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妖见了雁回,面上神色已是从容淡定非常,他只对雁回点了点头,又对她身后的天曜点了点头:“我是来说辰星山之事的。”

座上储君皱了皱眉头:“你一蛇妖,洗髓修仙,而今带着一身仙气来与本王说辰星山之事?你且先说说,本王为何要信你?”

蛇妖沉默了看着雁回。半晌后却是雁回身后的天曜开口道:“此人算是旧识,且听他说说所谓何事。”

堂上沉默,蛇妖这才开口道:“铜锣山与二位一别,我在中原洗了髓,入了仙道,随即潜入了辰星山,做了外门弟子。随后经辰星山仙人提拔,入了二十八峰,成了内门弟子。”

短短几句话,但不难想象,这期间他的曲折与艰难,或许不比雁回这一路走来来得少。

“我查明了栖云真人的死因。”蛇妖此言一出,堂上众妖一时有几分躁动,因为在场除了天曜与雁回,并没有谁确定栖云真人是死了的。蛇妖并不理会其他人,只望着雁回道,“栖云确实死于凌霄之手,然而罪魁祸首却并不是凌霄。”他眸中沉有寒光,“是清广。”

“数月前,素影奉给清广一颗九尾狐妖内丹。”

众妖哗然,储君眸色一沉,不用说大家也知道那颗九尾狐内丹是谁的——云曦公主。

素影还真是…一点也没浪费落入自己手中的妖怪…

“清广得到内丹之后,辰星山召开仙门大会,众多仙门掌门尽数到场,而那场宴会的真正目的,却是为了给清广真人清除异己。那时清广便想要再次发动仙妖之战。”

“为什么?”雁回不能理解,“五十年的和平来之不易,他为何要亲手毁掉?”

蛇妖神色淡漠:“想一想你们辰星山的心法,还有你们师父是如何教门徒的,想要仙妖和平,会说妖即是恶吗?”

雁回心头一憷,多年以来辰星山师父对徒弟的教导方式,还有仙门弟子们对待妖怪的态度一下出现在她的脑海里,顺着蛇妖的话往下细细思考,若是有人故意以此来教育修仙弟子。这…岂不也是时时准备战斗的一种信号吗…

这个想法越往细里想,便让雁回越发觉得胆寒。

其实…清广真人不是要的五十年和平,而只是要的五十年休整备战…

“栖云身为三大仙门掌舵者之一,并不同意清广的做法,而那时,清广已经闭关,借九尾狐内丹修炼功法。事情由凌霄出面与栖云商议,最后栖云与凌霄争执,素影当即欲除栖云以绝后患,最后是凌霄与素影联手打伤栖云,凌霄对栖云施以咒术,让其忘记过去成为痴傻之人,这才让素影饶过栖云一命。”蛇妖顿了顿,“却不成想,最后却是我们让栖云想起过往,致使咒术发作…”

堂上众妖都听得有几分晕乎乎的,但雁回却理得十分清楚,是清广为幕后主使,而在交代事情往下做的时候,素影要杀栖云,而凌霄选择的放栖云走。

雁回呆了许久:“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了…”

“不过前几天时间,收我入内门的辰星山师父死在战场上,咽气之前他将这些事告诉了我。当时他在山石之后醉酒小憩,无意间撞到凌霄素影对栖云真人做的事。适时素影也欲杀他,也是凌霄保住了他的命。他本此生不欲将这些事道与外人,但始终觉得亏欠栖云,亏欠心中道义。”

蛇妖不管雁回神色如何,只继续说道:“你们若不信我的话,大可对比一下在辰星山宴会之后接下来发生的事,那之后中原大量捕杀狐妖,据说是江湖门派欲以狐妖之血,炼丹供达官贵人使用。”

这件事是雁回亲历过的,前因后果她也比谁都明白。

“捕捉狐妖之后,修道者将狐妖们的内丹剖取,尽数运往辰星山,而到辰星山之后,内丹的去向却无人可知。那是因为,内丹都进化成了清广的功法,助他精进,更上一层楼。”

“然而仙妖之战却提前爆发,清广修炼正值紧要关头,闭关不能出,需要以大量妖怪内丹帮助。于是素影率人突袭三重山看守的妖族,剖取其内丹。”

是的…

每一件,每一桩,都能对上…

“然而前不久,却是不知为何,凌霄自外归来后,忽然突袭闭关之中的清广,致使清广功法未得大成便被迫出关。”

她知道,雁回知道为什么凌霄要突然这样做。

因为那之前,她被素影掳走,凌霄将她从素影身边救走之后,他要她去海外仙岛避难…他想要她…保住心口内丹,他知道清广要她的内丹,所以他让她逃,让她躲。但她…

不肯去。

所以凌霄去了,他去突袭自己的师父,去与清广拼死一战,为了保护在远方什么也不知道的,倔强又固执的她。

在凌霄要她去海外仙岛的时候,雁回还问过凌霄——“真人你还会在乎自己的徒弟吗?”

他在乎吗?

他在乎的。

即便到了最后,他抛却一切不去解释,却只说一句,从来未后悔过收她为徒。

即便她以前迷蒙不清的喜欢过他,爱慕过他,让他蒙羞,让他难堪,做了那么多让他伤心的事,说了好一些伤人的话。

可他没有后悔过收她为徒。

雁回一时有几分站不住脚,只靠身后的天曜默默撑了她一把,这才将她扶住。

接下来蛇妖还说了什么,雁回已经一句也听不进去了,她耳边嗡鸣一片,只浑浑噩噩的被天曜扶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前都未曾看过天曜一眼。

她能感受到天曜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脸上,有担忧,有沉默的隐忍,但她却没办法命令自己的嘴对天曜说“没关系,我没事,别担心。”

她失神得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动作甚至表情。

直挺挺的走进房间,愣神得直接撞在了前方的书架之上,书架一晃,整个往雁回身上倒来,斜里一只手将整个书架撑住,让它回到原位,但架上的书还有摆放装饰的花瓶却全部落了下来。

“霹雳乓啷”一阵破碎凌乱的响声。

雁回下意识的一垂头,却在杂乱的书上看到缓缓飘下的一封书信,信上面写着大大的“雁回启”三字,而在下方,用朱砂款细小的落了两个字——

“千朔”

凤千朔…

雁回混沌的脑子里倏尔闯入了一个场景,当日她与凤千朔约定,她助凤千朔将弦歌带走,而在事成之后,要凤千朔将凌霄的图谋计划全部都告诉她。

凤千朔答应了。

然后…

这便是他寄来的信?这信里便是凌霄的…全部?

雁回唇角一抿,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跪了下去,也不在乎自己的膝盖是否磕在下方破碎的瓷器之上,被刺穿了皮肉,流出鲜血。

天曜心头一凛,伸手便要将雁回抱起来,却见看着书信的雁回,浑身不可抑制的颤抖,她的脸色也一寸一寸,变得煞白…

?

第一百零一章

?时至今日,雁回才发现,原来以前的自己竟然忽略了那么多问题。

其中最重要最根本的一个便是,她有天曜的护心鳞与内丹,可这两样东西是怎么到她身体里来的呢,它们不会是被天曜打飞之后直接飞进她的心房的,这个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天曜,你知道吗…”雁回坐在床上,天曜将她裤子卷了起来,帮她一块一块夹出穿进膝盖里的碎片,听得雁回读完信后失神的问话,这才抬头起来看她。

却见雁回虽然眼神落在他身上,可却目光却不知透过他看去了哪个地方,那么灰败又无神,她只是在无意识的呢喃,无意识的找人倾诉。

“你的内丹,护心鳞还有我这条命,都是师父捡回来的。”她道,“二十年前,是他把你的内丹与护心鳞放进了快被母亲抛弃的我的胸膛之中。他救了我一命,他动了一时恻隐之心,救了我一命…”

她想到哪儿说到哪儿,逻辑混乱,但并不妨碍天曜听懂她的话。

“二十年前你与素影清广一战,清广维系阵法,素影分你身躯,你将内丹与护心鳞抛出,凌霄也在场,清广便命他去寻,他寻到了,却也在回程路上遇见因为天生心脏缺陷而即将被母亲抛弃的我,他以护心鳞补我心上缺憾,以内丹维系我生命…”

雁回倏尔想起很久远前,在她很小的时候,她那酒鬼父亲就经常念叨她“有福,运气好。”当时雁回并不懂,她只道自己摊上这么个酒鬼父亲,实在不幸。

可现在她明白了,她父亲说得对,她是有福的,她是运气好的。

因为她明明快要活不成了,却有仙人路过,施以恩泽,救起了偶遇的她。一如十年之后,凌霄再来她那村子除妖,救下了什么都不懂的她。

然后见她随着年龄增长,心中天曜内丹已有妖气渗透,他便再动恻隐之心,收她为徒,教她仙法,遏制心中妖气,让她十年间,即便身在辰星山也依旧未被清广看出倪端,没有被挖出心脏,没有凄惨丧命。

免她颠沛流离,护她安好无虞。

凌霄说过的话,他都做到了。

他伤了栖云真人,是因为想要救她性命。

他谋划仙妖大战,是因为他要从中作梗。

他鞭打她九九八十一鞭,是因为修炼妖法致使她心中天曜内丹复苏,龙气四溢,素影与清广见之则会取她性命。而他怕自己保不住她…

他知道雁回知道这些事情之后会有多伤心,所以从头到尾,他都闭口不言。他一直都是那个即便除妖,也心怀慈悲的仙人,他从来都将温柔藏于心底。即便到死也独自背负所有。

雁回死死握紧拳头,直到掌心被指甲挖破皮肉,流出鲜血。

天曜刚沉默的将她膝盖包裹上,抬头看见雁回的手心,又看了看雁回发怔失神,满是颓然的目光,他说不出安慰的话,他抬手想要握住包裹雁回的手,给她哪怕一星半点的温暖。但他却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握住雁回的手。

他羞于去触碰她。因为天曜从未有过如此深沉的挫败感。

挫败来自于与清广相斗时,他的无力。也来自于现在他完全无法触及雁回的内心。

他甚至觉得此刻在雁回面前,他与那个默默为雁回做了那么多事的师父相比,他实在无能又…

卑劣。

是的,卑劣。

一开始一心一意图谋雁回心口护心鳞与内丹的是他,将雁回当做破阵工具随意取血的是他,骗雁回她心头只有护心鳞的是他,诱使雁回学习妖术妖法的也是他。

这一路以来,他算计她,利用她,使她陷入危及生命的困局当中。

可雁回却总是义无反顾的救他,护他,守着他。

他对雁回什么事都没有做。此时甚至笨拙得连一句安慰也无法说出口。

这样的自己,有什么资格去触碰雁回呢…

“天曜…”雁回捂住脸,疲惫而颓废,“你让我一个人呆呆吧。”

是,他得让她一个人呆呆,因为就算他在雁回身边,也依旧什么都做不了。

走出屋子,将房门轻掩,在门扉完全阖上之前,天曜忍不住回头悄悄往屋内看了一眼,却见方才就算声音沙哑到极致也没有哭出来的雁回,此时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捂着脸,双肩微微颤动。

“咔”的一声,房门阖上,天曜垂着眼眸,一时间只觉心头的对无力的自己的怨恨,远远超过二十年前被素影背叛的时候。

他握了握拳,身形转瞬行至青丘王宫之上,在青丘国主所居的巨木之前,天曜被看门的狐妖拦住去路,可在狐妖开口之前,王宫的大门便“吱呀”一声打开,青丘国主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让他进来。”毫无意外,像已经料到天曜会来找他了一样。

步入青丘王宫之中,天曜看见坐于王座之上的国主,只见外面的阳光照射在他所在之地,一时之间竟让青丘国主的面容变得有点模糊,他在阳光之中,好似随时都会羽化仙去一般。

天曜开门见山道:“五十年前,你与清广一战,可知他能力如何?”

青丘国主倒也不避讳,径直道:“没有内丹,你无法与之相争。”

天曜拳心一紧:“只除了这个。”他道,“有无其他方法,或者,你我共同…”

这次青丘国主只轻轻摆了手,打断天曜的话,他起了身,缓步行至天曜身前:“你可知五十年前,为何是妖族退居三重山外西南偏僻之地?”

青丘国主此言一出,天曜蓦地沉默下来。

五十年前外人虽是传闻青丘国主与清广真人相争,两败俱伤,不分高下,然而事实却是…

成王败寇。

“五十年前一战,清广亦是重伤,修道者们也无力继续,于是分山而居,暂守五十年和平。”青丘国主道,“我听闻此五十年间清广借助内丹修炼,辅以辰星山灵气,想来功法更是精进非常,而青丘偏居西南,灵气匮乏,五十年时间,于我而言虽不算长,但于功法修炼之上,却足以拉开许多距离。”

青丘国主顿了顿,转而望向天曜:“清广所修功法,五十年前便已需要大量内丹来做支撑,而要成最后一重,方需得极强大内丹,才能练成。而五十年前,你可知为何清广甚至愿意冒险来取我内丹而不曾打过你的主意。”

五十年前,天曜虽在仙妖大战当中也未曾出现过,但若清广要找他,也并非找不到。而清广之所以选择了招惹青丘国主也未曾来寻孤身一人的他…

天曜垂眸片刻,想起那日与清广的短暂交手,天曜眼底眸光微动:“他五行为木。修的木系法术。”

而天曜天生五行为火,修炼千年,龙气之中浩淼之气灼热非常,正是清广天生的克星。

“这世上再无一人,如你这般适合与清广一战。”青丘国主道,“若是五十年前,没有那广寒门风雪法术以做牵绊,你与清广相斗,清广必输无疑。”

可五十年前,天曜并无心参与世间争斗,他修炼了千年,世间何等战乱烽火未曾见过,他当时只不过一心修行,等待有朝一日飞升上界,只道这世间事,与己无关罢了。

“妖龙天曜。”青丘国主行至天曜身前,抬手轻轻指了指,他的心,“可这一切,需要你的内丹。”

天曜垂眸:“只有这个…不行。”

青丘国主便也沉默的收回了手。

“其他任何办法都可以。”

青丘国主默了一瞬,最后才道,“若是自己没有内丹,那便找别人的来替代吧。青丘以南,有一魔窟,其中乃是魔蛇一族的老巢,五十年前他们未肯顺服于我青丘一族,五十年间我族数次征讨枯石森林,未臣服者皆诛之,至今只留其蛇王苟活于错综复杂的魔窟之中。他的内丹,应当与你相符。”

天曜闻言,没有犹豫的点头:“我去取。”

“那蛇王奸恶狡诈,饶是我几个儿子也拿他没有办法,魔窟之中更是险恶非常,你没有内丹,不一定能斗得过他。”

天曜转身离开,只在大殿当中轻浅的留下了一句话:“若他都斗不过,我也不用回来了。”

青丘国主望了他背影一眼:“先将脚治好再去吧。”言罢青丘国主便消失了踪影。

而天曜却在出门之前顿住了脚步,小腿上有撕裂的疼痛,这疼痛在从中原回青丘之后便一直存在着,是那日天曜被清广真人压在地上之时破掉的骨头。清广真人造成的伤始终有法力在上面缠绕。

这几日他陪着雁回而忘了处理自己伤,而别人也忘了注意他而已…?

第一百零二章

?自冷泉回归住处,天曜绕行至雁回院门前,往里望了一眼。他本不打算去进去,但却见幻小烟和烛离两人趴在雁回窗口上往里面望着。

烛离问幻小烟:“你的幻术顶用吗?”

幻小烟此时已是亭亭玉立一少女,与少年烛离趴在窗台上,倒有几分青梅竹马的感觉。幻小烟听闻烛离的质疑,不服气的哼了一声:“我已经变得很厉害了好不好,光论幻术,我说不定能迷惑你们国主也说不定呢。我现在施的幻术,让主人回到最开心的时候,她一定会在梦里休息得好好的。”

“你让她梦见什么了?”

忽听天曜的声音出现在身后,趴在窗户上的两人都吓了一跳,幻小烟一看见天曜严肃的表情便有几分发憷,她下意识的往烛离身后躲了躲:“就…那些很久以前,主人被那个凌霄真人背回辰星山时的场景啊…在树林里走着,旁边还有她大师兄陪着走…”

天曜默了一瞬。

“我们走了不吵主子美梦了。”言罢,她拽了烛离便一溜烟跑了。

天曜静立了一瞬,终是迈开了脚步,推开房门,入了雁回的房间。他在雁回床榻边坐下,接着窗外月光看清了雁回的脸,她好似是真的梦见了很美好的事,唇角微微勾着,苍白了一天的脸上终于有点血色透出。

在梦里,她很安心。

天曜忍不住将手放在她心口之上,那处的护心鳞与内丹与他相互呼应,他胸腔里的心脏与雁回一时跳动到同样的频率上,闭上眼的一瞬间,天曜脑海里也倏尔出现了雁回梦里的场景。

在雁回被凌霄背着,她乖乖的趴在凌霄的背上,脑袋搭在他肩膀上,任由他背着她往前走,而在他们身侧,是少年的子辰,一路跟随,只要雁回侧过头,子辰便在旁边对她温和的轻轻一笑:“师妹,就快到辰星山了。”

雁回没有应声,子辰也不怪她。

他们从树林里一路向前,好似在走一段走不完的路,前面绿色的树棕色的大地都慢慢淡去的颜色,只在一片白光之中不停的前行。

天曜抽回了手,睁开眼睛,脑中场景登时消失,夜依旧静谧,雁回只是躺在床上,只是她微微弯起来的眼角处微微湿润,应衬着外面月光微微闪耀。

天曜蜷了手指,在她眼角处轻轻一抹,将泪水抹去。

他站起身来,出了房门,独自在院里站了一会儿,月光落下,将他身影勾勒得形单影只。

第二天雁回醒过来的时候幻小烟正趴在她的床边看她:“主人,你睡得好吗?”

雁回这才回神,自己方才所见皆是梦幻泡影。她默了一瞬,坐起身来:“梦很好。”

幻小烟高兴道:“那我今晚继续给你布置幻境好不好,昨天你在梦里很开心。”

雁回想了一会儿却摇了头:“不要了。”

“为什么?”幻小烟很不能理解,“以前我想让你在梦里梦见你大师兄你也不干,明明那样可以让你轻松一点啊…”

因为梦里越是美好,醒来之后现实带来的落差便越是强烈。雁回起身下床:“我会缓过来,只是要一段时间。”

她这方刚穿好鞋,门口烛离已疾步踏了进来:“有个辰星山的女弟子来找你了。”烛离道,“以前来刺杀你被捉的那个。”

雁回一愣。

子月…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时候见着她,一身狼藉满脸狼狈,再不像在辰星山的时候骄傲的师姐的模样,她眼眸沉凝带着比以前厚重许多的浑浊。

见了雁回她没有笑也没有闹,只看了雁回许久,就像雁回在打量她一样。

“你怎么来了。”雁回问。

“我知道师父死了。”

雁回拳心一紧,心痛的瞬间之后,她也猜测了子月的来意,哑声道:“不管你信不信,师父不是我杀的,与天曜也无关,是…”

“清广。”子月垂眸,“我知道。”

雁回一愣,但见子月从衣袖里拿出了一个短小的卷轴,递给雁回:“师父去后的消息传回辰星山,我们师姐们弟子帮师父收拾房间的时候发现了这个。”

雁回沉默的接过卷轴,轻轻打开。

“这是清广需求大量内丹的时间,从二十年前到现在。”子月道,“我初时并不知晓这是什么,我将它交给重伤归来的清广,却险些当场丧命。是师妹们拼死相救,我得以逃出辰星山,路上有七绝堂的人告知我师父十多年来的谋划…”

雁回更是怔神:“七绝堂的人…为何会这般。”

“此段时间你不在中原,所以不知晓,关于辰星山仙尊以妖物内丹修炼法术的消息已私下在江湖传开,众修道者们皆是惶惶,即便初入门者也知,以妖物内丹修炼者乃是邪修一途。只是众人碍着仙尊所在,不敢在辰星山面前说罢了,我先前亦是无比相信仙尊,直到如今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