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染犹豫片刻,还是点点头。

明成佑踩着沉重的脚步走进病房,赵澜发出痛苦的闷哼声,伤口地方撕裂似的剧痛,她抬起头看到站在床尾的男人,神色难掩激动,“成佑。”

果然如李韵苓所说,瘦了不少。

赵澜眼里蓄满泪水,想要撑起身。

明成佑背光而立,神色多少带有阴兀。

“成佑,你过来让我看看。”赵澜伸出手,明成佑的视线落到她右手腕处,赵澜见状,把右手塞入被中。她目光望向四侧,如果能再晚个半小时就好了。

一刀割下去的时候,她一点没有觉得痛苦。

她希望她的心脏能在自己儿子的体内跳动,她也想去亲自问问明云峰,当初为什么要这样残忍得将他们分开?

明成佑杵在原地没动,视线似乎要在赵澜的脸上射出个洞来,“你以为,把你的心给我,自己就能心安理得是吗?我告诉你,我能接受所有人的却唯独不能接受你的,你以为这样我就能认你吗?”明成佑微扬起下颔,眼里有破碎的明亮,还有藏匿在潭底的动容,“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即便今天你没有被抢救过来,我也不可能会接受你体内的任何一样器官!”

赵澜眼泪簌簌而下,这样,算不算是对她最残忍地折磨?

142孩子快点出生,等等爸爸

傅染站在门口,听到里面传来男人的说话声。

赵澜在哭,声音却很低,“成佑,你如果有个三长两短的话,妈也不想活了。”

明成佑忽然一脚踹向旁边的椅子,剧烈摩擦声之后,椅子撞向另一侧的床,碰地翻倒在地。

他胸口剧烈起伏,眼睛几乎染成赤红,“我的死活跟你无关,不关你的事,更加用不着你做所谓的牺牲。”

傅染听到不对劲,赶紧推开门进去,赵澜急得想从床上爬起来,“成佑,你别激动,我不说了…”

傅染先按住赵澜欲要起身的动作,“妈,您快躺好。”她将被子给赵澜掖好后几步走向明成佑,男人神色阴鸷,眼里更是阴晴不定的幽邃,傅染挽住他的胳膊,“走吧。”

赵澜嘴巴微张,傅染让她多多休息,此时也没法多说什么,见他们要走,赵澜出声唤住,“小染。”

明成佑走出病房,傅染坐到赵澜床边,“妈,您何必要这样做呢?”

“兴许你们觉得接受不了,”赵澜强撑起身,手腕处早已经痛得麻木,“但我自己知道,这是对我来说,最好的偿还方式。我可以不用天天提心吊胆,成佑也能有个重新生活的机会。”

“妈,您是不是事先就有过这样的想法?”

“成佑一直在等供体的这段时间,我咨询过医生。”

傅染叹口气,“妈,可是您有没有想过,成佑嘴上尽管不说,但几次三番的举动您也看的出来,他对您已在慢慢释怀,倘若您真的要以这种方式给他一颗完整的心脏,他即便是接受了,以后每每想起,您能保证不会是个噩梦,他不会更加的难以接受吗?”

赵澜抚向腕部的伤口,“小染,我当时没想过这么多。”

“所以,”傅染故作轻松道,“对我和成佑来说,现在最大的希翼和快乐就是身边的人都能好好活着,不要让我们再担心。”

她走出病房,看到明成佑坐在湛蓝色的椅子上。

掩上门,他听到脚步声后站起身,跟傅染一起离开。

明铮开车到罗闻樱所说的地方,看到她站在车外,冻得瑟瑟发抖,明铮把车停在路边。

看到她在寒风中跺脚的身影,明铮啪地甩上车门冲过去,“为什么站在这?”

罗闻樱指指自己的车,“抛锚了。”

明铮就势倚在车头前,“要整个抛锚的谎也别做这么明显,你随手一拦就有出租车,坐在驾驶座内等也行,你是没生病盼着生病是吧?”

罗闻樱两手贴在颈间,掌心至今还是冰凉的,“老大,你是火眼金睛吗?”

“走吧。”明铮撑起身。

罗闻樱打开车门想走进去。

“不是抛锚了吗?坐我的车吧。”

罗闻樱取出打包的饭菜跟着明铮上车,手脚都冻僵了,本来也不想再开车。

窝进副驾驶座内,她双手搓揉,“好暖和。”

明铮发动引擎时睇她眼,车子缓缓滑出去后明铮伸手握了下罗闻樱的手,暖意包裹而来,罗闻樱抬起头,男人却已经恰到好处的收回去,“手都冻僵了,这么做有意思吗?”

她敛起眼里的尴尬,“什么?车子抛锚也不是我故意的。”

“你心里清楚。”明铮侧首瞅她眼,脸上却并没有怒意,“她那么想成全她的儿子…”

后半句话吞咽回肚中。

罗闻樱稍有吃惊,也从明铮的话里猜出赵澜为何会进医院,狭小的空间内一时静谧无声。

把车停到医院门口,明铮见罗闻樱准备下车,“你先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开我的车。”

罗闻樱见状,也没拒绝,把打包的东西递给明铮后便从他手里接过车钥匙。

明铮回到病房,傅染和明成佑都已经回去了。

他推门进去,看到一张椅子倒在墙边。

赵澜双眼无神地望向他,“明铮。”

男人没说话,手里的打包盒放到床头柜上。

赵澜微张嘴,对他到底是有歉疚,现在她想用这样的方式一了百了,于明铮来说,是最不公的。

“明铮。”

他走过去,将椅子搀扶起来。

“你别怨怪妈妈狠心,对你,我一直不知道应该再怎么面对。”

明铮依旧沉默,只是将袋子里的打包盒一个个拿出来。

傅染跟明成佑上车,见他脸色紧绷,“我知道你刚才那样,是不想让她再动轻生的念头,但妈的心情我也能理解,成佑,说到底,这就是母爱。”

明成佑目光轻阖,脸部被窗外月色打出层苍白的苦涩,“傅染,但有一点,你我都否定不了。我恨她的二十几年,归根究底和外人的眼光一样,不论她跟我爸有多么相爱,多么无奈,就算明家当初和李家是因为利益结合到一起的。但,她第三者的身份一辈子都挣脱不了,注定要背负下去。”他目光转过去望向傅染,抬起手将她颊侧的碎发拨至耳后,“当时我给了尤应蕊一张假的结婚证,我就是怕有个万一,总不能让你身处尴尬。”

傅染脸枕着明成佑的肩膀,他伸手将他搂在怀里。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她,更不知道应该怎样跟她相处,”明成佑下巴抵着傅染的头顶,“说到底,还是我难以接受。”

身份的突然转变,令人措手不及。

明成佑回到依云首府后,开始发起高烧。

身体机能已经达到崩溃的边缘,免疫系统自然也会受到影响,家庭医生过来后做了紧急的措施,李韵苓焦急赶来质问是怎么回事,得知赵澜自杀,明成佑跟傅染才从医院回来后,她竟反常的没有出声,也没对傅染多加责备。

明成佑烧得很厉害,李韵苓当晚也留在了依云首府照应。

傅染用酒精给他擦拭四肢,熬到后半夜时,累得站都站不起来,脚踝肿成馒头那样,脚背更是绷紧的难受,她手掌撑着床沿起身,把贴在明成佑额前的毛巾取下,拧了把后再度敷上去。

傅染趴在床沿,如今的明成佑,只能是拖一天算一天。

一直到凌晨,明成佑才模糊地睁开眼,看到手边的傅染,他抬起手掌落到她头顶。

“醒了?”

“睡身边来。”

她摸了摸男人的前额,这才松口气。

明成佑往旁边挪去,傅染躺在他身侧,他手掌抚向她腹部,“你这样休息不好,孩子也吃不消。”

她右手勾住他的腰,“我现在就好好休息。”

清晨,傅染起个大早,见明成佑的情况已经得到控制后这才落下心来。

餐桌上,李韵苓心神不宁地摆弄碗筷,见到傅染下楼,赶紧让她入座。

萧管家给两人准备好早餐。

“傅染,成佑怎么样了?”

“烧退了。”

李韵苓话语间稍作试探,眼睛望向傅染,“听说,赵澜自杀了?”

傅染神色黯淡,“幸亏及时抢救过来,成佑知道后很激动。”

她拿着筷子的手有些颤抖,生怕傅染看出异样,李韵苓索性将手放到桌子底下,“噢,怎么这么想不开,关键时候还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