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

作者:颜凉雨

第1章

谨以此文献给K,未来还很长,爱就在路边的某个地方。晶莹透彻,如琥珀之光。

——题记

薛琥出生那天,薛爸爸正在挥毫泼墨的画一副猛虎下山图,当最后一笔虎纹落定的时候,薛妈妈预产期提前,于是,救护车呼啸而至,薛妈妈几乎是揪着薛爸爸的衣领进的产房。三小时,薛妈妈速战速决。当婴儿响亮的啼哭声从病房里传出的时候,薛爸爸似乎有了感应一般,他直觉这是个儿子,于是名字想也没想,当即拍板——薛虎。

薛琥小时候是个左撇子,五岁第一次拿笔,小小的薛琥纠结了半天,怯怯的伸出了左手。然后被薛爸爸一巴掌直接打哭了。不知道是不是太小的孩子都记吃不记打,第二天,薛琥照例继续执着的用左手在纸上写歪歪扭扭的虎字,然后薛爸爸继续打。就这么折腾了好一段日子,薛琥的左撇子愣是被板了过来。

当很久之后薛琥长大了,对于这段记忆仍旧耿耿于怀。倒不是真对父亲有什么不满,只是略微遗憾自己错过了变成一个大小脑一起发达的天才的机会。

薛琥没上学之前,家里并不怎么富裕。后来薛爸爸转行开始做了美工装修的生意。起初也是很艰难,后来在一个算命的那里问卜,人家说薛爸爸命里戾气太重,需要些物事去去方可。最好是些开过光的佛教圣物。后来薛爸爸再问,算命的就说,比如佛教七宝之一的琥珀。后来薛爸爸辗转让人弄来了这么一件手珠,并亲自去名山上开了光。至此,薛家的产业越做越大,一连开了好几间店,不能说一夜暴富,但也算财运亨通。

一切正蓬勃发展的时候,薛爸爸突然在自己儿子的名字上似乎又看到了隐隐煞气,薛虎,怎么看都满是戾气,索性就改成了薛琥。

对此,正值小学五年级的薛琥十分欢迎。倒不是理解了父亲的心思,而是这个琥,横看竖看都比原来那个文雅多了。

薛琥从一上学,就知道自己喜欢男生。干干净净眉清目秀的他喜欢,高高壮壮打架斗殴的他也乐意看。薛琥其实挺庆幸自己懵懵懂懂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倾向,并且毫无内心斗争的任其发展。等长大知道事情严重性的时候,反而不那么慌了。

不过有一件事,薛琥到现在也没明白。那就是他心里越是喜欢男生,他表面上就越喜欢调戏小女孩儿。小学的时候就扯扯人家小辫儿,初中的时候就暗地送送秋波,弄得人家小女孩儿春心荡漾的,他就特有成就感。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GAY都这样,但起码,他在这样的举动中,可以稍稍释放一下埋在心底最深处的某种隐秘的压抑。

高一的时候,薛琥开始长个。蹭蹭蹭的窜,从仙人球到小白杨的飞跃只用了半年。除了个头,变化的还有脸庞。五官轮廓越来越清晰,脱去稚气后的薛琥,基本继承了父亲的优点。眼睛不大,但怎么看都好像在勾人,嘴唇薄薄的,笑起来整个人的感觉都很舒服。

薛琥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个好脑子,因为他总是没有办法长时间记住某些已经成为过去式的人,或事。曾经有朋友打趣的说他的脑子就是个闪存,最好随身携带纸笔,发生什么赶紧记下来以便晚年回忆。可是,有一个男孩儿的侧脸一直印在薛琥的脑袋里,哪怕它周遭的邻居更新的一批又一批,那轮廓,依然清晰如初。

高一的时候大家都住校,薛琥的对床是一个白白净净的男生,有点愣愣的。那时候大家都是头对头睡的,薛琥喜欢趴着睡,所以经常不自觉的就把胳膊甩过了界骚扰人家的睡眠质量。男孩儿偶尔会抱怨,可也没较真,薛琥呢,就没心没肺的笑笑,一宿舍的哥们儿,该打打,该闹闹。

那是期末考试前的一个夜晚,薛琥记得很清。因为他从来没有经历过那么闷热的夏天,似乎整个人都会被汗水溺死在床上。困,可又睡不踏实。他反反复复折腾了半宿,才总算迷迷糊糊消停下来。纱窗外似乎吹进了一阵微风,拂过薛琥的身体,所有的毛孔都在舒畅的呼吸……

可就在这时,迷迷糊糊中的薛琥忽然感觉到有人在把自己的手往前拉。在他还没有意识到那股力量究竟来自什么方向源于什么目的的时候,他的手已经别人摆弄起来,再然后,他终于明白自己的手握到的是什么!薛琥一下子就醒了,他几乎是整个人从床上蹦起来的。说不清是恐惧或者别的什么,他不知道对方是看出了他的秘密,还是压根采取就近原则选择了自己,可那一刻,他只想喊。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喊出来,喊出来才能和不正常的人划清界限!

于是,薛琥喊了。接着,全宿舍炸了。他们究竟说了什么,骂了什么,薛琥现在是一点都不记得了。他只记得自己好像一起骂来着,可骂的每个字,都似乎落回了自己身上。男孩儿本就不善言辞,疯狂的狂轰乱炸下,他只是动了动嘴唇,却最终什么都没说。月光从纱窗里透进来,照在他的脸上,从侧面看,他的眸子垂得低低的,睫毛一点点的抖着,不知怎么的,薛琥忽然想到了恬静。

直到现在,薛琥已经忘记了那个男孩儿的名字,可那种做错事的后悔,他这辈子都忘不掉。

第2章

上学,对于薛琥来说基本上算是一种摧残。教育体制全国统一,但你不能保证每棵小树苗儿都喜欢阳光雨露加高科技化肥的滋养,所以到了高二的时候,他在书本上的所有乐趣,只局限于给慈禧画撇胡子或者给领袖加副眼镜。

薛家二老也算开明,那时候家里正好开了照相馆,二老一看儿子不想念书了,并且似乎也许可能遗传了薛爸爸的艺术细胞,便问薛琥要不要去试试学摄影。薛琥一口就应了下来。他已经厌倦了书本上那些熟悉的面孔,或许,呃,可以拿真人试试。

就这样,他退了学,开始学习摄影。

有时候人的天分真的很奇怪,就好像也许世界上不只一个爱因斯坦,但其他人不是在耕地就是在弹琴抑或者给人动手术,总之就是没有一个人去研究为什么你独自站在壁炉边的时间很漫长但和一个美女同站就会很快。所以,正好研究的人,便伟大了。摸着照相机的时候,薛琥觉得这才是自己想要的世界,透过镜头,他去捕捉那些光,那些影,那些曼妙,那些一切美丽的东西。

十九岁那年,他离开了父母,离开了这个城市,到了不远的C市打拼。当然这话是对父母说的,毕竟没有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家男孩儿成为一个真正经得起磨难的有担当的男人。可对于薛琥来说,他之所以离开,是因为他想要呼吸。父母的爱就像个深潭,宽厚,温暖,但他却不敢在那里激起一丝波澜,或者说,一旦他释放所有,也许便不是波澜而是海啸了。

C市距离薛琥的老家其实很近很近,可当他真的下了大巴,踏入了这个陌生的城市的时候,他才感觉到,那种来自心理上的遥远。

初春的夜晚,夹着着阵阵微寒。薛琥出汽车站的时候打了个寒颤,他深呼吸几次,忽然来了某种预感,那就是他的生活,即将开始改变。

C市夜晚的霓虹靓丽迷醉,她伸开多情的双臂,温柔的迎来了薛琥单薄纯净的身影,然后一点点的,漩涡般,把薛琥扯进了怀里。

“203,这楼梯上去左拐。啊,你先把身份证号登记一下。”半睡半醒迷迷糊糊的老头儿给薛琥翻出个小破记事本。

薛琥扫了眼上面凌乱的笔迹,觉得除非专业的笔迹鉴定专家,否则根本看不出来写的是啥。不光名字,连身份证号也是奇形怪状。还有六位的?晕,别是谁迷迷糊糊把自己银行卡密码写上去了吧。

薛琥在最后一行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和身份证号,规规矩矩的,老老实实的。然后带着自己的包,往昏暗的楼梯上走。这是薛琥来到C市的第一晚,这是薛琥来到C市住的第一家旅店。薛琥记得从一楼到二楼有十九级楼梯,一直记得。

在汽车站的时候薛琥买了份报纸,给父母报了平安之后,他就借着旅馆昏暗的灯光开始逐一研究招聘版。主要的目光都放在了婚纱影楼的摄影师招聘上。坐着看累了就躺着看,看着看着,带着对未来的一丝忐忑,薛琥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接下来的几天,薛琥都在奔波中度过。认识一个城市最快的办法,就是坐车。从东面坐到西面,从南头坐到北头。对于风土人情绝对称不上复杂的C市,这就足够了。C市比薛琥的老家要繁华一些,在薛琥的眼里,这里比老家要繁华得多。虽然,他那时候还压根儿没有体会到这两个字的分量。

奔走了几天,面试了多次,可都无果而终。薛琥有些着急,他不想再耗下去,他现在急需一份工作,哪怕是个……酒吧侍应?走在C市最繁华的步行街上,薛琥被闪烁得刺眼的招牌吸引了注意,那是个看起来怪怪的门面,写着XX吧,然后门口戳着个小黑板——招聘服务生。

“多大了?”

“十九。”

“以前做过服务生吗?”

“……没。”

“没事儿,这个简单,学都不用学的。”

薛琥转过身以打量周遭环境为掩护翻了个白眼,学都不用学你问这么多干嘛啊。不过他也看得出,眼前的不知道是老板还是领班的人对自己颇为满意。服务生嘛,没什么技术含量,长得好点就成。而他,基本符合此类条件。

“呃,对,我先领你去住的……”

眼前的人还没说完,薛琥的手机忽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他说了声不好意思,跑出酒吧按下了接听键。

“薛琥吗?”

“嗯,我是。”

“我们这里是XX婚纱摄影。你拍的照片我们看过了,明天能来上班吗?”

“能。呃,那住的……”

“你现在过来吧,把住的地儿都安顿好。”

“行。”

薛琥挂了电话,风风火火的就奔婚纱摄影店那地儿了。上了公交车他才后悔,应该和人家酒吧打声招呼来着。可嘴角还是克制不住的上扬,就好像几天来的憋闷一扫而空,阴了多日的天终于放晴似的,说不出的痛快。

店里安排住的地方,说是集体宿舍,可给薛琥提供的却是个单间,还附带俩助理。其实摄影这东西,靠的就是技术,拼得就是灵气儿,你拍出的东西好看就是硬道理。

薛琥多数时候都会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世界上唯一不用工作的方法,就是把一件你喜欢的东西不断的做好努力的做好,好到别人肯花钱雇你来做。他实现了。

可偶尔,薛琥又会觉得自己不幸,因为他的生存太过于容易,所以离开了父母,挣脱了束缚,他便渴求肆无忌惮的挥霍与呼吸。

集体宿舍在一个小区里面,纯粹的居民生活区,理发店小卖店游戏厅菜市场多位一体。呃,还有网吧。工作闲的时候,薛琥就喜欢泡在网吧的聊天室里,看着这个城市圈子里的人在里面聊得热火朝天。一开始薛琥只是看聊,看人家哗哗哗的刷屏,他认真的像个学生。有时候他还会被里面的只言片语弄得面红耳赤,明明压根和他没关系,可那种感觉,很微妙。渐渐的,薛琥有些按捺不住,他觉得他应该成为这个大团体中的一员,或者说,他本来就是不是吗。

新手上路的聊天异常顺利,他很快就和一个叫皓的男孩儿聊上了。男孩比薛琥大两岁,本市人,问了薛琥一些基本情况,就提出了见面的要求,薛琥没有犹豫很久,便同意了。

很久很久以后,薛琥还会去想自己那天的心情。带着点不安,带着点忐忑,可更多的还是兴奋。如果现在让薛琥评价当时的自己,他一定会挑挑眉,露出招牌似的坏坏笑容,然后说,呵,挺纯的。

第3章

第二天晚上七点,薛琥按照皓说的找到了那个酒吧。地方倒不是难找,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这里会有片如此繁华的地带,从街转角那里看去根本是一片平实,然后拐进来,立刻华丽变身。酒吧PUB琳琅满目,薛琥看得有些晕。好在皓说的那个店比较突出,没费多少时间,薛琥就找到了。

一进酒吧,薛琥就后悔了。因为放眼望去这里就像个时装发布会,你可以魅惑妖娆,你可以成熟气质,你可以时尚动感,你可以潇洒干练,但是就别土。比如他自己身上套的这件。凡事总是有对比才有差距,薛琥那身行头走大街上没问题,但进了PUB,就另当别论。

音乐有些吵,薛琥使劲张望找着传说中的皓。可暧昧的灯光里,人们的轮廓似乎都可以模糊的重叠。薛琥的手心开始出汗,他抿了抿嘴唇,忽然有了撤退的冲动。确切的说,他的左腿已经后移了一小步。

“嗨。”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薛琥吓了一跳。回过头,身后的男孩儿长得并不算多帅,但整体感觉很有味道。薛琥说不上来,可能是第一次这么直接的面对和自己一样的人,他莫名其妙的心跳加速。

“李皓?”薛琥不确定的问。

“嗯,呵呵。你怎么毛毛愣愣的。”李皓轻笑,然后拉着薛琥往旁边一群正拼酒HIGH得不行的人堆里去。

李皓的穿着和他在网上跟自己说的大相径庭,应该说从衣服裤子没一件能对得上号的。薛琥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敢情人家不知道在暗地里打量自己多久了呢,估计是准备看顺眼了就上看不过眼就撤。啧,就他没脑子,从上到下就差说自己袜子什么色儿了。

郁闷中,李皓已经开始逐一的给他介绍那堆人。可惜,人家玩得正高兴呢,对薛琥基本上属于爱答不理的状态,一轮下来,薛琥愣是一个人名儿都没记住。只有最后一个介绍的许恒,人长得老实,性格似乎也挺憨厚,没和那堆人一起咋呼,规规矩矩的和薛琥打了招呼。本来薛琥还想多说两句的,可李皓把他扯到一边,摆明了要展开一对一的沟通交流。

李皓贴着薛琥坐着,很近,近到薛琥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李皓每说一句话所带出的热气,拂过脖颈的异样战栗。

“这不长得挺好看的么,”李皓低声呢喃,“比你自己说的可强多了。”

薛琥咽了咽口水,他想说李皓纯属虚假宣传,明明网上把自己夸得跟朵花儿似的,其实也就一普通人。可一抬眼,他对上李皓看自己的眼神,忽然就没词儿了。李皓什么都不用说,光那么看着他,就让薛琥有点头晕。

李皓看了薛琥好一会儿,忽然轻咬了下他的嘴唇,不像吻,倒有点宠溺的意思:“你刚入圈儿吧。走,哥带你长长见识……”说完,就拉着薛琥往酒吧最热闹的地方扎。

薛琥从来没见过这么多GAY,就好像全世界的同志呼啦啦都聚到这一块儿了,环肥燕瘦应有尽有。几天下来,李皓几乎带着他把C市的GAY吧玩了个遍。

李皓是个很会玩的人,薛琥觉得和他在一起的每一秒就那么的有乐趣。白天上班的时候他会想前一晚事,要下班之前他就会迫不及待想知道今天晚上的节目。他就像刚进城的人,看着什么都新鲜。

渐渐的,薛琥觉得李皓看起来还挺帅的,就好像真的和他网上自己描述的慢慢符合了。薛琥也知道变的肯定不是人家,那就是自己了呗。呃,他挺喜欢李皓的。

“薛琥,咱俩认识有一礼拜了吧。”那天晚上泡吧的时候,喝着喝着酒,李皓忽然放下酒杯,问薛琥。

薛琥不名所以,愣愣的看着李皓,点点头:“嗯。”

李皓不说话了,他斜倚在酒吧的沙发上,有些慵懒的看着薛琥,嘴角轻轻上挑,眼里有一丝薛琥看不明白的味道。

酒吧的音乐声不知什么时候大了起来,原本的轻音乐变成了摇滚重金属。薛琥还没反应过来,李皓忽然整个人欺了过来直接咬上了他的唇。薛琥被吻得七荤八素,他感觉到李皓的手在自己身上游移,迫切,渴求。

“琥,今天别回去了……”李皓几乎是咬着薛琥的嘴唇问的,龙舌兰的香气把薛琥弄得头重脚轻,李皓不安分的手更是让他燥热难耐。

“李皓……”薛琥有些害怕的抗拒着,他喜欢李皓,但从没想过要这么快的和他有些什么。在薛琥的想法里,这种事情应该是要有了特别深的感情然后才水到渠成的。

李皓没理会薛琥的低喃,下一秒,手已经钻进了薛琥的衣服。初来乍到的薛琥哪经得起这阵势,李皓的手刚一钻进来,他觉得头皮都被爆棚的快感炸开。这一下,他是真的急了,使劲抓住李皓的手,一连说了好几次“不行”。

这种事儿讲究你情我愿,强来终究是没什么意思。所以最后,李皓不得不悻悻的收了手。好半天,李皓才把气儿喘匀,然后脸色闷闷的开着薛琥:“怎么了?弄得我跟强强民女似的。”

薛琥看着李皓的眼睛,那里面的欲望在慢慢退却,尽管还残留了丝余韵,但已经不会让他那么紧张。咽了咽口水,薛琥呐呐的说:“没,就是觉得有点快……”

“切,你就甲醇吧。”李皓撇撇嘴。

“……”薛琥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看着李皓,小心翼翼的观察他的脸色。

好在,李皓很快就恢复了平日的样子。他捏捏薛琥的脸,笑着露出两排白牙:“行了,不纯我也不喜欢啊。”

薛琥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然后冲李皓笑了笑,有那么点感激的意思。他知道一旦情绪上来再往回撤,是件挺糟心的事儿。

可与此同时,他对李皓的喜欢又深了点,应该说,薛琥已经开始想在什么时候什么样的情况下把自己交给这个人。这在薛琥心里头属于里程碑似的大事儿,所以他想得很认真。

第4章

可惜,薛琥的思考速度完全赶不上李皓的耐心消耗速度。快一个月的时候,李皓求欢再次被拒。这一次,李皓彻底没了好脾气。直接甩了句“在这圈子里不做那事儿,你是不是还等着人给你立牌坊呢!”之后扬长而去。

那是一家薛琥没怎么去过的酒吧,然后李皓就那么把他丢那儿了。薛琥一时间还回不过神儿,他怎么都觉得刚才的李皓有点像恶灵上身再不然就是人格分裂。不怪薛琥这么想,因为前一秒那家伙刚在他脖子上种了无数草莓然后说我好像有点离不开你了。

靠!这他妈离开的倒是利索!

忽然间,薛琥愣住了。因为他刚刚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初恋。呵,二十来天,就这么散了?薛琥有点发懵,这就好像你期盼了许久许久的春日踏青终于来到,而且你也为它买好了所有的零食和必需品,结果却只是到家门口的臭水沟绕了一圈。并且还不幸的弄脏了鞋。

“薛琥?”头顶上忽然有人出声。

薛琥抬起头,逆着光,他看不太清,可那声音他认得,许恒。那个圈子里他除了李皓之外唯一算得上认识的人。

有些像数学里的单向映射,看着许恒,薛琥就会联想到李皓。然后下个瞬间,他跟突然通灵了一般,慌忙掏出手机使劲个李皓打电话。

李皓还算厚道,很快就接了,虽然声音是一百一千个不乐意:“还干嘛?”

“我……”薛琥我了半天,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李皓也算善解人意,直接帮他开了腔。

“薛琥,咱还是做朋友吧。”李皓的声音不冷不热,杵得薛琥堵得慌,“我另外找人了。”

“你他妈刚出去五分钟!”薛琥恨不得现在冲门外踹死他。

“薛琥,你真跟我这儿玩恋爱养成呢啊,”李皓在电话那头阴阳怪气,“这圈儿里最烦的就是你这样,装什么装!”

薛琥有点招架不住,他想挂电话,结果按下的是扩音器,这下好,许恒一字不漏全接收了。薛琥终于手忙脚乱的挂了电话,然后把牙根磨得咔咔作响,说不上是愤怒多一点还是伤心多一点,可哪一个都不好受。

许恒没说话,就坐薛琥身边,一言不发的陪着。后来还是薛琥没话找话的先开了口:“许恒?”得,还不如不开口。薛琥看着许恒险些吐血的表情,有点愧疚。

“合着我跟你眼前飘一个月了连名字还没混熟。”许恒有些无奈的笑,但最后还是温和的拍拍薛琥肩膀,“我刚才看你可都要哭了。”

“你这笑话够冷的。”薛琥不太自在的敛下眸子。

许恒没反驳,而是继续说:“你就是傻,这种事儿在圈里就不算个事儿。信不信,呆上个半年,你连李皓长什么样都得忘。”

薛琥抬头,第一次认真的看着这个面相老实的男人。如果放大街上,许恒就一普通的大龄男青年,憨憨的木木的扔人堆儿里不消半分钟就被淹没的那种。他甚至相信这个人要是结了婚肯定勤勤恳恳一辈子听老婆话。可现在,他和自己说这在圈里就不算个事儿。

薛琥忽然感到害怕,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进了这个所谓圈子里的人都会变成这样,包括他自己。

“琥哥,晚上小许过生日,你一块来呗。”下班的时候,薛琥被店里的人叫住了。

工作一个月,薛琥干得还成。店里都是年轻人,大家相处起来也挺自在的。薛琥想反正晚上也没事儿,就答应了。

结果一去,薛琥就后悔了。生日蛋糕那东西绝对是用来当摆设的,放旁边桌子上除了吹蜡烛的时候出场了一下,基本就再无人问津。接下来就是昏天黑地的拼酒。虽说你大堂里啤酒打六折可也不能这么玩命儿的干啊。几圈下来,薛琥就颓了,就好像有无数只苍蝇在耳边飞,然后你还轰不走。

当桌上倒下第二位壮士的时候,薛琥有点扛不住了。等有着店内酒国之花美誉的谢羽甜美的再次帮他帮酒杯斟满时,薛琥终于做出了一个重大却丢人的决定——尿遁。

洗手间里,薛琥拿凉水洗了洗脸,总算清醒了点。四处张望,薛琥考虑是直接闪人还是找地儿藏到饭局结束再穿越回去。正天马行空的乱琢磨呢,手机忽然拼命的震动起来。牛仔裤有点紧,薛琥费了半天劲才从兜里掏出来。

来电显示是许恒,薛琥慌忙按了接听。

“联系上李皓了吗?”薛琥问得有些急切,“他干嘛不接我电话,我还能把他怎么着不成!”

“薛琥,你干嘛这么拗呢,如果我没记错你俩就好了半个来月吧,”许恒说完,顿了下,又补充一句,“还什么都没干。”

“许恒,”薛琥讨厌这么不阴不阳的对话,就说,“没什么事那我挂了。”

“呃,等一下,”许恒连忙出声,“李皓让我和你说,别再给他打电话了。”

薛琥深吸口气,然后说:“好,我知道。麻烦你了。”

“谢羽,来,咱俩还没拼完呢……”

“啊,我以为你逃了!”

“怎么可能,我薛琥啥时候干过那事儿!”

“呵呵,那一会倒了我可不负责送你……”

于是就是拼酒,拼得风起云涌,拼得天地变色。谢羽后来是被她男朋友接走的,而许恒赶过来的时候,薛琥早就滑桌子下面去了。

薛琥头痛欲裂,被许恒架着往饭店外面拖的时候他还口齿不清的问人家你从哪冒出来的,弄得许恒想当场掐死他。

“你一连给我打了十几个电话,弄得哥们儿以为我把谁得罪了。”许恒说着把薛琥塞进了出租车。

“去哪啊……”薛琥本来头就晕了厉害,一闻见出租车汽油味,差点当场就吐了。弄得那司机巨紧张,一个劲儿让许恒开窗。

“吐外面不好……影响市容……”薛琥居然还不老实的和人家顶嘴。

许恒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开窗放风,然后和司机说了个地址。司机一脚油门,车上路了,薛琥冲着窗户外面还不忘胡乱念叨:“你要去酒吧啊……我好像喝不了多少了……”

迷迷糊糊的,薛琥没想到许恒真带他来酒吧醒酒。东倒西歪的跟着许恒进去,没坐下呢,薛琥半眯着的眼睛一下子就逮到了李皓。好,很好,死活不接自己电话的家伙正在前方十米处的吧台贴着另外一个男人不知道说着什么。

许恒也看到了,他刚想身手抓薛琥,可惜薛琥更快,都说喝酒之后头重脚轻,可薛琥发现从某个角度讲也能虎虎生风。也不能说薛琥不对,那个时候人的脑子都是懵的。所作所为是纯粹的没有任何技术处理的大脑潜意识。

具体骂了什么薛琥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把能想到的所有词儿都用上仍旧没表达出全部的内心愤懑。不光骂李皓,连带着把那人身边的连长相也没看清的家伙一齐骂了个狗血喷头。总之古今内外的奸夫淫妇能挂得上号的薛琥好像都给人家提了一遍,最后还嫌不过瘾正欲开展第二轮攻势之时,终于被许恒手脚并用的拖出了酒吧。

薛琥倒也没太挣扎。因为他骂得舒坦了,过瘾了,尤其是最后李皓气得五官大团结的脸,让他心情超好。

喝了那么多酒,又折腾这么一出,等再次坐上出租车时,薛琥是真的睁不开眼睛了。他依稀记得自己把头靠在车窗上,可路一颠簸,脑袋就重重的磕一下。于是后来有人把他拉了过去,再然后,他就没了印象……

第5章

薛琥一直试图记起他人生最重要的第一次究竟是怎么没的。可每次回忆,都只是零星片段。可人似乎就是这么奇怪,越是想不起来的东西,越想要去想,全然不管也许想起之后,又巴不得永远忘记。

关于那一夜,薛琥支离破碎的记忆是这样的。

他被带到了许恒住的地方,然后他吐了一路,他记得许恒耐心的给他洗了澡,然后非常君子的和他同榻而眠。再然后……

薛琥一直想,如果那天半夜自己没有口渴的起来要水喝,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可很久之后他终于想通了,即使那天半夜没有起来喝水,他也会在其他某个时间某个空间做与半夜起来喝水这件事同样效果的事情,再然后,结果依然。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有些东西是生命的必然经历,不同的人经历必然不同,但同一个人,同一种性子,那么无论如何规避风险,该发生的仍旧会发生。只是相同的内里下也许披着不同的外衣。

“渴……”薛琥迷迷糊糊的,听起来像是呓语,又像是梦话。

但是许恒听清了。也许他一直就没睡,也许他睡着了又被薛琥搅和的不安稳,呵,谁知道呢。总之他下床取了杯水,然后扶着薛琥起来,喂他喝。

薛琥喝了一整杯,许恒问他还要么,他摇摇头。然后他听见许恒似乎把杯子放到了床头柜上。接着,许恒开始亲他。先是嘴,然后是脖子,最后把他整个人压进了床里。薛琥头很晕,整个人都好像踩在棉花上,一下高,一下低,飘飘忽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