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知道。”明嵘拿着资料准备上楼。

“还把公事带回家来做吗?你也别太累。”李韵苓随口嘱咐几句,目光不经意瞥过明嵘手里的资料袋,明嵘应了声上楼。

李韵苓瞅着资料上的文字有些熟悉,她思忖片刻后上楼,明嵘把文件放在书桌上,李韵苓推门进去没见到人,浴室内的水声沙沙传来,李韵苓拿起文件一看,上头的项目名称她记忆尤深,是堑堃近阶段全力正在争取的。

她面色掩不住的疲惫,看来,MR和堑堃还在斗。

李韵苓把文件从资料袋中拿出来,上面是详细的堑堃对这项目作出的企划案及报价等,她随手抽了张后又把其余文件塞回去。

王叔开车带着李韵苓去到明铮所住的别墅。

走进客厅却并没见到明铮的身影,赵澜哭红了眼睛迎过去,“你见到明铮了吗?知道他在哪吗?”

李韵苓被她问的满头雾水,“你这话什么意思?”

赵澜闻言,捂着脸再度哭出声,“我对不起他,明明不关他的事我却不分青红皂白打了他,现在手机也打不通,方才去堑堃,门卫根本不让我进去。”

“什么,你打他了?”李韵苓脸色瞬间惊变,眼里的疼惜和痛恨藏匿不住,“你有什么资格打他?你凭什么打他?”

她伸手推了把赵澜,赵澜趔趄下,长期隐忍的委屈再加上这段日子对明成佑的担心使得她神经绷成一道拉紧的弦,只是一直没有爆发出来。

李韵苓气得脸色铁青,“要是明铮有个好歹,我不会放过你!”

“你何时有放过我?”赵澜直视她双眼。

“你说什么?”李韵苓拧起眉尖。

“你不是说我有什么资格打他吗?我告诉你,就因为明铮从小是我儿子,我才习惯要打他,因为他从小身份的特殊,我跟他不止一次说过,他去明家要安分守己不能动别的念头,你们把他找回去,已经是最大的恩赐。我让他别跟成佑争,更别跟你起冲突,你那时候让他不准跟我见面,我也照着你的意思把他往外面推,我打他的一巴掌不是因为他不再是我亲生儿子,恰恰二十几年来养成的习惯,不关什么事只要涉及到成佑跟他,我都会让他背负着错,李韵苓,说到底我也是被逼成这样的!”

李韵苓嘴唇哆嗦,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她没再说什么,转了身大步走出客厅。

明铮枕着罗闻樱睡一觉,脸上的指痕印犹在,她伸手想触摸时男人眼皮微动,罗闻樱赶紧缩回手,“你好意思不,我两条腿都麻了。”

明铮倾起身,手掌轻揉眼角,随手拉住罗闻樱皓腕,“走,去吃晚饭吧。”

罗闻樱才要动身,两条腿却不听使唤,她靠着沙发半晌动弹不得,“让我坐会,腿麻。”

明铮挨回她身侧,手掌直接按住她大腿,“我给你揉揉。”

她一掌将他的手挥开,“别想着占人便宜。”

明铮浅笑出声,“我还真没想动歪脑筋。”

罗闻樱待两腿能走后这才跟着明铮下楼,车子驶出门口,速度很慢,忽然另一辆车上下来个人影正大步迎过来。

明铮踩了刹车,一时未看清是谁。

罗闻樱定睛细看,目光不由别向明铮。

李韵苓拦在车前,待车子完全停稳后才走到明铮身侧,她伸手拍了拍车窗。

明铮却丝毫不为所动,重新发动引擎。

“明铮,明铮你听我说,”李韵苓看到他脸上的指痕心疼不已,她忙不迭从包里掏出张纸,“你看,这是我从明嵘那里拿出来的。”

明铮放下车窗,接过李韵苓手里的纸张。

罗闻樱凑近一看,是她目前正跟进的一个项目。

明铮讥诮瞅向李韵苓,他扬了扬手里的纸,“你什么意思?”

“妈只想给你提个醒,堑堃可能有人外泄了资料,我希望你们两兄弟别再斗下去,都收手吧。”

“谁是你儿子?”明铮眼里一道厉色闪过,左手猛地往外甩去,白色A4纸擦过李韵苓的脸发出哗啦巨响,他打了个方向盘,车轮压在李韵苓脚尖跟前,尔后飞驰出去。

她怔怔盯着车子消失的方向,脸上有被纸边擦过传来的剧痛感。

“准新娘,笑一个,这样才能画出好看的妆哦。”

傅染又走神了,她恍惚后盯着镜中的自己,白皙的脸,浓妆淡抹总相宜,却印不出一点桃花别样的红。整张脸仍旧是苍白的,化妆师熟练地给她搭配首饰等,“准新郎还没有来吗?”

傅染拿起梳妆镜上的电话给李蔺辰拨过去,无人接听。

她索性让化妆师停下手,“等他一起来吧。”

“好的。”

秦暮暮和宋织本来说要过来陪她拍结婚照,可被傅染婉拒了,何苦还要这么累在别人面前强颜欢笑呢?

等了半天不见李蔺辰的影子。

肖总监亲自过来催促,傅染不得已再次要给李蔺辰打电话,手指才要按向通话键,屏幕却先一步显示有条短信息进来。

她想也不想点开,是个陌生号码。

信息内容为:蔺辰现在跟我在一起,不会过去跟你拍婚纱照,别等了。我们在秦雅三楼。

傅染勾起抹冷笑,居然还把地址告诉她,既然这么想她过去,想必是有好戏看的。

傅染走进更衣室换回衣服,跟肖总监简单交代几句后去找李蔺辰。

明成佑放在桌上的手机不期然响起,他点开短信,内容大抵同发给傅染的无异,他自然知道这些事背后有一双黑手,目的想来也简单,无非嫌他死的太慢。

他苍白的唇色紧抿,脸上神情无奈,可他就算都知道又有什么用,碰到傅染的事,他想避也避不了。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就是这样吧?

傅染出婚纱店的时候,才发现外面下起朦胧细雨,秦雅是迎安市有名的茶楼,离这也不远,不然的话傅染也懒得过去。

到了那,其实发短信耍的手段也算不得高明,傅染看到李蔺辰对面的龚愿时,也没显出多吃惊,意料之中。

龚愿双手牢牢握住李蔺辰的手一个劲哭,男人尽管背对着傅染,但仍能看得出绷紧的脸部线条,“蔺辰,你究竟要置气到什么时候?我们明明是相爱的,你想要孩子我可以再给你生,你难道非要跟个随便的女人结婚吗?”

李蔺辰似乎抽了下手,龚愿握得越发紧,抬起头目光看到不远处的傅染,她索性起身坐到李蔺辰身边。

傅染走过去,耳朵里始终萦绕着龚愿的哭声。

她把包往桌上一放,“蔺辰。”

李蔺辰抬起头,神色微愕,“小染,你怎么会过来?”

“你忘记约好拍婚纱照的事了吗?”傅染看也不看龚愿一眼,“我接到个陌生短信说你在这,让我别等了,但有些事我觉得还是当面问清楚你比较好,省的有误会,这婚你还打算结吗?”

“蔺辰,”龚愿适时缠住男人手臂,“你赶紧跟她解除婚约。”

李蔺辰不耐烦地挥开女人的手,“这就是你所说的见最后一面?龚愿,我以为你要寻死我才出来的。”

这人的嘴巴,似乎不亚于明成佑。

龚愿闻言索性双手紧紧搂住李蔺辰的脖子不放,“蔺辰,你还记得我们的孩子吗?”

傅染只觉悲哀,一份爱情到了无法挽回的份上却还要执意强留,说到底伤的还不是自己?

也就是她对李蔺辰没感情,倘若爱的死去活来,谁受得了龚愿这几次三番的挑衅?

傅染冷眼瞅着这出连闹剧都称不上的热闹,忽然耳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待看清楚来人后,心头不可避免被猛地一击,她没想到明成佑会在这。

“你?”

却发现明成佑脸色不对劲,双目紧盯着在外人看来似乎紧搂着的两人,偏偏龚愿嘴里还一个劲在说,“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你何苦给别人养呢?再说那是个不详的女人,谁摊上她谁倒霉。”

明成佑额头处青筋直绷,傅染瞅着心里一阵阵抽痛的厉害,要想将双方都推出自己的生活,谈何容易?

傅染越步上前,挡住明成佑欲要迈起的脚步,她握住明成佑的手掌,他下意识回握了下,傅染另一手压住他的手背,轻声道了句,“我们走。”

133再度病危

语气丝毫不带强硬,温婉流转且动人。

傅染牵着明成佑的手把他向外拉,男人眼里原先的勃怒也因她此番动作而熄灭,两人顺着楼梯一级级往下走。

“小染!”李蔺辰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显得飘忽而没有真实性。

傅染脚步加快,心里有种念头驱使着她握紧了明成佑的手,男人也用力地回握住,两人穿过大厅一直向外走,眼里视线朦胧来到走廊,才看到一道道水雾迎面扑来。

夹带的凉风,也吹散了傅染一时脑门热的冲动。

她回过神,使劲甩开明成佑的手。

忽然手心里空落落的,明成佑双手垂落在腿侧。

“你究竟想怎样?”傅染张着嘴,但说出来的声音仿佛卡在喉咙口,又轻,不仔细听,听不出内容来。

明成佑却把这话听在了心里,蒙蒙细雨顺风吹来,沾着人的头发丝,尽管雨势不大,但半边身子的衣服还是难以避免的潮湿,傅染抹掉脸上的雨渍,“你又过来做什么?”

明成佑全身浸润着无力感,这话不用傅染问,他自己都想扪心自问。

他就像是一个牵线木偶般被人支配着,只有心才是自己的,他比谁都知道,对傅染的事要不闻不问才能做到真正推开,可耳朵里面听不得对她不利的消息,眼睛更不能看到那些画面。

他的心本就残缺不全了,却非要拿着刀,一下下狠狠再去扎。

不痛么?

可能不痛么?

“傅染,他对你不能全心全意你看到了吗?”

这种问题,在傅染眼里压根就不算什么。

面对他如此苍凉而凄冷的眼神,傅染才知道,明成佑,他不出现,她的生活哪怕别人再闹腾,再翻江倒海,在她心里始终是一汪平静。可是一旦看到他,只一眼,她便犹如孤独飘零于海上的小舟,经不起丁点风浪,随时有可能会摔得支离破碎。

“傅染,他做不到对你好!”

“我知道,”傅染扬高音调喝断他的话,“我比谁都知道,真的要找一个全心对我好的,能找到吗?明成佑,爱情不是我想要别人就一定要给我的,你能替我操心到什么时候?说到底,还是不肯放过自己是吗?”

明成佑背部被倾斜过来的雨水给打湿,傅染睁着眼睛,眼眶里冰冷的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我过得好不好,我心里最清楚,我不指望以后还能幸福,但求安稳。”

但求,她许的愿能够实现。

这句话,却越发刺得明成佑痛苦不堪,“不指望幸福?”

傅染苦笑地勾起唇角,“何必自欺欺人呢?难道你真是认定了让我跟别人结婚,是可以得到幸福的吗?所以你一次次出现在你认为他对我不好的时候,明成佑,在你眼里的不能忍受在我看来却算不得什么,所以,别再有过多的要求了。”

明成佑往后退了步,他处于悬崖边沿,收住一步和迈出去一步,结果都不会改变。

他也总算理清楚,他如此执拗地坚持,是为什么。

生命到达了迈不过去的坎,他自然把傅染能够有的幸福当成他最后能为她做的事,对李蔺辰的要求,明成佑寄望得过高。

傅染挎包内的手机在响,明成佑侧身望向广场。

他身形依旧高大,只不过不见了以往的健硕,明显这段日子明成佑瘦了不少,傅染瞅着他削尖的下巴出神,两人站得很近,都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声融入对方心间。

明成佑跨出去一步,面部陡然浸有凉意,雨滴顺着头发丝往下淌。

傅染脚底下被钉子钉住般动弹不得,心里除去难以挥却的晦暗便是满心荒凉。

李蔺辰在楼上探出身子,“小染!”

傅染却是充耳不闻。

龚愿两手自他身后环住男人的腰,“蔺辰,你是不是真的下定决心了?”

李蔺辰一把推开后面的龚愿,“无可挽回,你走吧。”

龚愿向后退了两步,身子绕过桌沿,忽然踩着椅子坐到窗台上,人已经倾出去,“傅染,你们今天不解除婚约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傅染抬起头,只见龚愿神情激动的抓着一侧窗户,右手伸直冲李蔺辰道,“别过来!”

明成佑顺着望去,他大步上前将傅染带到身后。

李蔺辰面色铁青,“龚愿,你究竟想做什么?”

“蔺辰,没有你我还不如去死。”

“让她去死吧。”明成佑不咸不淡说了句,一个死字掷地有声,他攥紧傅染的手拖着她向停车场方向走去。

傅染回头望了眼,李蔺辰正跟龚愿说着什么话,听上去像是在劝,看这架势,也死不了。

傅染边走边想,不是她心肠硬,而是在她所经历过的事面前,龚愿这出顶多只能算闹剧。

李蔺辰瞅着两人消失的方向,也顾及不上傅染,“你真的要跳?”

龚愿泪流满面,“蔺辰,倘若当初我没有一走了之,我们是不是又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李蔺辰没有说话,站得久了,腿觉得很累,他倚着墙壁不作声。

“对不起。”龚愿痛哭出声。

“有些伤痕,就像我的腿伤一样,”李蔺辰拍了下自己的腿,“瘸了,便再也好不了了,龚愿,就算我们重新走到一起也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我对你始终会有猜忌,也认定你不能跟我同甘共苦,这样的牵手还有必要吗?”

“可是傅染呢,你爱她吗?”

“不爱才不会有痛苦。”这是他和傅染共同追求的。

明成佑发动引擎,傅染按住他的手背,“我来开车吧。”

“放心,我开得很慢。”

他果然把车速放慢,雨势一直保持着薄如细雾,一点点洒在挡风玻璃上,摆动的雨刷迷了人眼,明成佑抽出纸巾递到傅染手里,“把身上擦擦。”

“你送我回家吧。”

“我带你去个地方。”明成佑自顾开车,傅染用纸巾擦掉脸上的雨渍,抬起头看到明成佑的脸部和发上都湿着,她握住纸巾的手攥紧,最终还是没有伸过去。

车子一路开到依云首府。

傅染视线望出窗外,尽管有些朦胧,但这个地方她还是能一眼认出来的。

明成佑把车开进去,停稳当后,傅染却坐在副驾驶座上动也不动。

明成佑率先下车,取了把伞后替她打开车门,一手护在她的头顶。

傅染站在他身侧,几年了,依云首府真的一点都没有变。

空气中泛出一种泥土特有的清香味,院子内的花草树木仍旧生机盎然,明成佑一把伞在两人头顶撑开,仔细听还能听到雨水溅起的滴嗒声。

傅染很享受这刻的宁静,明成佑从门口找出钥匙,打开门带着她走进去。

两人在茶室外站得太久,身上或多或少都湿了,明成佑从鞋柜内取出两双居家拖鞋,傅染手掌撑着花架弯腰要拖鞋,男人先一步蹲下身。

他将她的双脚小心翼翼塞进拖鞋内,尔后自己也换好了这才走进客厅。

里面的摆设一如她走之前,连那架钢琴都维持着原样。

傅染站在客厅内,明成佑拽着她的手臂,“上去洗个澡换套衣服。”

她胳膊甩了下,“我不去。”

明成佑笑道,“我这身子现在还能做你心里在想的事吗?”

他总喜欢把别人的心思想得这么龌龊,傅染摸着黏在身上的衣服,“来这儿做什么?”

“上去吧,”明成佑见她杵着不动,便将她推到楼底下的浴室门前,“我给你去拿衣服。”

傅染也没有坚持,洗到一半时候听到敲门声,明成佑说把衣服放在外面。

傅染换好后走出来,连衣裙的样式,下摆宽松,很适合做孕妇装。

明成佑走过去,用毛巾裹起她的长发。

“这些是为你准备的,一直到孩子出生,这儿你们的衣服都有。”

傅染一怔,“你买了做什么?我今天不过来的话,也穿不到。”

“我没打算真让你们都要穿,我就是想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你该穿什么样的衣服,孩子该穿什么样的衣服,我就买了。”

傅染背对着明成佑,尽管看不出男人的神色,但话语依稀听在耳中却是别样温和。

他小心地替她擦拭头发,“生孩子前,该剪了吧。”

“不剪,”傅染挑起缕发丝,“我好不容易留起来的。”

明成佑也没再开口,手指顺着她的发丝轻梳,傅染把头发都弄到跟前,“你现在住在哪?依云首府吗?”

“不是,”明成佑摇头,将毛巾搭在傅染的肩上,“住在家里。”

傅染抬首望着客厅,连通的餐桌上仿佛还能看到她之前跟明成佑吃饭的身影。

心里莫名觉得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