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倾公主惬意的很,靠在凉亭上,给湖里的鱼儿喂食呢。

见安容过来,她头都未撇一下,继续喂食。

湖里,数百只大小不一的锦鲤争抢食物。

她未看安容。

安容也未行礼,就在一旁落了座。

安容这样漫不经心,反倒叫朝倾公主挑了下眉头,把手里的食物全丢进了湖,用帕子擦了擦手,方才正了身。

瞥了安容一眼后,她笑了,“京都瘟疫四起,没想到你还有闲情逸致来找我。”

朝倾公主的眼睛明亮有神,眼角上挑,合则内敛,开则张扬,别有一番韵味儿。

只是她一眼扫过安容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眉头一动,又看了安容一眼。

清越的眸光落到安容的发髻上。

朝倾公主心底冷笑了,原来她一直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中。

上回引诱她惦记她的玉镯,这一回又是玉簪了。

一想到上一回那假玉镯给她带来的痛楚,朝倾公主眸底就像是啐了一层冰,冷的化不开。

安容知道朝倾公主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明知道她来是为了瘟疫,还故意说那话,她没有那份闲情逸致和她说笑,直接开门见山道,“我就是因为瘟疫才来找你的。”

朝倾公主端起茶盏,用茶盏盖轻轻的拨弄着,看清澈的茶水里,君山毛峰上下起伏,鼻尖是茶的清香,沁人心脾。

她也不装糊涂了,呷了一口茶后,慢声一笑,“你送了四次请帖来,我也拒绝了四次,难道我这决心还不够?”

她不会帮大周救人的,除非她吃饱了撑得慌。

安容知道她不会轻易改口的,只道,“就算大周和北烈迟早打战,可那些百姓是无辜的,你身为大夫,你…”

安容话还未说完,朝倾公主伸手打断她,“在北烈,我或许是一个大夫,在大周,我只是敌国公主。”

语气坚决,不容置疑。

安容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你对大周当真没有一点感情?”

朝倾公主笑了,她对大周能有什么感情?

别说那什么前世,她不记得。

就算她是顾家女儿,顾家待她好吗,任由一个姨娘欺负她,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朝倾公主站起身来,望着天上的云,笑道,“前世的我,没有告诉过你瘟疫的秘方吗?”

安容望着她,想如实以告,说医书被毁,结果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告诉了,只是我没有用心记,有几味药材和分量我想不起来了。”

朝倾公主扭头看着安容,“你记性不是很好吗,怎么这一回反倒不好了?”

安容敛住眉头,“因为瘟疫得过了,秘方大小药铺都有,并不稀罕。”

“原来你只对秘方感兴趣,”朝倾公主嘴角划过一抹讥讽的笑。

凉亭里,寂静的只剩下风声。

琴声歇了。

丫鬟问道,“公主,还听曲子吗?”

朝倾公主望着远处的青山,道,“下去吧。”

丫鬟便退出了凉亭。

等丫鬟走后,安容坐下了,芍药给她倒了茶,还拿袖子上别着的银针试了试毒。

朝倾公主见了就来气,“嫌有毒,可以不喝。”

芍药哼了鼻子道,“这里是行宫,又不是北烈。”

芍药还是够能忍的,要不是有求于她,她真想说:这茶又不是你家的,你管的还真宽,我家少奶奶就嫌弃了怎么着,又没说你下毒,你心虚什么?!

一句话,把朝倾公主的怒火全挑了起来。

安容没有喝茶,她再次把话敞开了说,“要什么条件,你才肯给我救治瘟疫的秘方?”

朝倾公主要的就是这句话。

谁先提,谁先输。

她等得起,大周等不起。

既然安容说了这话,朝倾公主也就不客气了,她还真提了几个要求。

第一,不得打济民堂的主意。

不仅仅是萧国公府,还包括大周其他人,总之,济民堂要在大周生意兴隆,谁跟济民堂过不去,萧国公府要帮忙。

第二,她要安容手里的药丸秘方。

第三,安容手腕上的手镯。

第四,安容脑袋上的玉簪。

朝倾公主一口气说完,才道,“四个条件,你选三个吧。”

安容笑了,笑容清脆悦耳,“你倒是不贪心,只要三个。”

朝倾公主压根就没把安容的讥讽放在心上,“你要是四个全答应,最好。”

安容看着她,那眼神就跟看一个陌生人无疑。

四个条件,她一个也不会答应。

“皇上寿宴上,你北烈送了两份大礼,一明一暗,皇上把送回礼的事交给了我相公,你说我该怎么回你们北烈一份大礼呢?”安容笑问道。

话题转的太快,芍药有些晕了。

这不是在谈论瘟疫吗,怎么又绕道皇上寿宴上去了?

朝倾公主的脸色却变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安容莞尔一笑,“礼尚往来罢了。”

朝倾公主紧咬了下牙关,“什么两份大礼,我北烈只送了上清玉珠!”

她的小动作,安容全看在眼里。

原本还只是旁敲侧击,可是朝倾公主的反应,安容就断定,那假独幽琴是北烈的手笔了。

安容笑意更深,“就是不知道北烈皇帝有没有我大周皇帝的好运气了。”

“你!”朝倾公主气站了起来。

安容也站了起来,“这就恼羞成怒了?北烈敢在我大周的地盘上借刀杀人,以为北烈远在千里之外,我大周就鞭长莫及了?”

朝倾公主冷哼一声,“你要敢动我父皇他们一根汗毛,我要整个武安侯府陪葬!”

安容冷冷一笑,“瘟疫蔓延,京都谁都逃不掉,有北烈皇帝陪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芍药站在一旁,听明白了。

少奶奶说这话,是告诉朝倾公主,要她拿瘟疫秘方来换北烈皇帝的性命呢。

可是朝倾公主会换吗?

显然,她不愿意。

“你以为我北烈的守卫就那么差吗?!”朝倾公主捏紧拳头道。

安容笑容恣意,像是一片繁花盛放,“有句话,叫防不胜防。”

说完,安容便转了身。

走了两步后,安容回头添了一句,“你们在我大周也闹够了,也该轮到我大周了。”

这一回,真是什么脸皮也撕破了。

安容下了凉亭,走了不过三五步,就被朝倾公主喊停了。

“拿你的玉镯和玉簪来换秘方,”朝倾公主咬了牙道。

这对朝倾公主来说,是最低的条件了。

可对安容来说,却是完成不了的条件。

难道要她剁手吗?

就算她愿意换,这玉镯也得是她的吧,这是萧家之物。

安容回头瞥了朝倾公主一眼,没有说话,继续迈步。

“站住!”朝倾公主再次出声。

这一回,安容没有停步。

倒是出现一个护卫,替朝倾公主拦下了安容。

不是朝倾公主不够耐心,而是安容说的是太严重,她不能拿北烈皇帝的性命开玩笑。

还是那句话,防不胜防,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真刺杀成功了,可怎么办?

朝倾公主走过来,望着安容道,“你就那么希望北烈和大周开战?”

安容笑了,“我希望?”

真是本末倒置,被倒打一耙了。

杀大周信使,害边关死了那么多的百姓,倒成了她希望打战了。

对了,差点把东延太子给忘记了。

晗月郡主偷的那封信,说他三日之内会进京,这会儿怕是已经在京都了吧?

“我不希望瘟疫蔓延,我也不希望打战,但北烈刺杀我大周皇帝一事,不会轻易就算了的,你们能想出那样的妙招,我大周就能有样学样,青出于蓝。”

说着,安容顿了一顿,“你是北烈公主,没有义务救治我大周百姓,我和你说这些,是和你交换,你答应最好,不答应,我不会强求,大周的瘟疫不止这一回,总能挨过去的。”

朝倾公主望着安容,倏然,她笑了,“你少诈吓我,那么大的事,你一个深闺少奶奶怎么知道?泄露朝廷机密,罪罚应该不轻吧?”

安容心中一凛,很快就镇定的笑了。

现在,她和朝倾公主拼的是谁更沉的住气了。

彼时,有丫鬟跑过来道,“公主,济民堂被查封了!”

安容笑了,济民堂查封的真及时。

“告诉你了,你又能改变什么?”安容的笑声欢快而恣意。

朝倾公主的脸隐隐发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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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四章 召见

没错,安容早告诉过朝倾公主,她容不下济民堂,不会让济民堂在大周立足。

这么多天过去了,朝倾公主积极挽救济民堂的生意。

的确,济民堂的生意很好,有她的那些秘方,几乎和柳记药铺有了平分秋色的架势。

安容相信,再给她一两个月,济民堂绝对能胜过柳记药铺。

可这又能改变什么?

萧湛半个时辰前说查封济民堂,济民堂就查封了。

她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

这还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她都束手无策,除了窝火还是窝火,还想保护远在北烈的皇帝?

本来济民堂和柳记药铺有旧怨,济民堂是柳记药铺眼里的沙子,容他不得。

可济民堂从开张起,还算安分,治病救人,都勤恳有加,渐入民心。

安容和柳大夫都不是心狠手辣之辈,济民堂不闹事不找茬,只是行医救人的话是好事,病人那么多,一个柳记药铺也垄断不了,多一些药铺大夫是好事。

安容能容忍济民堂,前提是它治病救人,造福与人。

朝倾公主是济民堂背后的正主,每天济民堂有那么多瘟疫病者求医问药,她却拽着药方不救人。

这叫人不得不怀疑,济民堂在大周存在意义只是挣钱,再无其他。

这样,还有留它的必要吗?

朝倾公主望着安容,她的目光像扎在肉上的刺,阴冷得让人疼到了骨子里。

她冷冷一笑,“本来我还想救大周百姓,没想到你们却查封了济民堂。强逼与我,以为这样就能叫我服软?”

安容望着朝倾公主,她也冷笑了,“你想救大周的百姓?什么时候?是在我来行宫之前,还是我说防不胜防的时候?还是你的想,是建立在我付出玉镯和玉簪作为交换的基础上?”

安容戳破她那冠名堂皇的谎话,她若是真心想救。大周的瘟疫何至于闹到今日?

她就算想。也是她逼的她不得不想。

她一句本来,就将所有的过错全推到了她和萧湛的身上。

想她知错,给她赔礼道歉。再饶过济民堂?

简直笑话。

她敢打赌,今儿退了这一步,以后就要步步退缩了。

朝倾公主神情冷翳。

安容手腕上的玉镯,泛着淡淡冷光。

安容再一次被人容不得了。

安容赫然一笑。

容不得便容不得吧。她也快容不得她了。

两人互望,眸底是肆掠的火光。

这一回。是朝倾公主先转了身。

不过她走了没两步,远处,又跑过来一个青衣小丫鬟,气喘吁吁道。“公主,皇后召见你。”

“不见!”朝倾公主甩了云袖,语气更是愤岔。

这是把对安容的气。撒皇后头上了。

当公主就是好,可以任性妄为。

丫鬟是大周丫鬟。还是皇后亲自挑选,用来伺候朝倾公主的,当即追上去道,“公主,皇后派了车驾来,你还是去一趟吧。”

朝倾公主继续迈步。

安容朝前走,打算回国公府了。

可是走了几步后,朝倾公主的脚步停了,她撇过头来,瞧了安容一眼,眸底有一抹亮光。

那一瞬间,安容心悸了一下,背脊隐隐有些发凉。

只有在算计什么,还成竹于胸的时候,她才会露出那样的笑容。

朝倾公主进宫了。

在安容离开行宫之前,她便坐上了车驾。

丫鬟领着安容去找萧湛。

同安容和朝倾公主一样,萧湛和上官昊也在凉亭子里。

不过,凉亭子没有飘摇的薄纱,有的只是一鸟兽铜炉,远远的就瞧见有袅袅青烟。

两人在凉亭子里博弈。

安容迈步上台阶时。

萧湛正端起茶盏,喝茶。

上官昊则朝棋盘伸了手,骨节分明的手执黑子,置于棋盘之上。

他的脸上有伤,已经结了伤疤,并不影响他俊美的容貌。

感觉到安容的目光在他脸上多逗留了几秒,他抬起头来,勾唇一笑,摸着自己的下颚,笑撇了萧湛一眼,问安容道,“我与萧湛,谁的容貌更胜一筹?”

安容被问一愣,脸微微红。

再一瞥头,见萧湛望着她,眸底有细碎流火。

安容就知道这厮搭错筋了,不就多看了上官昊的脸几眼吗,她看的是伤疤好吧,再说了,不给看脸,难道要凑过去看人家后脑勺吗?

还有上官昊,不就多看了两眼他的脸吗,有必要问的这么直白吗,长一张俊美的脸,若是舍不得给别人看,可以戴面具。

一个两个的大男人,咋地这么小气,说好的气度洒脱呢?

安容轻福身行了一礼,笑道,“上官世子心中不是有了答案吗,又何须问我?”

旗鼓相当,难分伯仲。

正因为不知道谁更胜一筹,所以问旁人。

如果肯定了,就无需再问了。

上官昊笑了,眸底流出赞赏之色,好一个聪慧的女子,他原想给她出个难题,为难她一下,没想到她随口一句反问就打岔了过去。

再见她望着棋盘的模样,上官昊就知道她懂下棋,还是个中高手。

他嘴角缓缓上扬,正要说话。

一旁走过来一个护卫,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

上官昊眼神一冷,摆摆手,护卫便退了下去。

萧湛刚拿起棋子,还没放下,就搁回了棋盘里。

“不下了?”安容望着萧湛道。

萧湛倪了上官昊一眼,“上官世子的心已不在棋盘之上,我便是赢了,也胜之不武。”

上官昊扫了棋盘一眼,道。“这一局棋,不只是你我在下。”

上官昊的话有些莫名其妙,安容听得是云里雾里。

等离开了凉亭,走远了些,安容才问萧湛道,“这一局棋,除了你和上官昊。还有谁在下?”

萧湛看着安容。见她眸底闪亮,带着满心的好奇,他好看的唇瓣张合间。吐出几个字,“东延太子。”

安容嘴角抽了一抽。

下棋就下棋,方寸之间的事,有必要弄到江山棋局的高度吗?

不过。方才护卫禀告上官昊的时候,她耳朵竖的极高。也没听到什么。

但从上官昊的神情来看,肯定是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