“雏儿?”莫子修抹去显示屏上的茶水,一边乐着一边咳嗽,艾晚晴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很丢人啊?”

莫子修看着眼睛眨巴眨巴的艾晚晴,此刻小妮子正端坐他身旁抱着兔子的大枕头,一副受惊的样子,诺诺地说:“我也是雏儿,很丢人么?”

莫子修的脸顿时红得像番茄,声音却是忍不住的窃喜,注意点完全从Mars转移到她身上,装的一本正经:“咳咳,不丢人,很好,相当好。”

肖克怔怔地盯着屏幕很久,不自觉却是给刁素素打了电话。

“喂,素素,上网,进颠三倒四的博客——”

刁素素此刻正看着自己的博客一片翻江倒海,早已是议论声纷纷忽略了自己的存在,接到肖克这么一通电话头一时还有点蒙。

“看什么——哦,我在,我是说,我一直在围观呢。”

“……”肖克一声重过一声的呼吸如此刺耳,刁素素有些坐立难安,她一时口快嘴毒,根本忘记了自己还牵扯其中。

“喂?”

“颠三倒四说的是真的么?”肖克这闷骚又心事很重的男人终于让自己放肆的问出了口。

“我哪里知道——”刁素素脱口而出后慌忙挂断了电话,肖克一刻的愣神后唇边扬起了弧度。

其实Mars的私生活他压根不敢兴趣,他想知道的当然是刁素素。

她哪里知道?那就是说——她不知道——

那就是说……

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

Moon坐在电脑前悠然地喝了一口白开水,摇了摇头。

“素素啊,你在玩什么啊……”

刚说完,旁边屋子发出一阵子巨响,那是Mars从床上跌下来的声音。一年前Moon突然离开这座城市,很多东西都没带走,房子租期到了之后,Mars就把她的东西搬来了自己的公寓。

就是这么巧,就在颠三倒四上线回答问题这个当口,Moon来取东西。

就是这么巧,她打开了留在Mars这里的笔记本电脑,测试了一下Mars帮她新安装的无线网卡。

就是这么巧,此刻Mars里屋床上故作大爷状的在旁观自己的八卦——

屋里屋外是一刻尴尬到诡异的死寂。

Moon竖起耳朵听着里屋的动静,嘴边是无可抑制的笑意,那弧度弯曲到最愉悦的时候,一个名字却闪过了眼前。

查尔斯?金

这个名字像是魔咒一般将她定格在此时此刻,仿佛所有的幸福都石化了,然后被命运的大锤一点点敲打。

Mars听到Moon摔门而去的时候,屁股还在疼,他连爬带滚地挣扎到客厅,只看见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还是颠三倒四的博客页面。

她果然也看到了么——

Mars脸涨得通红后又是一阵子苍白。

你跑个头啊!

老子饥渴成那个样子了么?我是一级禽兽么?

Mars愤愤不平一时恼羞成怒,智商瞬时间退化到十三个月之前。

那是他还不是翩翩天王。

那是他还经常童言无忌。

他做了一件比颠三倒四的无根据猜想更震惊的事儿,他以“我是天王Mars”的马甲,直接在热火朝天的群讨论中横空出世地来了一句:

老子是雏儿碍着你们谁了?!

这个世界上有一个词叫做IP地址。

就算莫子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动全公司力量以各种马甲发布消息,宣称“我是天王Mars”是个冒牌货,还是有技术贴加红悬挂在那里,以群聊截图和IP地址查询的铁证,将矛头直指Mars租用的高级公寓。

Moon万万想不到这次回来开的第一次全体董事会讨论的问题竟然是Mars是否为雏儿。

作为银河的一哥,这件事的舆论导向至关重要。

正面来说,这件事有利于宣称娱乐圈艺人形象,打破大众对娱乐圈混乱的男女关系的思维定势,不失为一个人气大涨的时机。

负面来说,性功能不全、同性恋等多方猜测也随之而来。

当然,艾晚晴借三角恋上位、刁素素堕胎另有隐情等新闻也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银河的铁三角就这样一起陷入了麻烦。

好在,莫子修和肖克的心情都是出奇的好,见到Mars也都笑脸嘻嘻,称赞他是个好雏儿,新世纪男人的榜样,这让本来就混沌的他更加迷茫。

该生气的都笑呵呵的,他原以为会多少欣喜的女人却一直眉头紧蹙,刻意回避。

在被叫回公司开了一个囧囧有神的“议雏大会”后,Mars终于在天台围追堵截到了Moon。

她依旧站在那里吹风,恍惚间就是初始时的模样。

喉糖还在,烟也还在。

“你跑的那么快干嘛?”

Moon听到他一声从背后传来,惊起一身寒战,却没有转身。

风吹来,水波不惊人自惊。

“这是你对上级说话的口气吗?”Moon冷着面孔,终于转身看了一眼他,依旧是那么让人冒火的身材,无辜的眼神却是极不匹配的正太神情。

这世界上是怎么存在这样的物种的?

Moon的目光终于落到Mars手中的两本日记本,那是她为他准备的工作日程。

“你有东西落在我这里了。”

Mars晃了晃手中的日记本。

“那天我有点事——”Moon仓皇低下了头,“董事局的事,东西我哪天会让小文去取。”

“哦,是么?”Mars气势压人慢慢逼近,那一句“雏儿”仿佛是打开了所有的枷锁,放出了这头野兽。“有些东西不能代领。”

你把你的心落在我这里了。

你把你的心落在我这里了。

你把你的心落在我这里了。

Moon不敢相信此刻划过耳际的甜腻的话竟然出自这个男人的嘴。

就如那眼中的毫无伪装的炽烈。

“我在巴黎疯狂的找你,我一直在问自己,究竟为什么找你呢?依赖么?还是别的什么——你不在的这十三个月,我越来越清楚,这不是依赖,而是——”

“我已经配不上你了——”

Moon的眼神如此沧桑忧伤。

你是如此纯洁如此美好,就像我第一次见你那样。

而我早已万劫不复不干不净,我离开你的轨道,越来越远。

Moon的苦笑是Mars读不懂的悲哀。

“这十三个月,我一直在做别人的情妇,Mars。”Moon微笑如斯,“就连我现在这个董事的位子,都是他给的。”

Mars的脑子嗡的一下子变得很大,日记本掉落在地上,散开一页,那里是公正抄录的日程,两个本子,同时同步。

就如Moon在的时候一样。

我本想告诉你,这十三个月你一直都在我身旁,从未离开的。

Moon。

我本想告诉你,其实我爱你。

 

 用生命来洗白

十三个月前。

拉风的私家车停在郁郁葱葱的庭院深处,这个绿色植被蔓延的属地像是密不透风的监狱,用最茂盛的颜色禁锢着最稀薄的财富。

而这财富的主人向来乐此不疲。

Moon毫不意外他会找上门来,从她陪伴Mars来欧洲参赛开始,就没打算能毫发无损地离开。

查尔斯?金。

他喜欢别人称呼他为King。

Moon优雅的迈出左腿,突然想起曾经他总是先迈右腿出来,于是不动声色地把腿收上了车,换成右腿。

这个细节还是入了此刻等在大厅门口那个笔直的男人的眼,他几乎全部少年白的头发却掩盖不住一脸中年得志的意气风发。

礼节周到地与Moon拥抱,就像个十足的欧洲绅士,他在这一方面做的比伊龙更加学术,比柳枫更加自然。

“转眼这么多年,你还是那么年轻,女人真是可怕的动物。”金优雅地一扬手,“屋里坐坐?”

Moon太熟悉这里了,就是在这里,她失去了第一夜。

也失去了作为艺人的自尊和良心。

从此开始混沌不堪,却又风生水起。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也是这样,聪明,一点就通。”

Moon和金坐在大厅的沙发上闲聊,面前的室内瀑布带来清凉的水汽,考究的欧式家具彰显着主人的品味。

如果说柳枫是有精神洁癖的,伊龙是有精神强迫的,那么金绝对是精神病态的。

他对自己的品味,和符合他品味的人与事有一种执拗的态度,很不幸,Moon就是这一类。

“是的,我也记得,我抱着一把吉他,在欧洲民歌音乐节上献唱。”

“说实话,我们应该算是一见钟情。”金笑得很自在,任何人都想不到他是以那么直截了当的方式来“一见钟情”的。

Moon当晚就接到了银河的消息,某位高层,点名叫她陪睡。

入行这么久,Moon不是没有想过总有一天会把持不住自己,可是她万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仓促,而她身边的,不过是个一样毫无判断力的小艺人柳枫。

直到今天,Moon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去,那几乎是年少的一时冲动,以为这一切睡一觉起来都会过去,以为这是一场无伤大雅的玩笑。

第一夜的撕痛深及灵魂,一切显然都脱离了玩笑的轨道。

她听说这件事事后被爆了出来,董事长借此机会将金这个眼中钉拔了出去,作为补偿,Moon和她的搭档柳枫都得拿到了一纸银河亚太区分部的高额续约,面前展开一片星途。

只是Moon已经没有颜面再站在前台,她选择了站在柳枫的背后。

“想不到您是如此定义我们之间的关系的。”Moon挽了挽碎发,轻声一笑,无限苍凉。

“若不是董事长棒打鸳鸯,今时今日你也不用抛头露面继续忙忙碌碌了。”金言外之意就是他一直都在关注她。

“您过奖,好女人随时都有。”

“能记住五年前我的每一个喜好细节的女人,倒是不多见。”金眯起眼睛,看起来他对Moon下车的小动作颇为满意。

“看来我不该如此。”察言观色、细节入微已经成为生存本能,Moon真是开始后悔方才多做多错。

“你该如此,”金的帝王之气无与伦比,“我允许你如此。你该知道为何我这几年都没有再找你,我在积蓄力量。”

早已听小道传闻,被逐出银河的金投靠了黑帮势力,这几年风生水起,做起了黑帮大佬的管家,事无巨细都要经过他的手,连大佬名义上的养女索菲亚也不得不看他的眼色。

“如今我已经不用再看银河老头子的脸色了,”金突然把手放在了Moon的腿上,“于是我第一时间又联系上了你。”

Moon脸色很沉重,原来金的疏离和再次纠缠,都不再她自己的掌控之中,而是要看董事长和他的制衡。

就像此处庄园和董事长的别墅一样,两处房产的对峙就如这两股势力的比拼。

这里距董事长的私人别墅不到一公里,当年董事长大大小小的家宴都设在那处别墅,一时间成为名人权贵趋之若鹜的名流场所,一场接一场的宴会,觥筹交错之间,多少灵魂被出卖?

她不过是沧海一粟。

她还如此清晰的记得第一次见到董事长的那一夜。她带着柳枫穿梭在酒会的人群之中,就像是个急于推介自己手下花魁的妈妈桑,当董事长与她举杯的时候,柳枫那样自尊心受挫的离开了会场,那个时侯,她是原谅了柳枫的。

毕竟靠女人公关来上位这种事,对于在国内被追捧的忘乎所以的柳枫来说是不可容忍的耻辱。

可是董事长毕竟是董事长,他只是彬彬有礼地邀请她度假。

那一夜她微醉的坐上回程的车,看着柳枫默默无语的靠在车窗边,开始了她作为经纪人后和艺人的第一次冷战。

他的冷嘲热讽她悉数吞下,唯独当他口不择言的掀开那层伤疤的时候,她的愤怒不可抑制。

——你知道和董事长说话的女人通常会怎样么?你知道的,你是Moon。

——我知道,但这并不代表我会做什么。

——你会的,你是Moon。

你会像上次爬上金的床那样,再次爬上权力的席梦思。

这一句,柳枫没有说出口,Moon却听得明白。

再没人信任她的清白,或者,根本没人在乎她的清白。

董事长是好人,他没有要什么,相反,他尽其所能抱住了Moon的名声。

可如今,董事长的别墅一天天冷清下去,金的私宅越来越宾朋满座。

于是,他终于上门来了。

终于。

“根本不必大费周章,也不要为难董事长,我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而已。”

“你放心,这件事之中你只是顺手的战利品。”金依旧笑得格外自然,“我当然不会为了你和董事长大动干戈,实在是老大的业务需要有个资金流动得当的地方帮衬,才要和董事长喝喝茶聊聊天。”

Moon顿时明白了,这是黑帮要利用娱乐公司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