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容犹豫了片刻没有说话,萧湛已经将门打开了。

率先迈步进来的是个皮肤白净的妈妈,她脸上带笑,进门先瞥了眼凌乱的床榻,眸底笑意更深。

“奴婢给表少爷、表少奶奶请安,”她福身笑道,随即又直起身子,“国公爷已经派人来催好几回了,少奶奶可算是起来了。”

说着,徐妈妈又瞟了眼床榻。

安容脸上,飘过朵朵红晕。

你们别乱猜,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安容瞥了萧湛一眼,想着他能解释一两句,萧湛提都没提起晚的事。

徐妈妈上前两步,指着她身后跟着的两个丫鬟,笑对安容道,“少奶奶未嫁进来之前,表少爷屋子里都没个丫鬟,这是大太太挑了让奴婢送来给表少爷、表少奶奶使唤的。”

徐妈妈话音未落,那两个丫鬟便上前给安容见礼了。

模样清秀,举止从容,步伐轻盈,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安容秀眉轻扭,不懂送这两个丫鬟来是什么意思,以前萧湛身边没丫鬟伺候,怎么娶了她,就送丫鬟来了?

还说是伺候她的,她可是带了不少丫鬟来呢,完全不担心没人伺候她。

不过,大太太让徐妈妈送了人来给她和萧湛使唤,总是长辈的一番心意,不能不接受。

两个丫鬟,一个叫月季,一个叫百合。

月季,个子高挑些。

百合,肤色白皙些。

在她们之后,才是芍药和海棠。

芍药和海棠伺候安容洗漱,坐在梳妆台前,安容瞧见徐妈妈在翻锦被。

安容清楚的瞧见,徐妈妈从被子里拉出来元帕,看着上面干干净净的,她回头看了萧湛一眼,又看了她一眼。

百合在整理被子,许是瞧见被子上有什么,她扯了扯徐妈妈的袖子,示意她看被子。

徐妈妈对着被子看了看,眸底闪过满意的笑容,让安容颇不解。

有什么好满意的?

要让她相信,萧湛那坦坦荡荡的性子,会心细的知道作假,她宁愿相信太阳打西边出来。

果不其然,等徐妈妈走后,安容问萧湛,被子上有什么。

萧湛碰了碰面具,望着安容的眸底冒着细碎流光,声音醇厚中,带了些闷气。

“昨夜流了些鼻血,应该掉上面了,”萧湛道。

安容,“…。”

流鼻血是因为火气太大的缘故么?

安容也知道,昨儿她消失的太迅猛,让人始料未及,真是对不住他,害他担忧等候了一夜。

收拾妥当,安容便和萧湛去敬茶。

看着头顶着的太阳,安容的心越加的忐忑。

她从未听说过有人临近正午去敬茶的,应该不会挨骂吧?

安容小心翼翼的跟在萧湛后面,还没进门,便听到有人挨骂了。

安容细细听了两句,竟是国公府太太抱怨等太久。被国公爷训斥了。

安容脸更红了,进门第一天,便惹得国公府太太被骂,是国公爷帮她立威撑腰。

而且,萧老国公和萧大将军都是日理万机的重臣,今儿却为了等她一杯茶,等了这么久。安容都不敢进屋了。

安容顿住脚步。萧湛回头,知道安容有些胆怯,便牵起安容的手。

安容不好意思的挣扎了下。但是没有挣脱。

两人迈步进屋,听到的便是爽朗的笑声,“咱们的表少奶奶真是漂亮。”

萧老国公将茶盏搁下,道。“废话就不要说了,先让他们敬茶。一会儿还得进宫,皇上还等着呢。”

安容认得说话的太太,是萧国公府三太太。

听了萧老国公的话,她脸上满是尴尬。坐在那里有些局促不安。

丫鬟拿了蒲团,端了茶来。

安容和萧湛规规矩矩的请安、奉茶。

其他人,都不用提。中规中矩的,喝了茶。收了安容的孝敬,然后给了安容见面礼。

唯独萧老国公对萧湛说了一句话,“既然皇上认你做了义子,对他就不要客气,一会儿进了宫,皇上问你要什么赏赐,你就直截了当的告诉他,你要兵权,越多越好。”

安容听得眸底睁大,觉得表现的过于诧异了,赶紧将头低下。

萧老国公的霸道,她又不是今儿才知道,他这是存了心的敲皇上呢。

萧湛也很干脆,他点头答应了。

出了国公府,便瞧见马车等在那里。

萧湛扶安容上马车。

安容掀开车帘,便闻见空旷的马车里,有饭菜香飘出来。

马车里的小几上,摆了五个菜,三荤两素。

安容钻了进去,萧湛随后。

安容睁大眼睛看着萧湛,“这是?”

萧湛把安容拉近一些坐下道,“你早饭没吃,一会儿进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先吃点儿。”

安容心底有股暖流划过,她没想到萧湛会想的这么周到。

只是马车颠簸,这些饭菜还不知道会被颠簸成什么样子呢。

好吧,安容明显想多了。

这些盘子都是特制的,不会上蹿下跳,而且国公府的马车很稳。

马车到皇宫门口,刚好吃完饭。

安容刚歇下筷子呢,就听到外面传来说话声。

“好香的饭菜!”那人咽口水道。

他敲了敲马车,笑道,“引得本皇子肚子里馋虫直叫,逼我蹭饭啊。”

萧湛掀开车帘。

安容便瞧见一男子坐在马背上,笑的意气风发,甚是俊朗。

此人,正是二皇子。

他瞧见萧湛,微微一怔,显然没想到马车里坐的是萧湛和安容。

“二皇子要蹭饭?”萧湛声音很冷。

二皇子笑道,“父皇昨儿认你做了义子,我该喊你一声义兄才是。”

说着,二皇子顿了顿,“义兄,可许我蹭饭?”

他话音刚落,那边就传来一声讥讽的笑,“二皇兄,好歹你也是父皇的长子,有望继承大周门庭,这大庭广众之下,蹭饭不合适吧?”

说着,他也顿了顿,笑的颇有些意味,“蹭饭太子,名头够响亮。”

二皇子嬉笑的脸顿时阴了下去,他侧了身子,见三皇子骑马走过来。

二皇子脸上也挂了讥讽的笑,“三皇弟,跟我有必要说违心的话吗?”

他是长子,可不是嫡子。

论到立太子,三皇子的希望更大。

他知道三皇子那么说,是在笑话他痴心妄想。

三皇子骑马走过来,瞥了萧湛一眼,笑看着二皇子,“蹭饭太子,这蹭饭在前,太子在后,二皇兄,可别听岔了。”

能做蹭饭太子,首先得蹭到饭。

萧湛的饭,是那么好蹭的吗?

第三百九十一章 返祖

安容坐在马车内,看二皇子和三皇子你来我往,用眼神厮杀。

这会儿,蹭饭不仅仅是蹭饭了,蹭的是权,借的是势。

安容对朝廷大事,多少都了解一些。

她知道萧国公府对立储一事,并不怎么上心,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

便是她前世死的时候,萧国公府也没有提过立谁为太子,不过萧湛和七皇子往来较为密切些罢了。

萧湛的战场,从来不在皇宫,它在边关,在北烈,在东延。

若是二皇子有萧国公府的支持,那击垮三皇子,立为太子,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想想,在皇宫大门前,二皇子能说笑蹭饭,这原本就是件掉份的事。

而且,萧国公府的马车还不至于低调到让人不知道它出自何处,代表了什么身份。

二皇子不过就是借着蹭饭搭讪罢了,谁叫萧湛性子太冷,寻常时候都说不上话了?

而三皇子这么说,不过就是把二皇子的意图给挑白了,顺带讥讽他别做白日梦,不过安容觉得,三皇子这么说,还是有些怕二皇子蹭到饭的,毕竟极少有人能猜到萧湛会做什么。

安容瞥了眼吃完的剩饭剩菜,可以用杯盘狼藉来形容了,就是萧湛愿意被二皇子蹭,安容也是不愿意的。

把饭菜吃成这副德行,这得有多饿啊,指不定被人笑话是饿死鬼投胎呢。

萧湛将车帘放下,低沉的吩咐道,“进宫。”

话音未落,马车便咕咕朝前驶去。

安容有些惊叹,敢这么无视两位皇子的。估计也就萧湛了,他就不怕将来被报复么?

“这么无视二皇子、三皇子,将来不论谁做太子,继承皇位,肯定会给你小鞋穿的,”安容的声音飘渺如云。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萧湛低低一笑。“为夫还不缺他那一双鞋。”

安容愕然。瞬间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她那话只是打个比方,不是真给你小鞋子穿啊。人家都要灭了你,还给你鞋,异想天开了好么?

看着安容那语咽的样子,萧湛伸手握着安容的手。他知道安容是在提醒他,二皇子、三皇子的肚量确实不够大。

不过。有些人,便是手握生死大权的皇上,也不是他想杀便能杀的。

这一点,安容倒是相信。

她不信有人能杀的了萧湛。也没人能灭的了萧国公府。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事,萧国公府从来不做。

只是。安容还是有些不解,她望着萧湛,“为什么皇上要认你做义子?”

昨儿喜堂上,萧老国公都轰皇上走了,皇上还端坐在那里,更挤开了靖北侯夫人要做萧湛的义父,这一点,着实叫人匪夷所思。

萧湛望着安容,他眉头轻轻皱陇,他也不知道为何离京一趟,皇上对他的态度变化会这么的大,他甚至能感觉到外祖父并不希望他认皇上做义父。

很快,就到停马车的地方。

萧湛先下了马车,然后扶着安容下来。

早有小公公等候在那里,领着她和萧湛去御书房。

御书房外。

安容和萧湛在门口等候了片刻,便见左右相为首,还有四五位重臣退出御书房。

那些大臣朝她和萧湛道喜。

一来是祝贺成亲之喜,祝他们早生贵子。

二来便是祝贺萧湛被皇子认作义子,承蒙圣宠,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客套了几句,便不耽搁萧湛和安容进御书房给皇上敬茶,便离开了。

御书房内,一片明黄。

奢华大气的让人叹为观止,前世安容从没来过御书房,这是第一次,不由的多看了两眼。

皇上坐在龙椅上,手里拿着奏折,好看的眉头紧陇,似乎有什么烦心事。

徐公公瞧见安容和萧湛近前,提醒皇上道,“皇上,萧表少爷和表少奶奶来了。”

皇上这才把眸光从奏折上挪开,瞥了萧湛一眼后,眸光落到安容身上。

上下扫视了两眼后,视线又回到了萧湛身上,将奏折合上,皇上开口了,问的是安容,“朕早前听说你很惧怕湛儿,这会儿瞧着倒是不怕了?”

安容微微囧,皇上,能打人不打脸,哪壶不开不揭哪壶可以么?

这叫她怎么回答,回答相处久了就不怕了?可她嫁给萧湛还不到一天呢,哪来的相处久了?

说萧老国公说过,要是萧湛惹她生气了,她可以对萧湛拳脚相加,那她大家闺秀的形象岂不是瞬间塌方了?

安容顿了顿,低头道,“出嫁前,侯府出了太多的事,安容的胆子大了许多。”

安容这话极其的实在,武安侯府事多,事筹,举朝皆知,皇上自然也是有所耳闻的。

安容知道这话能将皇上的问题给岔过去,可是没想到,皇上的回答,让安容目瞪口呆。

皇上端起茶盏,轻轻拨弄了下,龙颜一笑,“确实,武安侯府的糟心事都快赶上朕的后宫了。”

安容惶恐啊,侯府怎么能跟后宫比呢,后宫的糟心事…那是车载斗量啊。

安容不敢接话,皇上啜了口茶,将茶盏放下,对萧湛道,“既然脸已经好了,就不要整日戴着个破面具到处吓唬人。”

萧湛眉头微动,“臣的脸没好。”

安容不懂萧湛为何撒谎,他的脸明明已经好了啊,她瞥了眼萧湛后,去看皇上,明显发现皇上的手滞住。

“没好?”皇上又问了一句。

“没有,”萧湛很肯定的告诉他。

皇上眉头更皱,他望着安容,“京都十大美男排第二的不是湛儿?”

安容觉得嗓子有些发痒,这叫她怎么回答。萧湛自己都说不是了,她回答是,那萧湛就是欺君,回答不是,那她就是和萧湛一起欺君了。

皇上那眼神明显写着:你欺君试试看。

安容泪奔,皇上,不带这样欺负人的。你要好奇萧湛的脸。大可以下圣旨,让萧湛解下面具让你一睹为快,你为毛一定要让我回答。

我才刚出嫁。你这是逼我在从君和从夫之间做选择啊。

安容很委屈,她的回答更委屈,“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如何选择,太难了。

她就纳闷了。萧湛的脸她都不好奇,怎么皇宫里的人一个比一个好奇了?

之前徐太后就拿了萧湛的画像问她。还一脸深情,叫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现在又来一个皇上。

萧湛的脸到底有什么问题,活了两世的她。愣是没看出来。

她有那么眼瞎吗?

安容正纳闷,皇上则皱眉头问,“你调制的舒痕膏没有给湛儿用过?”

“…用过。”安容如实回道。

皇上手指打在龙案上,有轻微的响动。

萧湛站在那里。眉头轻皱了皱,皇上对他的脸关心过了火,他总觉得皇上认他为义子与他的脸有些关系,莫非与他的身世有关?

萧湛一直想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忍不住望着皇上,问道,“皇上是将臣误以为是京都第二美男,所以才认臣为义子的?”

安容眼睛睁大,又在安容的基础上,添了个问题,“上回徐太后也问过我第二美男是谁,他是谁啊?”

两个问题,皇上都回答不了。

倒是徐公公笑道,“少奶奶这问题可难住皇上了,皇上若是知道,也就不会问你和萧表少爷了,老奴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有人那么像先皇…。”

安容眼珠子睁大再睁大,最后没差点瞪出来。

先皇!

果真是先皇,她当初就猜到可能是先皇。

徐太后这辈子最爱的便是先皇和她的儿子,可是萧湛像先皇,会不会太离奇了些啊?

萧湛是靖北侯夫人所出,就算不像永宁侯,也不会像先皇吧?

这不是污蔑靖北侯夫人不贞吗,再退一步说,先皇至于老牛吃嫩草吗?

而且依照萧湛出生的日子算,靖北侯夫人早出嫁了啊。

再退两步,要是萧湛是先皇的儿子,那也该是当今皇上的弟弟吧,这认作义子,差辈分了好么!

而且,要是萧湛是先皇幼子,萧老国公和萧大将军还会扶持皇上继位吗,该扶持萧湛才对吧?

这里面有问题。

安容瞥了萧湛一眼,可惜他戴着面具,瞧不清楚脸色。

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深邃,安容除了能在里面看到炙热和细碎流光外,从没见到过其他。

她猜不透萧湛的心思,谁知道这一刻萧湛在想什么?

萧湛在想,他的容貌为何会像先皇,他也想歪了,想自己可能是先皇的儿子,但是他知道不可能。

先皇最小的儿子是祈王,在祈王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先皇的身子骨就差了,日日不离汤药,后来甚至不离病榻。

先皇根本没有那个能力再生儿子。

可他又不会无缘无故的酷似先皇,他应该是孙子肖祖父了,也就是所谓的返祖了。

也就是说,先皇那一堆儿子中,极有可能有一个是他父亲?

可他会是谁?

萧湛抬眸望着皇上,眉头轻皱了皱。

他想到小时候的一件事。

那一天,外祖父第一次带他进宫。

在御花园,僻静无人处。

他在假山上,瞧见定亲王妃一脚将皇上揣进了荷花池。

他还记得定亲王妃说的话,“你别跟我说话,我会忍不住想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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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二章 兵权

在萧湛记忆中,定亲王妃话很少,算不上温柔,但绝对不是粗暴的一个人。

那一天,他才知道原来定亲王妃会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