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步迈上上层,视野登时开阔,整个青丘包括远处的三重山也尽数纳于眼底,头顶的星星像是伸手就可以摘到一样那么近。

掌握这妖族权利的所有九尾狐尽数到场。天曜只对坐在主位上的青丘国主点头示意,随即不管还有谁盯着他,他便当看不见一样,走到一边,在空着的位置上坐下。

而雁回本是想跟着他走到一边,但当她目光落在青丘国主身边那人的身上时,却彻底愣住了。

那人与青丘国爱穿白衣的九尾狐不一样,她一袭红袍艳丽夺目,绝色容颜美得直教人心荡魂移。

“弦…”雁回不敢置信的呢喃出声,“弦歌?”

她这一声虽轻,但在场的都是何等人物,自然是将她脱口而出的这个名字听在了耳朵里。众人皆颇有兴趣的打量着两人,青丘国的大皇子声音浑厚,打破了沉寂:“倒是巧了,小女竟与雁回姑娘是旧识?”他笑道,“弦歌,不与为父说说,你是如何识得这雁回姑娘的?”

弦歌…

她竟然是这青丘国储君之女,是烛离的皇姐,是那个一直呆在中原,极有手段的女子…

雁回一时愣神。

却见弦歌就地坐着,轻浅一笑,眉眼勾人:“雁回姑娘当初女扮男装,在中原调戏小女来着,这调戏调戏着,可便也就调戏得熟悉起来了。”

她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

弦歌望着雁回似叹似笑:“早日我便听说雁回来了青丘,我想此次回来或许能遇见,却不料竟是在这种境况之下…雁回。”她唤她,笑容有点无奈,“你这般惊讶,可是怨我在中原,瞒了你真相?”

听得她的问话,雁回默了一瞬,随即便摇头:“没什么好怨的,你又不曾害过我。”

不仅没有害过她,还帮了她不少的忙。

得了她这句答,弦歌笑了笑,遥遥敬了雁回一杯酒:“雁回总是心怀广阔的。”饮了酒,她便不再多言,在这样的场合里,实在也不便再多言。

雁回便默默的走到了天曜身侧坐下。

她脑子里在不停的回想着过去,其实想想也是,以前觉得弦歌神秘的地方,如今冠上了这个身份,倒也理所当然了——她为什么能那么轻易的给天曜一个无息香囊,又为什么会美得这般惊心动魄。

一切都只因,她是九尾狐妖啊。?

第八十章

?晚宴进行至了一半,青丘国主放下了手中玉杯,杯与盏轻轻相触,发出清脆的“叮咚”之声。声音虽小,但却传遍了整个巨木之内。所有人都停下北盏,望向青丘国主。

月亮爬到巨木树梢之上,恰好照在青丘国主的背后,像是上天给他戴上的王冠,耀眼高贵得让人无法直视。

“青丘久不开宴,今次却是在战乱之际,行此宴会,余心无奈,亦觉惭愧。”青丘国主谦让的一句话,下方立即便有妖族之人摇头称不敢。

青丘国主继续道:“五十年妖族与修仙者一战,致使南北两分,我族与中原暂守和平,余私以为西南之地虽偏矣,却可避免战乱,延续我族血脉,遂认为此处不失为我族休想生息之清修地。然则而今,中原众仙,不愿见我族在此西南之隅修养壮大,处处挤压,杀我族人,手段残忍,其心恶毒至极。”

青丘国主语气一直淡漠至极,然而言至此处却有透骨杀气浸人心脾。

雁回想到素影对待那炼制狐媚香的手法,心头为这杀气胆寒之际,同时也不由生了几分愤慨。

那高高在上的素影仙人二十年前如此对天曜,二十年后也如此对其他妖怪,她只怕从未将妖的命当做一条命来看吧,所以手起刀落,才能残忍得这么干脆。

巨木下方坐着的妖怪们更是早就对中原修道者们憋了一肚子的火,此时拍桌子骂的,气得砸了杯子的,大有人在。

坐在首位的大皇子应声站了起来,对青丘国主一鞠躬,随即一转身,对下方众妖道:“我族将士五十年未曾战过,却也并非不再能战。”他话音一顿,语意铿锵,“谁家好儿郎愿与我踏过三重山,剑指中原?”

下方附和声登时整耳欲聋。

相比于下方热血沸腾的妖怪们,最上层的九尾狐一族的掌权者则显得冷静许多,天曜也只在角落里默不作声的饮着杯中酒。

雁回冷眼看着这一切,心里算是明白,这个打着迎接郡主回青丘名号的宴会,不过是个妖族的誓师大会罢了。

振奋士气招揽人心。

妖族对中原的大规模进攻,只怕是近在眼前了。

雁回听着满耳妖怪们血气冲天的喊着复仇二字,内心实在五味陈杂,她修了十年的仙,现在却被命运推着坐在了妖族的誓师大会现场。

人生遭遇,当真是无法预料。

她一抬眸,望见了远处一袭红衣的弦歌,察觉到有人看自己,弦歌的目光便也落在了雁回身上,两相注视,弦歌对雁回轻浅一笑,摇了摇手中杯子,雁回便也拿起了酒杯,一仰头,一干而净。

酒饱饭足,歌舞停歇,待到青丘国主隐了身形,妖族中人便各自褪去,九尾狐的王爷们各自之间打了招呼,也要离去。

雁回这边刚站起身来,弦歌便踏到了她的身边:“聊聊?”

雁回瞥了她一眼:“当然。”她一转头叮嘱了天曜一句,“回头帮我看着幻小烟一点啊,她性子野,别等她喝多了闯了祸事,明天有人找我告状就麻烦了。”

天曜张了张嘴,那边弦歌已一把挽了雁回的胳膊,道了句:“走吧。”便在这顶层平台上消失了踪影。

天曜伸出的手便只揽了一手的清风回来,他握了握拳头,倏尔没道理的对这初回青丘的弦歌感到几丝愤怒。

或者说…

嫉妒。

这么正大光明又轻而易举的,就把人抢走了…

而这方走远了的雁回倒是没有去在意天曜的心情,弦歌带着雁回落在了粗壮的树枝之上后,却笑了出来:“有人可要恼我了。”

雁回转头:“谁恼你?”

弦歌笑而不答,只摸了两壶酒出来:“坐下聊吧。”

一人一壶酒,坐在树上,望着月亮,弦歌宽大的红衣袍垂落下去,随着夜风衣袂荡漾,舞得好不勾人心魄。

雁回转头,看见弦歌仰头饮了一口酒,不由问道:“你以前不是不喝酒只喝茶吗,怎么一回青丘就开始喝酒了?”

弦歌转头,望着雁回笑:“雁回啊雁回,以前不是不爱喝,而是不能喝呀。”她道,“其实我是嗜酒之人,奈何饮酒过多,怕被识出破绽,这才无可奈何以茶代酒,骗骗嘴罢了。”

雁回便也转头饮了口酒:“那凤千朔呢?以前那么喜欢,也只是装装样子,回了青丘,就不再喜欢了吗?”

弦歌唇边的笑容一僵,渐渐隐了下去:“我乃青丘安插在中原的暗线。”弦歌道,“九尾狐一族血脉渊源极深,除了本族之人,其他妖怪皆无法取得我九尾狐一族最大的信任,所以机密要事,自是有血缘关系之人来做。我是被投放在中原的棋子,隐入七绝门,探得中原消息,再施以手段,将情报送回青丘。”弦歌说着,嘴角勾勒出了略带讽刺的一笑:“我在中原数载,植根七绝门,让多疑入凤千朔也视我为心腹。可我在中原一切都是假的。”

“身份,来历,甚至于身上的气息。”弦歌道,“可唯有这颗心,动了情,我想让它是假的,偏偏只有它成了真。”

雁回一默:“为何现在你回来了?青丘与中原即将开战,正是需要情报之际,弦歌你明明可以以这个名义,多在中原待一段时间的。”

若是那般深爱,即便多留一天,对弦歌来说也像是偷吧。

弦歌摇了摇头:“妖族前次迈过三重山一路杀向广寒门,中原仙门未曾得到任何情报。凌霄找来七绝门,斥责凤千朔办事不力,我也是那时才知道,凤千朔七绝门,竟是一直与凌霄有所接触。”

雁回闻言,也是一愣。

凤千朔是凌霄布在中原的棋?

仔细一想,当年凤千朔的叔父凤铭在七绝门中大权紧握,却一直未曾除掉凤千朔,以前江湖众人皆是认为有七绝门门中长老为凤千朔保驾护航,再加之凤千朔聪慧过人,善于韬光养晦这才逃过一劫,而今看来,却是凌霄也悄悄在背后扶持了他一把吗…

凌霄插手七绝门的事,是为了获得七绝门的情报?

雁回在辰星山从未听人提过此事,凌霄更是对这些事闭口不谈,他悄悄行动,布此一招,到底是意欲何为…

雁回是越来越看不懂她以前那个师父了。

“而后凌霄径直插手七绝门门中之事,我再难将中原情报传入青丘,父亲怕我身份暴露遭中原仙人所害,九封疾书将我召回青丘。我再无理由拒绝…”

雁回闻言默了一瞬:“凤千朔放你走了?”

弦歌苦笑:“自是不能放我走的。我知道七绝门太多事,知晓中原太多情报,不管出于任何考虑,他都是不会轻易放我离开的。”

“那你…”

“假死。”弦歌仰头饮了口酒,说到这两个字,声色难免多了几分怅然,“从此以后,在凤千朔的世界里,他门里的弦歌,便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死人了。”

雁回沉默,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听起来那么容易又简单的事情,对于弦歌来说,只怕做得无比困难吧。

要自己把自己在所爱的人心里,杀死,彻底退出他的生命,不能在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她虽然还活着,但对凤千朔来说,她已经是一段过去的记忆了。

雁回叹了一声,弦歌倒是笑了笑:“不过在我‘死去’的时候,看见凤千朔那张永远笑着的脸露出了不一样的神色,我却还是蛮自豪的。”她道,“知道他对我动过情,这便够了。他那时在乎的神色,足以让我用余生来酿一壶喝不完的酒了。”

雁回沉默了许久,除了一口饮尽壶中的酒,便也再无话可说了。

弦歌转头看雁回,盯了她许久:“雁回近来性子却是沉稳安静了许多。以前要是听到我这样说,非得炸起来不可。必定得推着我,赶着我,让我不要磨叽,如果不能在一起,就尽快忘掉他,然后潇潇洒洒过自己的生活。”

雁回转眼瞥了弦歌一眼:“我以前会这样说?”

弦歌将雁回的手拉到自己肩膀上:“你还会搭着我的肩,像个小流氓痞子一样这样对我说。”

雁回想了想,倒也笑了,手没从弦歌肩上拿开,就着抱着她肩头的姿势,找回了两分痞气,感叹道:“这人世间的事嘛,总是无常。谁没个被磨掉刺头的时候?我也是明白了,有些事,咱们是真的无可奈何的。就算我再有个性,你脸长得再漂亮,那些事,在我们现在所处的阶段是真的无法逃避也无法解决的。就像你现在忘不了凤千朔,而我杀不了凌霏一样。”

弦歌转头看雁回。

见得雁回勾唇笑了笑:“现在,我们除了做好自己能做好的事,然后好好忍耐,其余的,别无他法,这或许是一种磨难教会我的小聪明或说教训吧。”

弦歌拍了拍雁回搭在她肩头上的手:“你大师兄的事,我隐约了解了个大概。江湖上传言,是你与天曜在地牢里,联手杀了子辰。”

雁回嘴边痞气的笑散了两分,眼中渗出了几许寒光。

“可我知道,你不会这样做。”

雁回冷了容颜:“凌霏现在什么情况,你可有了解过?”

“被凌霄逐出了辰星山,回广寒门了。”

“好嘛,这俩姐妹凑得好。”雁回一笑,“找人算账不用跑两个地方了。”

弦歌闻言默了一瞬:“不过我想,凌霄约莫是有别的想法的。”她顿了顿道,“当初凌霄来七绝门斥责凤千朔,言辞之间听出,几月前你被赶出辰星山时,凌霄却是一直派人看着你,你在永州城之时他特地嘱咐了凤千朔看紧你,想来对你并非是不管不顾的…”

“那又如何?”没等弦歌将话说完,雁回便已打断了她,她盯着远方,声音是难得的毫无情绪,“大师兄都已经死了。”?

第八十一章

?这夜告别了弦歌,雁回独自去了冷泉。

昨夜化为龙身的天曜在此处闹腾得太厉害,树木摧折,泥土翻飞,今日周边环境依旧是一片狼藉,然而冷泉当中泉水已经变得清澈透明,与往日没什么两样。

雁回蹲在泉水旁边,看着水中透出的自己的倒影,脑海中反反复复却尽是弦歌方才告诉她的那些话。话音扰得她心乱,她倏尔一手划破水中自己的倒影,连外衣也为脱,一头扎进了冷泉之中。

冷泉之下还有相当大的空间,她便憋着一口气在下面拼命的游着。脑海当中寸寸皆是凌霄当初在辰星山教她仙术道法时的影子。十年来的每一个寒暑秋冬,皆有凌霄的陪伴,雁回不停的在水里游着,像是要耗光自己所有的体力一样。

十载以来的种种走马灯一样在她脑海中来去,她紧紧的闭上眼睛,让自己沉在冷泉水底,直到窒息让她感觉到了胸腔刺痛,她才一下蹿出水面,猛地大口呼气。

忽如其来的新鲜空气让她眼前有一瞬间的发黑。

她脑袋浮在水面上,然后放松身体,整个人便如一片枯叶一样飘在了冷泉泉水上。

漫天繁星耀眼夺目,她闭上了眼睛,努力的放空自己,也许是太累,没多久,雁回的世界便当真如此沉静下来,她很快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没一会儿,她便在黑暗中看见一缕黑影在她眼前静静伫立。

这次她看清了那人影之后,却并没有追赶,她只遥遥的站在这方,与他相望:“大师兄。”她说着,声色极静,“你的这笔仇,我迟早会给你讨回来。”

她说完这话,那方静静伫立的人却好似皱了眉头,满脸担忧。

她不明白他在忧心什么,直到她感觉自己身体猛地一晃,雁回倏尔惊醒。

她睁开眼睛,但见自己已经陷在了一个比她温暖许多的怀抱里。

天曜眉头皱得死紧,他抿着唇未说话,倒弄得雁回有几分紧张:“怎么了?”

“我以为…”几乎是控制不住的脱口而出了这三个字,天曜才察觉到自己语气有点急了,他猛地收住口,转过了头,将雁回放开,自己站起身,拍了拍衣裳,才缓了语气道,“没事。”

雁回看看冷泉,又转头看了看天曜一脸别扭的样子,猜测道:“你以为我自寻短见了?”

天曜转头离开:“无大碍便好。”

“我不会做那种事的。”雁回并不在乎天曜此刻背对着自己,她望着夜空道,“被你从辰星山救回来的那天我没有这样做,之后就都不会这样做。我留着这条命,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天曜脚步一顿,微微回头瞥了眼雁回。

却见雁回笑了笑,她转头走上前来,望着天曜,语气轻松了些许:“倒是天曜,你却是一直跟着我的吗?”

天曜轻咳一声:“你继续沐浴吧,尽早将筋骨接好…”他说着便迈腿要躲,衣袖却被雁回轻轻的拽了住。天曜微微一怔,转头看雁回。

“虽然你和我说过不用言谢。”她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眼眸盯着他,清澈宛如能装进繁星千万,“不过我还是不得不说,多感谢这样的时候,能有你在。”

天曜眼眸里似也被她这句话点了星。

雁回松开手,潇洒的摆了摆:“你回吧,我接着泡。”

看着雁回入了冷泉,天曜这才回神似的,默不作声的转身离开,走入漆黑的森林,沐浴星光,天曜握了握掌心——

其实,那明明应该是他该说的话啊。

多感谢能遇见一个名叫雁回的人。多幸运,能遇见这样一个人…

弦歌回了青丘,每日并无什么事可做,雁回晚间在冷泉沐浴,早上与天曜一同研究《妖赋》心法,每日到了下午临近傍晚之时才有空与弦歌吃顿饭,闲聊几句。

这日两人正坐了吃着晚饭,幻小烟又从窗户里跑了进来,一进屋,看见一大桌子菜,幻小烟眼睛都亮了:“我也要吃!我今天都饿了一天了!”她伸手就往菜里面抓。

雁回眉梢一挑“啪”的一筷子打在她手上。她斜眼看着被打疼了,一脸要哭不哭的幻小烟,并无半分怜悯:“我盼了一整天等来的饭,你要赶给我抓了,我就拔你戒指。”

幻小烟咬牙,委屈道:“我也饿一天没吃饭了呀,这不是有点晕了吗。”

两人说话之际,弦歌已在一旁让人另外拿了一副碗筷过来,笑道:“你养的这小幻妖倒是真性情,我看着喜欢,想来今天是真饿极了,你便别为难她了,让她一同吃吧。”

雁回哼了一声:“我一天没吃是练功去了,这家伙一天不吃,难道是谁将她嘴缝上了不成?定是玩得没有边了…”

“才没有玩呢!”幻小烟已经包了一嘴饭,一边嚼一边道,“我听人讲故事去了。”

弦歌笑道:“什么故事听人讲了一天?”

幻小烟火速扒完了一碗饭,然后睁着大眼睛望着弦歌:“郡主大人,听说中原有个男子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啦,现在你回了青丘,他以为你死了,每天过得浑浑噩噩的,什么体面都没了。”

弦歌闻言,神色登时僵住。

雁回“啪”的放了碗,斥道:“皮痒了!吃饭的时候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没胡说八道!他们都传开了!”

“谁传开了!”

弦歌摇头,止住雁回:“让她说,他们还说什么?”

幻小烟摸了摸鼻子:“他们今天聊了好久呢,从郡主大人去中原后,好长一串故事,然后说到郡主大人你这回青丘了,那个男子抱着你的‘尸体’已经好几天几夜了,愣是没让人碰,不让人把你那身躯下葬,也不让人靠近他,说他要护着你。你那身躯都腐了臭了,他也没让人安葬,谁劝都不听,疯疯癫癫的,好似痴狂啦。”幻小烟道,“听说那人还有百十来房的小妾呢,全部都不理会了。”

雁回闻言,转头看弦歌,只见素来笑容惑人的弦歌却也像是痴了一般,双目怔愣,失神的望着远方,唇角抿紧,没有一丝弧度。

这顿晚饭到底只有幻小烟一个人吃了个大饱。

待得侍从们收拾完了桌子离开之后,雁回才问道:“听闻凤千朔这样做,弦歌心里,可以触动?”

弦歌像是才被雁回这句话唤醒了似的,她笑了笑,笑容难免讽刺又苍凉:“触动,说没有自是假的。可有触动又有何用?”她垂了眼眸,

“七绝门乃情报组织,也通暗杀生意,做这样的事,凤千朔最恨的一是背叛,二是欺骗。而我恰恰做了他最恨的两件事。如此…还不如让他真当我死了好呢。这样,我还是用最好的模样留在他心中的。至少日后,他想起我来,不会觉得我是那般的…面目可憎。”

雁回默了一瞬,随即一笑,拍了拍弦歌的肩:“弦歌儿不痛不痛,你还有我呢。”

弦歌闻言一笑,声色却难免几分苦涩:“我不痛。”她道,“我怕他痛。”

雁回手放在弦歌肩上,便只有轻轻的又拍了两下,良久后才道:“总会好的。”

不管是身体上的伤,还是心里的伤,只要不死,时间总能愈合它。

青丘妖族之中的气氛已经越来越紧张了,所有人都知道大战在即,各自都打着自己内心的算盘。雁回不管他人如何想,每天闭关专心修炼。

天曜不失为一个出奇好的指导者,在他带领下,雁回的修为进步可谓突飞猛进。

再次御上剑,雁回以妖族心法催动长剑,一飞冲天,在高空之中遨游了好一会儿,她才落了地。稳妥的落在天曜面前,她脸上带着健康的红晕,目光闪亮的盯着天曜:“我又能飞了!”

见她那么高兴,天曜便也不由自主的弯了唇角:“以前你会的,以后都能会。”

雁回知道。但现在到底是时间太短,她现在的修为还远远比不上之前,但长此以往这般修炼下去,或许不过一年,她便可超过过去十年的修行也说不定。

晚间用膳,弦歌看了雁回一眼,淡淡提了一句:“你容貌好似艳丽了许多。”

雁回一怔,待得晚上在冷泉边上一照,雁回这才发现,她眉眼却是在修炼妖术的这十几天里,有了些许细微的变化,确实好似…

妖艳了些许。

她这个身体…好似的确更适合修炼妖法啊。

雁回潜心修炼,天曜也没闲着,每日雁回打坐之时,他便也调息内息,没有龙心,他的法术发挥极不稳定。既然如今龙心在广寒门,那他便要做好在这种情况下与素影直接冲突的准备。

天曜心里忧虑其实藏得极深,他比谁都清楚,以他如今之力,若无他人相帮,要与素影想抗,怕是…极难。

而便在此时,三重山边界倏尔传来一则消息。亦是砸得整个青丘措手不及。

广寒门的素影进亲率数百名仙人,踏过三重山,杀入青丘境地,在三重山西南方向,与妖族守军开战。妖族守军被打了个猝不及防,练练败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