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针正好扫过12点,傅染低应声,“你也是,新年快乐。”

明成佑把车顶的玫瑰花卡在傅家的铁门内,“这是我妈亲手栽种的,据说很难成活,全给我拔来了。”

“你不怕她知道后要你好看?”

傅染刚说完这句话,就看到楼底下有个人正顺着鹅卵石小道往外走,定睛一看竟是范娴。

“我妈来了。”

“我看见了。”

明成佑掐断电话,范娴来到门口和明成佑说着什么,傅染隔得远听不到,过了会只见明成佑捧着束花跟在范娴身后进来,他举起手里的花朝她扬了扬。

傅染拉起窗子,拢紧领口大步下楼。

明成佑站在客厅内,傅染从他手里接过花束,“妈,大半夜的还让他进来做什么,”傅染朝他努嘴,“回去吧。”

“小染,”范娴状似不悦地找个花瓶过来,“你让成佑这冰天雪地地站在门口,像什么话,传出去还以为我们傅家不留人呢。”

“妈,”傅染备受委屈,“是他自己说不要进来的。”

“对,妈,我就过来一会。”

“人家客气你当福气,这孩子一股傻劲。”

明成佑噙笑望向傅染,要不怎么有老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呢,傅颂庭还在看春晚,傅染索性让明成佑去楼上坐会,若立即赶她走指不定要被范娴说成虐待他。

房间内有暖气,傅染给明成佑泡杯热茶,“味道比较淡,不至于晚上睡不着觉。”

明成佑见傅染的电脑摆在书桌上,单曲播放一首轻音乐,明成佑手指抚过笔记本,“我记得你两年前就是这个,怎么不换个新的?”

“噢,还能用,我定时去店里除尘和重做系统,笔记本更新换代的速度太快,没必要跟着潮流走。”

明成佑在椅子上坐定,手指抚过键盘,“我肚子饿了,有点心吗?”

“楼下有,”傅染放掉手里的书,“我去给你拿。”

明成佑点头,“我找点资料。”

身后传来关门声,明成佑快速登陆账号,这是一套他找人专门定制的程序,修长手指快速在键盘上穿梭,两年前尤柚照片被发布出去,他起先也以为是傅染,但现在总觉事有蹊跷,明成佑记得当时尤柚的照片就是存在了这里头。

数据还原精细,明成佑输入大致时间,成串数字飞过电脑屏幕,最终减速后定格。

IP地址及具体地址和发布的时间内容逐一呈现。

照片是从傅染的工作室内被发布出去的。

门口传来脚步声,明成佑轻按退出,傅染手里端着陈妈自制的小担心,“沙琪玛,我吃过不算太甜。”

明成佑拉过傅染的手,“你工作室的老师跟着你都几年了吧,关系跟你肯定不错。”

93差点被揭穿

傅染以为明成佑只是这么一问,她把盛放沙琪玛的盘子放到她手边,“对,先前效益不好走过几个,但后来跟MR签约后,我又想法子把她们找了回来。

明成佑若有所思点头。

“你也看到我们FU实力不俗吧,且私底下跟我关系都比较好。”

“好到肯定能随意出入你的办公室。”

“对,”傅染拉张椅子坐到明成佑旁边,她微微挑眉,“怎么突然这样说?”

“没什么,”明成佑搜了首英文歌作为背景音乐,“我去过你工作室,看到她们进进出出的。”他复又转移话题,“FU,是傅的意思吧?”

“嗯,满大街英文标示,我也要跟着潮流走嘛,FU,多有意义?”

“当初怎么不叫UFO呢?”明成佑揶揄。

她瞪他眼,“你公司怎么不叫UFO?”

明成佑笑着拉住她的手,“MR,难道里头的含义还不够吗?”

MR。

傅染嘴里反复念道,她听到的时候从未多想过,如今经他提醒,恍然大悟,“明染?”

“以我之姓,冠你之名。”

接手世颂改名之初,尤应蕊倒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她欣喜地拉住明成佑手臂,“MR,明蕊是吗?成佑我喜欢这个名字。”

明成佑恍了神,他心里的初衷认识的和不认识的可能都不会知道,就像傅染,他点了句,她才会往那方面想。

傅染倚在明成佑身边,“MR,原来还有这层含义。”

他张手拥住傅染双肩,“一早摆在那的事实,你眼睛长头顶去了。”

明成佑望了眼时间,毕竟是三更半夜又不像以前那样名正言顺,这样待在房间久了总不好,傅染也未挽留,送他下楼。

傅颂庭还在看电视,范娴早挨不住,头枕着傅颂庭的肩膀,上身披了件大衣,傅染莞尔,拉着明成佑径自往外走,“待会我跟他们说一声,这时候我们就别过去打扰了。”

明成佑目光穿过客厅,落在相偎的二人身上,心里免不了漾起惆然。

傅染跟他相携走出傅家大门,明成佑发动引擎之际,傅染抬手敲了敲车窗。

他徐徐落下车窗,露出坚挺鼻子以上雕刻般的五官,明成佑以眼询意。

傅染弯腰,“成佑,别回中景濠庭了,去你妈那吧,大过年的别让家里太冷清。”

明成佑目光掠过傅染颊侧,脑中猝不及防撞入方才在傅家客厅内见到的一幕,他拉住傅染的手放到嘴边轻吻,声音哑然,“好,我知道。”

傅染握起手指,同他十指交扣,“回去吧,路上开车当心。”

明成佑眼见傅染的身影在后视镜中慢慢变成一个黑点,直至消失不见,他踩了油门,跑车轰鸣声撕拉开寂静苍凉的夜,他很快回到明家,明成佑打开大门走进去,令人恐慌的黑色隔断外头的景观灯灯光。

他隐约看到客厅内有闪烁亮光,明成佑走过玄关,客厅内的大电视机开着,声音很响,似乎想借机拂开这本该在国人最热闹的夜晚却清冷寂寥无比的气氛。

李韵苓坐在沙发内,上半身歪斜应该是睡着了,明成佑放轻脚步走去,拿起旁边的薄毯放到她膝盖上。

李韵苓陡然睁眼,伸手一把抓住明成佑的手腕,可能正做着梦,表情说不出的朦胧,待看清楚面前的人后,手里劲道这才慢慢松开,“成佑,你不是说要回中景濠庭吗?”

“妈,家里怎么就你一个人?”

李韵苓抬手抚了下看发髻是否松散,“每逢过年都是我一个人,萧管家和佣人们也要回家,明嵘那孩子性子野估摸着又跟朋友出去玩了,现在你爸也走了…”

明成佑坐到李韵苓身旁,拿过遥控器把声音放轻,“妈,对不起,这几年我在外面一直忽略了你的感受。”

李韵苓在儿子手背上轻拍,“如今看到你能东山再起,还有什么比这更令我欣慰的,成佑,你是我明家堂堂正正的儿子,妈妈这辈子希望都在你身上,你好了,我才能好。”

明成佑伸手揽过李韵苓,“妈,你恨爸吗?”

李韵苓久久未开口,明成佑目光扫向书架上摆着的明云峰的照片,李韵苓低叹,“有什么恨不恨的呢,”到底是爱多过恨一点,还是恨多过爱一点,她自己都分不清,“毕竟过去的二十几年,他真是把你捧在手心里疼爱的,成佑,这点我很欣慰,因为你是我的儿子。”

倘若说不怨不怪,那都是假的。

李韵苓唯一能说服自己的,只有这个理由了,明云峰最爱的,始终是她的儿子!

“妈,上楼休息吧。”

“成佑,你待会还要回去吗?”李韵苓拉开盖着膝盖的毛毯准备起身。

“不了,这几天我住在家里陪你。”

明成佑搀扶李韵苓起身,他走过去打开灯,又把电视关掉,母子二人经过书架前双双望向明云峰的照片,李韵苓站定脚,“成佑,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怨,遗嘱的事别怪你爸,肯定是老大做出来的事。”

明云峰去世后,李韵苓反复向明成佑强调,所有的事都跟明云峰无关,要怪就怪明铮。

明成佑搀扶她上楼,给她准备一杯温牛奶,看着李韵苓入睡后,他帮她掖好被角站在床畔。

何止是赵澜,李韵苓这两年又哪里好过?

明云峰之前从未对外承认过明铮私生子的身份,家里还有个抱养的明嵘,所以外界对明铮最多的只有猜测而已。直到在明云峰的追悼会上,他公然带着赵澜前来祭拜,这层窗户纸才算被捅破。

李韵苓两年来不出去应酬名为修身养性,其实还是在避开舆论的压力。

出生于名门望族,最担心的无非是名誉受损。

明成佑过年这几天一直留在家里陪李韵苓,明嵘很少过来,尤应蕊自前两日来拜过年后也依着明成佑的意思没再出没于明家。

到了初五才算有空闲时间,明成佑去傅家接傅染,昨晚和叔叔婶婶说好今天过去,傅染揣着给尤柚准备的礼物上了车。

才到小区,遥遥看见尤柚穿了长及膝盖的羽绒服,一边跺脚一边把手放在唇边呵气似在等他们,看到明成佑的车,尤柚欢快招手,“这呢。”

傅染打开车门,跟尤柚一起走进后车座,“我们又不是不认识路,怎么还出来接?”

“我等不及嘛,”尤柚双手趴向驾驶座的椅背,“姐夫!”

这一声称呼响亮无比,底气十足。

明成佑将准备好的礼盒袋子递给她,“新年快乐。”

“谢谢姐夫。”

叔叔婶婶忙碌着择菜配菜,婶婶让叔叔先出去招呼,不大的客厅内热闹十足,茶几上摆满果盘瓜子类,傅染把礼盒一个个拎进叔叔婶婶的房间。

“小染,你们过来就是了还带这么些东西。”

每次来都让他们破费,叔叔实在不好意思,他从橱柜内拿出两个高档礼品盒,“这里面是茶叶,我单位里发的,你们待会带回去。”

明成佑看了眼,“叔叔单位还有这样好的福利?”

“对对。”

傅染敲下明成佑的手背,一看就知道是叔叔特意去买的,她示意明成佑别说破,“谢谢叔叔。”

饭后,婶婶端了几杯茶过来,给傅染和尤柚一人一杯自制的香柚蜂蜜茶,客厅靠近阳台的地方摆了张桌子,叔叔提议打麻将,午后阳光充足,傅染推说不会,明成佑在旁说教她,眼见叔叔婶婶兴致勃勃她也不好拂了他们的兴。

尤柚搬张凳子围观,四个人除去傅染外各个是老手,尤柚自然得做她坚强的后盾。

明成佑在傅染上家,她又是砌牌最慢的,所幸陪宋局他们打过一次略知道些规则,只是反应不若老手来得快,也经常会出错牌。

尤柚耳濡目染,但没有玩过水平也一般,明成佑凑过去看傅染的牌,她伸手推开,“做什么?”

“我帮你把把关。”

“不行,要玩就得认认真真,”傅染手肘撞了下明成佑示意他回自己地方待着,“轮到你出牌了。”

行吧,她较真起来谁都要靠边站。

傅染犹犹豫豫打出去个二筒。

“胡了!”婶婶兴奋地把码放整齐的牌往前一推。

“哎呦,这牌正是我妈需要的。”尤柚不无遗憾扬高声,“我们就等摸进来一张牌就能胡了,妈,你可真能挑时机。”

“那当然,”婶婶得意地喝口水,“此刻不出手更待何时啊。”

明成佑坐在旁边没说话,连着几副都是傅染发出去的牌送给别人胡,明成佑实在看不过去,“你眼睛往台上瞅瞅,自个的牌打之前想清楚会不会冲到别人手里。”

“我当然是哪张不想要就打哪张。”

明成佑指了指自己打出去的一条,“我这儿有一张,叔叔先后打出去两张,假如你手里也有一张的话,这种牌冲的几率比较小,懂吗?”

傅染似懂非懂点头。

“到底懂没?”

“懂了懂了。”傅染砌牌、摸牌,明成佑挨过去,她倒是没再推开,几圈后明成佑打出去张五筒,傅染心里默念自己缺的牌,一看到五筒眼睛咻然发亮,激动地推着手里的牌,“胡了,胡了!”

推了几次才完全推倒,她伸手拿过明成佑打出的牌,“四六筒正好差个五筒,对吧?”

叔叔婶婶凑近看,“对,是胡了。”

尤柚捧着蜂蜜茶,在旁摇头晃脑,“姐,你别净想着赢姐夫的钱,你们是一个锅里的懂不?拿出你的实力把我老爸老妈钱包掏空才是真的。”

“这Y头,白养你这么大了。”

傅染从明成佑一堆钱里头扒拉出张五块小票子,明成佑笑了句,“瞧这点出息。”

眼里竟已是满目宠溺。

傅染第一次赢牌哪里管自家别家的,她充分发挥了一句话,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谁都能看得出来明成佑有心让着她,麻将这玩意一玩还容易上瘾,傅染照着明成佑教她的,下午倒也轻松胡了几副牌。

放在兜内的手机铃声陡然打破这宁谧而安详的午后,明成佑脸色微变,只是没接。

“谁啊?”傅染漫不经心问道。

叔叔婶婶也把视线投向明成佑,他气定神闲摸张牌,“一般的骚扰电话和推销电话在我手机里都是这个铃声。”

“推销电话是很烦,前两天还有人问我家里要不要买保险。”叔叔边打牌边说道。

傅染丝毫没在意,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牌上。

尤应蕊出门前找了条宽大的围巾和外套,她盯着手机半晌,明成佑显然没有要接她电话的意思。

她大步走出小区,在门外伸手拦辆的士车。

明成佑前几天让她今后要去中景濠庭的话别开车,有些媒体依旧习惯咬着他不放,对他的私生活更恨不得一探究竟。

“小姐,请问去哪?”

“中景濠庭。”尤应蕊穿上直到脚踝处的超长款羽绒服,到达目的地后,她在车内戴好帽子,一条围巾裹住鼻子以下部位,她走到别墅前开始按门铃。

半晌不见动静,她掏出钥匙开了铁门进去。

正在此时,她听到成串脚步声由远及近,尤应蕊回头看见不少人向着她的方向冲来,有扛着摄像机的,也有的举着话筒,“看,在那!”

尤应蕊想离开已经来不及,她慌忙关上铁门,逃也似地进了别墅。

尤家客厅内阳光充足而温馨,傅染背着阳台,肩头是满满的金黄色,她神色专注,嘴角微微上翘应该在想着如何出牌,浓密的睫毛出门前只刷了层黑色的睫毛膏,自然而卷翘,明成佑凑过去,“你需要什么牌?”

傅染哪里不知道他总是故意放她牌,她脚在桌子底下一扫,“认真点,别看轻我实力。”

“哎呦,”尤柚喊了声,“姐,你跟姐夫打情骂俏也就算了,可你踩着的是我的脚。”

傅染脸一红,“对不起尤柚。”

明成佑踮着脚打出张红中,“要吗?”

傅染才说要展现自个实力,这时候断不能弃械投降,麻将一直打到将近日落西山才结束,婶婶让叔叔在这收拾,自己一边走一边系着围裙去厨房准备晚饭。

傅染把赢到的十块钱交给明成佑,“收着,这是我打拼一下午的成果。”

她推着尤柚进了房间,明成佑则留在客厅陪叔叔收麻将牌,傅染望了眼尤柚的房间,被子叠放整齐,床褥干干净净令人看着心情大好,“尤柚,最近李琛没再来找你吧?”

“没有,”尤柚神色间有犹豫,“起先来过一两次,但我说什么都不肯见他,他可能也就没了那份耐心。”

傅染和明成佑吃过晚饭才离开尤家,明成佑将她送到门口,傅染眼底有淡淡倦意,“快回去休息吧,今天闹了一下午真累了。”

她眼看着明成佑的车开出去,这才折身走入别墅内。

车子驶出将近百米,明成佑掏出手机准备回拨,来电显示再度使得手机屏幕亮起,他毫不犹豫接通,“喂,应蕊。”

“成佑你在哪,你快回来,”尤应蕊声音惊慌,语无伦次道,“我在中景濠庭,我不知道是不是被人跟踪了,外面有好多记者,怎么办?”

“你待在屋内别出来,我很快就到。”明成佑切断通话,手机随手丢向副驾驶座,车子风驰电骋般加速,迅速消失在漆黑如墨的夜里。

中景濠庭的保安先到,正在驱逐混进来的记者,明成佑的车通过自动感应系统进入大门,有记者在外嚷道,“三少,请问方才进入你屋子的是谁?是你的女朋友吗?可你对外一直宣称并没有新恋情。”

明成佑手掌用力砸向方向盘,他进入别墅后在底楼找了圈并没看到尤应蕊的身影,明成佑面色铁青上楼,尤应蕊听到脚步声从卧室出来,“成佑,你总算到了。”

“怎么回事?”

尤应蕊穿着连衣裙跟在明成佑身后,他走到落地窗前,手掌隔开窗帘,冷戾的眸子望向大门口。她杵在卧室中央,“我也不知道,我接到条短信让我来中景濠庭,我尽管有怀疑但打你电话没人接,我担心有事,心想之前来过这么多次没出意外,我没想到会有那么多记者守在这。”

“短信?”明成佑剑眉紧蹙,墨色瞳仁内阴兀而隐约承载盛怒,他摊开手掌,“手机给我。”

尤应蕊急忙从包内找出手机,翻找到短信后递给明成佑,短信的内容很简单:速来中景濠庭,有意想不到的事正要发生,错过别后悔!

没有署名,陌生人的号码。

明成佑一挥手,拿着手机在尤应蕊面前扬了扬,“你以为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我跟傅染上床?”

尤应蕊眼圈通红,“不是,我担心你,所以…”

明成佑把她的手机丢出去,砸在了不远处的沙发内,“应蕊,跟着我的两年你最该清楚,实话实说肯定比隐瞒要好。”

尤应蕊轻抿下唇,抬起头望着男人清冽的眼色,隔得如此近,她照样看不进他眼底,“对不起,我当初一时心急,是有这个想法。”

明成佑背光而立,面色倒是缓和了些,他目光扫向床上的外套和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