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容和沈安溪则在暖阁里玩。

一刻钟后,绿柳回来了,凑到沈安溪身侧,低声道,“姑娘,四姑娘说的不错,四太太给大夫人送礼物去了,还是亲自去的。”

沈安溪的眉头就皱了起来,白狐斗篷也不甚喜欢了。

安容望着她,眸底是一抹淡笑。

很快,芍药就回来了。

见屋子里只有夏荷伺候,绿柳也是忠心的人,她依然将声音压的低低的,“姑娘,奴婢打听清楚了,金蟾是在驿站的时候,有人送给四老爷的,好像是因为侯府如今风光正盛,巴结侯府的。”

沈安溪听了就不悦了,“我还以为那是四叔求来孝敬祖母的呢,感情是别人看在武安侯府的面子上巴结他们的,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绿柳忍不住道,“就怕送金蟾是有事相求,如今送给了老太太,回头再说是为了老太太才收的,侯爷就不得不出面帮忙了。”

这事以前四房不是没干过,侯爷没办法,只能照办。

安容眉头一皱,顿觉不悦。

她不喜欢府里那些老爷小辈们送礼物都带着目的,得了孝顺的好名声,结果却是占好处,这是把人当成是猴耍!

回头他再说,人家送金蟾时,只是说结交个朋友,如今朋友有难了,我该怎么办,我想将金蟾还与人家…

可是怎么还,金蟾在老太太手里呢,而且老太太喜欢极了。

只能他爹违背良心道义去帮忙了。

安容越想越来气,手里的绣帕撕扯着。

沈安溪性子爽直,想直接了当的告诉老太太,这金蟾别收了,可是老太太就瞧着金蟾挪不开眼。

沈安溪就张不开口了,转而望着安容。

安容轻扭秀眉,勾唇一笑。

既然四房送这么份大礼,老太太收了,自然要用到极致才好。

安容迈步出去,外面孙妈妈正巧问老太太,“这么精贵的东西可怎么养啊,浑身是宝,下人看着也不放心啊。”

老太太眉头轻扭,蟾蜍养很容易,可是金蟾就难了,难就难在人的那份小心翼翼上。

安容坐到老太太什么,望着那一对金蟾笑道,“祖母身子骨不适,这对金蟾正好有用,养着不也是为了用么?”

老太太手里拨弄着佛珠,摇头笑道,“我的病吃柳大夫的药就成了,用不着这么精贵的东西。”

老太太想把金蟾送人,让侯府能有更好的未来。

安容等的就是这一句话,她知道老太太不会用金蟾。

安容笑道,“祖母,太后身子不适,回头金蟾尿了尿,装两滴给太后送去…。”

老太太眉头一斜,嗔了安容道,“不得胡说,太后怎么能用金蟾的尿?”

不过嗔归嗔,安容的话却给老太太提了个醒。

太后身子不适啊,皇上为此事没少有心。

金蟾治病效果极好,若是献给皇上,无疑是全了皇上的一片孝心啊。

只是这是四房孝敬她的,转过脸就送人有些过意不去。

老太太有些犹豫不决。

不过权衡利弊之后,老太太还是吩咐丫鬟去找侯爷来。

很快,侯爷就来了。

老太太把装着金蟾的锦盒递给侯爷,眸底带着不舍道,“这两只金蟾,你送进宫给皇上吧,看看对太后的病有没有什么帮助。”

第二百一十三章 九成

侯爷望着锦盒,透明的锦盒里,两只金灿灿的蟾蜍活蹦乱跳。

侯爷没有伸手去接,他知道老太太喜欢金蟾,老实话,他也喜欢。

侯爷更知道老太太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让侯爷心里感动,可是也羞愧不已。

四老爷只是庶出,却比他这么亲儿子做的还要孝顺,偏老太太心疼他,要拿金蟾为他谋前程。

侯爷怕老太太这么做会寒了四房的心。

所以侯爷装傻提醒道,“这不是四弟给娘你治病的吗?”

其实,私心里,侯爷是不想送进宫的。

忠心皇上,他可以努力办差,在别的事上尽心竭力,皇上总能看到,犯不着拿给老太太调理身子的金蟾去讨好皇上。

可是老太太就是一心为侯府,为侯爷,她摆摆手道,“我不用,你拿去吧。”

侯爷想给老太太留一只,老太太觉得送一只不如两只有分量,固执己见。

侯爷没法,只能火急火燎的带着金蟾进了宫。

侯爷这么急,也是老太太催的,越是急,越能体现对皇上的忠心啊。

南苑,正屋。

二太太和四太太正在闲聊,丫鬟奉茶过来,二太太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茶水,而后轻轻放下,瓷器与花梨木桌子撞击发出了细微的闷响声。

外面,有小丫鬟疾步进来,禀告四太太金蟾被送进宫的事。

丫鬟说话声音不小,二太太全听见了。

见四太太温婉的脸上隐隐有些青色。

二太太眸底是冷笑。

她忍不住讥讽道,“四弟妹一番孝心算是拍到马蹄子上去了,你对老太太掏心掏肺又如何,还不是被侯爷拿去讨好皇上了。将来他们大房风光无限,连带着三房沾光,只有咱们庶出的…。”

说着,二太太一脸替四太太心寒的表情。

四太太没有说话,她这人不习惯在外人面前抱怨什么,抱怨有什么用,不过是与人话柄罢了。

她苦笑道。“东西既然孝敬了老太太了。她不用,给侯爷铺前程,我四房的孝心送到了。老太太也欢心了,侯爷平步青云,总是好事。”

四太太心底苦笑。

那对金蟾,她哪里不知道好处很多。可是除了送给老太太外,她能送给谁?

且不说人家原本就是为了讨好侯爷的。要是她挪作他用的消息传扬出去,人家寻上门来,没脸的还是他们四房。

这样风险的事,她不做。

反正这对金蟾也是意外之物。能讨好老太太,让侯爷觉得舒心,就足够了。

四太太如是安慰自己。不过心底却对老太太有些敬佩,竟然舍得那对金蟾。拿去讨好太后。

二太太不知道金蟾的来历,只一个劲的说四太太傻,让她以后别对老太太太好,老太太私心太重,指望侯爷没用,还是得靠自己。

四太太一如既往的笑着,“侯爷不是忘本的人。”

“你啊,就是傻!”二太太笑骂道,又加了一句,“总有你后悔的一天。”

四太太端茶不语,嘴角的笑温婉胜水,转了话题笑道,“如今侯府是三太太当家做主,对二房如何?”

提起三太太管家,二太太就一肚子邪火,“还能怎么样,不就那样,不多不少罢了。”

多了,三太太不乐意。

少了,二太太会不闹才怪。

二太太冷笑道,“你同她关系不错,四房的日子很好过。”

四太太温婉的面庞上有抹惆怅,“什么好过不好过,还不是二房如何,四房就如何,若是没法留京,过了元宵,我就得回任上了。”

二太太希望四太太留在京都,她能有个出谋划策的伴,她知道老太太不喜欢她,她就不愿意老太太无视她,喜欢三太太,把管家权交给三太太!

二太太瞥了四太太一眼,以她们的关系,若是四太太当家,二房的日子要好过不少。

二太太看着手指上的丹寇,冷笑道,“你不是送了老太太那么罕见的金蟾吗,侯爷如今可不是从前的侯爷了,在朝廷里说话分量足够,求他帮这点小忙还不成了?”

四太太有些为难,“我听说前些日子三姑奶奶回来闹,侯爷都没有帮忙,不一定会帮我们老爷。”

二太太恨铁不成钢的骂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手足兄弟,大房就那么帮衬三房,你们四房对老太太的孝心比三房少了吗?只多不少!侯爷帮你们四房是应当应分的,你呀,脸皮太薄了,这些话,你张不开口,我去说!”

二太太把活往自己身上揽,四太太则一脸羞愧的抱怨自己性子弱,最怕的就是麻烦别人了,欠了人情不知道怎么还。

二太太兴致勃勃,问四太太看中了什么官职,一副急人之所急的模样,浑然不知被人算计了还在帮人数钱。

二太太和四太太闲聊的事,安容都知道。

芍药这古灵精,知道安容不待见四太太,怕她两面三刀,所以看着点儿。

芍药在侯府有几个铁心的小丫鬟玩的开,帮她盯着,一有风吹草动就告诉芍药。

安容和沈安溪逛园子,沈安闵迈步过来。

沈安溪瞧见他额头上有汗珠,挑眉道,“二哥,酒坊的事很忙吗?”

沈安闵重重的点头,很是疲惫道,“岂止是忙,简直是忙死了,父亲都不帮我,只让我有事去问福总管,福总管管理外院,压根就抽不出时间来,只能我自己忙前忙后了。”

安容主意到他的黑眼圈,貌似更严重了。

难道二哥白天忙酒坊,晚上熬夜苦读,出门都是戴面具的?

安容觉得对不住他,可是她还不得不找他帮忙。

安容清了清嗓子。抿了抿唇瓣道,“二哥,弋阳郡主的折扇浸了水,毁了,想再要一把。”

沈安闵眼前一亮。

沈安溪在一旁,侧目看着他,眉头扭了又扭。二哥这反应不对劲啊?

她找他要折扇。他都推三阻四的,说没有心情作画,等哪日心情好。给她画一幅好的。

怎么她觉得二哥听了四姐姐的话,恨不得立刻马上就去做折扇啊?

“二哥,我也喜欢折扇,你帮我我两把吧?”沈安溪忍不住道。

沈安闵眉头扭了扭。“赶明儿得空了,我再给你做。”

沈安溪的心。堵的慌。

果然二哥胳膊肘往外拐,弋阳郡主的折扇就迫不及待,亲妹子的折扇就改日了!

她要告诉娘亲!

安容瞧了好笑,不管他们兄妹的事。转而说起另外一件事,说之前,她还特地四下望了望。

安容压低声音道。“二哥,你能不能帮我约下萧表少爷?”

沈安闵一怔。还以为自己听岔了,茫然问道,“约萧表少爷做什么?”

沈安溪恼了她哥,没好气道,“笨,当然约他出来打他一顿了,这是大伯父自己说的。”

沈安闵哭笑不得,替萧湛悲哀,只是想娶个媳妇而已,用不着这样吧?这样彪悍的媳妇,送上门他也不要。

安容同样哭笑不得,她只是有那样的想法,她哪会真打萧湛啊,她也得有那个胆子好么?

沈安闵望着安容,希望她能改主意,现在可是定亲了,依照习俗,可不能随随便便就见面。

说白了,沈安闵怕安容把萧湛怎么样,他倒不怎么担心安容,萧湛正直的很,就算安容退了他的亲,他不还是救了安容么?

安容一脸渴望的看着沈安闵。

沈安闵心软了。

“我帮你约他,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来?”沈安闵担忧道。

安容很放心的笑道,“萧老国公这么逼迫父亲同意亲事,连让我打他的话都说的出来,只要侯府有人约他,萧老国公知道了,肯定要他赴约,你就约他明日午时在大昭寺等你就成了。”

萧老国公知道“沈二少爷”是她。

她让沈安闵去约,只是不想落人口实罢了,她可不想名声变差。

只要沈安闵答应帮忙,萧湛赴约就有九成的可能。

沈安闵回去之后,亲手写了张请帖,约萧湛去大昭寺品茶。

很快,这张请帖就到了萧湛手里。

萧湛眉头轻陇,不懂安容约他有什么事,难道是因为亲事?

萧湛心里很不爽。

她又想退亲了,还把主意打到了他头上来。

既不愿意嫁给他,又不愿意嫁给荀止,她到底想嫁给谁?

心里酸溜溜的萧湛,冒充荀止给安容去了封信。

信上问道:我听说你和萧湛定亲了?

安容没想到会收到荀止的信,有些期待,可是瞧见是这几个字,心里就酸溜溜的了。

安容回信:你管我事。

荀止回信:怎么就不管我事,我说过娶你。

安容回信:你说过有什么用?

荀止回信:我会说到做到。

安容回信:吹牛,有本事你帮我退了萧湛的亲事。

萧湛默。

让他帮忙退亲,不是自己挖自己的墙角了?

萧湛左思右想后,回信:退亲之后呢?

安容被问的哑然,退亲之后如何,嫁给他么?这话她说不出口。

安容纠结了半天,问道:你有把握退亲?

萧湛回信:七成把握。

安容回信:才七成啊?

萧湛哭笑不得,回信道:九成。

ps:老萧真是被萧老国公和安容带歪了,说好的性子冷酷啊啊啊~

o(n_n)o哈哈~

求粉红。

第二百一十四章 跟踪

安容回信:那你去试试,不然我只能戴着你的传家木镯嫁给萧湛了。

萧湛脸皮猛抽,看着信纸哭笑不得,他怎么就掉进自己挖的坑了?

看着窗外的夜色,萧湛在屋子里徘徊。

他明天是去赴约呢还是不去呢?

是穿玄青色锦袍去还是穿天蓝色锦袍去?

玲珑阁。

安容抱着大迎枕,转悠着手腕上的紫绳木镯,眸底笑意灿烂。

荀止有九成把握帮忙退亲,安容相信他是谦虚,给自己留了余地,而她最后一句无疑是在威逼他。

让他不遗余地的帮忙退亲,他那么宝贝传家木镯,怎么可能坐视木镯跟着她出嫁呢?

安容心情很好的直哼哼。

她手心握着一张纸条,上面五个字清晰醒目:我说过娶你。

安容脸颊越来越热,她又想起了那夜的意外,想起了烈女传。

前半夜,安容翻来覆去睡不安稳。

后半夜,安容睡得香甜沉静。

第二清晨醒来时,安容精神十足,全然不见慵懒神色。

丫鬟上前伺候,安容掀开鱼戏莲的锦被,踩着镶嵌了小米珠的兰花绣鞋。

秋菊挑了身天蓝色绣海棠花的锦裙来,安容穿好后,洗漱打扮。

今儿的她梳着瑶台望月髻,上面两只蝴蝶簪。

栩栩如生的蝴蝶翅膀下珠翠流苏摇摇晃晃,发出五色光彩。

合着裙子,安容还戴了两支海棠玉簪,衬着她那明媚出尘的精致五官,粉嫩如透明般的肌肤。当真是人若朝霞,绚丽惊鸿。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安容甚是满意。

可是多瞧了几眼,安容又皱眉了。

她是去讨人厌的,这么打扮是不是大不合适啊?

虽然她能确定美色很难诱惑的了萧湛,可是外人瞧见会不会以为她是存心的约人家出来勾引人家啊?

安容想在脸上点几颗克夫的痣,可是最后还是作罢。萧湛不是没有见过她。

吃过早饭后。安容带着芍药去了松鹤院。

进去的时候,一屋子人都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望着她,闹得安容摸不着头脑。

“祖母。怎么了?”安容不解的问。

老太太手里拨弄的佛珠轻滞,眉头轻陇,“你真要去打萧表少爷?”

安容顿时哭笑不得,狠狠的剜了沈安溪一眼。

沈安溪立马就跳了起来。一脸被冤枉的模样,娇艳的唇瓣撅的高高的。“四姐姐,不是我告密的,是我娘!”

安容不敢瞪三太太,可是三太太怎么会知道她要去见萧湛的事。明摆着是他们兄妹二人中的一个说漏了嘴啊。

沈安溪表示那个嘴上没把门的不是她。

三太太坐在那里,一脸无奈笑意,“闵哥儿也是为了你好。她真担心你会为了退亲打人,萧老国公那么说。是晾准了你不敢啊。”

安容受不住那么多质疑的眼神,举起三根手指道,“祖母,我发誓,今儿绝对绝对不会打萧表少爷。”

老太太眸底闪过一抹和蔼笑意,朝安容招手。

安容上前挨着老太太坐下。

老太太拍着她的手,问道,“既不是去打他,那找他做什么?”

安容语塞,找萧湛当然还是为了退亲了,总不会约他花前月下,情意绵绵吧?

在老太太温和疼惜的目光下,安容想撒谎还真有些困难,可是她能说真话吗,不能。

那样她就出不去了。

安容委屈的垂了脑袋,轻扯着手里的绣帕,低声道,“瞎眼神算不是说我会嫁给他吗,我怕他算错了,所以找了萧湛一起,让他重算一遍,如果还是的话,那我也只能认命了。”

老太太没有怀疑安容的话,其实她也猜测到去大昭寺可能和瞎眼神算有关。

老太太不信瞎眼神算会算错,既然安容不信,那再算一次,让她死心,认命的嫁给萧湛也不错。

老太太望着三太太,问道,“闵哥儿可在府里?”

三太太摇摇头,“不在呢,一大清早匆匆忙吃了早饭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