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屁孩眼珠子瞬间睁大,眸底冒精光,竟是比夜空繁星还要闪亮。

小屁孩看着手里的银子,简直不敢相信,父亲做工三个月,才拿了个比这个小很多很多的银子,那一天,他吃了肉和肉包子。

“这个能买很多很多的肉吧?”小屁孩问道。

芍药鼻子瞬间一酸,她小时候也这样,吃不饱穿不暖,“是呢,能买很多的肉。”

安容素来心软,不过她要问的事更重要,“小孩儿,你说那两个哥哥说了什么话,我给你买糖葫芦,糕点和包子,随便什么都行。”

小屁孩咽了咽口水,把银子揣兜里,死死的捂着,才努力回想,然后有了如下对话。

打人的哥哥:谁让你擅自动用暗卫杀人的,本王信任你,你就敢为所欲为了,是不是哪一天,你连本王也杀?!

被打的哥哥:王爷,你知道我有心爱的姑娘,此生非她不娶,太后逼我娶她,我做不到。

打人的哥哥:我只是让你做做样子,等进了门,她什么时候死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被打的哥哥:迟早都是死,我何不让她现在就死?

小屁孩说完,抬头看着安容道,“就说了四句话,然后他们就不见了,再然后,你们就来了。”

安容陷入沉思。

前世,惜柔郡主没少找杜仲的茬,有流言蜚语说惜柔郡主送过荷包给祈王的谋士杜仲,被拒绝了,惜柔郡主恼羞成怒。

莫非那些流言是真的?

惜柔郡主是庄王妃的爱女,即便毁容了,要想她出嫁,也不是件难事。

杜仲只是个谋士,哪怕他再有才华,也只是个谋士,郡主下嫁,已经是他及时修来的福分了。

太后有意要他牺牲,去讨庄王妃和敖大将军的欢心,他不得不听从,可又不想违逆自己的心,所以想杀了惜柔郡主?

安容觉得自己没有猜错。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在庄王府大开杀戒的不就是祈王的人了?

还有行宫的刺杀,只怕和他也脱不了干系。

大周和北烈、东延开战,朝廷肯定会焦头烂额,到时候他趁机谋反,就轻而易举了。

只是在侯府放火的人,也会是他吗?

好像武安侯府和他没有利益冲突吧,一边去残害庄王府,一边来烧武安侯府,他吃饱了撑的慌吗?

安容想不通。

海棠扶着她往外走,芍药则和那小屁孩说话,给他买好吃的,还叮嘱他方才的话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他爹娘。

小屁孩一脸纠结,“我不说实话,我娘问这银子从哪里来的,我怎么回答?”

芍药笑道,“你就说你捡了根木簪,还给了一个少奶奶。然后她给了你五两银子做答谢,那木簪是少奶奶的定情之物,很珍贵,你娘要是还不信,你让她去萧国公府找我,我叫芍药。”

小屁孩点头如捣蒜,指着前面的糖人。“我想吃那个。”

芍药给他买了好几个。因为赶着回侯府,时间赶不及,就给了五钱银子给小屁孩。让他自己买。

坐回马车上,安容再没心思看街上的热闹,闭眼想事情。

很快,马车就到了侯府。

隔着车帘。安容还是闻到了浓烟的味道。

掀开车帘,便见到武安侯府有浓烟腾起。

马车缓缓停在侯府大门前。

站在车辕上。安容望着侯府大门。

一如既往的有气势,没有损毁的迹象。

安容想着芍药说的,“除了侯府大门,就没像样儿的地方了。尤其是玲珑苑,要是奴婢知道是谁干的,非得扒他两层皮不可!”

几万两银子建成的玲珑苑啊。一把火给烧了个精光!

安容深呼一口气,迈步上台阶。

侯府大门敞开的。也没人守着,进去之后,就见到七福拎着水桶过来。

七福瞧见安容,忙丢下水桶过来请安。

见安容要进内院,七福忙前面带路,芍药笑道,“你忙你的去吧,少奶奶认得路。”

七福摇头道,“侯府被烧了后,已经没以前那么安全了,屋顶上的砖瓦会掉下来。”

芍药听得大怒,将那纵火的贼,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安容从空旷的平地走,等她进了松鹤院时,裙摆已经黑沉一团,没法入眼了,尤其是绣花鞋,安容都不敢看。

松鹤院正屋倒还好,没有被烧损毁的痕迹。

正屋里,坐着老太太、侯爷、侯夫人还有三老爷三太太,沈安溪几个。

安容微微诧异,“大哥、二哥?”

沈安溪眼眶通红,瞧见安容,忙上前道,“侯府被烧,大哥二哥肯定是要回来的,可是春闱在即,他们回来也帮不上什么忙,祖母觉得书院比侯府安全些,不许他们回来。”

安容点点头,上前挨个的请安。

侯爷见了安容,眉头紧锁,“侯府如今不安生,你应该在国公府待着才是。”

老太太点头,招呼安容上前,然后指着新侯夫人给安容道,“她就是你爹新娶的夫人。”

裴语坐在那里,胳膊裹着纱布,见了安容,她轻笑了笑,“四姑奶奶容貌精致,又极有孝心,侯爷和老太太好福气。”

安容被夸的脸红,眸光扫过她的胳膊,问道,“伤的重吗,怎么不在屋子里歇息?”

裴语笑道,“不碍事,一点皮外伤而已。”

她这话一说出口,三太太就不赞同了,“什么皮外伤,再深一点点,就见骨头了。”

今儿要不是裴语出手相救,她有没有命还不知道,但是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没了,这恩情,三太太想着就恨不得对她掏心掏肺的报答才好。

裴语摇头一笑,“习武之人,受点小伤都不算是事,只是侯府在明,敌人在暗,总叫人有如鲠在喉的感觉。”

老太太叹息一声。

孙妈妈就道,“老太太,你别忧心,敌人是肯定要查出来是谁的,这会儿吃饭才是首要之事,别敌人还没查出来,侯府上下倒把身子骨给累垮了,岂不是称了敌人的心,如了他们的意?”

三老爷赞同道,“对,敌人要查,饭也要吃,索性隔壁钱家收拾的差不多了,一会儿大家先搬进去住着,等侯府修缮完,再搬回来。”

老太太点点头,道,“先吃饭。”

说完,又望着安容,“这会儿也快午时了,早上吃了,这会儿也该饿了。”

芍药嘴快道,“少奶奶急着回侯府,要不是少爷逼着,她这会儿肚子里还空着呢。”

芍药告状,完全不理会安容的大瞪眼,示意她别说。

然后,安容就挨骂了,几乎是轮流的来。

老太太说她不应该,三太太也说不能因为心急就不吃,侯爷也说,三老爷也帮腔。

听得安容脑袋都快炸开了,嘴一撅,道,“你们不也没吃么?”

别只顾着数落我啊,你们也一样好吧?

几位长辈瞬间尴尬的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幸好这时,福总管迈步进来了。

侯爷假咳了下嗓子,眉头敛紧,问,“可是找到些刺客的蛛丝马迹?”

福总管点点头,递上一块令牌,道,“这是在玲珑苑外墙角发现的,令牌旁还有脚印,与刺客留在墙壁上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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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一章 觉悟

侯爷接过令牌,左右翻看了两眼。

令牌平平无奇,没有特别扎眼之处,他以前从未见过。

裴语伸了手,侯爷把令牌递给了她,她看过后也摇头,她也是第一次瞧见。

最后令牌转了一圈,到了安容的手里。

安容自然也没见过了,不过她看的很仔细,打算记在脑子里,回头画下来,问问萧湛知不知道。

屋子里,就在议论令牌,因为这十有*是刺客落下的。

只要知道令牌是谁的,那火烧侯府之人就跑不掉了。

正商议着呢,夏荷进来禀告道,“老太太,大姑奶奶和五姑娘回府了。”

一听夏荷说沈安芸和沈安玉回来,老太太和三太太的脸色就不大好看。

本来心情已经够糟了,还来两个喜欢添乱的,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可侯府出事,她们回来探望一二也是应该的。

老太太摆摆手道,“让她们进来。”

夏荷退出去。

沈安溪就叮嘱安容道,“四姐姐,要是她们单独见你,你可别去,万一又跟九妹妹似的,想杀你怎么办?”

沈安溪说话爽直,一点都不顾及裴语,自从她救了三太太,她就真心当她是大伯母看待了。

左右侯府里的事,就瞒不过谁,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不过,裴语听得尴尬,她瞥了侯爷一眼,见他脸色铁青,眸底有压抑的怒色,不由得诧异。

尤其是侯爷的语气,生冷中透着寒气。“再有下回,不必让暗卫手下留情。”

裴语听得一怔。

他这是觉得把九姑娘送去慈云庵剃度出家太心慈手软了呢?

虽然九姑娘要杀安容是不对,可到底也是他的女儿吧,他怎么会这样凉薄,莫非偏疼安容到如此地步了?

可他不是这样的人啊,当初在青云寨下,对于她这么一个孤弱女子。他都仗义相救。又怎么会对自己的女儿凉薄呢,而且大夫人是被人暗杀在密道中,杀手没有找到。他却休妻了,这很不正常。

屏风处,沈安芸和沈安玉走过来,正好听到沈安溪和侯爷的话。

沈安芸的脸色倒还好。清冷的脸上挂着讥讽的笑。

可沈安玉的脸色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了,拳头握紧。唇瓣咬的死死的,双眸冰冷,透着叫人心悸的恨意。

沈安芸勾唇一笑,伸手握着沈安玉的手。轻声讥笑道,“在侯府,你我都是外人。五妹妹该早有这样儿的觉悟才对,想通了。就不会生气了。”

沈安玉一把甩开她的手,冷冷一笑,迈步进去。

饶过屏风时,脸上寒意尽去,换上了担忧之色,进门便是关心老太太的身子,大家是否安然无恙。

侯爷面无表情,可是沈安玉叫裴语二夫人的时候,侯爷的脸色动了一动,“叫母亲。”

沈安玉眼神一冷,眸底有抹倔强,她喊不出口。

裴语笑拦着侯爷道,“就唤二夫人吧,一个称呼而已,我不在乎。”

在青云寨的时候,没少人喊她女土匪,比起这个,二夫人压根就不算什么。

正好这时候,丫鬟端了饭菜进来,三太太便笑道,“吃饭吧,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不迟。”

再说下去,估计食欲该没了。

安容和沈安溪扶着老太太落座,没人再理会沈安芸和沈安玉。

不过两人脸皮挺厚实,看安容也吃,也理直气壮的坐下了,也没人会轰她们走。

不过刚吃了没几口,就来了不速之客。

丫鬟急急忙跑进来,灰头土脸的,上气不接下气道,“侯爷,皇上下圣旨了,让您和夫人去前院接旨!”

侯爷眉头轻凝,赶紧起身。

裴语则问道,“好好地,皇上怎么忽然下旨了?”

老太太也起了身,不过她倒是很放心,如今的侯府可不比从前了。

以前,要是侯府来个圣旨,她还得忧心是好事还是坏事,如今么,十有*是好事。

“别耽搁,先去换衣裳,去前院接旨,”老太太吩咐道。

侯爷一听这话,瞥了丫鬟的裙摆一眼,额头青筋跳了下,“我看就不必了,换了衣裳,等去了前院,还是一身脏。”

老太太瞧了也就作罢了,一群人去了前院。

安容和沈安芸没有去,她们是出嫁之女,不用和侯爷她们去接旨。

屋内,安容啜茶不语。

沈安芸东瞧瞧西看看,想找安容说几句,可是安容只喝茶,不说话。

很快,就有丫鬟将前院的事传了回来。

老实说,安容诧异了,皇上的圣旨居然是册封裴语的诰命。

还是徐公公来宣旨的!

徐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一般的小事,徐公公是不会出宫的。

而且,裴语的诰命和安容亲娘的一样,一般填房要么没有诰命,要么低一品级。

一盏茶饮尽,老太太他们就回来了。

个个脸上带笑,除了沈安玉。

她脸色难看,她娘被休才几天,父亲娶了继室,还册封诰命,气死她了!

本来册封诰命这事,一般都归皇后管,皇上日理万机,哪有那闲工夫管大臣夫人的事?

她旁敲侧击过,皇后并没有想册封二夫人的意思,皇后说了,一个寨主,一身的土匪气,没得侮了诰命夫人四个字。

可现在,二夫人封了诰命,而且品级不低!

方才听徐公公说,册封二夫人的事,是萧老国公提出来的,裴右相极力赞同。

他们两个是不是吃饱了撑得慌,还管这事!

沈安玉越想越来气,最后一屁股坐椅子上,疼的她哇的一下惊叫。

沈安芸就捂嘴笑了,“五妹妹。方才一同进门,我见你脸色红润,还以为皇后没舍得打你呢,原来你挨板子了啊。”

要真的结结实实几十大板下去,她非得皮开肉绽不可,可不是养几天就好的。

沈安玉脸色燥红,恼羞成怒。

她瞪了安容一眼道。“接尘宴上。我好心帮你,你却要打我,要不是宫里的太监看在皇后的面子上。下手轻,我非得被他们打死不可。”

安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到底是帮我,还是存心害我。你我心知肚明,又何必惺惺作态?”

沈安玉气噎住。还欲说话,结果老太太把筷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搁。

冰冷的眸光扫过沈安玉,满是失望的眸底,带了些厌弃。直接吩咐丫鬟道,“送五姑娘回宫!”

沈安玉当时眼泪就气出来了。

沈安芸开口替她求情,结果还没说两个字。老太太眸光一扫,吓的沈安芸脸色苍白。

“你也该回宣平侯府了。”老太太收回眸光道。

沈安芸心底堵了一团气,凭什么只针对她和五妹妹,四妹妹就能坐在这里有说有笑?!

可是老太太话音刚落,便有丫鬟过来请她们出府,她们不走也得走。

等出了松鹤院,沈安芸就自嘲一笑,“明知道回来要受冷眼,我为什么还要回来?”

沈安玉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带着浓浓的嫌弃和决绝。

看她们?她们也配?!

不过是回来瞧瞧侯府有多凄凉罢了。

侯府烧成这样,她们居然毫发未损,还有说有笑,胃口极好,他们不应该义愤填膺,食难下咽吗?!

沈安玉越想越生气,恨不得再添一把火才好。

她现在对侯府,没有一丝对家的留恋,烧的一干二净,她最高兴!

两人走后,屋子里就安静了。

一顿饭,吃的还算是尽兴。

等吃完了饭,老太太便对安容道,“侯府不安生,一会儿还要搬家,乱的很,你早些回国公府吧。”

安容很听话的起身告辞。

只不过,出了侯府之后,安容没有直接回萧国公府,而是去了玉锦阁。

今儿的玉锦阁,生意惨淡的很。

安容在马车上瞧了好半天,也才见到三五个人进出。

而且那几个人,进去的时候空着手,出来也空着手,全然不见卖福袋时的热闹。

本来,春秋两季,不冷不热,最合适大家闺秀出门,也是玉锦阁生意最好的时候。

炎炎烈日,让大家闺秀来买头饰,显然可能性极小,安容一个夏天,出门的次数不超过三回,还都是下过雨之后,天气清爽。

现在,她重新接手玉锦阁,就要在春季赚够夏天的钱。

安容下了马车,迈步进玉锦阁。

小厮还以为来客了,一见是安容,赶紧喊掌柜的,然后上前请安。

掌柜的羞于见安容,请罪道,“属下没经营好玉锦阁,还请主子责罚。”

安容忙侧过身子,不受掌柜的大礼,笑道,“我知道玉锦阁生意难做,这不怪你,我今儿来是想瞧瞧藏在库房里,历年来的首饰图。”

掌柜的忙请安容进后院库房。

进了库房之后,安容有些惊呆了。

整整十大箱子的首饰图,依照年份,月份装的整整齐齐的,一目了然。

掌柜的笑道,“这是太夫人的管理办法,从玉锦阁开张起,所有的图纸,一张不落的全在这里了。”

安容随手拿了一本,翻开第一页,就见到一套极品头饰的图纸,图纸下方还写成本价和售价,盈利,售卖日期等,一目了然。

两套极品头饰之后,就是玉簪,金簪,银簪…玉镯、金镯,银镯…

安容越看越叹为观止。

这样的账册,她第一次瞧见。

而且首饰图画的很清晰,上面的纹理栩栩如生。

安容是喜欢的不行,可惜太多了,要搬回国公府,不容易啊。

掌柜的笑道,“少奶奶放心,一会儿我就让人把首饰图送临墨轩去,这些图纸摆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

安容嫣然一笑,“那就麻烦掌柜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有小厮道,“掌柜的,不好了,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