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指厨房:“交给这个夜总会的料理组了。”

料理组?莫非要拿他们来吃掉?难道蟾蜍煲这种东西至今都有人点吗?

小白哭笑不得:“哪跟哪啊。庄缺的料理组是内务部队,负责救治和复原,我问过了,死不了的。”

我大不爽:“哼,这会不死,等我们走了,还不是给粉雄联盟那群变态杀掉。”

越想越生气,猛的一拍面前的吧台:“不行,蓝田半人那家的兄弟我没救到,现在我的马仔也给人家打,已经死了那么多了,以后还不知道要死多少。我不能这么就算了。”

说到这里,我想起来了,咿,我的马仔呢?

我叮嘱他藏到庄缺办公室去,要是给发现,就赶紧缴械投降,这小子到底投降了没有啊?赶紧跳起来要去找人,小白拉住我:“干吗”

连比带化说了个大概,他释然:“不用找了,他已经被庄缺收去侦察组了。”

我大惊:“什么?我唯一的小弟啊,怎么这么快就反骨?”

悻悻:“看我不用家法伺候。”

小白却不以为然:“威武就要屈,何况你姐的口号是不屈者必死。放人家一马吧。”

放他一马当然可以,好歹我们也是家族企业,利益共同体。不过这么一来,我对粉雄联盟的怒火就越烧越旺了,要不是你们胡来,我能把我唯一的马仔丢了吗?

一看我变化万千的脸色,小白就知道我正在五内无名,肝火劲烧,一把拉住我:“南美,非人混血的事情,你不许冲动。我回狐山处理事务完毕之后, 必定第一时间赶来。你不能冒险。”

我温柔地把他看着,小白担心我。真好啊。他说我不许冒险呢。

不许我冒险,不如把我抓去直接做了狐狸标本,就那样不定晚上还要出来闹闹宅呢。

但是,有个靠山都是好的。。。

白弃耸耸肩,站起来:“好了,我必须马上出发赶回去,你跟不跟我一起走。”

我摇头:“我跟庄敛他们去看看咱们家的基地。不知道都修成怎么样了。”

他嘿嘿两声:“够你看的,庄缺在各地的基地,都装了各种各样整人的机关。”

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笑:“上次长老会去视察,掉进了南瓜陷阱,差点被做成狐肉派。”

我顿时打起精神:“做成了没?几位长老的肉质可保养得不错啊。”

小白坐言起行,迅速离开十三街,赶往狐山。秦礼行动也不逊色,带着老婆嗖一声就不见了。我鬼鬼祟祟乘着乱,刚要脚底抹油时候,被庄缺斜刺里冲出来,揪住耳朵抓回去:“白弃交代我了,不许你离开三步以内,否则回狐山后以叛族罪论处,我虽然不怕他,不过也犯不着窝里反,别乱跑。”

糟糕,那家伙什么时候变得明察秋毫,而且更明察秋毫的主子就在我面前蹲着,不由得不泄气,赶紧使出水磨工夫,软语央求:“庄大姐,你知道我要去做什么啦,放我一马吧。”

她铁石心肠得很:“不行,我当然知道你要跑去搞那个什么粉雄联盟,不过白弃说你打不过,不准去。”

我作气愤状:“我哪里打不过,我这么多年也不是白修炼的。”

她横我一眼:“打架方面,要相信专家的意见,你一边呆着去。”

转身就要走,我急眼了,上前一把拉住她:“庄缺,你给人欺负过没有。”

她不明所以,但是说了句实话:“我只负责欺负人。干吗?”

我指一下外面:“你的厨师,我的马仔,都是非人杂种,我相信他们都不是想自己成为杂种的。他们被迫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流落到人间,做着本分的事情,希望可以生活下去,而且是很平常的生活下去,为什么那个该死的粉雄联盟要去追杀他们?为什么他们就应该莫名其妙的死去?”

我很少有机会,觉得自己形象高尚,大义凛然:“你是大姐,法力权力都大过我,今天要么当场废了我,要么放我去救人。”

昂然回头就走,随时准备被庄缺从背后一掌打个对心穿---她的暴躁程度,可不允许有人面前发表煽动性演讲。

却听到她叹口气:“要不要我派人帮你?”

我心里一软,停下步子来,又摇摇头:“不用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因此我要自己去面对它。

无论结局如何,我都要自己承受。

自我娘死后,这是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在做有意义的事情。

这种感觉,可遇不可求,一旦失去,也许永不再拥有。

白弃和那三个人交手之后,曾说,不够打的走了,够打的很快就会出来。

回头想想,果然是至理名言,半阎罗三人惹上狐族,自己怎么扛,也是扛不下的,自然要撤回大本营。

他们的大本营,粉雄联盟的古堡所在地,我去过一次,驾轻就熟,很快重新进入。这次甚至比上次还要容易些,因为门卫不知道为什么撤了岗,保安系统也形同虚设。

去到以前粉雄联盟那群娘子军所住的宿舍走廊,我四处逡巡一圈,发现荡然无人,古堡中散发这诡谲的空旷气氛,死寂笼罩着每一方寸。

必然是半阎罗那三人回报信息之后,粉雄联盟不欲与狐族正面为敌,即刻大规模撤退了。

决心今天血洒当场,要把粉雄联盟杀个片甲不留,结果一拳打在棉花上,我脑子都要气冰了,在古堡中上上下下到处乱打一气,所有东西都给强烈的风动诀吹得满天乱飞,零件移位,打砸到大厅东北向的角落,我猛然在那个大壁炉的后面,听到了活物存在的蛛丝马迹---来自地下的,微弱声音。似喧闹,似欢呼,分不清楚。

研究了一阵,毫无头绪何处是通向地下的入口。我今天本就是来砸场子,也不用扮鬼影神偷了,一不做二不休,以蓝色祭祀诀制造切割闪电,角落里冒出一道绚丽蓝光之后,猛然两块极厚石板向左右轰然翻开,似翻开一本书,露出一个大小容两人出入的口子,我扑上去,探口一看,古堡下面,另有洞天,却非福地。

传说中的地狱,包围着青铜色的火焰,能够融化任何人或妖的肉身,灵魂不能死去,煎熬在高温炙热之中,无从救赎,仔细体会着身为一只北京烤鸭的无限苦恼。渴到焚烧,干燥成灰烬,而眼睛望到的甜美清水就在眼前,只是一弯腰欲饮,那水就不容分说的消退,得偿所愿只在眉睫,而永远不会真正来到。比绝望更加难以消磨。

现在,我俯视着的,差强,就是地狱。

那是一个宽大的石室,中心一个池子,缭绕火光,颜色妖异,似青似红,静静的火舌,伸在空中,活象一个临死者最后的懒腰,伸得那么寂寞而绝望,火舌互相交错纠缠,在池子中心上空织成了一个巨大的火之牢笼,中间是血色水域,关着数个相当罕见的非人,多目者,十翼蛇,锁冷,都在呻吟,嘶叫,哭泣,拼命挣扎,但是一接触到那火焰,就好象平常人摸到了电门,惨叫着向中心退缩。

在牢笼的外面,有三个人,半阎罗,楼罗娜,另外那个,一看就是幕后黑手。

三十多岁年纪,衣履鲜明,身材雄伟,容貌端正,头发整齐地梳到后面。摆到市面上,可以直接去参选立法委员。

绝对是纯种的人类,但是经过极为艰苦和有效的法力训练,身体散发出强大的能量。而最吸引我注意力的,是他手里所握的东西。

一个漆黑的口袋,非常小,皮质光泽,上面没有任何奢侈品的 OGO足以炫耀,普通人都不会加以注意。

我会注意,是因为我认识。

许多年前,白老爷带狐族后人游历非人世界,到达珍谷的时候,正好遇到他们在开五百年一度的珍奇拍卖会。

其中索价最高的拍卖品之一,就是眼前这个不起眼的袋子。

索灵织,原料是嗜糖蚯蚓族长老以毕生法力凝聚种植出的吸魂亚麻纤维,以嗜糖蚯蚓对植物的无限控制力,制作成功的可能性仍然极低。 非人界已经多少年没有看到实物出现。

那次拍卖会上,索灵织以高价为一神秘买家拍去,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

它的作用,是勾取活物的灵魂。

无论对方有无法力,甚至法力是高是低,除非突如其来袭击,不给那袋子任何机会出手,否则一旦中招,灵魂就会出窍。

灵魂都是软弱的,从来不懂挣扎。

被它勾出来的灵魂不会湮灭,在袋中存放任何年数之后,甚至还可以灌输入任何一具其他躯体。

我猜这就是粉雄联盟成立的真正目的,追捕非人,再以索灵袋,勾取非人的灵魂,注入抽去能量的软弱躯体,以供实验,制造出大量的人与非人混合体。那也就是他们对待猎物的方法,折磨他们,支解他们,粉碎他们,为的只是得到来自委托者的厚利。

我倒抽一口冷气,下面的人,已经看到我。

我闯入这里之前,他似乎正准备对囚徒们做什么,因此手势张开,如有动作,此时缓缓收起,眼神向我冷静注视,脸上掠过一丝洞察笑容:“狐狸?我听他们说过了。”似乎很有趣的样子:“你真的是非常爱管闲事啊,我还没有去找你,你居然追来了。”

我落下去,看他慢步向我走来,手里挥舞着那只古怪的索灵袋,悠然地自言自语:“这么多年,狐族在两界独大,我从没抓到过落单的狐狸,你既然独自送上门,嗯,那就全了。”

我退了一步,脊背从下而上,冒出一股寒气。

这是极不祥的预兆,带着血光洋溢的腥气与兵铁加身的疼痛感。

那来自坟墓的杀灭死寂。

我警惕地盯着他,他非要那么古怪地笑,不擅长的事你何必勉强呢。但嘲笑的话竟然出不了口,除了他本身的气场强大之外,半阎罗那两个混蛋也在配合他发动能量,压迫四周,带来了金铁交鸣的错觉。我护住自己神明,忽然大喝一声:“你到底是谁?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他偏着头摇摇头:“你现在还不明白?那苦苦和我们作对为什么?”

我盯着那个袋子,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我乐意。”

那只小袋子,在这瞬间忽然得到了生命,开始蠕动,发出吞咽唾沫那样的声音。我手背上一阵冷,鸡皮疙瘩成千上万跑出来。

轻轻抚摩那袋子,像抚摩一只暴躁的猫,他偏着头喃喃:“我是粉雄联盟的创办者,他们叫我老头子。”弯一下腰身,装得风度翩翩:“其实我不老。”

继续说道:“我罗致了人类生物界最顶尖的科学家,致力于培养人造的非人,时间长达数十年之久,希望形成有规模的生产线,满足客户对各种特殊能力的需求。”

他望向我,上下打量,市场上挑选一只新鲜土豆的神色:“自然界的非人,难以抓捕程度近年来越来越高,人与非人的结合体,却往往能够继承能力,却脱却野性。”

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满意的事情,他皱了一下眉毛:“但是,失败的作品太多,城堡容留不下,于是陆续放了出去,以为废物没关系,结果一些产品的异能在后期出现,引起了整个非人界的高度注意。”

我喉咙发紧:“因此,你们杀人灭口。”

他觉得我的愤怒很奇怪:“你为什么那么气愤?你是狐族。他们既不是人,也不是非人,他们只是一些垃圾,清除垃圾,不是天经地义吗。”

多么亵渎的话。侮辱自己做为一个生物,享用自然恩赐,天经地义资格的话。

我静静看着他,再闭眼,回忆,我狐山上神圣的金色莲花,回忆我伟大祖先遗留给我的神秘力量。白弃,我或将不能再重见你,即使在上天都已经饶恕我的时候。

但是,我有正确的事需要做。如你所说,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身前起了黑色的风,我听到他冷笑:“不要装神弄鬼了,无论你是谁,你的灵魂和世人一样软弱。”

我充耳不闻那渎神的邪恶笑声,伸出双臂,一手在天,一手在地,结大劫灭印。两手心之间,一个雪色光芒荧荧放射的圆渐渐形成。

老头子脸色微微一变,但捏紧手里的法宝,就好似捏紧他老娘的棺材本,立刻又镇定下来,他张手开扬,索灵袋腾空而起,影像中放大无数倍,将周围一切都屏蔽,向我扑来的袋口中隐约可见黑色锋芒,能够将灵魂勾离肉体的巢穴。

我张大眼睛,正对那袋子的迫近,脚下一步也没退,手心的雪光圆越来越耀眼,汇聚了我全身的能量,在那袋子吞噬我以前,我摆出了本年度最拉风的棒球pose,将那雪光圆一掷而出,呼啸着进入关闭非人的火池,带着银狐极寒力量的圆球飞速绕场,切割着那些青色的火焰,所到之处,灯灭水干,那些挣扎的非人睁大眼睛,欣喜若狂,立刻越出牢狱,向我的来路逃去,半阎罗和楼罗娜即刻起动,在后追赶而出。

最后看到的,就是这么多。

而后死寂黑暗来临。冤魂野哭,天地倾覆。蕴含极大痛苦的呻吟声萦绕耳边,连绵不绝。五感次第闭合,最后一点清明沉淀在意识深处,提醒我处境可怖,生平未有。

这是我的灵魂。已经告别我的身体,进入索灵织。

隐约可以听到老头子在疯狂大笑。赞美他自己的从不失手,遇多少绝路都能逢生。

此时此地,我都要对他竖一个大拇指。疯狂到卓绝,都算你独树一帜。

下一世,他应当去最深的那一层地狱。被恶鬼们吞吃。

希望只在下一世。天道轮回如果不爽。

利用索灵织的法力,他的确可以为所欲为下去,就算白弃亲来,狐族倾力镇压,要消灭他都非易事。

可惜他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一个常常都会发生在人类身上的错误。

当他们太自信的时候,就会忘记知己知彼四个字的重要。

无论人与非人,能量与法术都只流转在身体之内,灵魂永远是弱不禁风的。

这是常识,没有错。不过,凡事都是有例外的。

而我,就是一个例外。

我的灵魂,比肉身的能力,强出若干倍,世上无人可以匹敌。如果有世界灵魂争霸格斗赛,我是永恒的金腰带,站在缥缈的巅峰,俯视众生屈首。

而数千年与天意相通的银狐,灵魂所埋藏的神赐力量,负责追寻和卫护群族的命运。只有在肉身遭受厄运,失去反击能力时候,才会爆发出来。

记不记得,上一次现身,是在异灵川,遭遇蛇发女妖时候。

那时时刻刻在我心头若隐若现,充满暴戾的,最强悍最冷酷部分所在。

我的灵魂在索灵织中张开了眼睛。看自己,有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比如:银色祭祀诀,选命者独有的法力口诀。

我母亲赋予我生命之时,亦赋予这口诀。

只在我灵魂里静静隐藏着,没有索灵织的成全,我一世不会知道它的存在。银色祭祀诀发出,穿透了那妖异坚韧的袋子。索灵织有自己的意识,立刻疯狂的扭动起来,发出焦臭的味道。一线光明在眼前出现,我从容逸出,见我肉身被老头子挟在手上,正欲拖将出去。他发觉索灵织形态有异,大惊失色,手臂一松,我扑了上去,元神复体,跳起来第一件事,就结结实实给了这王八蛋一个双风贯耳,打得他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失声大叫:“你,你怎么会,怎么会。。。”

我打多两个耳光,看他小白脸变成小红脸,才些许解气,手指在他头顶上戳戳戳,神气活现说道:“教你一个乖,以后看人下菜碟。”

自己拍拍自己胸脯―――今年流行波霸,看我回头去隆个胸―――报上名号道:“我,狄南美,狐族命运的决定者,你认命吧。”

老头子当然不肯认命,不过他怎么强,都是个人类,不认命的结果,就是给我打得跟只剥了皮的龙虾一样,软在地上有出气没进气。我惦记那些逃出去的非人,打完这场,急忙往外跑,刚刚跑出古堡大门,就意外地摔了个马趴。

那里站了个熟人,正东看看,西看看,状甚悠闲,但一身衣服扯得稀烂,好像刚刚在泥水里洗过澡。鼻青脸肿,好像在山崩里和石头赛过跑,皮肤上冻伤痕迹一大片一大片,又好像去过北极裸奔。

把自己搞成这样还能笑得出来的,天上地下,都只有一个。

猪哥,你怎么死到这里来的?

看看他身边,一切都有了解释,半阎罗和楼罗娜两个倒霉蛋,趴在那里动都不动,半挂不挂了。敢情他们追着那群非人出去,直接跟你碰上了。

猪哥嘿嘿笑两声:“我这不是担心你吃亏,跟去芝加哥嘛。追踪你追到浮世会,跟你姐打了一架,然后上这来给你当拉拉队呗。”

跟我姐打了一架,居然没死,算你狠。

跟我姐打了一架之后,还跟这两个打了一架,仍然没死,你真的大有长进啊。

他很诚实:“哪啊,我偷了家里生活费买机票过来,被辟尘发现了,它开了一个爆破龙卷风过来找我算帐,顺便一风吹得这两个半死,抢了我剩下的钱就回家了。。。接下来就很容易啦。”

什么人都可以惹,千万不要惹辟尘。。。。

粉雄联盟的事情过去很久以后,我在全世界游历,有时候会看到一些奇怪的人。

他们过很普通的生活,是丈夫,父亲,小职员,上班挤公车,卖糖炒栗子,为金钱,爱情,以及其他大大小小的事情苦恼。

但偶尔暗夜无人,他们会悄悄的飞翔,或者每一步跳跃数十米,在危险的街头遇到劫匪,一只手一次可以掐住四个人的脖子。或者,在空中无端造出彩虹,将苦涩变成蜂糖,潜水十天不上岸。

我看到他们,在隐蔽处微笑。

是什么都好,每个人,都有权利幸福生活。

每个人,都该好好守护自己的生活。

如果有能力,也要努力守护其他人的生活。

猪哥和白弃,都这样说。

狐传后记

狐传里,最可爱的角色当然是狄南美,身为整个故事的灵魂人物,她且笑且闹,乐怒交加,嬉皮士的背后却隐藏着孤独的长久流浪,背负命运之神的严酷安排。无论是人还是狐,如果能够有一个这样的朋友,大概都很值得珍惜和庆幸吧。

关于狄南美的性情,很多人问我是不是以自身为模扳。我不能说不是,但也不能说是。倘若说是,我的腿的确没有那么长,腰也没有那么细,万一胡吃海喝导致整体膨胀变成一个肥婆,我只能去游泳跳舞苦做仰卧起坐消灭橘子皮组织,万万做不到嘴里随便念一两个咒语,三围仍然34,23,34。真是人生大恨哪。。。

当然,一切文字创作者都没有办法否认,笔下钟爱的人物设定里,一定会有自己的影子,挥之不去。因此细细说起来,狄南美身上,有三点很像我。

第一,爱吃。看过狐传以及猎物者的读者,一定记得许多与食物有关的场景。这些场景中一旦出现了南美,她所扮演的,一定是抢食者这一角色。无论是与猪哥抢,还是与小破抢,还是与不相干的人抢,她都矢志不渝,死缠滥打,不达目的,吃到满嘴流油,绝不停手。这么爱吃,却又不大挑食,红烧翅膀是她心头爱,家常葱花面也可以吃一吃,看到斜阳想咸蛋,要人家打包张口就是咖喱鸡。诸位,别的我不敢说,在这一方面,南美可跟我像个十成十。事实上,一种食物之所以会在小说里出现,都是因为它先行在我的生活里出现,反之,当南美在文字中感觉到自己饥肠辘辘,眼睛发绿,看到什么想吃什么的时候,我多半也同时处于那种状态,并对四周任何活物的生存安全构成了极大的威胁。。。。顺便说一句,在我家的洗手间里,有一处风景在各位的经验里应该会极为罕有,那就是偌大的书柜。倘若你觉得这都不值得肃然起敬,那么容我告诉你,那里面全部是菜谱和食经,著作者包括,唐鲁孙先生,沈从文先生,蔡谰先生。。。。

第二:臭美。首先我要严正声明,我没有去整过容,隆过胸,也没有足够的财力每年冲去米兰或巴黎洗劫当季的时装秀---我最多去去香港,还得乘人家打折。上述一切事情我都没有做过,但我潜意识里面觉得凡是女人,都应该搞搞这样的震,以努力实现:上帝给我一张脸,我要自己再给自己一张脸的伟大理想。喏,俗话所谓的二皮脸,就是从这么一个典故来的。。。

第三:爱朋友,爱胡闹。

我读大学的时候,有一次因为伙食问题跟食堂里的大师傅卯上了,我记得我点了一份红烧猪耳朵,他却坚持要给我一份清炖兔子肉,要说这两者虽然都是哺乳动物,味道可差得有点远,大庭广众之下,大师傅和我,就这么吵起来了,我的优势是嗓子,又清脆又响亮,说话速度飞快,一分钟能嚼下一百个字,一亮开来满堂安静,大家一边吃一边乐,跟听说书似的,但是我的劣势在于,我TMD太矮了。大师傅人家可一米八几,配一身烟熏火燎出来的肥肉,往那里一摆,跟座山似的,不用说话,就光居高临下瞪着我,眼看就能盼到我口水干,脖子肿,一头栽倒,人事不知了。。。。

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在洞察了这一大盘局势之后,我毅然放下了饭盒,紧了紧我的鞋,腾地一声---站上了自助餐台,把我的身高,硬生生拔成了两米出头,直追姚明而去---问你怕不怕?

过了好几年,我总算大了,人前人后,偶尔也有人赞我是个淑女,那时候我就一头冷汗,追忆往事,心想,幸好我当时没穿裙子啊。。。

但是,一头冷汗之余,我又想,当时我可真年轻啊。。。

只有年轻才会不计较功利的后果,去做疯狂而充满乐趣的事。不考虑意义,也不顾及结果,爱人人都说不值得爱的人,去人人都说太危险的地方,放开身心,只为遭遇。激情或伤害,体验,而不计算。

这就是南美的生活,以及她行为的准则。我们无法企及,模仿,因为她是不死的神狐,实现我这个卑微凡人的梦想。

在狐传里,白弃是我很意外的一个收获,因为我本身并不喜欢在故事里讲爱情,恰恰是他和南美那一笔带过的爱情,让许多读者向我呼吁,让他们在一起啦,希望他们有好的结局啊,好浪漫啊,诸如此类,简直大出我意料之外。仔细想想,原来白弃是所有女孩子梦中的完美男人,他强大而温柔,慷慨而细致,无条件付出,无条件容忍,却有最坚强的神经和气度,最重要的是,他帅。。。。人家很帅啊。

你我都知道这样的人不存在于世上,因此,他是狐。

狐传结束,关于狐的故事,却在延续,也许永远不会结束,因为,我和你们,想必都已经把他们深深记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