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绢说,那曲子并不好听。很慢,很单调,听得人不由自主想打盹。所以后来她真的在庙里睡着了,这是她认识清慈那天所发生的第二件令她很尴尬的事。

醒来后天已经黑了,她这一觉睡了差不多有三四个小时之久,令她诧异的是她睡了那么久居然一点噩梦都没有做,脑子里连日的失眠所导致的疼痛减轻了很多,人登时也就神清气爽了起来。看到边上还有之前没喝完的茶,她就端起来喝了一口,然后发觉,这水呆然是甜的,一丝丝,清爽得让人舒坦。

那之后,隔三岔五的林绢开始往那座寺庙跑,最初是拖着朋友一起,后来是自己一个人。因为自从去过那座寺庙以后,林绢的状况好了很多,不再会做那种循环般的噩梦,也没再看到过那种可怕的、不知道是真实还是幻觉的诡异东西。

似乎很不可思议。朋友说,因为过去她也曾经碰到过类似的事情,后来去了庙里之后得到了治疗,所以这次一听林绢说起自己的遭遇,她就已经存了这念头要带林绢去那里走走了。只是因为林绢一向不信神佛,怕贸然带她过去会惹她不高兴,所以刚开始的时候才马上没采取行动,直到亲眼看到林绢的症状,才促使她下的决心。

只是当林绢问起她,她以前究竟碰到过什么样的事要去庙里才得到治疗时,朋友却缄默了下来。林绢也识趣,知道人家不愿意开口,于是几次之后就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不过渐渐倒把去寺庙走走养成了一种习惯。

每次去了寺庙,林绢通常都是直接跑到清慈常待的那间堂室里听他弹琴。那里每天都有很多人,他们是幕名过来听琴和学琴的,这些人令整个听琴的过程变得很乏味,因为清慈时常会在某一段曲子上花大量的时间去重复演奏和讲解,于是听着听着,林绢常常就在那里睡着了。

直到醒来,别人都已经走得干干净净,整间堂室只剩下清慈同她在一起,那时候她往往身体下压着四五只蒲团,而清慈必然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琴弦。

有好几次林绢问过他弹的这小调子叫什么,因为很好听,和他上课时弹的那种令人昏昏欲睡的调子很不一样。

每次他都摇摇头,说,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只是想着那么弹了,于是就那么弹了,没有什么名那就给它取个名字好了。林绢道。

取什么名字?他问。

叫林绢吧。

相处久了,林绢发觉清慈也并非自己所想的那么沉默寡言,他有时候还是蛮健谈的,特别是在说到琴的时候。并且有时候还很有点意思,仍是在说到琴的时候。

他说他很小的时候就会弹古琴,自学的,无师自通。

很多人都把他当成神童,但他不是,弹琴只是为了喜好,喜好了就会去摸索了,摸索了自然就会了,这也没什么可以觉得稀罕的,无非他比别人早摸索了那么几年。

“那为什么不去音乐学院继续深造,而要跑到庙里当和尚呢?”林绢问他。

他听完,正色道:“琴这么素的东西,除了寺庙,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养着它。”

“琴分得清什么素不素?”

“当然,素琴才弹得出佛韵。”

“那不在庙里的琴怎么办,它们弹出来的算是什么。”

他想了想,道:“魔音。”

“照你这么说,除了庙里的琴,别处的琴都是听不得的了。”

“也不是,只不过出处不同的琴,它们的听众各不相同罢了。人还分南北种族,三六九等,不是么。”

“有道理,不过小和尚,你的心就在这把琴上么。”

“为什么这么问?”

“你有役有为你自己想过,清慈。”

“想什么?”

“你说你出家完全是因为这把琴,因为它只有在寺庙里才可以养着,所以你跟着它来到寺庙,是不是。”

“…是的。”

“你几岁出的家?”

“十五岁。”

“那你知道接吻是什么感觉么。”

“接吻是什么感觉?”

说到这里,一直都用一种很压抑的口吻跟我说着话的林绢,忍不住话音里带了点微微的笑腔。“你猜他听我这么问后是什么反应,宝珠。”

我说,“他掉头就走。”

“不是,他朝我看了半天,然后问我,接吻,是什么感觉?”

“那你怎么回答。”

林绢没有回答。

其实也回答了。但她的回答方式很干脆也很直接,她非常直接地吻在了那和尚提着问题的、线条很漂亮的嘴唇上。

而令她惊讶的是清慈并没有因她这种近乎侵犯的举动而气恼,他甚至都没有避开,在嘴唇同林绢的碰到一起之后,他很自然地就把林绢扯进了他的怀里。

那天以后两人关系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未,虽然碍于清慈的身份林绢一直都在挣扎,但就好象他的琴音对于她的睡眠一样,她觉得同这男孩在一起有点上了瘾。一天不见到他就会忍受不住,甚至不再满足于每天去寺庙看他,他们开始在庙外约会。

有时候是酒店,有时候是林绢家里。

那个时候她几乎已经把自己的噩梦以及噩梦般的遭遇忘记得一干二净了,她重新搬回了自己家,家里的床,沙发,桌子,阳台…每一处都是她同清慈纠缠过的地方。最初是她引导他,后来他变得主动,他主动将林绢压在身下的时候完全让人忘了他是一个和尚。

于是有一天,林绢再次问他,接吻是什么感觉。

他一边用手指拨弦般拨弄着她的身体,一边回答:魔音。

这两个字真叫人亢奋,就像小提琴所拉出的魔鬼的颤音,高亢而欲望喷张。而沉溺在这种爆发般亢奋中的林绢当时完全没有想到,这两个令人兴奋,却又充满不祥的字眼,却是后来所发生的那一切即将开始之前的预兆。

真的是完全一点都没有想到。

第71章

那大约是两人相识的第三个星期。

这天林绢如往常一样去寺里找清慈,通常是在他教琴那间堂室的后门,因为靠近后院不容易碰到游客,不会惹人闲话。

而这天她整整等了两个多小时,一直等到天快黑寺庙要关门,依旧不见清慈出来。想着可能他有什么事走不开,就给他发了条消息,然后赶着寺门还没关急急跑了出去。

之后一直没收到清慈的回信,也没有电话打来。于是第二天,林绢直接去了那间堂室。

岂料当天却没有开课。堂室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扫地的小和尚,他告诉林绢,说清慈己经有三天都没来教过琴了,似乎生了病。

得了这个消息林绢有点着急,因为她用手机无法联络到清慈。他的手机没电了,处在关机状态,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都没有给手机充电。所以考虑了半天,她只能硬着头皮在小和尚意味深长的目光下跟他打听了清慈的住处,然后一路躲过了值班和尚的眼睛,进了和尚们的宿舍区。

和尚的宿舍其实和学生宿舍的区别并不大,但管理上似乎比学生宿舍要松,因为没有门卫。只要没被路过的和尚发现,那就没事了,所以林绢很容易就进到了里面,并且找到了清慈所在的那个房间。

大白天的房间门窗却都紧闭着,隔着门林绢闻到一股香烛的昧道从里面溢出来,她贴近窗玻璃朝里看,却因为里头光线太弱而什么都看不清楚。只看清里面一台简陋的佛龛上点着很多蜡烛和香,大量的烟被门窗关得散不出去,因此弄得整个房间里乌烟瘴气。

她寻思,这样的空气人在里头怎么受得了,于是敲了敲门,她压低声音对里头喊,清慈,清慈。

门里没人回答她,门却因为她敲动的关系咔的下开了,原来里头没有关牢。于是她赶紧把门推开。

随即被里头一股浓烈的烟熏得一阵咳嗽。里头的空气闻起来就像刚着了一场大火,她摸索着打开了里头的吊扇,哗哗一阵扇,才让里头的空气好了很多。这才朝里走了进去,一边适应这里头的光线,一边摸索边上灯的开关。

可是手刚碰到开关,她却一下子朝门口跳了过去,因为刚刚无意间朝佛龛处眼睛一扫,被她突然扫到个人。

要说是人,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可是不能突然间看到。

本来,跑到和尚的住处就已经带着心虚了,没想到会在一间看起来好像没人待的房间里突然间看到有人出现,这不能不叫林绢比平时更容易受到惊吓。

几乎惊叫出声,所幸很快认出了那个人是谁。原来是清慈。

也就两三天没见,林绢吃惊于他脸上的变化。他看起来那么憔悴,好像几天几夜没睡觉似的,一双原本清秀似水的眼睛里涨满了血丝,他极安静地蜷缩在佛龛下的空隙里,一脸苍白,直直注视着她。

“清慈?”走过去,林绢叫他。一边朝他伸出手。

“清慈?”走过去,林绢叫他。一边朝他伸出手。

谁知还没碰到他的脸,清慈突然伸出手一把拖住了她,用一种几乎令她无法反抗的力量将她拖进了佛龛里。而没等林绢开口问他这是在干什么,清慈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即朝外头看了看,然后把林绢朝自己的方向拉得更近了些。

林绢说那一刻她心跳得快极了。很害怕,但不知道到底是怕什么。清慈的样子就好像在躲着什么可怕的东西,可是真的房间里有什么可怕东西存在的话,他们最应该待的地方是外面,而不是这个看起来不堪一击的佛龛的下面。

手碰到清慈的身体,发觉他身上烫得厉害,林绢怕他是发烧烧得神智有点不太清楚,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而更让她害怕的是清慈的头,清慈那颗被剃度得很干净的头颅上全是干掉了的血迹,一道道,同上面的刀伤交杂在一起。

这些伤口、血液和他那张苍白的脸,令他耶会儿看起来可怕极了,可是林绢不知道当时该怎么做,她实在是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太好的人。

结果两人就那么不说话,也不动弹,在佛龛里僵滞了有五六分钟的样子。

对林绢来说几乎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被屋里的香火熏得透不过气,又被清慈这种奇怪的行为而惊怕着,憋出一身的冷汗,却一动不敢动。直到清慈收回紧盯着外面的目光,深深吸了口气,她才感觉周围的空气似乎缓和了一点。

稍许动了动身子,她问:“你怎么了,清慈?”

清慈却答非所问,他道:“刚才进来的时候你看到什么没有。”

“看到什么?”林绢问他,然后又道:“什么都没看到。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他没回答,只是抿着唇,像是在想着什么。

就在空气因为他的沉默而再度寂静下来的时候,他突然身子猛地一颤,一把搭住林绢的肩膀对她道:“听,你听见了没??”

林绢没有回答,因为她吓坏了,她看到清慈手指上全是一道道口子,凝着干了很久的血迹,却不知道是被什么给割伤的。

“听!”他又道,并因为林绢的毫无反应而推了她一把。

可是林绢什么都没有听见,除了寺庙隐隐传来的诵经声。

“听什么?清慈?听什么??”于是她问他。

清慈没有回答,只是退到了角落深处,他捻着脖子上的佛珠,开始低低地诵起了经来。

这举动令林绢感到更加害怕。寂静的房间,单调重复的诵经声,清慈脸上苍白而漠然的表情…

这些结合在一起实在是太令人不舒服了,她不想再继续这样待下去,一刻也不想。

这样一决定,她立刻低下头朝佛龛外爬去,可是没等把头探出佛龛,突然眼角似乎扫到了样什么东西,这令她不由自主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慢慢抬起头,她看到那是一双脚,青灰色的,上面泥迹斑驳。

那双脚离地空悬着。

她大吃一惊。

以为自己看错了,立刻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朝前看,却不料一头撞上一张脸。

脸是模糊不清的,隐约看得到一双黑色的眼睛,被深埋在灰色的眼眶里,它凑得很近地看着林绢,就像林绢看着它时的样子。

然后它朝林绢张开了它的嘴。

随着一股馊了的肉般酸臭的味道,林绢只觉得有道冰冷的气流从那张嘴里直冲而出。她当时就呆住了,连本能地避开都不会,傻乎乎地就朝那张嘴张开了自己的嘴。

就在这时背后突然被猛地一抓,她一头跌进了佛龛里。头撞到清慈身上的时候她看到那张脸朝佛龛里探了一下,继而消失了,连同那双青灰色的脚。

而整个过程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留下任何那东西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仿佛只是林绢一刹那的幻觉而己。她吓坏了,一把拉住清慈想问他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又没有看到那个可怕的人。

可他一把推开她,朝外面跑了出去,头也不回。

林绢哪敢还继续留在这屋里,赶紧连滚带爬地跟了出去,可是一口气跑到宿舍外,却早己没了清慈的踪迹。

自此,直到半个月后在路上再次碰见他,那中间两人再也没见过面。

而那次见面后,清慈的变化令林绢更加难以理解。

他变得酗酒,还染了一头绿色的头发,整日整夜地泡在酒吧里,好像一个一无是处的街头混混。

刚看到林绢的时候,甚至都没有认出林绢来,他只是不停地喝酒,喝酒,再喝酒。没有办法,林绢只能把他带会自己家。可谁知他烂醉如泥地昏睡到半夜的时候,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突然间在房间里发出一声很可怕的惊叫声,然后一边大叫着,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一边朝外奔了出去,任凭林绢怎样喊叫,他头也不回。

那之后,林绢就一直处在寻找他的状态之中,总是能从他经常去的酒吧里找到他,但每次把他带回去,无论是家里,还是酒店,他很快就会离开。

这令她感到疲惫,无与伦比的疲惫。

而同时,那曾经好过一段时间的病又开始卷土重来,她又开始做那种梦了,并且越来越厉害。有时候几乎一个晃神,她就能看到一只枯瘦的手在头顶的天花板上晃动,她大叫着逃出门,继而发觉,那只是一场梦…

说到这里,林绢深深叹了口气,她说,宝珠,我好累,我觉得我要累死了。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他,可是他却又变成了这种样子。你说我该怎么办,宝珠,我该怎么办…

刚说到这里,电话突然断了,我吃了一惊,一时捏着电话不知道该干什么。

直到突然狐狸那张脸探到了我的面前,我才回过神。他眯着眼看着栽,问:“你丢魂了'”

我果断地挂掉电话,拿起了我的包。

“去哪儿。”他再问。

“我去看看林绢。”

第72章

出门发觉起风了,气温也降了很多,天气预报说这两天里就会降温,看样子这回的预告没有扯淡。我正打算拦车,狐狸带了件外套走出来丢我头上。“少穿件衣服你的腰围也不会少一寸的,小白。”

“日!”

“来日。”

“你个死不要脸的。”

“哦呀,也不知道是谁死不要脸在先。”

“懒得理你。”

“哥理你就行了。”

“日…”

“来日。”

“…”通常跟狐狸拌嘴就是这么败兴,你永远别想占他便宜,因为你通常都是那个被他占便宜的。所以不再理他,我扬手冲前面开过来的空车招了招手。

却没想到车一停狐狸也跳了上来。

“你来干嘛。”于是腿一横我拦住了他问。

“看美女去咯。”

“你无聊是不?”

他嘻嘻笑着没言语,只是把屁股朝里头挪了又挪,我只能坐到一边,放他进来。心里头却不知怎的定了不少,刚被林绢突然那一下挂了电话,说实在的让找心里隐隐有种不太好的感觉,本确实是想拖了狐狸一起去,就怕他一口回绝或者趁机敲诈我一笔啥的,落得个役趣。倒役想到他主动跟了来,总好过我求他不是?

到林绢家的时候,差不多八九点钟光景。

本是夜刚开始,不过他们那小区已经很安静了,一路走进去一个人也没碰着,除了被路灯拉长了的黑影,以及从那些安静的高楼窗户里透出来的零星几道灯光。

林绢家是那种九十年代初建造的高层公寓,所以相比周围那些新兴建筑,看起来有点灰败,并且老旧。不过因为地处市中心,所以价值昂贵,是我这样的人赚几辈子都未必买得起的。原是教师楼区,现在不少住户都把房子租给了办公的,所以一到夜里基本上就没多少人了,拿林绢的话来说,有时候静得就像座坟墓。

走到楼下朝上望,林绢家那扇位于六楼朝南的窗户半开着,没有开灯,所以不确定她是不是在家。于是扯了扯狐狸正准备上楼,这时不知谁家的狗突然叫了一声,紧接着周围大大小小的狗都吠了起来,此起彼伏,在这样寂静的夜色里突兀得让人心脏猛地一阵急跳。

下意识朝后退了两步,一头撞在狐狸身上,他却没有任何反应。抬头朝他看了一眼,发觉他似乎听着什么,两只耳朵微微动了动。

见我想开口,他朝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一边把我往楼道里推了进去,片刻来到电梯口,那些犬吠声又很夹然地停了下未,瞬间周遭一片寂静,对比之前,更是静得仿佛什么声音都役有了似的。

“你刚在听啥。“忍不住压低了嗓子问了他一声。

没等他开口,电梯轰隆隆一阵降了下来,哐啷一声开了门。

电梯很老式,每次未林绢家我总坐不习惯,它门是两边分的,外头还套着栅栏一样的铁质伸缩门。门一开紧跟着就是股浓浓的金属味,里头那盏白炽灯常年一种半死不活的光,照着人脸看上去灰不灰白不白,好像刚生过场大病。

我跟在狐狸身后走进电梯。

刚在数字键上点了下6,忽然头顶呜哇一声响,细细长长的,也不知是哪家的孩子突然大声哭了起来。

电梯门轰然关上,延迟了片刻,慢慢朝上滑去。而哭声随着电梯的走高逐渐变轻,继而绕着四周金属的墙壁朝下沉去。

“夜啼啊。”耳朵边听见狐狸嘀咕了句什么。我抬头朝他看了看,刚好望见他瞧向我,唇红齿白,一张小白脸在白炽光的照射下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我拍了拍胸口:“你很吓人啊,狐狸。”

他朝我扫了个白眼。“这么说很伤人心呐。”

“你又不是人。”

嘴里这么说着,突然听见楼下那婴儿的声音猛地高亢了一下,继而像被惊着了似的一阵急哭。

哇I哇I哇啊…

隐隐有大人在不停地哄着,声音低低的,并且不安着,可是怎么哄也哄不停,那小孩哭得近乎歇斯底里。

这时电梯己到六楼,停了下来。

正准备出去,谁知门刚开突兀一道人影从外头疾冲了进未,一头撞在我身上,和我同时哇的一声尖叫。

随后各自后退一步,这才看清,原来那没头没脑直冲进未的人是林绢。

也不知道是不是电梯灯光的作用,她脸看起来瞧悴得可怕,脸色灰白,眼圈铁青,两只大大的眼睛深深凹在眼窝里,这令她一下子看起来仿佛老了起码五六岁。

“绢?”我被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忙拉住她的手,她抬头看清是我,几乎是虚脱般的立刻朝地上跌坐了下去。

幸而狐狸在一旁接住了她,我俩把她一前一后架出了电梯,那过程她两条腿一直不停地抖着,却仍反抗般试图挣脱开我俩的手。

直到走出电梯,才总算放弃了挣扎,只是下意识朝狐狸这边缩了缩,随后朝两边看了几眼。

“怎么了绢?为什么突然挂掉电话?”于是我问她。

她用力吸了口气,再次朝周围看了几眼,然后压低了嗓子,对我道:“栽又看到她了。”

黑暗里她那双眼睛亮晶晶的,有点病态的诡异。

我不自禁打了个寒战。“看到谁?”

“那个老太婆。”

一字一句说出这几个字,我不由自主抬头朝天花板上看了一眼。当然耶上面什么也没有,除了被外面路灯折射进未的影子。

“该不会是又做梦了吧。”收回视线后我对她道。

她用力摇了下头,并且看向身边的狐狸:“真的,我说的是真的。”

狐狸拍了拍她的肩膀,于是她僵硬着的肩膀略微放松了些,并且伸出手朝自己家门方向指了指,对我道:“她就在里面…刚才我跟你打电话的时候她突然就来了,在我头顶上,我…”说到这里嘴唇哆嗦一下,她没能再说下去。

“去把门打开。”这时狐狸开口,一边朝那扇门走了过去。

“你别去!”见状林绢立刻惊叫,随即迅速捂住自己的嘴,慌乱地朝周围看了两眼。

我握了握她的手,她立刻朝我这里缩了过未,我从未没见过她这种样子,看来她真的被屋子里某种东西吓坏了。

想起她在电话里说的那些内容,心里不由也有些忐忑,但既然狐狸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所以我摊开手,对她道:“钥匙给我。”

“里头真的有东西!”再次强调,她说话的声音已经带了明显的哭腔,就像我小时候面对那些把我话当笑话听的人时的样子。我在心里头轻轻叹了口气,再次朝她伸伸手:“把钥匙给我。”

她吸了吸鼻子,老半天从口袋里摸出把钥匙,交到我手里。“宝珠,那不是梦,真的不是梦…”

我点点头,一边拿着钥匙朝狐狸身边走了过去。

钥匙打开门,一股冷风从里头卷了出来。

窗就对着门,开得老大,因而门一开风就流通了进来,卷着窗帘啪啪一阵响。除此,屋里黑洞洞的,什么动静也没有。

狐狸朝里头走了进去。

有他在确实胆壮了不少,我跟在他身后也进入屋内,一边摸着开关打开了灯。

一下子屋里变得通亮,之前让林绢的声音和表情给搞出来的紧张,似乎也一瞬间消失得干净,我在屋里四下打量了一圈,从客厅到卧室,从卧室到阳台,再从阳台返回卧室。

这地方干净得很,没有任何需要我这种特殊的眼睛才能看到的“那种东西”。

于是打算出去招呼林绢进来,狐狸却忽然在我边上扯了一把,一边若有所思抬头看了看天花板。

循着他的目光我也再次朝上看过去,这一看,却看出了点问题出来。

天花板上有一些印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