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媒婆踩着楼梯上楼,夸赞的词是一个接一个的往外蹦。

安容从小榻上站起来,请她坐下,再吩咐丫鬟上好茶。

桃媒婆有些饿了,也不用安容请,拿了糕点便吃,边吃便道,“四姑娘,听丫鬟说,你找我来是问我谁要给侯爷做媒?”

安容点点头。

桃媒婆吃的有些急,她拍了拍胸口,拿起茶灌了一口,怕安容等着急了,她连连摆手,“没人指使,是我自己拿的主意。”

说完,桃媒婆又灌了口茶,才道,“我从周府出来,路上遇到我的好姐妹。庆阳伯找她做媒,说是女儿年纪实在太大了,一直待在府里也不是个事,送去吃斋念佛,他又于心不忍,让我那老姐妹帮忙说门好亲事,家世差点没什么。为人要忠厚实在。知道疼媳妇就好。”

“我那老姐妹问我知不知道有什么人合适,我这一听,不就想到了侯爷么。我可是看在四姑娘你的面子上才来做的媒,毕竟这会儿侯爷还生死未卜,不过桃媒婆我相信侯爷福大命大,定能平安归来。说句实在话,人家庆阳伯府大姑娘那是命苦了些。早些年耽误了,可是个极好的姑娘,府上老太太年纪大了,三太太又怀了身孕。而且侯府还分了家,她也不能一直常住,你又出嫁在即。这一大家子没人管哪成啊?”

桃媒婆说的是情深意动,“侯爷才三十几岁。身边没个正妻哪成啊,让姨娘去嘘寒问暖,那大厨房她也吩咐不动不是?与其抬个姨娘,不如正儿八经的娶个正妻回来,这教养礼节就不是个姨娘能比的啊。”

“而且,像侯爷这样死了正妻,休了继室的情况,想再娶个十五六的姑娘,行是行,可也得避着点世子爷不是,这后娘总不能比儿子还小吧,我是横看竖看,都觉得这门亲事极好。”

不得不说,媒婆一张嘴,上下轻翻,有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

安容有些被说服了。

“祖母同意了?”安容挑眉问道。

桃媒婆眉间闪过一抹得意之色,她桃媒婆出马,有什么说服不了的?

“老太太没反对,只说回来看侯爷的意思,”桃媒婆笑道。

其实,这样子,老太太就算是答应了。

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去庆阳伯府走动。

不过,她想,这桩亲事,庆阳伯应该不会不同意,当然了,前提是侯爷能回来。

要是侯爷都回不来了,那还谈哪门子的亲事?

安容在思岑,前世庆阳侯府大姑娘没有出家长伴青灯古佛,她还是嫁了人,给一个六品官的儿子做填房,进门膝下就有一个两岁的女儿,成亲一年,就生了个儿子,过的也还算幸福。

安容没听说她有什么品性不良的事,要是真娶给父亲做填房,貌似也没什么不行。

年纪比她大了七岁,她也不会膈应。

安容觉得可以,她正要点头呢。

书房处传来两声鹧鸪叫,安容挑了挑眉头,迈步走了过去。

赵成趴在窗户外,笑的腮帮子都僵硬了,“四姑娘,你可不能答应给侯爷娶妻。”

安容扭了扭眉头,给父亲娶妻,这事她也只是听听,她哪里管的到啊,这事得祖母拿主意,怎么赵成还管起父亲娶媳妇的事来了?

“为什么不能?”安容眼睛轻斜,眸底带了纳闷之色。

赵成又憋不住了,死死的忍着,“侯爷被人抢去做了压寨夫君…。”

安容,“…。”

若说这一刻有词形容安容的表情,那绝对是凌乱又凌乱。

安容动了动耳朵,她发觉最近耳朵越来越不好使唤了,老是听不清楚人家说什么,总是不停地问,“你方才说什么?”

赵成清了清嗓子,闷笑道,“方才属下回了趟国公府,正巧暗卫飞鸽传书回来,说侯爷赶往边关的路上,路过青云寨,瞧见几个地痞流氓调戏一个姑娘,他就出手相救了,谁想那姑娘是青云寨寨主,她觉得侯爷不错,就把侯爷给抢了…。”

赵成觉得肚子都在打结了,堂堂侯爷被抢去做了压寨夫君,这事京都几十年没听过了,这还没传回来,这要传回来,怕是要笑晕一堆人。

安容凌乱成风,抛开父亲是怎么逃离的贼匪窝不说,父亲的武功也不错了好吧,至于打不过一个女流之辈么?

赵成告诉她,人家有迷药。

安容扯了扯嘴角,“我爹又不是孤身一人,怎么都没人救我父亲?都迷晕了吗?”

“…暗卫觉得青云寨寨主够剽悍,武安侯府需要一个剽悍的女主人,就坐下来喝了两杯喜酒。”

也就是,没阻止。

纯看热闹。

ps:侯爷…已沦陷。

某人…求粉红。

第三百八十四章 落日

这个看热闹的暗卫不是侯府的,是国公府的,侯府的暗卫看着自己主子被人迷晕、逼婚,还坐下来喝酒,可能吗?

侯府的暗卫压根就没有跟着侯爷!

让安容眉头陇紧。

父亲的暗卫不跟着父亲,去做别的事了,他反倒让萧国公府的暗卫保护?

有什么事直接让萧国公府的暗卫去办不更好么?

还是说,侯府的暗卫被鄙视了,觉得他们根本保护不了父亲?

安容猜不透。

她的心思全在了青云寨上。

这是一个很奇特的山寨,历代山寨主都是女的,没人知道它存在了多少年,但是青云寨下面的小镇,繁荣昌盛,全靠青云寨庇佑。

前世,从未听说过青云寨有抢劫人的行为,怎么这一世,偏就父亲倒霉了?

安容低低敛眉,正巧那边桃媒婆大声唤她,安容便转了身。

就在她转身之时,她的头猛然抬起。

她蓦然转身,彼时赵成还没有离开。

安容冷了张脸道,“你们又利用我父亲!”

赵成吓了一跳,忙回头,眉间有不解之色,“四姑娘?属下不明白…。”

安容重重的一哼,“别骗我,我问你,裴老族长是不是要退位让贤了?”

赵成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怎么好好地就说到裴老族长身上去了?

不过,四姑娘还真说对了。

裴老族长确实给国公爷下了帖子,下个月十六退位让贤。

赵成点点头,安容的脸色更臭。

前世,当今皇上要修建一座避暑行宫。钦天监测出青云寨后山乃一块风水宝地,建议把行宫修建在那里,当时朝堂上下,无人不赞同,除了右相。

当时,争的很凶。

苏君泽上朝回来,她问了一句。“为什么青云寨后山不能修建行宫。不是挺好的吗?”

苏君泽笑道,“是挺好的,可惜被人占了。”

她当时就笑了。“皇上要建行宫,哪个胆大的敢不让?不想要命了么?”

苏君泽嘴角轻弧,“人家都霸占了近千年,便是皇上。也不敢抢。”

当时,安容不明白。继续追问,苏君泽怎么都不说。

苏君泽不说,当安容不会猜么,为什么右相不同意皇上在那里修建行宫。苏君泽又说被人占了近千年?

明摆着,那是裴家的地盘。

朝廷,只有一个地方不敢占。

那就是墓地。

便是抄家时。祭田也是不没收的。

裴家千年世家,根基遍布大周。那块地再好,皇上也不敢要啊,哪怕不是墓地。

而且,安容还发现,裴氏族长换人,青云寨寨主便换人,这不可能只是一个巧合!

安容知道,有些世家有专门的守墓人。

她大胆猜测,青云寨就是裴氏一族的守墓人!

现在父亲是送盐引去边关交给敖大将军,却在半道上被青云寨寨主给抢了做压寨夫君,这么做明显是把敖大将军的视线转移到青云寨上。

安容前不久,才无意中透露敖大将军有一直护卫队专门负责盗墓。

若是青云寨后山埋着裴氏一族千年来的历代族长,里面的陪嫁之丰厚,怕是抵得上一座宝藏了吧?

要是熬大将军知道了,会不动心吗?

萧老国公这是引敖大将军盗裴氏一族的墓穴,好将他逮个正着呢。

玩的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后全被猎手收拾的把戏。

而父亲,倒霉催的就是那个诱饵。

“你如实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安容敛了眉头问。

赵成对安容有些惊恐了,这些事他都不知道,四姑娘居然全不知道。

他只知道那日他得知熬大将军盗墓时,赶紧回去禀告老国公。

正巧,裴氏族长也在。

当时老国公就把主意打到他身上去了,若是大周有那么一座墓穴,能引诱他盗墓的话,只有裴氏了,因为他的墓穴,盗成功了,那几辈子都不愁吃喝。

赵成不知道萧老国公和裴氏族长说了什么,裴氏族长大怒,差点和萧老国公打起来。

现在想来,也不怪裴氏族长生气了,萧老国公这是要拿裴氏一族的列祖列宗去要敖大将军的命啊。

不过,最后裴氏族长还是被老国公说服了。

他记得裴氏族长临走前是这样吼道的,“要是老夫的陵寝被人给扒了,你萧老儿嗝屁后,就得埋我底下,给我垫背用!”

萧老国公是这样回他的,“你裴家的坟墓,我瞧你也就知道你自己的在哪里,行了,要是你的坟墓被人扒了,我给你垫背就是,在你眼皮子底下,他能翻起浪花来?你可别想我给你垫背,就故意睁只眼闭只眼。”

裴氏族长笑了,“我还真有此意。”

“…你要真这样,等不到敖回盗你的墓,老夫先去了!”

“…萧老儿,你够了,好歹咱们几十年的情分,你至于为了十万兵权就这样吗?你那外孙儿,又不是没本事,至于你为了他忙死拼活的吗,就不怕你这国公府内院失火?”

“…你懂什么,湛儿能让我萧家达到辉煌之境,罢了,你赶紧给你那女儿去一封信,她年纪也不小了,该嫁人了。”

这又是一个乌龙。

青云寨寨主乃裴家当家族长的女儿,而且是第一个女儿,不论嫡庶,只要是第一个出生的女儿,便是守墓人。

父亲继位,她便要去青云寨守墓,并亲自监督父亲陵寝的修建。

等到父亲退位或者死后,她才能离开青云寨,嫁人。

在裴家,成为守墓人是一种荣耀,因为死后。她能陪葬在陵寝里。

抢侯爷做压寨夫君只是一个计谋,偏青云寨寨主裴语不知道,她以为是父亲给她物色的夫君,她当真了。

故作被地痞流氓调戏,只是看看侯爷品性,若是好的话,她就应了。不好的话。让侯爷哪里来回哪里去。

这厢裴氏族长当是假戏,那边裴语真做了。

一群凑热闹的暗卫也知道是假的,可谁想到裴语真嫁了?

这不。吓坏了的暗卫赶紧送信回来了…

安容听得满脸黑线,这裴语得多孝顺啊,裴氏族长说的话,她怎么连句质疑都没有。现在好了,拜了堂。也入了洞房了,哪还有回缓的余地?

她是裴氏族长的女儿,又替裴家守过墓,在裴家。她的地位仅次于下一任裴家族长啊。

安容觉得她爹此番离京是走了狗屎运了。

只是,裴语的身份不能大白于天下,在世人眼里。她就只是青云寨寨主。

安容对这桩亲事是极满意的,她道。“父亲还有皇命在身,这会儿还没到边关,能赶的回来吗?”

赵成扭了扭眉头,这一路,意外横生,能赶回来,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不过,侯爷不回来也没关系,主子回来就成了。

赵成回道,“主子这会儿已经在大周了,他能赶回来。”

安容的脸啐然一红,忍着脸红,问道,“靖北侯世子也一起?”

赵成点点头,不救出靖北侯世子,主子哪能回来啊。

“那他没事吧?”安容问道。

赵成笑道,“靖北侯世子没事,只是这一回离京,着实饿了几天肚子,其他就没了,额,除了被人踹了一屁股。”

安容眼睛睁大,“敢踹靖北侯世子的屁股,谁这么胆大,不要命了吗?”

“…北烈不是大周,人家的命还在,”要是在大周,也没人敢踹靖北侯世子啊。

不过,人家的命虽在,但是媳妇没了。

不让世子爷把这口气捋顺了,会还他媳妇才怪了。

安容还想多问两句,那边桃媒婆等的不耐烦了。

“我说四姑娘啊,你倒是说句话啊,我还要去庆阳伯府一趟呢,你不说话,那我走了,”桃媒婆道。

安容忙从书房离开,随手拿了个碧玉麒麟,塞给了桃媒婆,笑道,“劳你费心了,我爹已经娶过亲了。”

桃媒婆看着碧玉麒麟就错不开眼,一听安容这话,眼睛瞬间睁大,“侯爷娶过亲了?”

安容轻点头,“在去边关的路上娶的。”

“不是吧?”桃媒婆惊呆。

安容讪笑一声,“是突然了些,遇到两个地痞流氓欺负人家姑娘,我爹出手相助,人家要以身相许,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他抱了人家姑娘一下了。”

安容可没有撒谎美化,这确实是真的,只是侯爷不答应,才有后来被抢的事。

“这不是被讹上了吗?”桃媒婆皱眉道。

安容不知道怎么回答好,要不是误会,人家不一定愿意讹她父亲。

桃媒婆觉得可惜,她是真觉得这门亲事极好啊,不过看着手里的碧玉麒麟,她又不惋惜了。

她做媒也是为了钱,这钱给了,就没什么可惜的了。

桃媒婆满载而归。

她一走,侯爷娶亲的事,整个侯府就都知道了。

老太太知道后,让夏荷来请安容过去问话。

安容揽着老太太的胳膊道,“祖母,你放心吧,父亲娶的姑娘性子极好,是萧老国公做的媒。”

听了安容的话,老太太就放心了,萧老国公做的媒,那就差不了。

从松鹤院出来,安容就瞧见了芍药。

“怎么去了这么半天?”安容问道。

芍药忙回道,“奴婢去前院送信,七福有事出去了,其他人去送信,奴婢不放心,就自己跑了一趟。”

安容点点头,迈步回玲珑苑。

赵王府和琼山书院的事,一时半会儿还查不清,得等。

安容安心绣嫁衣。

第二天,赵王爷的事就有了结果。

柳大夫被放了回去,济民堂塌了。

没错,是塌了。

赵王爷一怒之下。叫了小厮去砸济民堂,这不下手狠了点,将济民堂给砸塌了一半。

安容听后一笑,这下济民堂该翻不起浪花来了吧。

只是沈安闵的事,让安容甚是忧心。

小厮寻遍京都青楼酒肆,愣是没人知道那两首诗词的出处。

安容忧心,弋阳郡主更忧心。不知道怎么办好的她红着脸来找安容。

弋阳郡主羞愧不已。都是她,要写什么信,不写信不就没人钻空子。要是被琼山书院驱逐,那名声可就毁了。

弋阳郡主有个主意,她望着安容道,“要不我去招认了吧?”

安容满脸黑线。这主意还能更馊一点么,不过弋阳郡主能说这话。安容心底暖暖的,她是真心对二哥的。

安容宽慰她道,“你放心,总会想到解决的办法的。”

弋阳郡主急啊。“我派了小厮去打听,说是从出了事起,他就一直跪在夫子庙。都一天一夜了…。”

安容轻咬唇瓣,二哥真倔。跪能解决事吗,该查清楚是谁栽赃他才是,傻。

只是,安容也没辄了。

就在她叹息的时候,芍药一脸喜色的上来道,“姑娘,二少爷他没事了!”

安容听得一喜,弋阳郡主更是高兴不已,“查出来是谁栽赃的了?”

芍药连连点头,“查出来了,只是世子爷和周大少爷两个…。”

“他们两个怎么了?”安容不解。

芍药忙道来。

沈安闵跪在那里以示清白,沈安北不忍心啊,他更气有人栽赃。

他知道书院有那么一拨人处处针对他们,指不定就是他们下的手。

这不,夜深人静时,沈安北拉着周少易去找证据。

翻箱倒柜,总算是找出来一本春宫图。

正好里面缺了一页,就是沈安闵信里的一页。

证据确凿,沈安闵洗白了。

陷害沈安闵的是江太医府,江大少爷。

就是那个修改医书,害太后久病不愈,被皇上满门抄斩的邓家外孙儿。

只是沈安北和周少易两个就惨了,琼山书院教人做事坦坦荡荡,他们两个夜里却去翻箱倒柜,这并非君子所为,犯了书院的规矩。

但念在他们两个不为私心,而是重情重义的份上,杖责了十大板以儆效尤。

江大少爷则要被逐出琼山书院。

这样的结果,弋阳郡主很不满意,无辜被人栽赃,还差点逐出书院,结果只是找出栽赃之人,把他逐了出去,应该让他也跪上一天一夜才是!

而安容关心的是,背后有没有主使之人。

芍药点点头,“有背后主使,那学子求书院饶过他这一回,他说是有人指使他的,只是才说了一个沈字,暗处就飞来一把匕首…。”

“杀人灭口?”弋阳郡主冷着张脸,“要让我知道他是谁,定扒他两层皮!”

芍药笑嘻嘻的看着弋阳郡主,“人没死,世子爷踢了他一脚,那匕首插他大腿上了,他说是沈祖琅怂恿他这么做的。”

安容微微一鄂,她没想到,居然招出了他,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

不过安容高兴的太早了,书院压根就拿沈祖琅没辄。

江大少爷指认沈祖琅,但沈祖琅坦坦荡荡的很,他没有怂恿过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