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小厮身子一凛,看了安容两眼后,其中一人赶紧进府禀告。
可怜安容上门给人看病,还被干晾在门口许久。
久的安容恨不得掉头就走好,还有芍药,更是一肚子火气。
左等右等,来的还不是宣平侯夫人,而是宣平侯府总管。
他倒还算知礼,毕恭毕敬的行礼道,“萧表少奶奶见谅,世子爷病重,夫人衣不解带的照看世子爷,身子不适,想亲自来门口迎接,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还请萧表少奶奶见谅。”
安容没有说话,芍药就先冷笑了,“知道的,我们少奶奶是上赶着来给人治病,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少奶奶巴巴的等在这里是有求于人呢!”
总管讪笑两声,没有接话,只请安容进府。
安容迈过门槛,听到身后有银铃晃动声。
芍药回头一看。
只见一道士,立在宣平侯府前。
他肩上搭着褡裢,一手拿着铃铛,一手拿着卦布,上面写着:神算子。
嘴里念念有词,看着宣平侯府大门,头是一摇再摇。
芍药嘴缓缓上扬,伸手捂嘴偷笑。
她转过身,亦步亦趋的跟在安容身后。
一路直朝宣平侯世子住的小院走去。
在院门口,总管问了丫鬟,“夫人在哪儿?”
丫鬟忙道,“夫人在世子爷床前。”
总管便领着安容去了内屋。
饶过美人倚榻观月屏风,安容便见到两个丫鬟,一个婆子站在床前。
丫鬟手里端着托盘。
宣平侯夫人则坐在床前,给宣平侯世子味药。
有纱帐挡着,安容看不见宣平侯世子的脸色,可是那搭在床沿的手,骨瘦如柴。
安容暗暗心惊。
正要上前呢,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姐姐,我听说萧表少奶奶亲自来咱们侯府替萧表少爷来给世子爷赔礼道歉,是真的吗?”
安容眉头一沉。
转身,说话之人便进了屋来。
说话的是个妇人,姨娘装扮,但打扮的花枝招展,眉间有媚色,能这般放肆,显然在宣平侯府地位不同一般。
在安容打量她的时候,她也在打量安容。
有一瞬间的惊艳,但是很快就压了下去,只道,“亏得萧表少爷和我们世子爷是连襟,竟然下手这么狠,毫不留情,把我们世子爷害的…”
话到这里,宣平侯夫人呵斥她道,“闭嘴!”
那姨娘委屈道,“姐姐,我这不是替世子爷委屈吗,人家连襟之间守望相助,他呢,被连襟给打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宣平侯夫人气的恨不得撕烂她的嘴了。
她那是帮她打抱不平吗,她那是火上浇油!
萧表少奶奶什么身份,当初她就是气不过,逼的沈安芸去萧国公府找她,结果闹得皇上都知道了,害得侯爷下不来台。
她一来,就说萧表少奶奶是来给世子爷赔罪的,她赔哪门子罪,谁见过萧国公府的人给外人赔过罪了?!
她不就想着气走萧表少奶奶,好断了她儿子最后一线生机,将来偌大一个宣平侯府由她儿子继承吗?!
姨娘一脸委屈,唯唯诺诺的站在那里。
安容站在那里,笑了一声,“我来是赔礼道歉的,我怎么不知道?”
姨娘就惊诧了,“你人都来了,你居然不知道,世子二夫人回门前,可是说了,她一定要你来宣平侯府给世子爷治病,当做赔礼道歉,否则她以后都不踏进侯府半步了!”
现在人来了,也是给宣平侯世子治病,不是沈安芸说的赔礼道歉,又是什么?
沈安芸脸色一慌。
安容冷眼瞥着她,沈安芸忙解释道,“四妹妹,我说的都是气话…”
沈安芸想否认的,可是当时她扬言时,有好些丫鬟婆子在,她不得不认。
安容赫然一笑,“好一个气话,将武安侯府,将我当成傻子耍!”
芍药鼓着腮帮子,瞪圆了眼睛,气咻咻道,“少奶奶,我们走!”
安容没有走,她望着床榻上,病的双眸无神的宣平侯世子两眼,笑意更深,更冷。
“我若是走了,爷的黑锅,指不定就要背一辈子了。”
安容哪里不想转身就走,可是转身走了,那是便宜沈安芸了!
她不希望萧湛名声受损,宣平侯府揪着武安侯府不放。
虽然武安侯府不怕,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安容希望的是,以后武安侯府和宣平侯府再无瓜葛!
宣平侯夫人一听安容这话,眸光一凝。
黑锅,那意味着冤枉啊。
萧表少奶奶说的坦荡,难道她真的误会萧表少爷了?
宣平侯夫人正要说话呢,一旁走过来一个丫鬟,凑到她耳边咕噜了两句。
安容站的近,隐约听到几个字。
妖孽、作祟。
不除、永无宁日。
第五百七十七章 生姜
丫鬟还没说完,宣平侯夫人的脸已经阴沉的可以滴墨了。
她犀利冰冷的眸光扫过沈安芸,沈安芸背脊直颤抖。
她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宣平侯夫人,但是宣平侯夫人肯定是生气了,那嫌弃的眼神好像要生吞活剥了她一般。
沈安芸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她拳头捏紧,斜了姨娘一眼,那眼神之冷,不比宣平侯夫人温和半分。
都怪她多嘴多舌!
本来她已经哄的四妹妹来给世子爷看病,顺带借四妹妹萧国公府表少奶奶的身份立威,她却蹦出来火上浇油!
她不说话,没人当她是哑巴!
沈安芸怕极了安容掉头就走,那时候世子爷回天乏术不说,宣平侯夫人还担心得罪萧国公府,肯定会逼迫她上门负荆请罪。
安容才不管屋子里的明枪暗箭,她朝床榻走去。
她现在只想把宣平侯世子的病治好了,再看宣平侯府怎么闹去!
安容站在床榻边,在绣凳上坐下。
她葱白的指头搭在宣平侯世子的脉搏上,用心诊脉。
芍药站在一旁,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好奇呢,少奶奶不是只会医书吗,怎么还会搭脉看病了?
搭脉,安容是不大会,可是不代表一点不会。
其实,她心底已经确定了宣平侯世子的病了,搭脉,只是以防万一。
片刻之后,安容收了手。
语气淡淡的吩咐道,“煮一碗生姜水来。”
宣平侯夫人望着安容,眸底写满了质疑,生姜水只能去去寒气。能治哪门子病,这不是瞎胡闹吗?
只是安容会治许多奇难杂症的事,她心里清楚。
加上,生姜水喝了屁事没有,秉承着不得罪安容的原则。
宣平侯夫人示意丫鬟去煮了生姜水来。
约莫一刻钟后,生姜水送来了。
安容吩咐丫鬟,把一整碗生姜水给宣平侯世子喂了下去。
差不多半盏茶后。宣平侯世子就脸色大变。
脸色惊骇。又青又紫,还一头的冷汗,甚是吓人。
沈安芸见了就心疼了。质问安容道,“你这到底是治病,还是在害命?!”
说着,还很贤惠的拿了绣帕上前。帮宣平侯世子抹额头上的冷汗。
结果刚凑上去。
宣平侯世子身子一倾,一口淤青泛黑的血就喷了出来。
一滴不落的全喷在了沈安芸的身上。连手上都沾染了不少。
把沈安芸嫌弃的啊,忙就用帕子猛擦。
等黑血吐出来,宣平侯世子身子虚脱的倒在床上,有气无力。
宣平侯夫人不傻。稍微有点常识的都知道,血泛淤黑,是中毒的症状。
再看安容时。宣平侯夫人就浑身不自在了,之前她可是将宣平侯世子的吐血之症归为内伤。误以为是萧表少爷打的!
结果却是被人下毒所致!
一想到有人差点害死她儿子,宣平侯夫人就恨不得将那人揪出来,然后剁碎了喂狗。
宣平侯夫人望着安容,尴尬的笑着,“远儿从比试场回来,就开始吐血,大夫说是内伤,我没想到…”
说到这里,宣平侯夫人就停了,道歉的话,她实在是说不出口。
安容瞥了宣平侯世子两眼,才道,“宣平侯世子还算是命大,要是再晚一两天,就算不中毒死,也会吐血而亡。”
就是不知道是谁下的毒,能完美的把祸事栽赃到萧湛头上。
而且这毒,下的隐晦,一般大夫压根就发现不了。
就算知道,用比的法子解毒,也是白搭。
宣平侯夫人问道,“那世子的病是不是没什么大碍了?”
安容拿帕子擦拭鼻尖,道,“生姜水要喝三天,这三天,不能吃其他东西,等体内毒排尽就没事了。”
说着,安容的眸光瞥到屋内高几上的百合上,道,“那两盆百合记得搬走。”
安容说着,眸光从姨娘脸上扫过去,没有错过她眸底一抹慌乱。
和她一样慌的,还有沈安芸。
她的脸色,几近惨白。
宣平侯夫人剔透的很,安容一说这话,她就知道那两盆百合与宣平侯世子的毒有关。
当即问丫鬟,而且她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咬牙恨意,“百合是谁放在屋子里的?”
丫鬟不敢吭声,大气都不敢粗喘。
宣平侯夫人又怒问了一遍。
丫鬟这才回话,说话声还支支吾吾的,“是,是二少爷,之前屋子里,摆的是牡丹,他说牡丹初看雍容,看久了容易腻味,让奴婢换了,奴婢搬了十八学士来,二少爷说这花太珍贵了,又说屋外的百合开的清淡…”
“然后二夫人就让奴婢搬了两盆百合进屋,打那之后,屋子里就一直摆着百合,没有再换别的花,”丫鬟脖子凉飕飕的。
她没想到,百合也能让人中毒,日日吐血,这不是花能杀人了吗?
二少爷极少来世子爷屋子里,来一回,就挑剔花不好,绕来绕去选了百合,要说世子爷的病和他无关,谁信?
世子爷可是夫人的命根子,他算计世子爷,觊觎侯府,夫人能饶了她才怪了!
宣平侯夫人忍着怒气,赔着笑脸,问安容,她纳闷啊,百合花她常闻,百合还能煮粥,确定没毒的。
她问安容,百合是怎么让宣平侯世子中毒的。
安容只回她道,“你另寻一个大夫来,仔细检查一下世子的药,就能得到答案了。”
之前,是大夫不会随便往药物中毒上想,提醒一下,就能明白了。
其实,安容是避嫌。
毕竟萧湛打伤宣平侯世子再前,虽然这不是萧湛的错,可是宣平侯府先入为主了,就算她治好了,难保人家有别的想法。
另外找一个大夫了,大夫的话,宣平侯府总会信的。
见没她什么事了,安容便告辞了。
等出了院子,芍药才问道,“少奶奶,宣平侯世子消瘦成那样,几碗生姜水就能治好?”
芍药的话,安容听得好笑,“药物之间相生相克,对症了就有效,不对症,吃再多也没用。”
芍药还是不信,“可是生姜水也太简单了吧?”
你好歹加点葱啊。
安容耸肩一笑,她望了望天上的浮云,笑道,“也不是一点事没有,至少这一回,宣平侯世子身子废了一大半,想复原,怎么也要一年半载,想生孩子,估计得三五年后了。”
想到前世的武安侯府,同样是爵位被人惦记,最后父亲兄弟都被人害死。
宣平侯府二少爷敢对宣平侯世子下毒,还栽赃给萧湛,胆量还真是不小呢,和二老爷有的一拼了。
主仆两人,随口闲聊几句。
丫鬟远远的领路,不担心她们偷听。
可是安容忘记了,她们身处岔道口,隔着青竹,宣平侯正迈步从另一条路走过来。
他耳力极好,将安容和芍药的话听的一字不落。
他的脸,寒如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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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八章 归宗
出了宣平侯府,安容坐上马车。
她没有直接回萧国公府,而是回了侯府。
侯府门前,立着两只威武的雄狮,鎏金的匾额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
马车缓缓停下。
那边,有小厮牵了几匹骏马,还有马车过来。
赵成见了,就笑道,“少奶奶,侯府怕是来客了。”
安容掀开车帘,看了那骏马和马车几眼。
马车周身蒙着呢绒,但是没有标记,说是谁府上的。
芍药过来扶安容下马车,安容迈步上台阶,问守门小厮道,“谁来侯府了?”
守门小厮忙回道,“是齐州沈家。”
说完,小厮补充了一句,“是带了重礼来的。”
闻言,安容眼梢带笑。
诚如萧湛说料,齐州沈家真的有意父亲出任族长,否则不会带重礼来。
安容拎了裙摆,迈步进府。
松鹤院,正屋。
齐州沈家几位年长老者正和老太太闲聊,聊的当然是老太爷了,他们都是老太爷的堂兄弟。
老太爷在世时,老太太不敢问他少年时的事,怕惹老太爷想起枉死的父母兄弟。
这回听老太爷孩提是的调皮事,老太太眼泪都笑出来了。
谁能想到一本正经的老太爷,少时也顽皮的掏鸟窝,结果鸟窝砸下来,砸了他一脑门的鸟蛋?
还有位堂爷爷帮老太爷背黑锅,挨了一顿板子,结果敲诈了老太爷两个月的月钱。
安容饶过屏风时,正巧听那位堂爷爷叹道,“人老了。就格外的容易想起以前的事,好像那些事才发生在昨日,今儿就鬓发斑白,两只脚都迈进了棺材…”
他说着,另外一老者跟着叹息道,“也不知道有多少日子好活的了,我还记得少时。我们和思明兄坐在假山上。一边往湖里丢石子,一边想将来,他志向远大。希望能像大伯父那般,做个正直的谏官,前朝皇帝昏聩,听不见谏言。还诛杀大伯父家满门,逼得思明兄不得不弃文从武。齐州沈家…”
说到这里,几位老者就开始自责了。
当初,的确沈家太过薄情,为了自保居然撇清自己。妄称世家。
几位老者认错的态度极好,有两位老太太还有印象,因为老太爷弥留之际曾提及过。
虽然老太爷和齐州沈家决裂了。可有句话说得好,冤有头债有主。犯错的是沈祖琅祖上,不是那么族人,老太爷也想那些手足兄弟。
只是老太爷性子倔,让他主动认错,那是断断不可能。
如今齐州沈家上门了,老太太哪会将他们绝之门外?
这不,几位老者提出去老太爷坟前,给老太爷上香,老太太抹着眼泪答应了。
丫鬟上前,福身禀告,“老太太,四姑奶奶回来了。”
老太太擦干眼泪,见安容迈步进来,眸底便带了三分笑意。
安容上前见礼,老太太便给安容介绍道,“这几位是齐州沈家的长辈。”
说完,又给他们介绍安容,“这就是我那位嫁进萧国公府的四孙女。”
安容盈盈福身,给他们见礼。
几位老者把安容狠狠的夸了一顿。
然后又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辞了。
安容知道他们要走,因为马车都赶到侯府跟前了。
侯爷亲自送他们出府。
屋内,老太太问安容道,“宣平侯世子的病还有的治吗?”
安容点头一笑,“只是中了毒,解毒就没事了。”
安容说着,芍药就嘟嘴道,“宣平侯世子没事,有事的是少奶奶,她又被大姑奶奶给算计了,大姑奶奶压根就不是请少奶奶去宣平侯府给宣平侯世子治病,她是让少奶奶去给宣平侯府赔礼道歉的。”
三太太坐在那里,一听芍药说这话,脸就拉的老长的,“让安容去赔礼道歉?赔哪门子礼,道哪门子的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