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锦儿过来扶着安容,道,“大嫂昨晚吃的不多,也没有用夜宵,这会儿肯定饿了,我们下楼吃饭吧。”

两人下了楼。

楼下。萧迁和崔尧已经等在那里了。

出门在外,又没有长辈约束,就没有分桌,一起吃了。

只是。安容刚坐下来,连筷子都还没来得及拿起来,丫鬟就进来道,“少奶奶,邵家大少爷负荆请罪来了。他跪在客栈外,围了好些看热闹的人。”

闻言,萧迁眉头皱陇了下。

大嫂被人调戏的事,可不是什么好事,本来这事知道的人不多,凌家不敢说,邵家也没那个胆量敢胡说。

可是现在邵大少爷跪着负荆请罪,又是跟大嫂请罪,肯定会引起大家揣测纷纷,对大嫂名声不利。

“让他走。”萧迁冷了声音吩咐道。

丫鬟轻福了福身子,就走了。

安容刚吃下一玲珑虾饺,丫鬟又回来了,道,“邵大少爷说,少奶奶要是不原谅他,他就长跪不起了。”

萧锦儿气大了,“他到底是认错,还是威胁人来了?!”

丫鬟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

萧迁就冷哼了。“长跪不起?赵成,去揍的他屁滚尿流,我看他膝盖骨头是不是有那么硬!”

赵成领命,要出去。

安容则拦下赵成。对萧迁笑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难得邵大少爷知道认错,总要给他一个机会。”

说完,又对赵成道,“你去告诉他。他跪在大门口,挡着路了,让他跪到院子里的大槐树下去。”

崔尧扑哧一笑,道,“大槐树下,清风徐徐,没有日晒雨淋,跪上三五天,不成问题。”

赵成就走了出去。

邵大少爷光着上身,背着荆条,跪在门口的青石地板上,真是跪一会儿,就受不住了。

赵成见他那样子,就恨不得一脚踹过去,送他两程。

不得赵成开口,邵大少爷就道,“萧表少奶奶不原谅我,我是不会起来的。”

四下,有人指指点点。

赵成眸光生冷,难得一笑道,“邵大少爷放心,你要跪着,我是不会拦着的,我来,只是让你换给地方跪着,一会儿下人会抬着陪嫁过去,你跪在这里,把路挡着了,下人可不管,该怎么走,还怎么走,撞出好歹来,邵大少爷可得忍着。”

说完,赵成看着四下众人道,“诸位,我可是先提醒他了,一会儿撞死了撞残了,大家给我做个证,我萧国公府可没有仗势欺人。”

赵成说完,瞥头看了不为所动的邵大少爷一眼,回头看着那些抬陪嫁的下人,道,“小心点,别弄坏了大姑娘的陪嫁。”

赵成叮嘱完,转身便走。

小人抬着陪嫁走。

邵大少爷跪的位置太好了,正把门挡着了。

下人一出去,好了,箱子撞在了邵大少爷的脸上,疼的他直叫。

可是下人才不管他叫的有多疼呢,自顾自的抬着箱子就走。

撞了几下后,邵大少爷跪不下去了。

自己站了起来,默默的去大槐树下跪着了。

孙知府坐轿来,看大门口没人在,还很高兴,只当是安容顾及声誉,原谅了邵大少爷。

他整了整官帽,迈步进客栈。

走了没两步,就听有喊声,“姨父。”

听声音觉得耳熟,孙知府一回头,就见邵大少爷跪在大槐树底下。

孙知府脑袋当即嗡的一声叫,在心底骂了一声猪脑子,让他跪大门口,他怎么跑大槐树底下跪着了?

没有搭理邵大少爷,孙知府迈步进屋了。

彼时,屋子里,安容几个正在喝茶。

孙知府忙上前见礼,萧迁就笑道,“孙知府来此,莫非又是替邵大少爷说情的?”

孙知府讪笑两声,道,“侄儿年纪尚小,不懂事,萧表少奶奶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他这一回吧?”

安容瞥了孙知府一眼,将茶盏搁下,问道,“年纪尚小不懂事?我看邵大少爷不像是几岁孩童吧,许是我眼拙,没看出来,不知道他今年几岁啊?”

孙知府瞬间呐呐,“快十九了…”

萧锦儿捂嘴轻笑,“大表哥也才十九岁呢,如今在边关杀敌,可没听人说他年纪尚小不懂事。”

孙知府恨不得咬了舌头好,忙补救道,“邵大少爷怎么能跟萧表少爷比呢?”

萧锦儿继续道。“那我二表哥呢,他可是京都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不也去了边关,东延敌人烧我大周。他就去烧东延的皇宫,比起邵大少爷,他年纪更小。”

孙知府额头冒汗了,道,“邵大少爷被惯坏了。是邵家管教无方,才会多有冒犯,萧表少奶奶得饶人处且饶人,就饶过他这一回…”

孙知府话音未落,安容赫然一笑,“得饶人处且饶人,怎么听着好像我揪着点错不放似地,邵家管教无方,我早有见识,不用孙知府多言。就凭邵太太,她舍得管教邵大少爷?”

“我不愿嫁给邵大少爷为妾,邵太太可是说我给脸不要脸,她儿子愿意纳我为妾,是我几世修来的福分,可没觉得她儿子有半点错,饶过了他这一回,放了他,让他继续去调戏别人去?”

说着,安容顿了一顿。喝口茶,继续道,“难得邵大少爷知道负荆请罪,我若不原谅他。他就长跪不起。”

孙知府一听,眼前一亮,忙道,“萧表少奶奶也知道他认错态度良好,就给他一个机会吧?”

安容嘴角划过一抹冷笑,“认错态度良好?孙知府。邵大少爷在院子里,才跪了不到半个时辰,这么短的时间,谁能看出来他认错态度良好了?还是孙知府觉得,你在我这里,面子足够大到我应该对邵大少爷存心调戏我的事既往不咎?”

孙知府额头有汗珠滑落,忙说不敢。

安容站起身来,望着孙知府道,“在孙知府眼里,邵大少爷犯的只是个小错,他负荆请罪了,我就应该原谅他,可邵大少爷做的事,是应该轻易原谅的吗?”

“当日,在船上,若是没有凌家,我如何敌的过邵大少爷,若是真被他轻薄了,我如何面对夫家?还有他今儿来是负荆请罪,还是存心想将事情闹大,将船上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好逼我不得不原谅他?”

说着,安容笑了一声,“邵家太小瞧萧国公府了,萧国公府从来不惧流言,我更不怕!他既是要跪,那我成全他!不过我想,邵家能如此纵容邵大少爷,以错为对,也没什么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言出必行的志气。”

言外之意,就是邵大少爷跪不了多久,就会自己起来。

孙知府无话可说,他进来时,邵大少爷就扛不住了。

他也是怕他一再丢脸,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帮他求情的。

可是安容明说了,她软硬不吃。

正说着呢,丫鬟就进来道,“少奶奶,邵太太扶着邵大少爷走了。”

孙知府脸顿时挂不住了。

更让他脸色挂不住的还在后面,小厮进来道,“知府大人,邵太太催你回去升堂问案,她和邵大少爷要自首。”

听到前一半,孙知府气煞了,他在这里帮邵家求情,她却催他回去升堂问案,简直不知好歹!

可是听到后面,孙知府又忍不住赞了一声:高!

孙知府看着安容,笑道,“这回,邵家是真的知道错了,要跟本官自首,本官这就回去审理此案。”

说着,孙知府就跟安容几个告辞,然后匆匆忙走了。

崔尧打了玉扇道,“能想到自首这样的法子,不得不说,邵家够聪明。”

萧迁也笑了,“调戏良家妇女,依照大周律法,不过是杖责五十,在监牢里关押一月,他又是自首,认错态度极好,责罚可免去一半,可比跪在那里好。”

萧锦儿也在笑,“而且,邵家是自首,怀州人人都知道,邵大少爷调戏过大嫂,这丑事,会传遍整个大周,若是大嫂顾忌,这会儿应该要拦住邵家母子了。”

安容也是一脸笑容,“邵家私了在前,我却狠心要邵大少爷跪着,邵家见我不原谅他们,主动自首,以求心安。”

桌子上,几人都在笑,都在端茶轻啜。

云淡风轻的,像是在谈论别人的事似地。

可是萧家下人知道,邵家要完了。

邵家够聪明,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

孙知府出了屋,他一直回头,想着什么时候安容他们反应过来,请他回去。

可是等他出了客栈,都没人出来。

回了府衙,邵太太鸣鼓,孙知府不得不秉公办理。

安容险些被邵大少爷调戏的事,也闹得人尽皆知。

不过后果很明显。

邵家在怀州的生意,从生意兴隆,一天之间,就变得生意惨淡。

到这时,邵家才知道自己犯了多么愚蠢的错误。

可惜,无可挽回了。

第二天,一堆人上府衙敲鸣冤鼓。

有被邵家霸占了良田的,有被邵大少爷调戏过的,有被邵家下人殴打过,甚至被打死的…

孙知府在府衙审了一天的案子。

数罪并罚,邵大少爷得在大牢里呆三年,板子更不知道要挨多少。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孙知府审理邵大少爷自首一案,有丫鬟过去围观。

回来禀告了邵大少爷被罚一事,又说起另外一件事,“温家报案,说是从随州回怀州的商船,没能及时停岸,温家派人去查,说是商船半道被人劫持,去赤城了,温家怀疑是东延暗卫。”

萧迁眉头皱紧,“官府派兵看守各个码头,还有暗卫把守,怎么还会让东延暗卫钻了空子?”

安容则冷笑道,“谢明做事稳重,他不可能乘坐几条小船,就敢从怀州去赤城,显然是知道温家有商船回怀州。”

萧迁看着安容,“你是说,温家是帮凶?”

安容摇头,“不确定,直觉告诉我这应该不是巧合。”

萧锦儿就道,“不管是不是巧合,雪儿被带去赤城了,我们得赶紧去追。”

安容没有起身,反倒坐下了,她道,“东延暗卫让我去赤城交换雪儿,我敢打赌,等我到了赤城,他们会要我去朔州交换雪儿。”

萧迁眉头皱紧,也坐了下来,道,“他们是要拿雪儿做诱饵,引大嫂去边关?”

“估计是怕我再逃一回吧,下一回,可没有雪儿给他们做诱饵了。”

只要萧雪儿在他们手里,他们就有筹码,根本不用担心安容不顺从。

可是在赤城做了交换,萧雪儿交给了暗卫,他们不可能再夺回来,要是安容再逃一回,想再抓安容,可能吗?

而且,暗卫这么做,安容想,估计是东延给他们的时间不够了,被萧国公府的暗卫一再追杀,损兵折将不说,还寸步难行。

这里面的缘故,当然不是安容想透的。

她根本猜不出来,东延暗卫要她去赤城的原因。

安容问了萧湛。

这是萧湛的猜测。

萧湛更告诉了安容接下来该怎么做。

让丫鬟易容成安容的模样,带着暗卫坐船追去赤城,务必不露破绽。

她则易容跟着送嫁队伍去冀州。

为了易容的像,不露丝毫马脚。

在出发前,安容泡了药浴,换了衣裳。

等她出房间时,简直叫人跌掉下巴。

眼前的安容,皮肤泛黄,面容勉强算得上清秀,丢在大街上,就是个不起眼的路人。

萧锦儿不解了,“大嫂,皮肤也能易容?”

安容笑道,“之前易容,手和脖子是最大的破绽,我用药浴改了肤色,等再泡一回药浴,就又变回原来的肤色了。”

萧迁就说了一句话,“大嫂,你这样子,像极了丫鬟,我都想叫你给我倒杯茶了。”

第六百零九章 战马

青山含翠,流水叮咚。

清风似水,白云点点,碧空如洗。

一望无际的湖面上,有四条大船前行。

船上挂着红绸,随风摇曳。

有银铃作响,合着琴声,分外悦耳。

“都坐三天的船了,还有一天才到岸,还得再坐两天的马车才到冀州,”有轻叹声传来,“冀州好远。”

有一轻笑声回应,“这就赶不及去冀州拜堂成亲了?”

萧锦儿的脸腾的一红,跺脚道,“大嫂!”

她一跺脚,刚停在窗柩上的白鸽就吓的一惊,扑腾了翅膀要逃。

赵成纵身一跃,又将白鸽给抓了回来。

这回,萧锦儿的脸是红如晚霞了,她捂着脸跑回房。

赵成抓了信鸽,把信取下来,见安容在抚琴,他就看了信,然后道,“少奶奶料事如神,东延暗卫要少奶奶去朔州交换八姑娘。”

安容嘴角上扬,没有说话。

料事如神的不是她,是萧湛。

安容继续抚琴。

不知道是不是安容的琴声太好听了,又来了一只信鸽。

落在琴台上,耷拉着小脑袋,这里戳戳,那里碰碰。

安容有些怀念在玲珑阁时,和小七小九相处的日子了。

可是萧湛把它们带去了边关,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一曲毕。

安容收了手,这才抓了鸽子,将鸽子脚上的信拿下来。

看着信上的内容,安容眉头皱紧,再皱紧。

那边萧锦儿在屋子里待的无聊,只是不敢走动,怕又把信鸽给惊跑了。

这不,安容抓了信鸽,她就放心的走了出来。

见安容脸色不大好,萧锦儿心微微一紧。问道,“大嫂,出什么事了?”

安容看着萧锦儿道,“不是雪儿有事。是怀州凌家,孙知府抓了凌老爷和凌大少爷,说温家的商船,那批要送去边关的货物,是凌家派人烧的。逼凌家赔偿温家的损失。”

萧锦儿在安容面前,盘腿而坐,她不解道,“不是东延暗卫烧的吗,怎么是凌家烧的了?”

安容摇头,她也不懂,不过信上说,罪证确凿。

崔尧钻进船内,道,“怀州的事。当真是叫人看不懂,三天前,温家不还是要和凌家结亲吗,一转眼,又成仇家了。”

安容端了茶盏,轻轻啜着,道,“我虽然和凌老爷只有一面之缘,不过以他的胆量,就算借他三五个虎胆。他也不敢火烧温家。”

萧锦儿看了信一眼,信上暗卫除了禀告这事之外,就是询问安容,要不要救凌家了。

“大嫂。要救凌家吗?”萧锦儿问道。

安容眉头轻动,“凌家与我,也算是有救命之恩,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坐视不管。”

崔尧就笑道,“凌家。我看只有未长大的凌云有三分气魄,可惜,他太小了,凌大少爷病久了,性子偏软,若仅仅只是扶持凌家一下,凌家取代不了温家。”

安容看着崔尧,眉头一挑道,“温家以前是比凌家好,可如今温家损失惨重,凌家还取代不了温家?”

说着,安容笑道,“有话你就直说,我知道的没你多,可猜不出你话外之音。”

崔尧也就不饶弯子了,他笑道,“其实,温家做生意,一直还算厚道,和我崔家也有不少生意上的往来,不过厚道的只是温大老爷,这些年,温老太爷越发的倚重温二老爷了,我崔家运送货物,船费涨了两成不止,这一次,商船着火,温家损失惨重,温老太爷没少发火,如今的温家生意,都交给了温二老爷。”

温家倚重温二老爷,这很正常。

谁叫温二太太是知府夫人的堂姐妹了。

尤其是现在温家损失惨重,不抱紧孙知府的大腿,温家想翻身,只怕要花两三倍的时间。

“在怀州,真正有威望的还是温大老爷,来往的商客,哪个不言温大少爷一声好,可惜,温家老太爷年迈糊涂,温二老爷又后台强硬,大家也不敢得罪他,”崔尧替崔大老爷惋惜。

说完,崔尧看了安容一眼,见她眸底有了然之色,他就知道安容听明白了。

萧国公府办事,素来讲证据。

听崔尧这话,栽赃嫁祸这事,温大老爷是做不出来的。

一人做事一人当,萧国公府肯定不会找温大老爷的麻烦。

没了温二老爷,那温家还是温大老爷当家做主,他为人厚道,又有威望。

温家有他在,迟早能恢复以前的光景。

凌家如何是温家的对手?

听到这里,也不用安容吩咐,赵成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写了信,让信鸽带了回去。

安容继续抚琴。

船上的日子,枯燥无聊。

除了弹琴打发时间,就是欣赏风景了。

再不,就是睡觉了。

一天又过去了。

这一天,天边有火烧云。

船停靠岸边,就见到崔家人等候在那里,唢呐鞭炮吹的欢。

萧锦儿换了嫁衣,戴着凤冠霞帔,又坐上了花轿。

安容则是坐的马车。

一条长长的送嫁队伍,走了两天,才到冀州。

到了冀州之后,并没有立即拜堂。

拜堂要是等吉日的。

最近一个吉日,在三天后。

安容陪着萧锦儿在崔家别院住了两天。

这两天,安容可没闲着。

她在调制药膏,之前她给崔尧治疗伤疤的药,对治疗崔三少爷的伤疤有些效果,但是不甚明显。

安容亲自看了伤疤,又诊了脉,确保对症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