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众人举杯同贺,刚刚册封的怀庆公主笑靥如花,把沈琼莲招来,“除夕夜喜上加喜,沈教习可有好诗?”

沈琼莲以状元名次进宫,除了当女教习,遇喜庆的日子做宫词,当宫廷诗人,也是她的责任,。

沈琼莲小大人似的反问:“公主可有好酒?”

怀庆公主笑道:“当然有,赐你一坛。”

孙贵妃拍了拍小女儿的手,“沈教习还是个孩子呢,不能饮酒,你莫闹她。”

沈琼莲道:“贵妃娘娘,微臣等到了明年开春三月,就十四岁了。”

众人见她一团孩子气,却说着再老成不过的话,皆笑。

沈琼莲嘟着嘴,眼瞅着要不高兴了,她最不喜别人把她当孩子。

孙贵妃朝她招手,“过来,坐在本宫身边。”

怀庆公主在孙贵妃左手边,沈琼莲坐到了右手边,算是平起平坐了。

孙贵妃对伺候的宫人说道:“给沈教习倒一杯本宫的引口醪。”

引口醪就是容易入口的美酒的意思,孙贵妃不善饮酒,马皇后命尚食局掌酿酒的司酝专门给孙贵妃酿造一种没有酒味,不刺激咽喉和胃部的酒。

司酝用几种水果酿造出了酸酸甜甜的引口醪,专供给孙贵妃,别人是喝不到的。

沈琼莲喝了一杯,果然喜欢,诗兴大发,小手一挥,“拿纸笔来。”

怀庆公主觉得有趣,亲手给她铺纸。

沈琼莲提笔写道:“疏明星斗夜阑珊,玉貌花容列女官。”

沈琼莲写一句,怀庆公主就念一句,指着最漂亮的崔尚仪笑道:“难怪崔尚仪最疼她,写诗都不忘记先夸你。”

四十四个新女官进宫,六局一司都抢着要女状元沈琼莲,崔尚仪运气好,抓阄抓到了她。

沈琼莲只写了两句就停笔,一双大眼看着怀庆公主。

怀庆公主大方,亲自给她倒酒:“酒来了,你写。”

沈琼莲又一饮而尽,写道,“风递凤凰天乐近,雪残鳷鹊晓楼寒。”

怀庆公主又连续倒了两次,沈琼莲方写下余下诗句:

“昭仪引驾临丹扆,尚寝薰炉爇紫檀。肃肃六宫悬象魏,春风前殿想鸣鸾。”

沈琼莲停笔,怀庆公主将诗献给给帝后。这是一首上乘的宫廷节庆应景之诗,尤其是“肃肃六宫悬象魏”那句,无形中夸赞了马皇后以赵宋贤妃为典范,整治六宫,肃清皇室的功劳。

胡善围自持没有本事写出这样的宫词,暗叹宫中女官各有本事,天分这种东西,不是靠努力就能得来的。

帝后当然赞好,厚赐沈琼莲,马皇后尤其爱这首宫词,格外给了奖赏:“沈教习喜欢孙贵妃的引口醪,赏你两坛。”

怀庆公主佯做生气,“母后,我也有功劳,铺纸斟酒献诗都是我做的,我为何没有赏赐?”

大过年的,又恰逢燕王妃在除夕夜生了小郡王,气氛越发喜庆,马皇后也开起了玩笑,“这不正在给你挑个好驸马嘛。”

怀庆公主闻言并不扭捏作态,跟着众人一起笑道:“母后好好挑,我不急。我还想在宫里多陪陪母后和母妃呢。”

众人皆笑,皇室家宴,其乐融融。

沈琼莲叩谢皇恩,将两坛引口醪全都分了相好的女官,并不藏私,胡善围也分到一壶,她好奇的倒了一杯喝下,酸甜可口,没有酒味,但是…也没有想象中的好喝。

胡善围由此明白,其实孙贵妃和沈琼莲喝的不是引口醪,而是那份独一无二的皇恩。

次日,就是正月初一元旦。

大明宫廷有三大节,分别是冬至,元旦,和皇上的生日万寿节,这三个节日都要举行隆重的大朝贺礼仪,除了在京官员五品以上都要进宫朝贺外,三大节三品以上的命妇也要进宫朝贺马皇后。

由于命妇人数众多,负责礼仪的尚仪局人手根本不够用,就从六局一司抽调人手,选品貌端正,身体健康者引领命妇进退——这是个力气活,正月大冷天的站在外头维持纪律,指导命妇进退,身体孱弱的很难坚持下去。

比如沈琼莲就是尚仪局的女教习,但崔尚仪心疼她还未长成,身量未足,就不用她做这些活计。

崔尚仪挑了宫正司胡善围,胡善围欣然答应,帮人就是帮己,谁都有求人的时候。上次她负责赐书,也向其他部门抽调人手,崔尚仪派出周司赞,曹尚宫派出刘司言,可惜刘司言不幸遇难。

宫廷礼仪,唯一的标准就是不能出错,没有通融可言,命妇大朝贺,正是展示皇室威严的时刻,不得不慎重。

当然,也没有那个命妇不长眼,敢在这个时刻搞事情,就是怕命妇们太过紧张,瞎走瞎拜,坏了规矩。

崔尚仪很细心,将几百个命妇名单做出划分,每个女官盯住三十个人,还事先将负责引导的女官们召集起来开会,在地板上粗略画了坤宁宫的平面图。

那个地盘站什么人,女官站在那里,命妇们站在那里,何时进,何时退,何时拜,何时跪,统统实现演习一遍。

能考进宫廷当女官的,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通。

末了,崔尚仪一拜,“正旦那天,尚仪局就拜托各位帮忙了。”

胡善围等人忙道:“崔尚仪太客气了,下官定鼎力相助。”

正旦那天,宫中人五更就起来了,为了迎接节气,只要不戴乌纱帽的宫人都将尚宝局刚刚分发的、用乌金纸裁剪而成、画以各种颜色的昆虫蝴蝶样式的首饰插戴在头上,俗称闹蛾,应时应景。

闹蛾在宫中银作局工匠的巧手下做的极其逼真,掠风撩草,须翅生动。伺候胡善围的小宫女插戴着闹蛾,提着洗脸的热水,最早来给胡善围拜年。

小宫女提着水桶站在门外,听着西长街打更的五更一响,立刻瞅准时机,点燃一挂鞭炮,噼里啪啦响。

昨晚除夕夜睡的晚,习惯早起的胡善围被鞭炮声惊醒了,披衣开门,“天都没亮,为何一早就放鞭炮?”

小宫女嘻嘻笑着:“宫中的规矩,正旦五更放鞭,新年红红火火。”

小宫女伺候胡善围穿衣,裁下一条白棉纸,对折,然后折进交领的领口处,这种纸制护领一日一换,方便整洁,女官代表皇室的体面,对仪容整洁要求极高。

胡善围起初并不喜欢白棉纸假领,觉得膈脖子,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如果是夏天出汗,每天需换好几条纸做的护领。

今日要引导命妇朝见皇后,胡善围穿了一身簇新的官袍,头戴乌纱帽,刚刚穿戴完毕,徒弟黄惟德来拜年。

黄惟德将大门的门栓拔下来,递给胡善围,“往空中抛掷三次,宫中叫‘跌千金’。”

没想到大明宫廷有这样的独特风俗,胡善围“入乡随俗”,门栓是一根和沐春手臂差不多的长短粗细的木棍,约有七八斤,对终年握笔的女官而言,比较沉重。

第一掷,只是一人多高。

小宫女拍着手,“胡典正掷得高一些,扔的越高越远,今年的官就升的越高哟。”

一听说升官,胡善围立马来了精神,不只是入乡随俗意思一下算了,她打了一通拳,活动筋骨,第二掷就好很多。

最后一掷,胡善围在手心呵了呵热气,捡起地上的门栓,她旋转,跳跃,闭着眼,门栓像是长了翅膀,平步青云,嗖嗖起飞,最后居然落在屋顶的琉璃瓦上!

黄惟德赞道:“老师掷的太好了,学生在宫中多年,还从未听过有人掷的这么高。”

胡善围也很是兴奋,不过兴奋过后,有些担忧,“怎么去屋顶把门栓取下来?我马上要去内府等候朝见皇后娘娘的命妇了。”

黄惟德说道:“藏书楼有的是梯子,这事我来办,老师尽管去忙。”

第63章 珠光宝气

命妇分两种,内命妇, 和外命妇。

内命妇是皇室册封的宗室女性, 公主, 王妃等。外命妇是官员们的夫人或者母亲。内外有别,亲疏有别, 宫廷三大节日的大朝会参拜皇后的时候, 按照参拜顺序,内命妇站在外命妇之前。

命妇朝见皇后, 都是天没亮就在西华门外等候, 有些住的偏远的, 除夕夜里守岁放完鞭炮烟花, 给晚辈发完压岁钱后,就换了隆重的朝服和头冠, 坐上大轿往西华门方向赶了, 就怕误了进宫的时辰。

待尚宫局司钥女官分发宫门钥匙, 开启宫门后,命妇们进宫, 先在内府等候传旨。

胡善围把门栓扔到房顶, 留在黄惟德善后,就匆匆赶到内府等候命妇了,上一次站在这里的时候, 她还提着考篮, 战战兢兢参加女官考试, 如今不到一年, 她就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七品典正了。

以前这些她需要仰视的诰命夫人们,今天反而由她来引导进退。

胡善围拿着名单清点她的队伍。

分到她手里是外命妇,勋贵一品或者超品的夫人们,尚仪局崔尚仪是个有心之人,尽量将有亲戚关系的夫人们分在一处,大家彼此都熟悉,少了拘谨,也有互相监督的意思,毕竟亲戚关系,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六局一司各有各的窍门,都不简单。

胡善围手中名单按照身份高低排列,排在第一个的,理所当然是郑国公太夫人蓝氏。

蓝氏的女儿就是已经去世的太子妃常氏。

蓝氏的弟弟是永昌侯蓝玉,大明少壮派青年将领。

不过,蓝氏的丈夫最有名——素有“杀将”之名的常遇春,当年徐达和常遇春攻打苏州城,来自山东济宁的胡氏家族,除了胡荣背着女儿胡善围逃到卧佛寺,被道衍禅师所救,其余全部死于常遇春屠城之日。

史载:“苏州城破日,常遇春入齐门,所过屠戮殆尽。徐达入阊门,不杀一人。至卧佛寺,两帅相遇,达始戒遇春勿杀。”

常遇春死于大明第一次北伐的末尾,重伤不愈,病死柳河川,那一年,常遇春只有四十岁,英年早逝。洪武帝悲恸不已,给了常家授金书铁卷,封世袭罔替的郑国公爵位,并追封常遇春为开平王,以亲王之礼下葬。

胡善围明明知道,常遇春是开国十大功臣,配享太庙的大人物,对大明而言,是正面人物。当年胡家轻视农民出身的朱元璋,站错了队,投靠另一个吴王张士诚,导致几乎全族覆灭。

但,胡善围也是人,她有正常人类情感,因她的族人和母亲死于常遇春屠城,使得胡善围对整个郑国公府,乃至东宫都一种天生的敌视感。

身为宫廷女官,这种敌视感万万要不得。胡善围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她指着一个小房间,和颜悦色的对郑国公太夫人蓝氏说道:“外头冷,请太夫人这边就座,郑国公夫人,也请您一道进屋。”

这位年轻的郑国公夫人是沐春的大姨妈——宋国公冯胜之女。冯胜的二女儿是周王妃。

太夫人蓝氏其实只有四十来岁,她保养得当,和儿媳郑国公夫人冯氏看起来不像婆媳,很像是姐妹。

宫廷房屋的门槛都做的比较高,命妇穿戴繁琐的朝服和沉重的翟冠,行动不便。

郑国公夫人冯氏伸手扶着婆婆蓝氏跨入门槛,蓝氏侧身避过,说道:“不用,我还没老到这个地步。”

冯氏不动声色的收了手,笑了笑,紧跟其后。

婆媳两个都出身显赫,豪门贵女,骄傲的很,在大朝会之前都暗地较劲,私底下在郑国公府会更加热闹。胡善围看着这一幕,脑子里演了至少二十回的婆媳过招宅斗话本。

朝见顺序是按照诰命等级排位置。

胡善围手中名单都是公侯伯等一品或者超品夫人,郑国公府二夫人和婆婆大嫂一起来的,但是她的丈夫常升只是二品武官,所以没有资格进屋,由其他引导二品诰命夫人的女官唱着花名册带走了。

胡善围继续念名册:“请郢国公夫人、长兴侯夫人、西平侯夫人…”

今天真是巧了,胡善围手中名单几乎全部都是沐春的亲戚,刚才进去的大姨妈郑国公夫人、正在跨门槛的舅妈郢国公夫人。西平候夫人耿氏是沐春的继母,而长兴候夫人是耿氏的亲娘,从礼法上算是沐春的外婆。

耀眼夺目的九翟冠、十几层的翟衣、肩膀挂着霞帔、腰间的玉带、精致的妆容,满屋子的珠光宝气。

胡善围眼睛都快看花了,觉得这些诰命夫人都长的一样,清点完手中的名册,确定没有漏下谁,便吩咐小宫女:“上茶和点心。”

皇宫要显示气派,也不能怠慢了客人,何况这件屋子里的夫人们——的丈夫和儿子,都是为大明冲锋陷阵、出生入死的高级武将。

小宫女们麻利的端上热茶和剔红的攒盒,打开盖子,各种小点心随意取用。

但三十个诰命夫人们只是做样子,端着茶杯沾了沾唇,就放下了,几乎没有人碰攒盒里的食物。

吃喝一时爽,入厕就麻烦了,冗长的朝拜仪式,你好意思中途说要去上厕所吗?

轻则被人取笑,沦为笑柄。

重则殿前失仪,是重罪。

进宫朝见,要管好嘴巴。不过饿一顿而已,反正昨晚除夕团圆饭都吃饱了。

都是五服以内的亲戚,在屋子里等候的时间里,命妇们互相拜年,亲热的紧,好像是一家人。

有些家族之间明明有不可调和的矛盾,此时也似乎都忘记仇怨。比如郢国公夫人和西平侯夫人耿氏。郢国公冯诚今夏把西平侯沐英再次打成猪头,西平侯能不心疼丈夫?但此刻和郢国公夫人见面,两人笑眯眯的拜年,就像亲姐妹。

西平侯夫人耿氏在屋子里和众命妇寒暄拜年了一整圈,回到了母亲长兴侯夫人身边,端起茶杯。

乘着众诰命夫人们互相拜年问候,无人注意到这里,长兴侯夫人将女儿的手轻轻一拍,低声道:“今日大朝会,你怎么能喝宫里的茶,待会出恭不方便。”

西平侯夫人很是委屈, “娘,我太累了。每年过年,我都发愁。侯府人口多,外头亲戚朋友关系复杂,单是走礼就够我头疼的了,还要准备祭祀,昨晚守岁,我还要照顾一大家子过年——您也晓得,我们家侯爷最是怜香惜玉,养了一屋子妖精,妖精又生小妖怪,都靠我这个当家主母打理内宅,忙到四更才歇一会,随后就换了朝服进宫,也就在车里合了合眼皮,我这会子就想喝点茶提提神。”

沐英喜欢美人,西平侯府已经四子四女,个个都不同母。耿氏这个当家主母表面风光,实则终日操劳,要帮丈夫养那么多小老婆,当一个肚子能撑船的贤妻很是辛苦。

“不准喝。”长兴侯夫人夺走茶杯,“待会要从内府走到坤宁宫,那么远路程,你吹点冷风就清醒了。”

“娘——”西平侯夫人在亲娘面前撒个娇,“我又没个好儿媳帮忙料理家务,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我就喝一小口。”

“不行。”长兴侯夫人低声问道:“我听说女婿把沐春的名字报上去参选驸马了?”

西平侯夫人悄声说道:“是啊,外头的事情,侯爷从来不让我碰,他要报就报呗,又不是我能左右的。”

长兴侯夫人表情复杂,“沐春要真的成了驸马,为了体面,估摸成亲之前,就要封西平侯世子了,那晟儿将来…”

沐晟是耿氏所生的嫡次子,也是沐英最喜欢的儿子。

耿氏用眼角余光瞥了瞥屋子那边的郢国公夫人,郑国公冯氏姑嫂等人,悄声道:“您别总是逼我呀,我当然心疼我自己生的,可是您也得问问这些人答应不答应?”

的确,沐春的母族太强了,而且亲戚关系盘根错节,各种利益体,别说耿氏这个内宅妇人了,就连沐英本人,也不能按照自己的好恶来选择继承人,皇上要选驸马,他只能把沐春的名字报上去。

长兴侯夫人看着满室伯爵、侯爵、公爵夫人和超品的太夫人们,暗暗叹气,到底心疼女儿,拿起一块栗粉糕,“不能喝水,你可以吃点干点心,别饿着。”

耿氏说道:“甜腻腻的,又不能喝水,卡在嗓子眼,谁吃这个…”

母女两个说了宴会私房话。

内府,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胡善围命小宫女端着放着热水的铜盆和干燥的手巾依次送上,供命妇们洗手。

其实命妇基本没有碰过茶水食物,但还是要洗手意思一下,手指头沾了沾水而已。

胡善围施了一礼,“请各位夫人随我来。”

众人整装出发,刚刚出门,外头就八个女轿夫抬着一顶凤轿停在路边,马皇后身边的司言女官说道:“皇后赐郑国公太夫人凤轿。”

太子妃常氏早逝,不过马皇后对常氏之母蓝氏一直礼遇有加,赐给亲家母坐轿,也是命妇里独一份了。

蓝氏对着坤宁宫方向拜谢,上了轿子。

第一拨是内命妇,由女官江全引导。

第二拨由胡善围引导,蓝氏坐着轿子,其余二十九名命妇列成两队跟在轿子后面,隔着十步左右,就有女官领着第三拨命妇按照规划的路线跟在后面。

内府到坤宁宫路程近乎二里路,除了蓝氏赐轿,其他人都要步行。

命妇们浩浩荡荡排着长队,个个垂眸敛手,表情肃然。皇家通过各种仪式,潜移默化君君臣臣、忠孝节义的观念,一切以忠君为先,礼仪其实也是政治的一种。

胡善围在自家队伍的中段,发现第三排的西平侯夫人耿氏有些不太对,她的步伐有些发飘。

难道身体不舒服?

胡善围走近过去,耿氏妆容完美,唇上涂着胭脂,看不清病容。蓦地,耿氏身子一软,差点摔倒,幸好胡善围注意着,她身体好,一口气能把门栓扔到屋顶上去,一把将即将跌倒的耿氏拉起来,“西平侯夫人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耿氏抚着额头,“突然有些眩晕。”

队伍因耿氏的意外而暂停,眼瞅着后方的队伍要撞上来,乱了参拜的秩序,胡善围忙命两个宫人将耿氏搀到附近的宫殿歇一歇,“…要尚食局茹司药派女医过来给西平侯夫人看一看。大家不要停,继续走。”

队伍缓缓前进。

长兴侯夫人留下来替女儿解释道:“无妨,就是过年太累,歇一歇就好。女儿啊,你能否再坚持一下?”

耿氏咬了咬舌尖,疼痛使人清醒,说道:“我可以的。”她没有病,只是一晚没睡。

胡善围当机立断,“西平侯夫人的身体要紧,卑职会和尚仪局解释夫人的缺席原因。皇后娘娘仁慈,一应体弱老病或者怀有身孕的命妇都免了大朝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