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么早,又跷课啦?”

白丁哼了哼,接了白小喵,又抱了几本漫画书走出店门。学校暂时是回不去了,班主任现在说不定正磨牙豁豁地等着她自投罗网呢。

这次…说不定真的会被退学吧。

“喵~”白小喵舔了舔她的手背。

白丁回过神来,“饿啦?”

“喵…”

“好吧,回家吃饭。”

头顶阳光正好,白丁抱着她的白小喵一路蹦蹦跳跳往家跑。刚到小区门口,便觉一阵幽香袭人,狠狠嗅了两下,白丁放慢了脚步。小区两侧的小道边种了几株梨树,此时正是梨花盛开的季节,那团团簇簇的白色花朵在枝头绽放,饶是白丁这般没有文化的人,也即时想起了一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好诗意…

然后白丁的目光顿了一下,停下了脚步,看着小区门口的一株梨花树,微微张开嘴巴,连嘴巴里的棒棒糖掉在地上都没有察觉。

那株梨树下,站着一个白衣的男子,他就那样安静地站在那里,乌黑的长发梳得一丝不苟,不知何种质地的白色长袍仿佛散发着淡淡的光华。一阵轻风拂来,扬起他的衣袂,白色的花瓣随风而落,零零星星地洒在那一袭白衣之上,仿佛已经融于一体。

如画一般的景色。

白衣男不奇怪,这年头,哪个男人衣柜里没有几件白衬衫撑撑场面,连租书屋的大叔都喜欢穿着件皱不拉几的白衬衣引诱纯情的小姑娘,问题是…眼前这个男子,他身上那不是一件白衬衫,那是一件…古装!

是那种古代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装扮!而且,他他他…他正看着她!

那是一双怎么样的眼睛啊,明明不过二十方出头的模样,却仿佛有着一双可以容纳世间一切悲喜的眼睛,如古井一般,无一丝波澜。

白丁呆呆地看着他,一时挪不开眼睛,一种怪异的感觉从心里一点一点蔓延开来。

袍摆微微一动,那男子仿佛从画中走了出来,他从容地走到白丁面前,站定。

凝视。

深深的凝视。

…电力太强悍了,白丁有点吃不消。

“穿越?”白丁扶了扶黑框眼睛,试图打破诡异的氛围。

“…”

“拍戏?”白丁注意到他手里还拿着一只看起来像是道具的玉笛。

“…”白衣男沉默,继续凝视。

“cosplay?”白丁想了想,又问,然后竖了竖拇指,“很赞哦。”

“…”白衣男还是沉默。

“…哑巴?”

沉默。

“听不见吗?”白丁试探着又问。

沉默。

“真可怜,是个美男胚子。”耸了耸肩,白丁双手插在衣袋里,以标准的太妹姿势大步向前,打算离开。

“白丁。”身后,那个白衣男忽然开口。

声音微微带着暗哑,却听得人十分的熨帖。

白丁愣了一下,随即瞪圆了眼睛,一脸惊讶地回头看他,“你你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来渡你成仙。”白衣男答非所问。

这回,白丁真的被惊到了,她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一脸惊悚作戒备状,“呐呐呐,我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可不要害我!”

莫非是个疯子?疯子也分文疯子和武疯子,武疯子可是会打人的呀!

“我不会害你。”他看着她,轻声说。

白丁怔了一下,有一点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心里透了出来。

“跟我走吧。”他朝着她伸出手。

“…不要靠近我!”白丁猛地回神,双手抬起挡在胸前,大叫。

他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一副迫不及待想要逃跑的样子,“白丁,我不会害你的。”

“嘁!你说不会就不会啊,你见过坏人把坏字写在脸上吗?你从哪里知道我的名字的?!”白丁龇着一口小钢牙,咄咄逼人。

“你的名字,是我取的。”

白丁愣住。

“十六年前,你出生那一日,我见过你。”

“十六年前你才几岁啊!骗人都不打草稿的吗!”白丁忿忿,看眼前这个家伙也不过二十刚出头的样子,十六年前明明还只是个小豆丁,她爸妈再坏再不负责任再不济事也不会相信一个小豆丁的话吧。这样的说谎水平是在污辱她的智商吗?

“十六年前,你出生时,你母亲难产,家中鱼缸内的金鱼全数暴毙。我替你取名白丁,用以压住带煞的命格。”他看着她,缓缓道。

白丁捏紧拳头,忍得很辛苦才没有一拳头挥过去,“原来是你这个神棍,害我有家归不得!”

是可忍孰不可忍!原来她从小被人笑到大的名字居然是他取的!被笑也就罢了…他还害她爹不疼娘不爱,被丢在外婆家一过就是十五年,十五年后回家,爸爸妈妈还是常驻在国外,就算回来,也不敢靠近她,见了面也是客客气气,仿佛她只是个客人一般。

外婆在的时候,曾经告诉过她原因。

她出生时的异相,以及某个神棍的预言,奠定了她煞星的地位。

“喵~”白小喵的叫声把她从愤懑的情绪中拉了出来。白丁捏着拳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抱着白小喵转身大步上楼。

掏出钥匙开了门,虽然气得连手都在发抖,白丁却还是规规矩矩地将脱下的鞋放入柜中,然后从柜子最底下一层拿出一次性拖鞋换上,这才走进客厅。客厅里十分整洁,整洁到不像一个家,更像是宾馆,白丁看也不看,目不斜视地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的房间和客厅大相径庭,乱糟糟的一团,脏兮兮的绒毛玩具直接丢在地上,床上堆着一堆乱七八糟的漫画书,台灯歪歪扭扭地靠着床。

从抽屉里拿出猫粮和牛奶,倒在书桌旁的两个小碗里,然后坐在床上招呼白小喵吃东西。自己却是连衣服都没有换,直接倒在床上,伸手拉过一旁的被子盖在头上,闭目梦周公去也。

白小喵的典故

闹钟没有响,白丁是被白小喵咬醒的,揉揉眼睛看看时间,已经六点三十五了。很好,居然从下午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而且…她居然没有做梦,那个一直在她梦里聒噪吵闹的叫喊声居然也没有再来烦她。

忽然觉得人生真是美好。

白丁神清气爽地坐起身,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然后便僵住了。因为她忽然想起来昨天她在学校“见义勇为”,结果被班主任逮了个正着,说不定现在等着她的是记过处分甚至退学…

眼前忽然便是一暗,白丁坐在床上不动了,虽然脾气坏了一点,行为叛逆了一点,可是如果真的被退学,后果还是很严重的吧…

被忽略的白小喵不甘寂寞地舔了舔她的手指,白丁伸手抱起它,揉揉它的脑袋,“白小喵,其实你是猫妖对吧,你为什么一直不变身呢?不如你施个法术让那个坏脾气的班主任忘记昨天的事情吧。”

白小喵圆睁着眼睛,好奇地看着它的主人,然后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再然后百无聊赖地舔舔唇,望着它的主人发呆。

“…”白丁一脸渴望地看着它,希翼着她的白小喵忽然变身成为一个大帅哥,然后救她于水火之中。

白小喵不耐烦了,“喵呜”叫了一声,便挣扎起来,然后尖尖的爪子在白丁的手背上留下几道血痕…

“白小喵你这废柴!”白丁大吼一声,终于吃痛松开了手。

得了自由的白小喵洋洋得意地甩了甩尾巴,走到它的专用小碗边上,优雅地舔着牛奶喝。

白丁继续不死心地望着它,眼冒绿光。

说起白小喵,那是有典故的。前面说过,白丁八岁那年,因为外婆给她讲的故事里有住在大山里的狐狸一家,说是修行了千年的狐妖可以化成人形,于是那天晚上她在森林里迷了路,找了一夜也没找到一只狐妖,还被生平第一次被外婆打了。可是挨了打的白丁并没有吸取教训,第二天晚上,她不死心地想再度潜入森林,结果在森林入口处捡到了一只饿得奄奄一息的小猫,而且前爪还受了伤。重点是…那只猫是全身漆黑的,还长了一双鸳鸯眼,一只眼睛绿色一只眼睛金色,十分特别。

她记得外婆讲过,黑猫是有法力的,于是白丁欢天喜地将黑猫捡回了家,取名…白小喵!

并且,白丁认定了白小喵是一只猫妖!

这个结论从白丁八岁到十六岁,一直没有变过,虽然白小喵还是白小喵,一点也没有要变成帅哥的意思…

一直到白小喵喝完牛奶,白丁才垂头丧气地站起身,拿了猫粮倒在它的小碗里,然后去刷牙洗脸,顺便洗澡换衣服。

抱着吃饱喝足的白小喵下楼,白丁走到底楼的时候,愣了一下。

那个奇怪的家伙竟然还站在那里!

一股无名火直窜到脑门,白丁做了个深呼吸,大步走过他的身边,与他擦肩而过,无视他。

“白丁。”他开口唤她。

白丁继续走,不理他。

他跟着她。

白丁咬了咬牙,停下脚步,转过身。因为她忽然停下,他一直没有注意,来不及收住脚步,于是白丁一下子撞进了他怀里。

他伸手扶住她,低头查看她的额头,微凉的指尖轻轻揉着她的脑门,“疼不疼?”

白丁有些怔忡,近乎失神地看着他,直到被挤在他们之间的白小喵不满地挣扎着叫唤起来,她才回过神,捂着脑袋红着脸后退一步,瞪他,“不要你管!”

“我是你师傅。”他说。

“离我远点!我活得十分潇洒,一点也不想成仙!”她冲着他吼了一嗓子,“别以为猪鼻子里插两根葱就可以装象了,别以为你穿了一件白袍子就可以装仙人了,你再骚扰我我就报警了!你这变态跟踪狂!”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丁竟然从那双古井一样的眸子里看到了一闪而逝的悲伤。

错觉,一定是错觉。

“白…白丁?”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

在这个小区里,还有谁会主动跟她打招呼?白丁狐疑地回头,看到一个背着书包的瘦瘦的男生,戴着瓶底一样的眼镜,整个人看起来木木的。

“真的是你,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他似乎松了一口气。

“你谁啊?”白丁皱了皱眉,发现他背着两个书包,其中一个看起来还有点面熟。

“我…李斯新,还记得吗?昨天那个…”他有些结巴地试图说清楚。

白丁却是忽然想起来了,他就是她今天烦恼了一早上,还希翼白小喵变身洗去班主任记忆的罪魁祸首,昨天被她“见义勇为”救下的那个李斯新。

“哦,记得,你怎么在这里?”白丁有些疑惑。

“昨天你后来没有去上课,我怕你担心今天也不会去…其实我已经跟老师说清楚了,是他们先动的手,跟你没有关系,老师已经理解了,不会处分你的。”他扶了扶瓶底一样厚的眼镜,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