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善围劝谏郭宁妃:“…娘娘想如愿以偿扶正,要有容人之量,有皇后的胸怀和远见,对上承受压力,对下慈祥宽容。娘娘首先要像一个皇后,皇上才会有扶正的念头,光抓住后宫大权是不管用的,皇上能给娘娘,也能给其他人。”

这就是妃子的尴尬了,地位再高,也都是妾。丈夫夺了嫡妻的管家大权,会被人议论昏庸,但是妾室料理家事,说换人就换人,外人无可非议。

为了让郭宁妃不成为第二个扶不起的阿斗,胡善围下足了猛药,一席话把郭宁妃说得面红耳赤,是的,孝慈皇后的娘家连个伯爵都没有,不掌寸兵,但后位稳如磐石。

她是妾,娘家再厉害,大哥还执掌禁军,她也就是个妾。

郭宁妃听了胡善围的建议,果然逃过一劫。

太医院会诊结果出来了,鲁王中了丹毒,不过并不算严重,从目前来看,还未成瘾,悉心调养,排出丹毒,必能恢复健康,但是以后千万不能再碰了。

鲁王无大碍,洪武帝和郭宁妃都暗地松了口气,胡善围朝着郭宁妃眨眨眼睛,提醒她:要当皇后,要先像皇后。

郭宁妃连忙收敛了轻松的表情,忧心忡忡的问太医院院判大人,“那其他皇子呢?可有可疑的症状?”

作为一个皇后,宫里所有的孩子都是她名义的子女,不能厚此薄彼。

果然,听到郭宁妃关心其他皇子,洪武帝的脸色都好看了些。

院判大人不敢把话给说死了,“其余皇子目前尚无丹毒症状。”

不一会,范宫正领着从其他皇子那里抄检的东西来了,只是一些风俗图和风俗小说,没有五石散。倒是抄检随从们屋子的时候发现一些失窃的东西,抓了个现行,如今宫正司的监狱都“客”满了。

看来只有鲁王一人中招,其余四个少年皇子无人偷摸服用丹药。

目前东西五所住着十五岁的八皇子潭王朱梓、十三岁的蜀王朱椿、十岁的代王朱桂、八岁的肃王朱楧。其余皇子因年岁还小,跟着母妃住在东西六宫里。

风俗画是已经是少年的潭王和蜀王所收藏。代王和肃王年纪小,寝宫干干净净的。

胡善围又朝着郭宁妃使眼色:五个皇子,唯有鲁王吞服丹药,还不快请罪!

郭宁妃再次跪下脱簪待罪:“臣妾无能,没有教好檀儿。”

洪武帝变脸如翻书,刚刚对郭宁妃起的好感顿时消失了,“你的确应该好好反省,为何别的皇子都没有,不要总是怪手下的人献媚,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檀儿自身不检点,才让别人有机可乘!”

变故来的太快了。

日防夜防,自己养的熊孩子难防。郭宁妃差一点点就要成功让洪武帝对她的印象有所改观了,没想到功亏一篑。

郭宁妃失魂落魄的回到钟粹宫,她不甘心啊!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

郭宁妃恼怒不已,顺手将一个花瓶砸在地上泄愤,哐当一声,花瓶的碎片飞溅到胡善围的鞋子旁边。

郭嬷嬷忙上去说道:“胡司言,我们娘娘心里难受,她不是故意慢待你的。胡司言每一步都走对了,无奈我们家鲁王太不争气,拖了娘娘的后腿。”

郭宁妃这些日子听从胡善围的建议,学习孝慈皇后的言行,都快憋出内伤了,不学不知道,一学吓一跳!

她以前觉得孝慈皇后是富贵闲人,后宫有六局一司料理,她点头摇头就行了,万人敬仰,皇上敬重,后位稳固。

当她设身处地代入孝慈皇后,才发觉当一个好皇后有多累,有多费脑子,心好累。

郭宁妃又抱起一个花瓶狂砸,发泄心中郁闷。

胡善围说道:“皇上并没有当即发落娘娘,后宫大权还在娘娘手中,还有转机。等娘娘心情平复了,我再过来和娘娘商量。”

胡善围要走,郭宁妃又叫住她,“你别走!你走了,我们母子两个恐怕要被皇上嫌弃一辈子。”

胡善围说道:“娘娘,我能够帮您出主意,但我无法帮娘娘管教鲁王。娘娘要决心将长歪的树苗掰直了,要下费不少真功夫,这是旁人无法代替的。”

郭宁妃压抑太久,以前的左性开始抬头反噬,不肯承认教子不当的过错,“该说的本宫都说了,本宫还能怎样?我儿从小就聪明,是个好孩子,他一定被人拐带坏了。”

胡善围心想:既然如此,为何东西五所只有鲁王一人吞服五石散…

蓦地,脑子一道闪电,瞬间看清了景象,但转瞬即逝。

胡善围紧闭双眼,努力捕捉刚才的“闪电”。

东西五所一共五个皇子,鲁王朱檀,郭宁妃之子。潭王朱梓,达定妃次子。蜀王朱椿和代王朱桂都是郭惠妃之子。肃王朱楧,默默无闻的郜美人之子,母妃身份低微,且只有八岁,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东西五所可以说是郭定妃,达定妃,郭惠妃三个妃位之子的天下。

达定妃的长子齐王朱博在洪武十五年,也就是孝慈皇后在亲蚕礼上遭遇蚕母刺杀后,立刻就藩山东青州。

因为蚕母刺杀的时候说道:““妖妇!灭我大汉!杀我汉王!夺我国母!罪应当诛!”

达定妃是昔日和洪武帝三分江南的乱世枭雄、汉王陈友谅的小妾。洪武帝击败陈友谅,将达氏抢入宫廷,生了齐王和潭王。

蚕母表面是为了汉王而来,此案后来成了无头悬案,达定妃为了避嫌,当年就求洪武帝放年仅十七岁的齐王就藩——须知之前的藩王平均就藩年龄在二十岁。

蜀王朱椿和代王朱桂都是郭惠妃之子。而洪武帝形成势力的根基就是来自郭惠妃的父亲郭子兴的政治遗产,洪武帝后来还杀了郭惠妃唯一的弟弟,将她纳为侍妾。须知孝慈皇后是郭子兴养女,当年郭惠妃身份远高于孝慈皇后…

错了!一直以来我都忽略了一种可能!

自以为是的排查嫌疑人,一度以为是郭宁妃,其实一叶蔽目,不见泰山!

我真傻啊!孝慈皇后说过好多次了,后宫的事情,大多和前朝政治有关,而我一直局限宫斗思维,没有跳出去,做出大胆的设想…后宫的女人,所图并非只有后位和储位。

或许我搞错了幕后黑手的动机,那个最没有可能的可能,可能就是真相!

第118章 绿帽恒久远,一顶永流传

胡善围猜测幕后黑手的动机,心里有个足可以丢脑袋的想法, 她去藏书楼查了皇室的玉碟, 齐王朱博, 生于至正二十四年, 十二月二十三日。

至正二十三年七月, 朱元璋和汉王陈友谅在鄱阳湖决一死战。陈友谅百艘巨舰,占据优势,但是他犯了和三国时期曹操同样的错误——用铁索把巨舰锁在一起, 一望无际的湖面宛若陆地,类似后世的航空母舰。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朱元璋用了三国时期诸葛亮对付曹操同样的办法,用火攻。轻便的小船搭载□□等易燃物, 乘着风向改变, 由敢死队驾驭这些小船对庞大的战舰群发起进攻。

陈友谅的航空母舰成了航空火舰,烧死淹死一大片, 被迫带领残部逃到草鞋山,又遭遇朱元璋的埋伏, 困在那里。

八月二十六日, 陈友谅坚持不肯投降, 孤注一掷突围, 最后战死。根据胡善围翻到的史书,上面写陈友谅的死法相当惨烈:“贯晴及颅死。”

一箭从眼睛里射入, 贯穿了整个脑袋, 当场死亡。如此精湛的箭术, 必定是某位名将射出。

胡善围在藏书楼翻箱倒柜,终于从当年论功行赏的功绩簿里查到了射出惊艳一箭的人——武定侯郭英,正是郭宁妃的二哥,目前跟着西平侯沐英镇守云南。

所以郭宁妃和达定妃有杀夫之仇!

这是意外收获,但是胡善围看到陈友谅的死亡日期是至正二十三年八月二十六日…齐王出生于至正二十四年十二月。

时间不对。

胡善围颓然放下齐王的玉碟,到底还是不死心,反正来都来了,在故纸堆里翻到半夜,总不能这样回去。

胡善围继续看和达定妃有关的文书。陈友谅和长子突围被射死,残部们带着次子陈理回到武昌,继位为汉王。

至正二十四年二月,朱元璋兵临城下,包围武昌,其中就有杀将常遇春,习惯若不投降,就要屠城。

朱元璋承诺投降不杀,汉王陈理率文武百官开门投降,朱元璋实现诺言,不杀降军,还封了陈理为承恩侯。与此同时,朱元璋看中汉王宫里陈友谅的小妾、绝色美女达氏,抢到了后宫为妃,当年十二月二十三日,过小年,达氏生下齐王朱博。

陈友谅在湖北江西一带“深耕”多年,颇有影响力,这一带的百姓只认陈理为主,而且陈理主动投降,武昌上到士大夫,下到百姓,大多感激旧主陈理。

对此,胡善围深有体会,当年另一个吴王张士诚拒不投降,苏州城死守三个月,最终被徐达和常遇春联军攻破。

“苏州城破日,常遇春入齐门,所过屠戮殆尽。徐达入阊门,不杀一人。至卧佛寺,两帅相遇,达始戒遇春勿杀。”

常遇春屠城,胡善围被父亲胡荣放在书箱里逃命,被道衍禅师藏在卧佛寺躲避屠杀,后来徐达赶到,劝常遇春止杀。

如蝼蚁般的胡善围逃过一劫,救命之恩,永世难忘,她至今都对道衍禅师和魏国公徐达心怀感激。

洪武帝深深忌惮承恩侯陈理,担心陈理振臂一呼,汉王旧势力会跟着造反,但是杀他又会违背诺言,以后再招降就无人相信了。

洪武帝是个颇有创意的帝王,洪武五年,承恩侯陈理被远远的送到了高丽国…

胡善围翻看陈理的出生年月,发现史书总是记载陈理如何年幼无知,如何屡屡顶撞洪武帝,导致被远送高丽国,但事实是,至正二十四年,汉王陈理开门投降时,他十四岁了。

十四岁,和硬撩沈琼莲的鲁王朱檀一样,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很够做很多事,包括…

如果是这样,那么齐王出生的时间和陈理开门投降的时间就严丝合缝,刚好可以对上了。

胡善围不禁捂住嘴巴,一股恐惧笼罩在心头,如果真的如她猜想的那样,那么这个阴谋其实策划了近二十年!

达定妃所图,不是储位,不是后位,她要翻天覆地,要江山易主!

胡善围捧着故纸堆去找毛骧。

今夜无人入睡。

因连夜审理鲁王药丸案,毛骧等人都在刑房忙得不可交。毛骧出来见胡善围,身上一股血腥和焦臭味。

“半夜三更不睡觉,你还要干什么?”毛骧深觉胡善围是个搞事小能手,自从她进宫以来,除了孝陵喂鹿消停了一年,一直都风波不断,而且都是大风大浪,若是寻常人早就死了一百回了,她还活蹦乱跳,官复原职,郭宁妃对她几乎言听计从。

这次鲁王药丸案又是她挑出来的。

“反正不是吃夜宵。”胡善围将故纸堆倒在案几上,在毛骧眼里,这就是一堆乱麻,“什么意思?”

胡善围从千头万绪里捡了个重点说了,“承恩侯陈理,就是送到高丽国的那个,毛大人亲眼见过此人吗?

洪武五年,陈理远赴高丽国,再也没能回来。

毛骧说道:“当然见过了,当年陈理开门投降,我是皇上身边一个小小侍卫小头目,近身保护皇上,后来陈理封爵,在南京城里生活了五年,也是我派人暗中监视他,以防汉王势力反扑。”

胡善围问:“陈理现在还活着吗?有子嗣吗?算年纪,他应该三十四岁。”

毛骧顿了顿,说道:“还活着,皇上说让他活,他就得活着。皇上要高丽国国王好生照顾陈理。”

高丽国是大明的属国,等级和郡王相同,不过大明为了安抚这个小邻居,一直按照亲王的规格册封高丽国国王。

胡善围好歹在大明宫廷混到第五个年头,根本不相信毛骧的鬼话,定定的看着他,“人有很多种活法,毛大人没有必要瞒着我。”

毛骧坦言道:“高丽国国王给了陈理一些只够温饱田地房舍,没有给他女人,妻妾皆无,没有钱的穷人,在那里都得打光棍。”

高丽国王那敢给他女人啊,一旦生下子嗣,就得罪了宗主国。

胡善围又问:“毛大人还记得陈理青少年时候的相貌吗?”

毛骧想了想,“时隔十二年,记不清了,陈理相貌平平吧,你问这些做什么?”

胡善围再问:“毛大人觉得齐王朱博和陈理的相貌有无相似?”

毛骧当场僵在原地,而后从座位上跳起来,关闭门窗,压低了声音,“你居然如此胆大妄为!污蔑亲王血统,是要株连九族的!”

胡善围步步追问:“十二年过去了,人的记忆不牢靠,不过看到毛大人刚才的反应,凭直觉应该是有些相似的吧?”

胡善围把案几上的故纸堆一个个摊开,用朱笔圈出重点,陈友谅八月战死,被郭宁妃大哥郭英射穿了脑袋、次年二月陈理开门投降、洪武帝进入汉王府,看中了陈友谅的美妾达氏,或许惊艳达氏美色,或许处于报复补偿心理,当晚召达氏侍寝,十个月后的小年夜,达氏生下齐王朱博。

胡善围说道:“陈理当年十四岁。毛大人应该还记得蚕母刺杀次孝慈皇后的细节吧,第一个出来指认刺客蚕母是当年汉王妃的侍女的人,就是达定妃本人。毛大人,我们可能都被达定妃表面的顺从和眼泪欺骗了。”

“蚕母事件或许是达定妃贼喊捉贼。蚕母是江西人,昔日奏请追封郭子兴的御史刘海是江西人,给马晔设圈套的程鹏举和刘海同为洪武三年辛亥科江西考场的举人。可是这一切线索,都因达定妃指认蚕母、求齐王提前就藩等看似柔弱的表现,放出烟雾来迷惑我们,让我们排除这个嫌疑最大的人。”

毛骧眉头紧锁,“你的推论不无道理,印象中陈理和齐王似乎有些相似。可是达定妃身居深宫,平日几乎足不出户,她如何将背后将汉王旧势力操控自如,步步布局?”

“达定妃首先认出蚕母后,还建议毛大人去问宫廷里以前汉王府的旧人,是她们确定了蚕母的身份,这些人在汉王府覆灭之后成了官奴,在大明宫廷当差,估计认齐王为小主人,认达氏为主母,从中作为达定妃和汉王旧势力沟通的桥梁。”胡善围指着齐王的名字:

“毛大人不觉得奇怪吗?其余皇子平均就藩年龄在二十岁,唯有齐王十七岁就因蚕母刺杀事件,在达定妃的哭求下提前就藩了,我觉得除了可以撇清干系外,有两个原因,第一随着年龄的增长,齐王越来越像陈理,在后宫有被识破的危险。”

“其二,宫中耳目众多,不方便和外面旧势力联系,但是藩国就不一样了,藩王势力强大,天高皇帝远,几乎可以一手遮天。昔日刘司言一行人在西安秦/王府惨死,还不是被瞒得严严实实。齐王到了藩地,汉王的旧势力就可以放心归附了。”

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毛骧对各种惨剧可谓是见多识广了,刘司言一行人的可怕遭遇可以列入前三名,终身难忘。

齐王的藩地远在山东青州,也是天高皇帝远。齐王在洪武十五年就藩,在洪武十六年马皇后薨逝的时候回来送葬,当时都哭成泪人,穿着粗布麻衣孝服,白茫茫的一片,亲王们看起来都差不多的样子,没有谁会注意齐王的长相。

事关皇家血脉,毛骧要慎重对待,他追寻着记忆,别说陈理了,就连齐王具体啥模样他也不确定。

毛骧说道:“能够潜伏深宫和达定妃传递消息的宫人,应该是死士了,即使严刑拷问,估计也问不出什么,达定妃说不定还会反咬一口,说宫人屈打成招。现在最重要的是确认齐王的血统、还要潜入潜入齐王府,查齐王是否和可疑人来往。倘若证据确凿,达定妃就无计可施了。”

女人生孩子,怀胎八、九、十甚至十一个月都有可能,齐王的血脉存疑。

胡善围说道:“毛大人所言极是,我只是深宫一个小小女官,空有怀疑,无法自行查证,一切都要辛苦毛大人。”

毛骧却抓住她的手腕,“事关皇家血脉真假,连我也无权自行去查齐王底细,这事必须皇上下令,你随我去禀告皇上,把这些故纸堆一起搬过去。”

大半夜的,凭谁半夜被叫醒都心情不好,龙床上洪武帝猛地坐起来,以为是军情大事:“什么事?是西北北元扰边关,还是云南又有土官谋反?”

大明边关从来没有太平过,不是北伐就是南征,洪武帝从未放下警惕。

毛骧说道:“是关于孝慈皇后被刺事件,以及…达定妃可能混淆皇室血脉一事。”

两桩事都足以让洪武帝立刻清醒。

乾清宫寝殿。

孝慈皇后去世一年来,洪武帝还没走出结发妻去世的哀伤,一直没有临幸后宫嫔妃,一直自己睡在乾清宫,专门记录床事的彤史女官已经带薪休假一年多了,因为无事可记。

洪武帝起床,看见缩在墙角的胡善围,顿时露出“又是你”的表情。

胡善围害怕了,毕竟告诉皇上你可能戴了绿帽子,给敌人养了十九年的儿子这种事情很难说出口,洪武帝很有可能暴怒之下,先把胡善围给咔嚓了。

洪武帝也晓得自己暴躁的毛病,抬了抬右手,“说吧,朕恕你无罪。”

胡善围从墙角走到灯下,从蚕母刺杀事件讲起,又把从藏书楼翻到了故纸堆拿出来,“…就是这样了,微臣觉得达定妃十分可疑。”

达定妃要颠覆大明江山,杀了洪武帝不管用,因为有太子,还有二十个亲王,轮不到齐王继位。

齐王唯一上位的机会,就是大明政权风雨摇摆时,齐王趁机浑水摸鱼。

从后宫入手,先用蚕母和马晔除掉有能力主持大局的皇后、追封郭子兴来打压生育了五个子女的郭惠妃、引诱郭宁妃的独子鲁王吃五石散这种慢性毒/药,来报复将汉王陈友谅一箭爆头的郭英,顺便绊倒教子无方的郭宁妃。

待达定妃除掉打压所有对手,执掌后宫大权,封贵妃或者封继后,就有机会对付东宫太子…

出乎意外,洪武帝这次平静的可怕,任凭胡善围娓娓道来,并无中途打断,好像事不关己似的。

洪武帝双眼微阖,似乎快要听睡了,直到胡善围全部讲完,他才睁开眼睛,“毛骧,你派遣锦衣卫探子和画师前往高丽国,暗中画下陈理的脸。他身边可能有汉王旧人,你不要贸然带他回国,会打草惊蛇的。另外,派人去查齐王的底细,他就藩已经两年了,搞清楚他与那些来往,是否藏有私兵,豢养死士等。”

毛骧应下,“兵贵神速,微臣这就连夜安排下去。”

毛骧一走,胡善围赶紧跟着开溜,珍爱生命,远离皇帝。

“你留下。”洪武帝说道。

胡善围顿住,心脏高高提起,“皇上有何吩咐?”

洪武帝指着身边的椅子,“坐下。”

“谢皇上赐座。”胡善围心里慌到极点,面上尽力保持镇定。

洪武帝问道:“从蚕母事件开始,你就一直心存怀疑,孝陵喂了一年的禽兽,也没等让你放弃追求真相,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孝慈皇后临终前都要你放下了。”

胡善围说道:“微臣的动机没有为国为民那么高尚,孝慈皇后对微臣有知遇之恩,悉心提拔教导,孝慈皇后厌倦了宫斗和政治斗争,看破名利,选择平静去世,但微臣做不到,微臣一心想找到真相,为孝慈皇后复仇。”

大明江山社稷什么的,实在太虚了,在宫廷时间一长,就愈发觉得自己的渺小,也正因为如此,胡善围对眼前能做十分珍惜,像一个和帷幕背后高手对弈的棋手,分析对方的下棋规律和习惯,猜测对方的路数,寻找破绽。

如果没有回宫当差,她会一直怀疑郭宁妃,在死胡同里转圈。

洪武帝不提达定妃,还是一直说孝慈皇后,“是朕…害了朕的皇后。”

洪武帝悔恨不已,“朕在天下尚未平定时,攻城略地,与群雄并驱十四年,在军中从未妄夺一妇人女子。唯有攻下武昌以后,因恼怒陈友谅屡屡起兵相犯,故夺其妾而归。”

身为江南霸主,洪武帝什么绝色美人没见过?他爱江山远胜过爱美人。

如果洪武帝没有出于报复心理霸占了达氏,陈理的美人计失败,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没有蚕母刺杀导致马皇后大病初愈后又遭重创,没有侄儿马晔上当贪功逼奢香夫人谋反给马皇后造成精神重创,没有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打击,孝慈皇后或许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