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事实证明,白丁同学的攻击力是相当恐怖的,看看传说中完美的白马王子如今这副惨状便可明了。

头发乱糟糟地沾了灰尘,衣服被刮破了好几块,眼镜也被砸烂了,叶幸发誓,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狼狈过。

“你…你没事吧!”白丁忙跑上前去扶他。

叶幸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扯出一个僵化的笑,“没…事…”

“真的吗?太好了!”虽然那一句没事说得十分牵强不可信,但这丝毫不能引起粗线条白丁的怀疑,于是她又高兴了起来。

叶幸挣扎着爬了起来,碎裂的镜片让他眼前的世界被分割成无数个小块,他皱了皱眉,干脆抬手摘了眼镜,然后不适地眯了眯眼睛,在看自己手上沾到的灰后,脸色微微变了一下,“我去洗一下手。”

将碎掉的眼镜丢进垃圾筒,叶幸站在卫生间的水池边洗了第N次手,然后从衣袋里掏出洁白的手帕,将手上的水珠细细擦干。手帕擦过戴在左手上的那枚指环时,稍稍停了一下,他面无表情地看了镜子一眼,随即低头小心翼翼地将衣服上沾到的灰尘也一点点抹去,整个过程都皱着眉头,一副无比嫌恶的样子。

走出卫生间的时候,叶幸一眼便看到那始作俑者正惴惴不安地在门口不远处走来走去,似乎在等他。原本紧绷而僵直的唇角立刻扯出了一个完美的弧度,比专业的演员还要敬业三分,他微微笑了一下,走上前,伸出手想拍她的肩,但想起刚才的事件,又心有余悸地将手缩了回去。

白丁正好回过头来,看到他,愣了一下,然后有些不安地小小声问,“对不起…你还好吧?”

“别担心,我没事。”他笑着道。

没有戴眼镜的他看起来和叶天越发的像了,白丁忽然想起来叶天的话,那时他说,你别看那个虚伪的家伙对谁都笑眯眯,看起来超完美的样子,其实他洁癖龟毛还挑食哦…

联想起他刚刚在卫生间里磨蹭了那么久,该…该不会叶天说的都是真的吧!

“快走吧,演唱会应该快开始了。”叶幸催促她。

白丁回过神来,忙点点头,跟着他走进了人声鼎沸的会场。无数的歌迷举着大幅的海报,拿着萤光棒在等待演出的开始。

“哇,居然在最前排耶,你怎么弄到这个票的?”白丁兴奋地在位置上坐下,回头问叶幸。

“托朋友买的,你喜欢就好。”叶幸笑着道。

“喜欢喜欢,我喜欢!”白丁一个劲儿地点头。

叶幸眯了眯眼睛,笑。

就在这时,会场的大灯突然灭了,四周变得一片黑暗。然后在刺耳的尖叫声中,一个脸上画着妖异图案的男子出现在舞台正中央的光束内。

开场便是一曲劲歌热舞,会场里的尖叫声几乎要把体育馆的房顶都掀了开来。

“阿品!阿品!阿品!”白丁也跟大家一起挥着萤光棒尖叫。

偶尔一束光打进人海,扫过叶幸面无表情的脸,他眯了眯眼睛,舞台中间那个化着几乎辨不清真面目浓妆的男人,到底哪里迷人了?

光束滑过,他的眼前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闭上眼睛,他摸了摸左手的指环,唇边浮起一丝凉薄的笑意。

演唱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接近深夜了,叶幸站起身,用戴着指环的手去拉白丁,却拉了一个空。有些诧异地回头,却见白丁正意犹未尽拉着坐在旁边的人讨论着演唱会的盛况。

有人从他面前挤过,叶幸皱了皱眉,侧身让了开来,他极不喜欢人流密集的地方,尤其讨厌人挤人的感觉,只要一想到在这个几乎封闭的大会场里与那么多人共同呼吸着如此浑浊的空气,他就有些反胃。

好不容易等那些挤着他的人都走光了,可是等他站起身打算去找白丁的时候,她早已经随人流走出了会场。

然后头顶的大厅灭了。

四周重新归于一片安静和黑暗,仿佛那些喧嚣热闹都只是一场幻境般。

叶幸有先天性遗传的夜盲症,在这样的环境下,他就是一个瞎子,何况特制的眼镜又碎了。他静静地坐回原位,打算等工作人员发现他的存在再出去。

只可惜…错过了那么好的机会。

明明白丁就在他眼前,居然还是让她跑掉了。他抚了抚左手的指环,似乎很是惋惜,指环的外侧,一圈锋利的锯齿泛着幽蓝的色泽。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完美无缺的,只有他自己才清楚自己这具身体有多么的无能。从小到大,他扮演了无数个角色,完美的兄长,听话的儿子,优秀的学生,勤奋的学生会长。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学校的传言,嗬嗬,传说中完美无缺的白马王子。

事实呢?他有遗传性的夜盲症,严重的洁癖,还有神经质的强迫症。华丽的表皮下,却是腐烂难闻的真相。

可是这一切都可以改变,只要他可以杀了白丁。

“先生,先生?你怎么还在这里?已经散场了!”收拾会场的工作人员终于注意到了他,跑了过来。

“能不能开一下灯?”叶幸微微仰起头。

“这个…”工作人员显得有些为难的样子,“我只是负责清扫的,你要找一个那个人才行。”他指了指站在舞台上的一个男人。

叶幸自然是看不见的,可是他不习惯求助于人,于是他淡淡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月色下的杀机

白丁一边兴致勃勃地和旁边的女孩一起回味着演唱会的盛况,一边随着人流走出会场,结果走到门口一回头,却发现叶幸不见了。

“怎么了?”刚刚建立友谊的司徒品粉丝会成员见她东张西望,疑惑地问。

“刚刚跟我来的那个人不见了。”

“你说你男朋友啊,他好像还在里面。”

“呃,他不是我男朋友啦…”白丁忙摆手,有些脸红地解释。

“哈哈,那个男生很不错哦,还是找一个比较现实一点的目标吧,阿品虽然完美,可是离我们的生活毕竟太遥远啦!”她这副模样,落在旁人眼中自然就是欲盖弥彰了,于是那女孩笑着道。

“呃…”

叶幸是比较现实的目标?…对她来说,那也非常的不现实啊!

和新朋友道了别,白丁循着原路摸回了主会场,越往里走,人越少,最后便只有工作人员在走来走去收拾会场了。

转过弯的时候,白丁忽然停下脚步,扭过头来狐疑地四下打量了一番。

一直隐身跟着她的白乙停下脚步,差点撞上了她。

“白乙?”她试探着叫了一声。

白乙稍稍怔了一下,她发觉他的存在了?刚要在她面前现身,却见她又笑着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瞧我傻的,那家伙不是还在家里睡着嘛。”走了两步又嘟囔,“奇怪,怎么感觉有谁一直跟着我?”

按原路回到会场里面的时候,她一眼便看到昏暗的灯光中,叶幸仍然静静地坐在那个位置上,此刻的他似乎和平时有些不一样,总带着笑意的脸上一片淡漠,他的背脊挺得很直,看起来竟然有几分桀骜和孤单,但却又带着某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昏暗的灯光,暗沉的背景,特意作出古战场效果的舞台背景下,那一个坐在观众席上的少年看起来稍显单薄,但那单薄却一点都不影响他的气势,那气势带着淡淡的杀意,仿佛一个冷漠无情的王者正巡视着他的战场。

随即白丁被自己的幻想逗得差点笑出声来,胡思乱想什么呢,听演唱会听傻了吧。

“叶幸,你在干什么?”她出声喊他。

叶幸愣了一下,站起身来。黑暗中,他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一个女孩并不算悦耳的声音在这空旷的会场响起。

“已经散场了呀,你睡着了么?”白丁笑着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叶幸没有料到她忽然走得这么近,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后退了一大步,结果绊倒在后排的椅子上,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喂!你没事吧!”白丁忙跑上去扶他。

叶幸摇了摇头,难得的窘迫令他心生不快,于是本就寒芒闪动的眼中杀意更浓。既然她自投罗网,那他又岂能浪费这天赐的良机。唇边噙了一丝冷笑,他抬起戴着指环的左手,冷不丁覆向她扶着他胳膊的手。

只要那锯齿咬住她的肉,他便可以杀了她。

“没事就好。”白丁没有注意到他眼中的杀意,只看到他紧抿的嘴巴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悦,稍稍愣了一下。她差点忘记了,既然叶天说他性格龟毛,那么想必他不喜欢被人看到他尴尬丢脸的样子吧,这么一想,她难得体贴地松了手。

叶幸却已经来不及收手,指环的锯齿扣上了自己的胳膊,咬住了自己的肉,他疼得“嘶”地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那锯齿是特意喂了毒的,此时,那剧毒正沿着伤口透入他的血液,他的面色开始泛白,额头也冒出来冷汗来。

站在一旁的白乙这才惊觉白丁已经在鬼门关前转悠了一圈,他因为隐身消耗了太多的灵力,昨天又夜斗判官,导致他一时大意,没有发现叶幸的不对劲。集中了精神,他细细观察了一下叶幸,在看到叶幸额间那一道浅得几乎看不出来的符咒后,稍稍怔一下。

那是回魂符!

回魂符可以唤起前世的记忆,而眼前这个叶幸…

白乙的神色复杂起来。

他居然…是哥哥白甲的转世。

是谁?是谁对他使用了回魂符?是谁唤起了他前世的记忆?目的又是什么?

“叶幸,叶幸你怎么了?”借着昏暗的灯光看清他变得煞白的脸色,白丁慌忙伸手去扶他。

叶幸闭了闭眼睛,咬咬牙,再一次飞快地伸出左手。

宽大的衣袖无风自动,白乙指尖轻弹,一滴透明的水珠扫在那指环上,瞬间将那致命的毒指环融解。

叶幸悚然一惊,这才惊觉暗处还有人,但那惊诧也只是一瞬间,然后他迅速恢复了镇定,闭上眼睛稍稍喘息了一下。

“叶幸,叶幸,你没事吧?”

那个聒噪的声音还在耳边响,他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我没事,你先走吧。”

看来今天,是没有机会下手了。

周围一阵安静,在他以为她已经走了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有一只温暖的手拉起了他的胳膊。

“你…”

白丁将他的手臂拉到自己的肩上,然后一手扶住他的腰,将他架了起来,“哎呀小心点,这灯光太暗了,散场也不清点一下人数,真是的。”似真似假的抱怨着,白丁抬脚踢开过道上的易拉罐。

“放开我。”叶幸皱眉。

“不要啦。”

“放开。”叶幸的声音沉了沉。

眼前一片黑暗,身体又不能自主,这些不确定因素令他烦躁不安。

白丁安静了一下,却没有松开手,随即又笑嘻嘻地道,“跟你说哦,我小时候都是在山里长大的,力气可是大得很,你现在身体又不好,肯定打不过我。”

闻言,叶幸稍稍警觉起来,她之前那副大咧咧傻乎乎的样子是假装的?她是不是在玩扮猪吃老虎?其实早已经看穿了他的意图吧。他想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往事,比如说…曾经在某条河边,当时还是狐妖的她为了讨白乙的欢心,差点杀了他。

他早该想到,既然她前世是狐妖,那么现在的她虽然还没有开窍,可终究也是不容小觑的。

这么一想,叶幸更警惕了。

这下才是误会大发了,白丁见他沉默,以为自己的玩笑有了效果,笑眯眯地扶着他往外走。

走出体育馆,外面月色正明,繁星点点,白丁仰着脑袋望了望璀璨的星空,然后侧头看了一眼叶幸,他正面无表情地双目直视前方。

夜已经深了,体育馆外面竟然已经找不到一辆出租车,白丁紧紧搀扶着叶幸,有些担心,“你还好吧?”

叶幸抿了抿唇,冷哼,“既然已经落到你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好说好说。”白丁自然而然地将这话理解为他在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