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染不着痕迹望了眼自己,她的礼服还是明成佑给选的。

“小染,很高兴我们能一起庆祝生日。”尤应蕊得体大方地伸出手。

傅染回握住,眼神却不经意飘落向远处,生日是该庆祝,可谁能想到她和尤应蕊被调换的日子不就是24年前的今天吗?

范娴分别握住二人的手带着傅染和尤应蕊跟傅颂庭打过了招呼,傅染不喜交际,找了个借口躲到安静的一角。范娴拉着尤应蕊穿梭在人群中,神色漾出自然的亲昵,毫无拘束,“蕊蕊,听说赵伯伯家的儿子刚留学回来,我一早就和你赵伯母约好了。”

“妈,你这是在给我相亲呢?”

“总要给你找到个好人家后妈妈才能放心,谁让我们蕊蕊是我的心头肉呢?”

尤应蕊笑得乖巧,跟在范娴身后没再多说一句话。

傅染站在葡萄架前依稀听到身后传来说话声,“土鸡变凤凰,一看就不是同个档次的人。”

几道人影风姿卓越而来,她半边月色被阴暗给挡去,为首的女子轻拍傅染肩膀,“你便是明三少的未婚妻吧?”

明知故问。

“有事?”

“呦,这什么态度,你不懂礼貌吗?”

“礼貌也是要分档次的。”

女子面色僵硬,手掌悻悻收回后环在胸前,“怎么没见明三少,前段日子我们还在迷性一起疯玩过。”

傅染知晓她有心挑衅便想避开,擦肩而过时鞋子不小心踩到女子裙摆,耳边顿时传来炸毛的声音,紧接着一巴掌毫无预警拍过来。

“啪!”

清脆响亮无比。

饶是她再有心理准备,也没想到对方会出手打人。

傅染捂住脸。

“看什么看打的就是你,”女子气焰嚣张,紧接着报出自个高官老爹的名字,“我谅你也不敢还手,你该窝在那小地方永远别出来,省的蕊蕊受这么大委屈。”

傅染管你老爹是谁,她吃不得亏,眼见女子嘴巴一张一合指不定说出更难听的话,她毫不犹豫抡手甩去。

范娴带了尤应蕊匆忙赶来时场面已近失控,女子哪里受过这等气,也不顾礼仪和姿态,傅染躲闪之余不想手臂撞在坚硬的桌沿,只听得哐当一声,李韵苓给她戴上还不满3天的镯子就这么碎成两瓣。

她大惊失色,忙弯腰去捡。

“怎么回事?”

傅颂庭同另一名年纪相仿的中年男子大步走来,女子捂着脸挽住对方的手,“爸,她打我,你看看我的脸。”

傅染捡起那只镯子,可惜了这么好的玉。

身子才站起一半,膝盖还是弯着的,头顶一道严厉的男音却如五雷般炸响,傅染不得不支起膝盖,才能听得真切些。“爸,您说什么?”

傅颂庭盯着她的脸重复道,“小染,给王小姐道歉。”

女子面色得意地扬起脸,中年男子连忙打圆场,“老傅算了,絮婷也有错。”

范娴松开握住尤应蕊的手,她紧张地护在傅染跟前,“小染,没事吧?”

“小染,给王小姐道歉。”

尤应蕊站在旁边,这个时侯不该她插嘴。傅染扯动嘴角,这巴掌挨得不轻,嘴巴都有些麻了。

插满许愿烛的三层蛋糕从屋内推出来,侍应生不明所以带着满脸微笑说道,“请今晚的公主吹蜡烛。”

傅染咬紧唇肉,抬起沉重的手臂指向尤应蕊,“公主在那呢。”

范娴眼圈泛红,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滋味,傅染拿了包大步离去,傅颂庭和旁边的中年男人赔着不是,尤应蕊拉了女子进屋,围观的人群这才全部散去。

范娴想要追出去,可眼见傅染拦了辆车,她心疼的直掉泪,“小染受这么大委屈你看不见吗?还要她给别人道歉,她受的苦已经够多了!”

傅颂庭收回视线,只冷冷丢下句话,“如果蕊蕊是我的女儿,她今天碰上这样的事我照样也会让她低头道歉。”

明成佑驱车赶到傅家,这席风波正好散去,他从西服口袋内掏出个首饰盒子,十天前这款首饰他就预定了,来的路上正好接到电话让他过去取,他说的去沈宁那自然也是骗傅染的。

拍上车门径自进入园内,视线逡巡一圈未找到傅染,明成佑举步,手臂却被一股力拽住。

“三少。”

他回头望一眼,见是个平日里的玩伴,“你也在这?”

“你方才可是错过了场好戏。”

“噢?”

“你家女人被打了…”他俯身上前细说,明成佑一张俊脸随着男子生动的演说而愈发铁青,男子眼见他眉头紧蹙,目光阴鸷逼人,索性添油加醋一番,直把傅染说得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堪比那旧社会里被压榨的童养媳还委屈。

明成佑退开身,周遭凝结起彻骨冰寒,他掏出手机打给傅染,却听到对方已关机的回应。

敢削他女人,一个个活腻歪了。

尽管他和傅染还未上·床,但好歹是迟早的事,明三少打小秉承个良好作风,人善被人欺,哪怕他拴在旁边的狗都不能让人欺负了去,更别说是个女人。

15亲吻

明成佑进入交际圈时眼中桃花纷飞的艳色直把人迷得团团转,他身材健硕隐约能见白色衬衣下的坚硬腹肌,天生如妖孽一般懂得迷惑人,要想收敛恐怕自个都回天乏术。

傅颂庭忙着应酬,傅染走了,但这个晚宴还得撑过去。范娴若有所思地站在一旁,连明成佑靠近身侧都不知觉,她心里对傅染越发有了愧疚,那孩子心气高,恐怕自回到傅家后受得委屈反而多。

“妈。”

范娴回神,只觉跟前如堵了座大山似的令她喘不过气来,看清楚是明成佑后,她面色极快地闪过尴尬,“成佑?”

“妈,小染呢,我怎么没看见她?”

“她…”范娴轻理喉间哽咽,“小染先回家了。”

明成佑似有失望,星目黯淡地敛了神色,“不是说好等我来接她的吗?”他单腿踩着旁边的石阶,正好看到尤应蕊扶了左脸红肿的王絮婷出来,后者手掌捂住脸眼里难掩愤恨,“我就是看她不爽,凭什么啊她一回来害得你落魄成这样?她哪里能和你比?蕊蕊你看你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

“絮婷,不管怎样你也不能打人,爸妈给我们一起过生日自然是想为我好,你那么一闹,把我置于何地?”尤应蕊嗓音轻柔,如今她身份尴尬,傅染的中途离席势必会令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范娴走过去搂过尤应蕊的肩,“这事和你没关系,别放在心里。”

明成佑听闻,气便不打一处来,说话口气带着惯有的轻浮硬是将心里的愤怒给积压下去,“呦,这不是王家千金吗?脸怎么肿成这么个鸟样子?”

王絮婷面色悻悻,“三少也在这?”

“这也是我家,我不在这在哪?”明成佑两手环在胸前,左脚脚尖踮起,上半身斜倚着白色罗马柱,“妈,小染好好的怎么会中途离开?”

范娴脸上挂不住,尤应蕊眼见她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开口,“小染可能有些不舒服,你还是快回家看看吧。”

明成佑把视线调至她脸部,也不说话,直盯得她发毛。

范娴轻拉了尤应蕊的手,“成佑,这是蕊蕊。”

“哪个蕊蕊?”

“她是我另一个女儿。”

明成佑依稀知道傅家的事,但了解得并不深,李韵苓倒是提过一次,只说傅染之前是和人换错了的。

“你好,我是尤应蕊。”

明成佑别的没听清,这‘尤’字却异常深刻,傅染,尤染…

怪不得,他喊她有染时她会排斥至此。

“妈,哪个才是你的亲生女儿?”

尤应蕊伸出去的手僵在原地。

范娴亦是一怔。

明成佑丢下这句话后准备离开,园内景观灯光束交叠,层层拢起的香槟酒杯宛如水晶一般色泽晶润,淡黄色液体能折射出一张张虚伪而冷漠的面容,细碎泡沫香郁温情,可主角都走了,这帮人还庆祝个毛?

只轻轻一脚踢过去,这好不容易铸就的美丽便碎了个彻底,多么不堪一击。溢出的液体飞溅向人群,听闻动静又有不少人聚拢而来。

“成佑,你这是做什么?”傅颂庭紧赶而至。

“再不济,她也还是明家少奶奶,你们自个都不知道爱惜怪不得别人来糟践,我不打女人,可谁敢打我女人我肯定让她接下来不好受,”明成佑弯腰轻拭裤管,冷冷丢下句话来,“你等着吧。”

在明家的地盘没人敢拿这太子爷怎样,只得看着他目中无人地扬长而去。

走出去没多久,只听他又顿足说道,“既然三番两次闹成这样,索性以后都别让她回来了。”

明成佑给傅染打了不下十通电话,可她手机始终关着。

找了一圈无果,明成佑只得回到依云首府,他坐在园内的木长椅上开始等她,临近深夜下了场小雨,傅染的运气总是不好,上次从傅家走出来遇了雨,这次又是。

明成佑两腿交叠,探向门口的视线不知不觉多了担虑,傅染天天躺在身边分掉他一半床的空间,这会她不在,反而不习惯了。

花园内静谧如斯,夜色无光,细雨染过裤腿有了湿意,微凉触觉浸润至心头,明成佑不知抬了多少次头,这才看见傅染蹒跚归来。

她低垂着脑袋,神色恹恹。

明成佑起身走去,站在最高一级石阶上俯瞰她。

傅染连走几步,这才发现一簇身影蓦然出现在眼前,她抬起头止住脚步,半边脸指痕明显,身上的礼服皱成一团,头发也散在了脑后。

“你去哪了?”

“你怎么还没睡?”

异口同声道。

明成佑走下一个台阶,由于站得比她高,傅染只及他胸前以上位子,明成佑见她头发湿漉,肯定淋了很长时间的雨,“你被人抽了?”

“这么明显?”傅染苦笑,伸手摸向脸颊,“嘶——”

痛的厉害。

“长出息了,抽回去没?”

她黑亮的头顶抬了下,一张小脸素面朝天,尽管脸肿着却依旧难掩俏色如嫣的风姿,傅染眼神幽暗,明成佑眼见她潭底渐有水雾酝漾,她轻吸口气,极力以平静的语气来纾解心里郁闷,“当然了,我是那种吃得起亏的人吗?”

她勉强想笑,但是弯出的弧度很难看。

明成佑伸出两个修长手指捏住傅染脸颊,她疼的用手去拍,“明成佑,你松手!”

“给你两边平衡下。”说完,果真更用力地拉拽。

“痛,放开!”

他不想见她这幅样子,所以干净利落想要扯掉这层苦皮。

明成佑松开手后傅染一个劲捂住脸,头顶黑影压下来时她只觉眼里一阵恍惚,手被用力拨开,腰部紧接着被勒住,男人清凉霸势的吻铺天盖地而至,滚烫舌尖撬开贝齿,她仿若能看到明成佑嘴角弯出的浅弧,思绪陷入混乱无边。傅染只觉喉咙口火烧似的滚烫,他吻得极深,极猛,灵舌卷住她的舌尖挑弄吸吮,嘴里抽过烟的清凉薄荷味透出难言迷魅,傅染渐渐呼吸弱了下去,任凭他搂住腰身动弹不得。

16哥哥

明成佑拉住傅染手腕往里走,傅染面容酡红心跳加速,反观旁边的男人倒是一脸常态,他是谁啊,他是堂堂明三少,莫说谁的脸皮能比得过他,可能与铜墙铁壁相比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萧管家一早睡下,客厅内只余一盏清冷壁灯,光线橘黄点缀侧前方几盆极品兰花,傅染安静地跟着明成佑的脚步,指尖湿漉被包裹在男人温暖掌心内。房子又空又大,显得越发冷了,她忍不住打个喷嚏,明成佑顿足,让她先在餐桌前坐下。

“不开灯吗?”她身心疲倦,只想好好睡一觉。

明成佑从厨房捧出个蛋糕,点燃的烛火摇曳风姿,一瞬间,傅染透过炽热无比的明亮看到了男人那双迷不可测的深眸。

她晃了神,惊觉那般相似。

“这是我吩咐厨师给你做的。”

傅染眼里闪过阵阵刺痛,想起在傅家见到的那个三层蛋糕,“我想,我上辈子肯定是个十恶不赦的人。”

不然的话,命途为何多舛,还未见到这世界的第一眼便与亲生父母天涯相隔,待到时光步入正轨,她却成了被遗忘的,仿佛只留她一个是多余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要扮演,她挤也挤不进去。

“你才知道么?现在也没见你是个多好的人,估摸着以后还得有罪受。”

傅染瞪他一眼,“你是好人?”

明成佑手掌落在傅染肩上,胸膛因弯腰而抵在她背后,一把魔魅嗓音发挥至无限诱人,“小爷不喜好人,爷我吃喝嫖赌烧杀掳掠都敢做。”

“像。”傅染笑着挥掉他的手,明成佑就势坐在她身边,“许个愿吧。”

“愿我和你一样,做个彻头彻尾的恶人。”

明成佑烛光下的脸甚比面若桃花,他难以自抑地大笑,“那也得看你有没有那资本。”

傅染真想拿手直接拍他,许是周遭的冷气也被这烛火点热了,傅染不经意跟着他笑出声。

明成佑星目半敛,眼睛定在她浅弯嘴角处出神,傅染侧头,想起方才的拥吻全身不自在起来,“我许完愿该切蛋糕了。”

男人表现出明显失落,在他的臆想中,这时该把傅染紧紧抱住后又狠又激情地蹂躏一番,傅染从他眼里瞅出些不怀好意的意味,“你快点!”

他不情愿地走进厨房,傅染听到里头传来乒乒乓乓的动静,由于餐厅内没开灯,等明成佑走近了她才发现他手里提着把明晃晃的菜刀。

“找不到旁的刀具,就用这个吧。”

别人还以为是来打劫的。

傅染端在手里,挺沉,用来切蛋糕还真是滑稽。

回到卧室洗过澡,明成佑盘膝坐在床上,掌内把玩着手机,“明天我大哥和二哥想见见你。”

“他们回国了?”

“我二哥回国了,大哥在N市,近期有回来发展的打算。”

傅染订婚前范娴和她理清了明家成员间的关系,明云峰有三个儿子,老大脾性最像他但外界传言说是个私生子,明家对外只说他打小身体不好,前几年是在外养病。二儿子是抱养的,只有这明三少自出生来就含着金汤匙,接生那日连警卫军都出动了,这一呱呱落地可谓响彻了半边天。

傅染坐到床沿没动,明成佑把视线从手机上移开,“还不洗澡?”

她双手食指对对碰,有些心虚。

“床都被你弄脏死了。”明成佑用脚轻踢她,傅染赖着不动,半晌才闷闷道,“我把妈送我的玉镯不小心打破了。”

耳边有吸气声,傅染抬起头。

“那可是我爸二十几年前送给她的。”

傅染越发急了,“怎么办?”

“怎么摔碎的?”

傅染只得把经过细说了一遍。

“没事,你明天把另一个也摘了,改明我去寻个差不多成色的糊弄过去就行。”

听他说的轻巧,可傅染心里仍然不安,“行吗?”

明成佑丢开手机,话题转得极快,“有染,我们上·床吧?”

傅染一时未来得及反应,“我还没洗澡…”眼神陡然触及到明成佑赤·裸热情的笑,轻浅呼吸变得紊乱使得暧昧丛生,她逃也似地起身,却被明成佑扣住手腕。

傅染急忙甩了下,他并未坚持,只在她掌心塞了个东西后松掉她的手。

她跑到浴室内才有心思细看,是个首饰盒,里头躺着条很漂亮的项链。

傅染在浴室拖了近一个半小时,实在困得挨着墙壁都能睡着这才不得不拉开门走出去,到床边一看,明成佑兀自睡得香甜,脸部贴向枕头,线条柔和俊朗。

翌日醒来,谁也没提昨晚的事,萧管家把备好的礼物放入后备箱,傅染随明成佑一道出依云首府,见他揉着脖子手臂舒展,看来是不舒服,“你昨晚没睡好?”

“嗯。”明成佑轻哼个音节算是回答,半晌后又补了句,“春梦了无痕。”说完,若有所思睇她眼,傅染权当读不懂他话里深意,指了指脖子里头的项链,“好看么?”

二人一路说话,车子驶进别墅远远听到客厅内传来笑声,佣人帮忙提了东西进去,傅染跟在明成佑身边,沙发上坐着名和明成佑年纪相仿的男子正逗得李韵苓难得开怀大笑。

“小染,成佑,你们来了。”

“这就是我家弟媳吧?呦,这小模样美得怪不得能将成佑那死孩子拴住。”

“二哥,你别总是学妈的腔调。”

傅染定睛一看,十步开外的窗口站了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纯黑色手工西服,微短的发尖,听到他们说话男人转过了身,一张俊脸深邃犀利,他的气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只可远观。傅染呼吸一紧,双腿如被注满铅水再难动弹。

“你好,我是二哥明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