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想越觉得徐太后懿旨的事不对劲。

上回,侯爷被护国公府和宣平侯府算计,气恼之下,反将一军。

这口气,安容不信护国公夫人能咽的下去。

她却偏偏帮大夫人说好话,帮侯府挽回名声。

不是她成心的算计大夫人,就是大夫人答应了她什么事。

而且,不是什么好事。

安容有预感,那是一个大坑,稍不留神,侯府就万劫不复了。

迈步上楼的时候,安容还在想,大夫人的命真的够硬,只怕萧湛都比不得她。

诰命封号被夺了,她都能有办法恢复,这是一般人做的到的吗?

安容有些无能为力了,她要请萧湛来克她。

应该能请的动吧?

安容如是想,可是上楼,左右前后一找,哪里有萧湛的人影儿?

安容清澈眸底带了些疑虑和担忧,他不是先回来的吗,她在松鹤院耽搁了那么久,他居然还没回来。

海棠瞧安容撅嘴,脸上写满了失望之色,笑道,“姑娘,萧表少爷真的没回来。”

安容脸微微红,方才海棠就说萧湛没回来,是她不怎么信。

芍药也不怎么信,可她更不信萧湛会闲的无聊和安容躲猫猫,与他气质不符好么,上回差点没吓死她。可是,“萧表少爷说先回来的啊,怎么可能比姑娘还晚呢。难道伤口又崩开了?”

就算崩开了,还有暗卫呢,扛也扛回来了啊。

他不会是回萧国公府了吧?

还是半道又遇到刺客了?

芍药有些害怕。

那些刺客太凶残,完全不将人命当成一回事。

芍药抬头去看安容,见安容坐下来喝茶,姿态娴雅,芍药眉头轻扭。方才姑娘还那么急着找萧表少爷,怎么忽然就不急了呢?

安容有好么好急的。急又没什么用,她只要知道萧湛的命很硬就行了。

命硬的人,谁遇上谁倒霉。

想到这句话的时候,安容正在喝茶。忽然猛的咳嗽了起来,她这话是不是不对啊,她也遇到萧湛了啊,貌似没有倒霉?

芍药帮安容拍后背,才拍了一下,楼下传来砰砰砰声。

海棠忙丢了手里的活,噔噔噔下楼。

片刻后,海棠上来了,有些急切的对安容道。“姑娘,长公主府小世子被绑架了。”

安容还没有说话,芍药便嘴快道。“怎么又是绑架啊?”

海棠摇头,她怎么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绑架的,“好像绑架小世子的人与绑架顾家大姑娘的同一伙人。”

安容怔在那里。

东延太子怎么可能绑架小世子呢,他不是在公主府吗,难道东延太子闯进长公主府了?

莫非萧湛晚归,与小世子被绑架有关?

安容真担心萧湛的伤了。小世子是长公主的心头肉,他被人绑架。长公主还知道会担忧成什么样子,萧湛肯定要尽全力救小世子。

安容翘首以盼,可是萧湛迟迟不归。

安容压下心中担忧,努力纳鞋底。

天边夕阳无限好,晚霞绚烂。

安容站在回廊上,眺目远望,不知道何时,感觉到身后有股子凉意。

安容回头,便见萧湛朝她走过来。

他身上穿的不是她在大昭寺瞧见的锦袍,很干净,似乎还能闻到清淡香草味。

安容穿着一身淡紫色衣裙,裙上绣有小朵的淡粉色栀子花,三千青丝随意的挽了一个松松的髻,斜插一只白玉簪,娴雅中带着几分随意。

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雪肤温润如玉,柔光若腻,朱唇不点而红,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萧湛一时看怔了眼。

直到安容唤了他好几声,才回过神来,略显窘迫的将眸光透向远处。

安容随着他视线望去,只见屋顶上落了两只交颈白鸽。

看着两只光天化日下旁若无人秀恩爱的鸽子,安容忽然想起一句话:秀恩爱,死的快。

你们两个给我低调点儿,万一我猜错了,萧湛不是荀止,不是你们的主子,把你们炖汤了怎么办?!

安容把萧湛拉回屋内,问道,“你怎么这会儿才回来?”

萧湛看着安容用两个手指夹着他的袖子,脸色微微抽,他只是瞧见小七小九,她就这样担忧了。

他要是说炖了小七小九,她是不是要哭求他饶过它们?

等进了屋,安容赶紧松手,脸色赤红,走过去给萧湛倒茶。

萧湛端起茶盏轻啜了两口,这才回安容道,“回侯府途中,遇到东延太子绑架祈王,我…。”

安容听得一鄂,忽然出声打断萧湛,“不是长公主府小世子吗?”

萧湛点点头,“祈王先被抓,小世子随后被抓,中间还有…。”

安容听得嘴角猛抽,东延太子傻了吧,绑架一个就够了,他不但有先有后,还有中间。

还有堂堂亲王世子被人嫌弃,也真是够丢脸的,不过安容觉得东延世子有眼光。

事情是这样的。

东延太子离开大昭寺后,在半道遇到祈王,就顺手把他抓了,后来在街上,碰到庄王世子挑事,就抓了庄王世子,庄王世子不安分,又吵又闹,东延太子一怒之下,把他丢豆腐渣里了,当时小世子和小厮路过,正巧见到这一幕,好了,乐极生悲。

东延世子手一囫囵,把他给绑架了。

好吧。小世子也活该倒霉,谁叫他眼尖了。

萧湛想救祈王,谁想小世子喊了一声。“萧湛哥哥,我在这儿!”

送上门的小绵羊啊,用他能威胁萧湛,能安然无恙的离开大周啊!

本来萧湛是要追小世子的,可是东延太子掐着小世子的脖子,若是他敢再进一步,他就掐断小世子的脖子。

只要他能安然无恙的离开大周。他会放了小世子,否则。萧湛要为小世子的死负责。

萧湛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东延太子帮着祈王和小世子出城门。

萧湛回了萧国公府一趟,将此事告知萧老国公和萧大将军。

萧老国公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三人又一同进了宫。

本来这事要交给萧湛去办的。只是萧湛身上有伤,皇上让他回来了。

安容想不通的是,“为什么一定要用小世子威胁你,祈王不行吗?”

祈王就是徐太后收留的先皇幼子。

萧湛望着安容,犹豫了会儿道,“以祈王做要挟,东延太子不一定能离开大周,他比我想象的要精明。”

安容略微一思岑就明白了,皇上不喜欢徐太后。是以不喜欢徐太后养大的祈王,若是赔上一个祈王,能杀掉东延太子。这笔买卖划算。

只是,她不懂,“既然祈王没什么用处,东延太子还抓他做什么?”

要知道东延太子是在逃命,多带一个人,便多一分累赘。

安容想这也是为什么东延太子嫌弃庄王世子的缘故吧?

萧湛摇头。他也不知道东延太子抓祈王有什么目的。

萧湛望着安容,“你找我有事?”

“你怎么知道我找你有事?”安容纳闷。

“暗卫说你等了好半天。”

“…暗卫眼花了。”

安容舌头有些打结。

她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萧湛有自己的事要忙,她却拿侯府这些鸡毛蒜皮的事烦他,很不应该。

安容眉头低敛,萧湛知道安容找他是有什么事,赵成都告诉他了。

他嘴角微微上扬,“大夫人恢复诰命,你不愿意?”

安容撅了撅嘴,对萧湛知道这些事并不纳闷,她点点头。

她不愿意。

萧湛点点头,“想徐太后收回懿旨不难,只是武安侯府名声会再损,你愿意?”

安容眸底有了犹豫之色。

不过她很快就坚定了。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知道武安侯府和建安伯府名声会受到影响,我不在乎,”安容坚定道。

说完,安容好奇的问,“你有办法?”

萧湛眸光微亮,因为安容是抓着他的手问的。

“这事不难,是人都有克星。”

萧湛嘴角一斜,就算遮着面具,安容也能想象的出那惊若天人的面庞是何等的绝色。

“克星?”安容轻声呢喃。

萧湛没有说话,他要安容自己想。

不出萧湛所望,安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你是说郑太后?”

徐太后的克星是郑太后,皇上要给徐太后三分颜面,毕竟她是太后,是先皇的枕边人,但是郑太后可不会。

两人在后宫斗了十数年,你想我死,我想你死。

只要郑太后知道徐太后下错了懿旨,肯定会逼她收回懿旨的。

只是,“太后好像身子不适。”

安容眸中有担忧之色,她怕郑太后伤神。

萧湛捏着安容的鼻子,眸底有笑,明明想太后帮忙,却顾忌太后的身子,这样心底良善的人,难怪木镯都不离开她了,只是有些事,她久居内宅,并不知道。

“徐太后回京,郑太后的病就好了一半,”萧湛道。

两人斗了半辈子,岂能容忍自己的病态叫敌人瞧见了?

安容眼睛睁大,有些忍不住想去拍萧湛的手,别带坏她!

下回要是她忍不住去捏六妹妹的鼻子,她指不定会说剁她的手了!

安容有些羞恼,耳畔却是萧湛淳厚如酒声,“这事我会叫人去办。”

安容倏然抬头,颇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这是侯府家务事…。”

“我是侯府的女婿,帮岳父是应该的。”

萧湛的声音如风。

和一个时辰前,御书房前萧老国公肃然说话声渐渐重合。

“武安侯府一团糟,身为女婿,要尽职尽责帮岳父,听见没有?”萧老国公吩咐萧湛道。

萧湛一脸黑线的点头,眼睛瞄着从一旁偷偷溜走的靖北侯,眸底有瞧好戏的神情。

下一秒,萧老国公便中气十足的喊靖北侯了,“贤婿留步,我这有件事…。”

靖北侯,“…。”

帮岳父是应该的,要尽职尽责。

第三百零四章 毒蝎

萧湛一声女婿太过直白,惊呆了丫鬟,惊的安容不敢再和他对望。

安容起身纳鞋底去了。

谁想刚坐下,好了,晚饭送来了。

芍药偷偷捂嘴笑,绝对是萧表少爷的暗卫,心向着自家主子呢。

一顿饭,吃的有些忐忑,安容没有开口,萧湛也没有说话。

他好像在想事情。

想的还不是一般的入神,安容偷偷把红烧肉和青菜对换了个位置,他都没发觉。

等发觉吃的是青菜的时候,那眉头紧皱的模样。

对着青菜和红烧肉,眉头陇的紧紧的。

安容咬着筷子,一副你怎么有些怪怪的表情的看着萧湛,很无辜,无辜的萧湛都不好意思怀疑她。

至于那颗被咬了两口的青菜,被吐了出来。

安容撇撇嘴,这是得有多讨厌吃青菜啊。

可偏偏萧国公府送来的菜,顿顿有青菜。

安容实在憋不住了,问萧湛,“你在想什么事情呢?”

萧湛给安容夹菜,闻言道,“一些公务。”

显然不欲多谈。

安容也知道自己帮不上萧湛,没再追问,闷头吃饭。

谁想萧湛以为他没说,安容生气了,便又解释道,“粮食从集齐,到送到边关,路上要派人护送,以防被人打劫,小心谨慎不说,等送到边关的时候,粮食多还好。要是少,估计连一半都不到,舅舅让我想办法解决‘路损’。”

路损。路上的损耗。

安容听的愣愣的,难怪他想的入神了,这路损是必须的啊,总不能护送粮草的将士们不吃饭吧?

“要是他们不吃饭就好了,”安容呢喃出声。

海棠听得嘴角轻抽,抬手扶着额头,不吃饭。都饿死在路上了,别说一半的粮食了。就是一粒粮食都送不到边关好么。

可是下一秒,海棠就把胳膊放下了,因为萧湛说,“我也是这样想的。”

安容正吃饭呢。听到萧湛的话,猛然一呛喉,没噎死过去。

萧湛吓了一跳,忙给安容盛汤,用一种责怪的眼神看着安容,“小心点吃。”

安容眼神很哀怨,她只是随口说着玩的,你却是当真了啊!

这样的大事,却形同而戏。她能不吓吗?

“那他们吃什么?”安容喝了几口汤,不那么难受后,问道。

萧湛想了想。“吃他们自己的。”

只要不吃运送的军粮,那军粮就不会损失,舅舅的目的便达到了。

只是,他们护送军粮,为何不吃军粮?

只要给一个合理的理由,萧大将军交给萧湛的问题。便能迎刃而解。

安容扯嘴角表示,他那是在异想天开。

将士们吃的都是军粮好么。从来没有吃自己的。

除非运送军粮的不是将士。

可这么大的事让外人去送能行?

请人送,那也是要付银子的好么,而且付出的更多。

安容决定默默吃饭,不打扰萧湛的思绪。

一顿饭吃完,安容去楼下遛食,一刻钟后上楼,海棠拦着安容道,“萧表少爷在沐浴。”

安容眼珠子瞬间睁圆,“他怎么沐浴的?!”

“…用姑娘的浴桶。”

安容惊呆了,满脸赤红,她想到那日她沐浴被萧湛闯进来的事,不敢上楼了,继续下楼溜达。

心中忍不住嘀咕,他不是回了萧国公府吗,还换了衣裳,怎么就不顺带沐浴呢,而且他伤的不轻,怎么沐浴?

伤口不能浸水好么!

安容在院子里溜达过来,溜达过去。

心里急的很,夜已经很深了,她点灯游花园很怪异好么。

而且院子里的丫鬟都纳闷了,丫鬟拎了热水上楼,姑娘却不沐浴,在楼下徘徊不安,这不应该啊。

小半个时辰后,安容这才上楼。

走到屏风处,安容便瞧见萧湛头冒云雾的场景。

白雾袅袅,腾空而散。

像极了鸟兽铜炉里的熏香,安容最喜欢的就是去捉那熏香,这会儿瞧见萧湛头顶冒白烟,有些手痒痒。

萧湛抬眸看过来,道,“陪我对弈一局。”

安容一笑,打了帘子进去。

夜,深沉沉。

翌日,安容醒来时,萧湛已经不在屋里了。

安容扭了扭眉头,望着丫鬟,“他人呢?”

海棠掏出一张纸给安容,摇头道,“不知道呢,奴婢早上醒来时,就不见萧表少爷人了,却在书房发现了这个。”

纸上写了几个字:晚上回来。

安容呲牙,真是够忙的,萧国公府没旁人了,明明伤成那样,还事儿一堆。

安容把纸丢火炉里,伸了个懒腰,由着丫鬟伺候梳洗。

安容还以为萧湛有事忙,早饭得吃侯府的饭菜,谁想刚洗好脸,书房便传来动静。

过去一看,可不是食盒么。

一顿早饭,安容吃的格外的欢。

芍药和海棠相顾无言,要是萧表少爷知道姑娘这么高兴,肯定能气伤。

不过也能理解,姑娘怕萧表少爷,虽然没以前那样惧怕的见了就绕道走,可也拘谨的很。

就比如吃饭吧,喜欢吃的菜,都不敢多夹,尤其是摆在萧表少爷跟前的菜,姑娘几乎都不敢去夹。

今儿的早饭,估计是姑娘吃的最欢快的一次了。

胆小,不解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