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襄左右摇着头躲避,兄妹两霎时闹成一团。

一刻钟后,虞襄笑倒在兄长怀中,嗔道,“不闹了不闹了,快赶不上打醮了。我还没涂口脂呢。”

虞品言松开她软嫩的腮肉,沾了一抹口脂细细帮她涂匀,完了捏住她下颚欣赏良久,这才将她放下膝头,抱进轮椅里。

虞襄见他不推自己出门,反而转身去了隔间,警惕的叫起来,“你要干嘛?老祖宗可该等急了。”

虞品言笑而不语,手里拿着一条湿帕子,将她细心描绘了大半个时辰的妆容擦的一干二净,笑道,“你美死自个儿也就得了,莫去祸害别人。”醮会人多眼杂,他可不想自己的宝贝妹妹让外男看了去。

“好歹给我贴个花钿啊。”虞襄垂死挣扎。

虞品言在她妆奁里翻了翻,找出样式最简单的朱砂痣一般的花钿,往她眉心一贴,催促道,“成了,走吧。”

“换那朵莲花状的吧?这个不怎么打眼。”虞襄死死拉住他衣袖。

虞品言不答,弯腰便要将她眉心的朱砂痣也一并剥了去,她连忙扎进他怀中把脸藏起来,喊道,“成了成了,就这个成了。哥哥咱们快走吧。”

虞品言搂着她肩膀好一阵低笑。

老太太虽然信得是佛教,但醮会这种一年一度的盛事正是与几位故友走动的好时机,她自然不能错过,此时早穿戴妥当,坐在厅中饮茶,看见素着脸,没精打采的孙女,莞尔道,“哟,是不是妆容又让你哥洗掉了?”

“可不是嘛,每逢大一点儿的集会便这样,叫我如何有脸见人。”虞襄唉声叹气。

老太太笑得越发厉害,拧着她鼻尖道,“你都没脸见人了,满京的闺秀该如何自处。你可给别人留条活路吧。”不是她自夸,就她孙女这长相,放眼整个大汉朝,那也是数一数二的,要不是惨遭横祸失了双腿,上门提亲的冰人非得把侯府的台阶踩塌不可。

虞品言温声附和,“老祖宗说得很是,所以我总跟她说,让她莫去祸害旁人,只祸害我一个就够了。”

这话听起来略有些奇怪,老太太却没多想,只因马嬷嬷拿着一个红封进来了,禀告道,“老夫人,这是方家送来的庚帖,您要不要看看?”

老太太漫不经心的摆手,“看什么,总之是要推掉的。观主那里你可打点好了?”

方志晨高中探花后在裴氏的安排下与虞思雨见了一面,双方都很满意,没过多久便遣冰人上门说亲。因老太太与裴氏母亲乃几十年的老朋友,说一声情同姐妹也不为过,就是有心拒绝也不能做得太露相,便让她先把庚帖送来,届时只说两人八字不合也便罢了。

“早商量好了,这两个八字定是合不上的,可惜了一桩大好姻缘。”马嬷嬷一面叹息一面将庚帖收入袖袋。

两人打的并不是什么哑谜,稍微往下琢磨琢磨便知说的是哪件事。因精心妆扮而姗姗来迟的虞思雨正巧听了个全乎,脸上喜色尽去。

晚秋给她打了好一会儿帘子也不见她迈步,提醒道,“大小姐,老夫人只等着你一个了。”

虞思雨这才如梦方醒,脚步虚软的进去。

老太太见她那如丧考妣的样儿,自然知道她听见了,却也并不解释因由,也不开口安慰,但凡她有点脑子便知道方家绝不是富贵乡,却是安乐塚,让人死也死的不明不白。

“人既已到齐,那便走吧。”她淡淡摆手。

虞思雨应诺,略略低头掩饰自己怨恨的表情。

白云道观里果然人山人海,好在观主早有准备,为达官贵人们安排了最舒适的住处。虞品言负责醮会防务,将祖母与妹妹送入厢房后便匆忙离开。

祖孙三人稍事休整,拿上祭品便直奔雷祖殿。

殿外站着两排龙鳞卫,剑戟耸立,阵仗森严。能让龙鳞卫亲自守护的,其身份必定不凡,十有八九是皇族中人。老太太站在原地踌躇片刻,转身便想离去。

一位老嬷嬷拿着两炷高香出来,分别插在殿门两旁的青铜大鼎中,看见祖孙三人,忙开口打招呼。

老太太回头一看,却是太子妃的奶嬷嬷宋氏,当即露出个惊讶的表情,“原是宋嬷嬷。这里面的贵人竟是太子妃娘娘?娘娘不是……”

宋嬷嬷给她使了个眼色,用口型无声道,“但求一个心安。”

老太太深以为然的点头。

太子妃嫁给太子六年有余,却一直未曾生养,今年终于怀上了,却怀的是万中无一的双胎。若生的是两男,必得去其一,不去其一也可,两个都得剥夺继承权。若生的是两女,双胎生产时大多艰险,也不知会不会损了根骨,致使日后再难有孕。

最好的情况是一男一女龙凤呈祥。可双胎本就难以养活,若是两子均安也就罢了,若是龙死凤生……那皇上和太子的脸面就‘好看’了。

偏现实比臆测更为糟糕,太子侧妃早为太子诞下庶长子,且那侧妃还是太后嫡嫡亲的侄孙女,家世比起太子妃来说只高不低。倘若这一胎太子妃不能保得一个健康的男婴,其前途真可谓扑朔迷离,凶险万分。难怪她都怀胎七月了还坚持要来道观祈福,却是求子心切了。

老太太比划一下肚子,问道,“可还好?”

宋氏点头,“太医说胎相很稳,出来祭拜一趟并无大碍。”

两人正说着话,太子妃听见响动走出来,看见虞襄容色大悦,招手道,“襄儿,快些过来。”

桃红柳绿忙推虞襄上前见礼,被人视若无睹的虞思雨觉得怨恨又屈辱,只得站在原地僵硬的福了福。

太子妃握住虞襄皓腕,冲老太太笑道,“虞老太君,你这个孙女是出了名的灵性人儿,能否借本宫沾沾福运?”

“娘娘谬赞,论起福气,她哪里及得上您半分。”老太太连忙摆手。

太子妃但笑不语,拉了虞襄入殿,指着一个签筒道,“本宫在这里站了足有两刻钟,却是不敢伸手去抽。襄儿帮本宫抽一支吧,无论好坏都不怪你。”

虞襄听了这话顿时头皮发麻,说不怪,真抽到下下签谁又能维持平和的心态?或多或少都会介意。但太子妃是君,她是臣,这是一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时代。

虞襄无法,闭眼祷告片刻,随即果断的抽出一支,递给满目希冀的太子妃。

老太太面上不显,实则心脏都蹦到嗓子眼里去了,生怕孙女抽中一支下下签,让太子妃心存芥蒂。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我的小萌物们,也感谢所有支持正版的朋友,么么哒。我说的双更是从下周开始。这周我二婆过世停灵,家中比较忙碌,实在是抱歉!

33、第三十三章

太子妃最近过得委实不顺。若她嫁予平常人家,怀上双胎必是天大的好事,但她嫁的偏偏是皇室,情况就截然相反。

诞下两儿视为不祥,诞下两女视为不祥,诞下一儿一女实乃大大的祥瑞,然其中又暗藏凶险。龙生凤死视为不祥,龙死凤生视为大不祥,唯有双子均安才算是平稳了。

算来算去,反不如只怀一胎,是好是歹也就五五之数,并无需操那么多心。

且让她更感焦虑的是,她嫁入东宫六年,太子膝下仅得一子,与其他几位子嗣丰茂的皇子比起来实在是少的可怜。皇上十分看重嫡庶,太子没有嫡子一直是他的心病,故而这些年对太子妃越发不满。

又加之徐侧妃野心渐长,在她怀孕期间频频放出流言扰乱她心神,几位妯娌也暗中使绊子意欲令她落胎,其中艰险一言难尽。

太子妃虽然行事沉稳,却也有些顶不住了,这才前往道观谒拜鬼神。送上祭品后她在签筒前站了足有两刻钟也不敢伸手去拿,只好把虞襄叫进来,抽中上签便罢了,抽中下签她还能安慰自己那是别人抽的,与本宫无关。

接过签后她指尖微颤,看也不看就递给观主。

观主轻咦一声,她脊背立马绷直了,问道,“可是签文不好?”

老太太捏着佛珠默念一句‘阿弥陀佛’,忽而想起这是道观,又连忙告罪,改念一句‘无量天尊’。

虞思雨眸光微闪,只等着看虞襄倒霉。这种两头讨不了好的事她也巴巴的凑上去,可见平日里的聪慧能干都是被老祖宗和大哥捧出来的!

观主细看片刻,笑着摆手,“非也非也,贫道却是要恭喜太子妃娘娘,竟抽中了本观唯一一支龙凤签。太子妃娘娘请看。”话落将签双手奉上。

太子妃定睛一看,签头标了一个上上,下绘首尾相连的一龙一凤,签文只两句——竹化成龙凤入天,道光普照诸邪散。其寓意已经很明显了。

太子妃长出一口气,捏着签头低笑起来,淤积在心底的,快要将她压垮的慌乱和焦虑顷刻间消散,喟叹道,“襄儿果然是个有福的。”

虞襄摆手,“不是我有福,是神仙借着我的手给娘娘赐福,说到底还是娘娘您命数好,没我什么事儿。”千万得把自己撇干净,否则生的不是龙凤胎也要怪到她头上,皇家人实在是难伺候。

“你这孩子就是会说话。九儿也来了,在后殿的厢房里睡觉,你带她出去转转,省得她一睡又是一整天。”太子妃笑道。

虞襄应诺,在两个宫人的带领下往后殿行去。老太太大舒口气,暗道襄儿果然是个福星,这运气着实不一般,与太子妃略叙会儿话,又祭拜了殿中雷祖,这才带着满腹心事的虞思雨离开。

白云道观的规模虽比不得镇国寺,却也占了一整个山头,山顶更有一口天然形成的湖泊,碧色的湖水印着淡蓝的天空和一轮灿阳,风景着实美不胜收。湖边俨然是最清幽的去处,故此,道观特意建造了一座两层高的茶室,又在茶室旁修建了几个小亭,无论是饮茶还是泛舟,都是绝佳去处。

风景好了,去的人也就多了,虞襄带着九公主跟范娇娇来到茶室时,二层靠窗的位置都已坐得满满当当,只余楼梯口一个小桌还空着。

九公主现年十二岁,很快就要十三,身量抽条了,脸也长开了,虽比不得虞襄娇艳逼人,却也俏丽可爱,再加之一身卓然贵气,只要不开口说些傻话,倒挺能唬人的。

范娇娇是三人中最年幼的,却也是最高壮的,浓眉大眼很是英气,腰间别一根蛇尾鞭,谁要是敢对九公主不敬,她二话不说便抽过去。京中闺秀给她取了个混号叫‘打手’,她听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因观中人多手杂,观主为防冲撞贵客,将茶室让给女客,湖边的几个小亭用来招待男客,倒也两相得宜。

道童一面用抹布擦桌,一面邀请三人落座。

九公主指了指窗户,道,“我想去那里坐。”

范娇娇立马走过去,抽出腰间的鞭子在桌上甩了甩,哼道,“听见了吗?九公主要坐,还不赶紧让开。”在虞襄坚持不懈的调教下,她越发朝着将门虎女的方向发展,那气势怎么看怎么彪悍。

四位闺秀一脸屈辱的起身,移坐到楼梯口,其余人等皆站起来行礼。九公主目不斜视的走过去,拿起四人未曾用过的糕点一口口啃起来,唇角的糕点渣立马将她浑身的贵气驱散,变成了傻气。

虞襄瞥她一眼,对着窗外明媚的春光幽幽叹息。

“你怎么了?吃啊!”九公主拿起一块云片糕,颇为殷勤的递过去。

“你自个儿吃吧,慢着点,别噎着。出宫的时候没用膳?”

“用了,我最近饭量见长,皇嫂和母后不准我多吃,说是会胖成小时候那样,待来年就嫁不出去了。”九公主腮帮子不停蠕动,像只仓鼠。

“他们吓唬你呢,你小时候那哪儿叫胖,叫圆润,好看着呢!”范娇娇这些年拍马屁的功夫越发精进。她倒也不是刻意的,只是性子直,又非常喜欢九公主,说出来的话自然肉麻了些。

虞襄听了深以为然的点头。

几人闲谈的片刻,茶室里忽然骚动起来,也不知哪家闺秀尖叫了一声,“呀,是状元郎,他也来了!”

众人纷纷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楼下三四米处的小亭内,几位青年文士正围坐在一起喝酒谈天,说到妙处忍不住拿起筷子敲击碗沿,放声高歌。

烟绿色的柳枝四下里垂落,在微风的吹拂下一起一伏,倒似在和歌起舞,颇为雅意。

然而更为雅意迷人的还是状元郎那俊美异常的五官,或轻笑,或皱眉,或面无表情,种种神态无不使人迷醉。

九公主含着一口糕点都忘了咽下去,呢喃道,“真俊俏,和莲子糕一样俊俏。”边说边站起来,探出身子看个不停。

有她带头,其余闺秀也都忘了矜持,全都挤到窗边探看,不时发出一阵阵惊叹。

虞襄转眼瞥去,心下略感惊讶。传说中才高八斗的状元郎竟是那位意图撞车寻死的落魄公子,短短两月而已,他还真飞黄腾达了。

只看了几眼,她的注意力就被背对着茶室的高大身影吸引。倘若将几位文人雅士比作翠竹,那身影便似一棵青松,且还是扎根于崖顶的凌云松,自有一股坚毅不拔,英雄盖世的气度。他无需露脸,在虞襄眼中便是最特别的存在。

闺秀们的嬉笑声引得湖边的青年们纷纷抬头眺望,虽面上不显,心下都略带几分得意,吟诗的声音都不自觉拔高了许多。唯独那人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只将手置于腰间的刀柄上,脊背绷得直直的,隐约可见掩藏在官袍下的强健而充满张力的肌肉纹理。

虞襄定定瞅了他好一会儿,见他总没发现自己,眼珠子一转,从荷包里掏出几粒红豆,朝他砸过去,然后立马弯腰躲在窗台下。

耳边有破空声传来,虞品言迅速躲避,垂眸一看却是几粒红豆。他转脸朝茶室看去,发现九公主嘴里正叼着半块糕点,痴痴的望着沈元奇。范娇娇冲他摆了摆手,挤眉弄眼的不知想表达些什么。

虞品言挑眉,故作不在意的转身,继续盯着亭中乔装改扮过的太子。

虞襄捂着嘴偷笑,随即又掏出几粒红豆砸过去,却发现自家兄长迅速转身,似笑非笑的瞥过来,用口型无声训斥,“又淘气!”

虞襄趴伏在窗台上,冲他飞了个得意的小眼神儿。她本就长得跟一幅画儿似得,头上又笼罩着绚烂的春光,眉心一点朱砂闪闪发亮,娇艳欲滴,直叫湖边所有人都仰头朝她看去,目中均露出痴迷之色。尤其是沈元奇跟方志晨,眼珠子都快转不动了。

虞品言脸上的悦色顷刻间退去,拾起地上一粒红豆,弹向她所在的窗口。只听哐当一声脆响,却是支撑窗棂的竹竿被弹断,窗户重重落下。

所幸虞襄极为了解自家兄长的脾性,在他弯腰捡红豆的时候就急忙躲开,顺便将九公主也拉离窗口,否则她们鼻子都得被撞歪。

“你哥哥又生气了。我每次见他,他都在生气。”九公主摇头叹息。

“虞大人真厉害!我爹说他是大汉朝第一高手,这话果然不假!高手嘛,总有那么一点儿小脾气的。”范娇娇又开始拍马屁。

虞襄没搭理两人,立即去掀窗户,却发现湖边再看不见半条人影,只余一队龙鳞卫拿着剑戟匆匆走过。

沈元奇辞过太子,行至虞品言跟前,拱手道,“下官见过侯爷。方才那位小姐可是侯爷的嫡亲妹妹?”

方志晨本也打算离开,听了这话忍不住朝两人看去,脑海中不断浮现少女那张比春光还要明媚的俏脸,一时竟有些痴了。他万万没想到,那瘸了腿的嫡小姐竟是如此一位绝色佳人。单她那张脸,已足够弥补她身上所有缺憾。

“沈大人,你逾矩了。”虞品言语气阴冷,右手搭放在腰间的绣春刀上,轻轻摩挲刀柄。

沈元奇这才意识到自己冲动了,连忙弯腰告罪。

虞品言面无表情的点头,继而大步离去。

沈元奇摸了摸微微发凉的脖子,心下既感到欣慰又觉得失落。唯一的亲人就近在咫尺,他却不能与之相认。她现如今是侯府嫡女,深受兄长和祖母的宠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倘若自己贸然登门相认,也不知会不会招致她怨恨。

罢了,再等等看。沈妙琪近日也入了京城,估计没多久便会寻到永乐侯府。侯府想找姓沈的商家是千难万难,而沈家想找侯府却很容易。京中侯爵本就只那么几户,再加之十年前遭逢大难这条线索,稍一打听也就知道了。

凭沈妙琪那心性,定是要夺回属于她的一切。他且等她先出手再另行安排。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我的小萌物们,也感谢所有支持正版的朋友,么么哒!

34、第三十四章

方志晨一回到自家居住的小院就忙不迭的让人去找裴氏。

裴氏一脸丧气的进来,说道,“儿啊,你跟虞大小姐的婚事怕是不成了。”

方志晨本还满脸的焦急,听了这话立时笑起来,问道,“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你两的八字合不上,说是勉强结亲,日后灾祸连连家无宁日,严重点还会妨害到子嗣。故而这亲是结不成啦,虞家把庚帖都退回来了。”

“母亲不若将儿子的庚帖再送去合上一合。”

“还合什么,给你们看八字的可是人称活神仙的白云观观主,他说得话准没错。”裴氏连连摆手。

“儿子是让你拿庚帖与虞家的嫡小姐再合一合。”方志晨耳尖红得滴血,嗫嚅道,“儿子方才在湖边见了她一面,实在是,实在是喜欢得紧,求母亲成全。”

裴氏先是觉得欢喜,继而又迟疑起来,“儿啊,你愿意聘娶他家嫡女自然是好,但她不良于行,你那后宅谁给你打理?谁给你生养子女?谁伺候你?这些可都是大问题,不能仅凭一时冲动就作决定啊!相貌再好,也不能拿来过日子不是?”

方志晨心下为难,却又无法忘怀虞襄那张千娇百媚的脸,斟酌半晌道,“母亲,那便先把表妹迎进门吧。让她帮我打理后宅,生养子女,虞小姐只管安安心心做我的嫡妻便是。”

若不是朝廷闹出稽查盐税的事儿,裴氏早勒令儿子把外甥女娶进门了,也不会试图拿他的婚姻做交易,听了这话真可谓大喜过望,连连抚掌道,“甚好甚好,就这么办。我这便写封信给大姐,让她尽快准备。”

因裴氏姐夫去得早,留下她姐姐跟一个嫡女艰难度日。裴氏与之感情深厚,便帮姐姐置办了一座宅子就近照顾,外甥女也从小接到家中当亲生女儿一般养大。两姐妹虽未言明,却都存了结亲的意思。虽说如今是以妾室身份入门,可虞襄仅是个摆设,与姐姐解释清楚她必定会同意。

方志晨略思索片刻,又迟疑道,“别,还是等虞小姐过门后再迎娶表妹吧,省得虞家不满。”

裴氏不乐意了,讽笑道,“虞家凭什么不满?咱们肯要那瘸子却是他家几世修来的福分。你乃圣上钦点的探花郎,不但才华横溢容貌俊美,日后还前途无量,想娶谁家的闺秀娶不到?我肯让我大好的儿子娶他家的瘸子,他家就该偷着乐了。”

裴氏拍拍儿子肩膀,继续道,“儿啊,你莫看他家门第高,可就凭虞襄那条件,这辈子怕都没人要。咱聘娶她也只是权宜之计,日后你爹走出困境你又飞黄腾达了,这当家主母的位置万万不能让一个瘸子占了去,因你这情况也在夺情之列,母亲还可向族老递表书,为倩儿争取平妻之位。人到了手,那就只能任咱们摆布了。”

方志晨听了犹觉得底气不足,摆手道,“不成不成,若是让永乐侯知道了,还不得打上门来。”

“他若是想让虞襄名声尽毁,一辈子再无人敢娶,他只管打上门来,咱家还怕他吗?你放心,我都打听清楚了,他宠虞襄宠的厉害,护得跟眼珠子似得。虞襄到了咱手里就等于捏住了他软肋,他就是想灭了老鼠,也得顾忌着玉瓶不是?届时你是要外放还是驻京,升迁还是平调,尽可去找他周旋,他为了虞襄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裴氏这如意算盘打得劈啪作响。

方志晨细细一想也觉得很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要想让女儿过得好,不就得可劲的厚待女婿吗?虽说虞襄家世显赫,要想和离不是难事,可她情况与旁人大为不同,她是个瘸子,真离了方家这辈子算是完了,只能落得个孤独终老的下场。凭虞品言宠她那股劲头,无论如何也是舍不得的。

母子两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当即便要去找老太太交换庚帖,忽又觉得太急切了显得面上不大好看,只得暂且忍耐。

另一头,虞思雨也打听到自己大好的姻缘已然告吹之事,心里对老太太简直恨入骨髓,躲在房中冥思半日,终于琢磨出一个法子。

虞襄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裴氏母子惦记上了,喝完茶送走九公主和范娇娇,让丫头推着自己优哉游哉往回走。

眼看居住的小院近在咫尺,一道温柔婉转的嗓音从身后传来,“襄儿,可否借一步说话?”

虞襄回头去看,拧眉思索片刻才迟疑道,“常雅芙?”

三年未见,常雅芙长得越发出挑,然而在虞襄跟前就有些不够看了,那艳丽无匹的脸庞立时被衬的有些俗气。

常雅芙扯出一抹笑,再次开口,“襄儿,可否借一步说话?”

虞襄大约猜到她要说些什么,用指尖抚了抚唇角,道,“那便走吧。”

主仆三人跟着常雅芙来到她居住的小院,却是坚决不肯入屋长谈,只停在院中那颗大槐树下,静静眺望远方烟雾缭绕的山峦,姿态悠闲至极。

常雅芙见她未有主动搭腔的意思,只得将院中下仆驱散,又暗示虞襄的两个丫头站远些。

桃红柳绿巍然不动。

常雅芙用恳求的目光看向虞襄。虞襄懒懒摆手,两人这才下去了,走到院门口,像两尊门神一般一左一右的站立,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盯着主子。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没功夫听你讲那些弯弯绕绕。”虞襄扬了扬下颚。

常雅芙本还想寒暄几句再进入正题,听了这话连忙开口,“襄儿,再过一月我就要除服了,你也知道吧?”

“知道。”虞襄低头欣赏自己嫣红的指甲。

“你能否帮我把这封信送给你哥哥。当年那些事都是我父亲拿的注意,我一介弱女子,如何做得了主,唯有受人摆布的份儿。我对你哥的情谊绝没掺半分假,发生那么多误会,他总得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你看,我今年已经十九,若是他再想退婚,我这辈子哪还有脸见人!你也是姑娘家,总能理解我的苦处。当年姐姐对不起你,姐姐早知道错了,还请你帮姐姐这回吧。”说到悲处,常雅芙眼泪汩汩而出,双手奉上一个精致地散发着香气的信封。

“抱歉,我这辈子压根没想着嫁人,实在无法理解你的苦处。”虞襄眨了眨猫瞳,表情无辜又懵懂,实则心情早已经坏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