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我就为了退亲?”萧湛的声音里透着股寒意。

安容背脊有些发凉,她点了点头,“是。”

萧湛更不高兴了。虽然他早就猜到了,“如果我不愿意呢?”

安容猛然抬眸,触及到萧湛的眼神时,又赶紧低下。下意识的绞着绣帕道,“你会有喜欢的姑娘。如果你娶了我,就只能委屈她做妾了,她不会愿意。”

“娶了你,就不会再娶别人。”萧湛冷声道。

安容心忽然漏跳了一拍。

她知道萧湛说这话,不是因为喜欢她,只是出于责任。

一个人只能有一个妻子。除非正妻亡故,或者娶平妻。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脸红了。这人瞧着像木头似的,怎么说起话来,这么肉麻兮兮的,清颜还说他是一闷棍子打不出来两个字啊?

安容斜眼看他,“你真是萧湛吗?”

安容问的倘然,清澈的眸底写满了疑惑,问的毫无违和感。

萧湛内伤。

他已经被外祖父闹的不像他自己的吗?

他很想说他不是,看看她是何反应,可是他不习惯骗人,荀止已经是极限了,那还是外祖父逼迫的。

安容感觉到他周身寒气又加重了一分,觉得自己很明智,选了温泉这里,暖和的多。

萧湛不松口,安容也没办法了。

她站在那里,颇纠结,最后抬头道,“总之,我不能嫁给你,你就退亲吧?”

萧湛见安容为难,心中不忍,可是退亲,他是断然不会答应的,“我需要一个说服我和外祖父的理由。”

言外之意,就是你不论是“总之”还是“强扭的瓜不甜”都不足以说服他,更说服不了萧老国公。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几个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的?

安容一咬牙,闷气道,“我有喜欢的人了,这个理由够不够?”

萧湛皱眉,浑身一股喷薄而出的怒意,他死命的压制着,掷地有声的两个字砸安容脑门上,“不够。”

安容气煞了,最后一狠心道,“我已非清白之身!”

芍药惊呆了,恨不得去捂安容的嘴。

我的姑娘啊,就算为了退亲,也不能这样不爱惜自己的名声啊,会死人的!

嫁给萧表少爷总比没命强吧?

萧老国公什么样的人啊,你给他宝贝孙儿戴绿帽子,那不是跟老虎嘴里拔牙似地,没事找死吗?

安容这话够伤人了,无疑是在说,你娶我就等于娶了一顶明晃晃的绿帽子,是个男人都承受不了。

萧湛是意志力强,更有萧老国公的吩咐在前,安容就是将他打个半死,他也不能还手。

可是暗处有暗卫,听到安容的话,眼珠子没差点掉出来。

娶个不清不白的姑娘回来,萧国公府岂不是贻笑大方了?

萧湛拳头握紧,忍着满腔的怒意问,“他是谁?”

安容被问的嗓子一噎,她原本就怕萧湛,这会儿萧湛发怒,她就更怕了,脖子缩的紧紧的,大气不敢出一声。

她本来就是骗人的,哪里来的他啊?

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了,他也有了退婚的念头,打铁趁热啊。

安容想到了荀止,左右他说会娶自己,也有九成把握退亲,大不了拉他出来挡挡了。

“就是城东荀家少爷,”安容理直气壮的回道,只是头依然低着。

萧湛,“…。”

浑身怒气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嘴角轻轻抽。

暗处暗卫直接笑趴下了。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荀止就是他主子萧湛么?

主子怎么就和沈四姑娘不清不白了?

这可是大消息啊,回去一定告诉萧老国公,都不清不白了,还不赶紧把沈四姑娘娶进门?

萧湛望着安容,眸底从化不开的寒意渐渐暖和起来,最后嘴角还溢出了丝笑意。

他一笑,安容恍若瞧见了牡丹初放时的惊艳。

有什么好笑的?这人脑子莫不是有毛病吧?!

安容憋屈的想。

芍药真怕安容说肚子里都怀了荀少爷的孩子了,赶紧上前一步道。“萧少爷,看在我家姑娘早前在梅林救过你一命的份上,你就成全了我家姑娘吧?”

萧湛蓦然抬眸望着安容。

安容咕噜噜,他依稀能听见几个字,早知道…

估计是说早知道会这么麻烦,当初就不救他了。

萧湛不是没猜测过,救他之人是安容。一样的缝针。京都没有别的姑娘会。

可是绣帕和荷包的针脚不一样,不是同一个人。

“那荷包是你的?”萧湛问道。

安容有些迷茫。

芍药在一旁,弱声道。“那荷包是我的。”

安容豁出去了,昂着脖子道,“好歹我也算救过你一命,你就算报答我救命之恩。把亲事退了。”

萧湛很高兴,也很无奈。最后还不得不无耻,“我也救过你的命。”

不无耻,只能答应退亲了。

安容顿时偃旗息鼓了。

一命抵一命,最后救命之恩就算白说了。

安容的心啊。伤的千疮百孔。

偏偏还有人火上浇油,简简单单八个字,把安容雷的是里焦外嫩。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萧湛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

根本没有给安容回绝的机会。

安容呆呆的回头看着芍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眼睛眨了又眨,“我是不是听错了?”

芍药很坚定的摇头,“没有听错,萧表少爷要对姑娘你以身相许。”

要是让安容以身相许的话,许给萧表少爷,也得许给荀少爷啊。

两人都救过姑娘的命,而且算起来,荀少爷救命之恩更大,毕竟那是生死一线,而萧表少爷救姑娘,还是因为靖北侯世子胡闹在前呢。

“谁要他以身相许了,我又不要他,”安容生气道。

安容知道萧湛是要她以身相许,可她偏偏不那么理解,同样是救命,凭毛是她以身相许,要许也是他许,气死他。

安容是剁着脚从梅林离开的。

一路上也不知道随手糟蹋了多少的梅花。

她一扯梅树,又松了手。

无数梅花纷纷如雨下,美不胜收。

他走后,萧湛从暗处走出来。

看着安容闷气的背影,还有那一地铺散的梅花,看着它们随风远去,他嘴角的笑越发的温和。

却吓呆了暗处蹲守的暗卫。

主子真的喜欢上沈四姑娘了!

老国公说,希望沈四姑娘能让主子收起浑身的寒气,她真的做到了。

安容刚走出梅林,就见到两个中年男子迎面走过来。

安容微微一怔。

那不是永宁侯吗?

他怎么也来这里了?

永宁侯没有注意到安容,径直和身边的管家说话。

“你确定湛儿在梅林?”永宁侯有些紧张道。

管家连连点头,“侯爷,奴才没有瞧错,绝对是少爷不会有错。”

永宁侯没再说话,不过脚步又快了两分。

安容撇撇嘴。

她当然知道永宁侯是萧湛的亲爹了,前世永宁侯想认回萧湛,可是萧湛压根就不理会他。

他就是再怎么求也没有用,抛弃了萧湛亲娘,娶了自己的表妹,还想认回萧老国公一手养大的外孙儿,世上哪有那么美好的事?

安容很想去看热闹,但是萧湛的热闹,安容不敢看。

就在这犹豫的空档,有人唤她了。

安容转身,就瞧见了带着面具过来的沈安闵。

安容眉头皱了皱,芍药就惊叹了,“二少爷,你被人给打了?”

沈安闵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嘴角的淤青慢慢扯开,无奈道,“一点小伤,不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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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密道

安容对他很同情,却更好奇,“二哥,你不是跟踪沈寒川吗,怎么会被人给打了?”

沈安闵错愕的看着安容,一脸讶异,声音都有些找不到调了,“你怎么知道我跟踪沈寒川?”

安容撇了芍药一眼,芍药背脊倏然挺直,安容轻笑道,“坐马车的时候,芍药瞧见了,二哥,你不是因为跟踪的太明显,被沈寒川给打成这副惨模样吧?”

沈安闵脸一窘,拔高了声音道,“什么惨,他比我惨多了,险些爬不起来。”

说着,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一脸无可奈何,在熟人面前吹牛,牛皮越吹越破,压根就鼓不起来。

“反正,他比我好不到哪里去,”沈安闵道。

安容哭笑不得,他不关心他们打成什么样子,她关心的是,“二哥,你不是去办正事去了吗,怎么会跟踪沈寒川?”

说起这事,沈安闵就一肚子邪火,自己毁信誉,没有陪安容来大昭寺都要去赴约,谁想人家府里有事,不来了!

沈安闵只好骑马往回走,谁想眼尖瞧见了沈寒川鬼鬼祟祟的跟踪人。

他在琼山书院住了一夜,沈寒川受了“沈二少爷”的青睐,和沈安北玩的开,也和他喝过一杯酒,算是有了不小的交情。

他跟踪人,那肯定是坏人啊,兄弟有难,岂能不帮?

好吧,兄弟有难什么的太冠冕堂皇,他只是好奇沈寒川这时辰不在书院,却跟踪人做什么。

就这样,沈寒川跟踪人,沈安闵跟踪他。

后来就被发现了。

沈安闵带着面具。沈寒川一时间没有认出来,对他出手了。

两人就切磋了一下,然后就鼻青脸肿了。

沈安闵在抱怨,他只是纯粹的说倒霉,却让安容眼睛凝了起来。

“二哥,你确定沈寒川跟踪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二叔身边的管家?”安容问道。

沈安闵很确定道。“我不止一次在二叔身边见过他。不会认错。”

安容云袖下的拳头就握紧了。

前世,沈寒川说过,齐州沈家能在京都立足。侯府有人帮忙。

齐州沈家和武安侯府算是有仇,这无疑是在说侯府有内奸啊。

安容没想到那个人会是二老爷。

他不知道齐州沈家恨老太爷吗,他身为老太爷的儿子,却和敌人走的那么近。别告诉她,今日之事只是凑巧!

沈寒川心里比什么都清楚。他会跟踪,就足矣说明他们之间谋划有不轨企图。

安容努力回想前世有什么蛛丝马迹,可是前世父亲大哥祖母都过世了,侯府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可牵挂的。一门心思全在怎么伺候苏君泽,讨好东钦侯夫人上了,对齐州沈家后来关注的不多。只知道齐州沈家不错。

安容在走神,沈安闵一双手在安容跟前晃。将她拉回神来。

安容怔怔的看着他。

沈安闵颇不好意思的用手碰触嘴角的淤青,有些呲牙咧嘴道,“伤成这样回去,祖母她们担心不说,我还会挨骂,我打算去琼山书院找大哥躲两日,等伤好了再回去。”

芍药偷偷笑。

安容满脸黑线,做事冲动,这会儿知道后怕了,“那酒坊的事怎么办?”

沈安闵拍着胸脯道,“酒坊的事你放心,保证年前能开张。”

安容点点头,提醒他道,“琼山书院也没两日就放假了,你这伤得用好药才能不留痕迹。”

沈安闵点点头,打算送安容到半路,再转道去琼山书院。

安容迈步往回走,瞅着大昭寺,有些憋气,好不容易瞧见了瞎眼神算,只顾着说她和萧湛的事了,侯府密道的事还没说呢。

瞎眼神算能不能算出密道在哪儿啊?

安容不死心的还想去找瞎眼神算,可是问了几个人都不知道。

最后安容灰心的时候,有人送了封信过来。

安容才接过信,那边就走过来几个人。

为首的是个年约三十五六,模样妩媚的夫人,体格,打扮的甚是招摇。

她神情有些冷,脸面写满了怒气,说话的声音也很大,“你再说一遍,侯爷去见谁了?”

丫鬟缩着脖子,有些胆怯道,“总管和侯爷说的小声,奴婢隐约听到两句,侯爷像是去梅林寻萧表少爷了。”

那夫人当即眼神就冒起了腾腾大火,“他还不死心,我都替他生了两个儿子了,他还想着那个贱种呢!”

安容听得心里就不舒坦了。

这个贱种骂的是萧湛。

她很想接口问一句,到底谁才是贱种。

靖北侯夫人还是永宁侯夫人的时候,身怀六甲,不过是个永宁侯吵了几句嘴,心情不好,回了娘家。

谁想到她这个表妹就和永宁侯勾搭上了,靖北侯夫人多烈的性子,一怒之下,和永宁侯和离了。

后来在娘家住了大半年,靖北侯几次上门求亲,最后才娶了她。

在京都贵妇圈子里,甚少有人同时邀请永宁侯夫人和靖北侯夫人。

因为两人在一块儿,总是火花四射,永宁侯夫人能比得过靖北侯夫人分毫?

恰恰萧国公府和靖北侯府的权势远远高于永宁侯府,是以永宁侯夫人在京都贵妇圈子里并不受欢迎。

话说的难听点,永宁侯夫人不就是一身贱骨头,勾引永宁侯上位么,京都嫡妻都不耻她,谁家老爷没几个表妹,这要是表妹都像她那样下贱,她们还有好日子过么?

再退一万步说,萧老国公和萧大将军花了多大的心血培养萧湛,虽说不上是国公府的继承人,却也不比继承人差什么了。

永宁侯喜欢自己的儿子呢,想他回来,偏偏人家姓萧。

哪怕永宁侯夫人给他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永宁侯请立世子的折子不想更不敢递到皇上跟前去。

这都十五六年了,世子之位一直悬着。

永宁侯夫人心里恼的慌,提起萧湛和靖北侯夫人就一肚子火气。

这会儿更是火急火燎的朝梅林深处走去,生怕萧湛答应了永宁侯。

芍药撇撇嘴,心里对萧湛甚是同情,幸好他自己很好,不需要依靠永宁侯府。将来也能建功立业。拜将封侯,要不是这个坏女人,他们一家子多好啊?

偏她一脸。萧湛给了她极大委屈受了的模样,芍药觉得,她要是萧湛,肯定一刀了结了她。免得受气。

等人走远了,芍药忍不住嘀咕道。“怎么每个府里都有那么几个格外讨人厌的人啊?”

侯府里有大夫人她们。

建安伯府有二太太她们。

永宁侯府有永宁侯夫人。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其中数武安侯府这本最难念。

安容倾然一笑,眸光落到手里的信上。

字迹和之前的一模一样,像是瞎眼神算亲笔写的。

安容拆开信件。上面写道:据传前朝钱家富可敌国,然抄家之时,有不少物什只进未出。凭空消失,若是密道一事公诸于众。只怕会给侯府带来灭顶之灾,切忌慎重。

安容一双眼睛就看见了四个字:灭顶之灾。

沈安闵站在一旁,瞧安容脸色苍白,不打算偷看的他,偷偷的瞄了眼信件。

一见之下,他双眸也怔圆了。

侯府有密道?!

而且密道里可能藏着宝藏?!

沈安闵望着安容,他忽然有些明白了。

为何安容要撒谎说要改变西苑格局,原来是想借着这个理由把密道挖出来,让侯府有密道的事公诸于众。

而知道内情的瞎眼神算怕前朝钱家积攒的珍宝引来宵小,给侯府带来灾祸,所以及时阻拦,避免了一场祸事。

安容望着手里的信,心底翻起滚滚骇浪。

她能猜到侯府密道里有东西,却没想过会有不少的钱财宝贝,可是密道不是被人知晓了吗,甚至还用来对西苑放火,那那些东西岂不是全部落入了他们之手了?

安容心里妒忌的慌。

坏人就该没有好报才对,怎么好事全落到他们头上了?!

沈安闵将芍药几个支开,才忍不住问道,“安容,你知道密道的事?”

安容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只是六妹妹告诉我说荀止问你对侯府府邸了解多少,我好奇多问了一句,密道是他告诉我的,我打算把密道挖出来,却引来瞎眼神算的阻止,若不是有他,我险些害了侯府。”

安容很后怕,这个世上最动人心的不是权力,而是财帛啊。

沈安闵拍拍安容的肩膀,宽抚她道,“你也是好心,不想有人通过密道害我们,密道一事,在查出来前,暂且保密吧。”

安容点点头,人多口杂,传扬出去,就是祸事啊。

将手里的信件撕成碎片,寻了个陡峭一些的悬崖,安容随手一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