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晚喝醉酒是不是跟你说了很多话?”

罗闻樱捡起地上的丝袜,“是。”

明铮走到酒柜前,从里面选了瓶酒。

“还没喝够吗?”

他旋身递给罗闻樱一杯。

“把那些事都忘记吧,就当是我脑子不清醒。”

罗闻樱把酒杯放到床头柜上,伸出白皙的腿,将卷起的丝袜一点点往上拉,“很难接受是吗?”

“不是,”明铮却回答的干脆,“没什么接受不接受的,对我来说我妈只有一个。”

傅染昨晚回去后倒头就睡,她需要休息,不然的话人真要彻底垮了。

打电话联系不上陈妈,傅颂庭只得从家里找了个人过来轮番照顾。

傅染睡到午后才醒来,想起床却怎么都爬不起来,身体已经疲倦到动弹不得。

她睁着眼躺了约莫半小时,这才勉强下床。

吃过佣人送来的午饭,傅染先去范娴病房内替她擦药,忙碌到将近两点,她这才走向明成佑所住的病房。

眼睛内似乎被什么给刺了下,傅染定睛一看,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尤应蕊站在病房门外正跟李韵苓说着话,试图让她相信自己的清白,“妈,难道您也不信我吗?我真的没做过那些事,况且我把她当亲妈一样。”

傅染加快脚步走过去,嗓音不由轻颤,“你为什么会在这?”

尤应蕊扬起下颔,“我没做过,没有证据当然要放我回来。”

“没证据?”傅染忍不住眼里酸涩,“我就是最好的人证,尤应蕊,当时别墅内只有我们三个人,除了你还能有谁?”

“你想诬赖我当然把什么都怪到我头上,”尤应蕊出声反驳,“妈,您别听她的,警方要是能找到证据我还能回来吗?”

“难道你想说你没去过云水千山?”

尤应蕊回答的笃定。“我没去过!”

这样的颠倒黑白,傅染气的一口腥甜冲到喉间,李韵苓皱起眉头,“你们两个要吵出去吵,真嫌成佑的病还不够重是吗?”

“妈,”尤应蕊伸手指向傅染,“现在她肚里的孩子都没了,我们没有必要怕她,您也知道那是成佑唯一可能有的一个孩子,她一直都不想要,如今却赖到我的头上,傅染你以什么身份来指责我?你不过是个第三者而已!”

李韵苓耳膜被刺得阵痛,仿佛看到那时候的自己,也是这般趾高气扬指着赵澜骂。

可她和尤应蕊却都输给了外人眼里的第三者。

孩子流掉的事,李韵苓也从明成佑嘴里得知,她转身要进入病房内,门从里头被打开,出来的两名警察正是那天给傅染负责录口供的。

她赶紧上前,声音很冲,“她为什么会被放出来?明明她才是凶手。”

“傅小姐,对不起,”警察望了眼尤应蕊,“由于证据不足,我们也不能只凭你单方面的证词。”

“那至少能证明她去过我家吧?门口不是有监控吗?”

警察也在查这件事,“我们去调取过,却发现最近一星期的监控录像失窃,保安室的人一一盘问过,也没发现有何疑点。再说经过身份验证的信息调出来,没有属于她的。”

傅染难以置信地望向尤应蕊。

“你听到了吗?傅染,不是单凭你三言两语就能为所欲为的,我没做过,你自然奈何不了我。”

“小姐。”陈妈脚步匆忙赶过来,“你怎么不在病房休息?”

“陈妈?”傅染脸色扬起犹疑,“打电话给你为什么一直不接?”

“对不起,我临时有事回了趟家刚知道夫人出事我就急忙赶到医院来了。”陈妈跑得气喘吁吁,前额都是汗。

“陈妈,”傅染想到那天陈妈出去跟尤应蕊进屋几乎是前后脚的事,“我妈出事当天,你看到尤应蕊进来了吗?”

陈妈目光扫向尤应蕊,对方神情淡定,陈妈潭底闪烁下,急忙摇头,“没有,我出去时也没碰到。”

傅染最后的希望破碎,陈妈垂下眼帘走过去,“小姐,我送你回病房吧?”

尤应蕊朝那两名警察道,“没事的话你们也请回吧,我丈夫身体不好不希望有人来打搅,对了,我也想告她一条,告她勾引有妇之夫可以吗?”

傅染咬紧唇肉,“尤应蕊,你真以为可以逍遥法外吗?”

病房的门再度被推开,李韵苓面色不悦,“吵什么吵,傅染,成佑让我带句话给你。”

傅染唇角轻颤,“什么话?”

“他说以后不想再见到你,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他对不起你也好,伤害了你也罢,有债,”李韵苓眼圈泛红,“有债下辈子还你吧,你赶紧走!”

“妈,别跟她废话,我们进去。”

陈妈拉了下傅染的衣袖,“小姐,傅先生到处找你。”

傅染看到门板在她面前合起,有种恍惚,倒也不是不怨不恨,只是感觉什么都被冲淡了,徒增无力感而已。

尤应蕊跟在李韵苓身后进屋,看到躺在病床上的明成佑,她鼻子忍不住酸意扑过去,“成佑。”

李韵苓走到床边,态度与方才截然不同,“蕊蕊,你说实话,傅染说得是不是真的?”

“妈?”尤应蕊抬起头。

迎面一个巴掌重重甩过来,李韵苓也不说旁的话,“你出去。”

“妈!”尤应蕊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

“有些事我不想当着成佑的面说你。”

明成佑从鬼门关走了圈后,没死,精神也在逐渐恢复,“妈,你先出去吧,我想单独跟她说些话。”

“成佑?”李韵苓瞅着明成佑的脸色,出去时朝尤应蕊使个眼色,告诉她明成佑受不得刺激。

待病房门重新掩起,明成佑一把目光才望向尤应蕊,“我的孩子,和傅染母亲被推下楼的事都是你干的吧?”

尤应蕊自然不肯承认,“你什么意思?”

“我原本看在那两年的份上,对你已经仁至义尽,尤应蕊,贪婪也要有个限度!”

“连警察都说没证据,难道凭借傅染三言两语你就想定我的罪?成佑,你真的变了,还是你的心里从来就没有过我?”尤应蕊伤心地站在床畔。

明成佑情绪平稳,嘴巴微抿,“我心里有没有你,你最清楚。”

尤应蕊面色趋近苍白,“我说过,不是我干的。”

“我相信她所说的话,”明成佑半句话便将她堵死,他身子还很虚弱,不能连贯地说话,“那是我唯一的一个孩子,尤应蕊,你可真下得去手。”

她索性闭嘴,站在旁边。

明成佑目光涣散,想到已经成形的孩子,心里一阵剧痛,“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尤应蕊擦干净眼泪,声音带着几分强硬,平日里唯唯诺诺也够了,“成佑,你别听傅染胡说,再说你现在这个样子,想对付我都没办法,”她弯下腰,手指描绘着他的剑眉,“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到时候,我会说服妈让我们两个出国,以后,我肯定不再让你见傅染一面。”

明成佑想挥开她的手,但手臂无力,他双目依旧有神,眼里阴鸷未褪,“你还想摆布我?”

尤应蕊索性心一横,“成佑,你别再打旁的念头了,最后的路就让我陪着你吧。”

“你就这么笃定我要死了是吗?”

尤应蕊几乎同他前额相抵,纤细手指穿过明成佑浓密的发丝,从外面望进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两人是在亲昵细语。

“成佑,我爱你。”

明成佑打断她的话,“如果我告诉你,当初给你签的那堆协议里面,”他缓了口气,说话有些喘,“有一份是你自动放弃所有财产的文件,你还敢说你爱我吗?”

“你?”尤应蕊后背一僵,慢慢直起身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是如你所愿。”

尤应蕊摇了摇头,“成佑,你非要把我逼成我自己都不想面对的那副样子吗?”

明成佑苍白的面色溢出嘲讽,“我死后全部财产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尤应蕊,我想试试你的真心。”

“你!”尤应蕊几近失控,“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我陪着你的几年算什么?”

门口传来敲门声,进来一名约莫40来岁的中年男人。

“三少。”

男人掩上门。

明成佑喘了几口气,带着咳嗽,“李律师,把东西给她。”

男人从公文包内拿出份资料递向尤应蕊。

她手臂僵硬抬起,惶恐地接在手里,这份资料她最清楚不过,翻开几页还能看到自己当时的签名,而明成佑那一栏上,至今空白。

尤应蕊如遭雷击,眼睛圆睁,心跳几乎要跃出胸口,这代表着什么,对她来说无疑是比天塌下来更大的打击。

“三少,按着您的吩咐这份协议书一直锁在律师事务所的保险柜内。”

“难道,”尤应蕊眼泪淌出来,“我们?”

明成佑目光斜睨过去,“我只是让你签了字,却没有让律师真正去办理,尤应蕊,这就是我给你的婚姻!”

“不!”尤应蕊手指紧捏着协议书,“我不信!”

“尤小姐,你们两个在法律上确实没有夫妻关系。”律师在旁提醒。

尤应蕊哭着摇头,她小步子走到明成佑跟前,“你只是太忙忘记了是吧?你说过会跟我结婚,我方才说得都是气话,你是不是想看我的表现再决定是不是要跟我结婚?成佑?”

明成佑已经失去耐心,“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的,在外界眼里你是明太太,”他话说得太多,越发喘的厉害,“我怎么可能让傅染背负那样的名声?说到底,还是我不想结婚,连将就都做不到。”

尤应蕊仰起脸,脸上一道道冰凉,“好,原来说到底,我竟然成了你手里的牺牲品?明成佑,那两年里,在你生命垂危的时候好歹是我陪着你!”

“我给过你机会,但却是你亲手将它一点点摧毁掉的。”

“好,好,”尤应蕊扬了扬手里的文件,“明成佑,你真自私。”

他并不否认,“当初,你不说你是自愿的吗?”

尤应蕊只觉无尽的窒息感压来,她拿着文件快速冲出病房,边跑边哭,几年来的感情,最终被逼到这一步。

她对明成佑的爱,她从来都不怀疑。

坐上车后,尤应蕊掏出手机快速拨通个号码,“喂,你在哪?我要见你。”

她开车很快来到一家位于偏僻地段的茶室。找到包厢进去,男人已经在里面等着。

尤应蕊二话不说把文件砸到他跟前,“这是为什么?到底哪份才是真的?”

男人拿起后翻看,忽然扬笑道,“原来连婚都没结,你说你混到这样的地步,该说你可怜呢还是可悲呢?”

“你骗我!”尤应蕊怒不可遏,“你居然骗我?”

男人递给她杯沏好的茶,“消消火,我不过是看你一直站在原地不动,在背后推了你一把而已。”

尤应蕊眼里泪花未干,“要不是你,我会沦落到现在这样吗?你难道不怕我把什么事都说出来?”

男人好整以暇喝口茶,似乎并不怕她的威胁,他慢条斯理从口袋内掏出样东西,掀开几层丝帕,“你应该感谢我,倘若这东西落到警方手里,你今天还能站在这吗?”

尤应蕊脸部血色褪尽,掌心下意识护着腕部摩擦出来的伤口。

那一幕触目惊心,她至今记得,男人给她看的东西是一截摔碎的带血玉镯,还是李韵苓给她的。

原本是一对,其中一个在生日宴上傅染给摔了,而这一个,也未幸免。

尤应蕊伸手,男人却先一步盖上帕子拿回去,“这东西我先替你保管,你也别心急,迟早有天会还给你。”

“你在哪里找到的?”她当时把摔碎的镯子捡起来后回到家才发现缺了一块,为此还忐忑许久。

男人的注意力落到那份协议上,他并未回答尤应蕊的话,反而岔开话题道,“既然文件都在你手里了,让他按个手印也不是难事,一旦生米煮成熟饭,哪怕立即离婚,你也能拿到不少财产,再说你可以耗着,成为他将来遗产的继承人。”

“可他说,我在签署文件的时候已经签了放弃财产的协议书。”

男人思忖片刻后,了然而笑,“不可能,既然你们没有结婚,哪里来的放弃财产一说。”

尤应蕊顺着他的话细想,也是,明成佑应该是想试探她,可她偏偏沉不住气。

127杀夫!孩子他在(精)

傅染回到病房前,陈妈一路上始终低着头。

傅染手握向门把,想要拧开的瞬间又收回去,“陈妈,你跟我来一趟。”

“小姐,您快休息吧。”

傅染不做声,径自向前走,陈妈只得跟她来到玻璃窗前。

傅染隔了层透明的玻璃望向病房内,范娴昏迷至今并没有醒来的迹象,不知道医生所说的奇迹到底能不能在她身上发生。

陈妈眼眶通红,“夫人。”

“陈妈,你跟着我妈多久了?”

“二十几年了,从夫人嫁到傅家我就跟来了。”

傅染手掌抚向那层玻璃,“你知道我妈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吗?”

陈妈目光盯着病床上的范娴,摇了摇头。

“是尤应蕊进入云水千山后把我推下楼梯,我妈摔成这样也是她害的。”

陈妈潭底一闪而过的痛楚,眼泪也忍不住,“夫人!”

“陈妈,”傅染侧过身,眼睛直勾勾盯着她,“你当时真的没看到尤应蕊进来吗?”

“我,”陈妈犹豫后果断摇头,“我真的没看见。”

傅染点点头,尔后便不再多说什么。

赵澜得知范娴出事,在医院外面买了东西来探望。

傅染在病房内保胎,毕竟打击太重再加上连着几天没好好吃上像样的东西,大人能够硬挺,可孩子受不了。

赵澜神色憔悴,陪着傅染坐了会,没想到明铮会突然进来。

傅染率先看到,但毕竟心有愧疚,她强撑起身,“哥哥。”

明铮俊脸冷毅,大步走过去拽起坐在床边的赵澜的手臂,眼睛几乎没看傅染一眼,“走,回家。”

“我不走,我想留在医院。”

明铮听闻,脸越发铁青,“你白天晚上都不回家想做什么?妈,你是不是只想认他?”

赵澜缩着肩膀,“明铮,现在成佑病情很不好,我要留在这。”

“他不好?”明铮眼里泛出血色,“我被人指着骂是私生子的时候你让我忍,他们母子对我处处赶尽杀绝,你也让我忍,妈,现在明成佑才是你的孩子,你也让他忍吗?”

赵澜哑口无言,捂着脸失声痛哭。

傅染忙掀开被子下床,“哥哥,你别这样。”

明铮抬起眼望向傅染,潭底的冷漠和陌生令人心悸,“这个秘密是他临死前告诉你的,可你却瞒到今天,说到底,你心里还是向着明成佑对吗?要不是他病危你才打电话给我们,你是不是真得打算要瞒我一辈子?小染,你对我哪怕有对他的十分之一好,你都不会狠得了这个心!”

面对明铮的指责,傅染无言以对,他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对,明云峰让她一再要保守秘密,可说不说还是取决于她,傅染为自己找不到任何能够辩解的理由。

明铮拽着赵澜大步往外走,赵澜想着病重的明成佑说什么都不肯离开。

傅染担心出事,赶紧穿上鞋子追出去。

两人已经来到电梯口,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明铮抬腿才要走进去,在看清楚里面的人后,又退了回来。

李韵苓伸手挡住即将关闭的门,她走出电梯,目光近乎贪婪地盯着明铮。

男人却冷冷撇开眼,“妈,我们走。”

“等等,明铮,”李韵苓上前拽住他的手腕,“我相信傅染说的话,我才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亲生儿子,明铮,对——”

话未说完,明铮一甩用力收回自己的手,“可是我不相信,你也别白费心思,我从没想过会跟你有什么关系,你那时候不经常让我别喊你妈吗?说我不配,我告诉你,我也不屑。”

“明铮,妈知道错了,我没想过你可能是我儿子,”李韵苓悔不当初,精神看上去一点不比赵澜好,她手里捏着才出来的单子,“这是我和成佑的DNA鉴定书,他真的不是,真的不是。”

说到这,李韵苓心痛的几乎弯下腰,27年来的感情不是一句私生子就能抹灭的,她全部的心血都倾注在明成佑身上,甚至为了他,不择手段算计明铮,曾一度将他狠狠踩在屈辱卑微的脚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