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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滚了一会已经开始十分灵活,一不做二不休,先把所有蜡烛打倒再说,说不定可以浑水摸鱼。瞄准旁边的一个烛台我正准备运气撞上去,诺曼这个杀千刀的,看出了我的想法,跨了一大步冲到门边,竟然把电闸拉开了。再明亮的灯光下我无所隐形,只能眼睁挣看着他邪恶的冷笑着向我逼进,狠狠说:“看你怎么死。”

越是这个时候越有人来凑热闹,大门忽然一开,诺曼一惊,再看,是那位长相完全违背人类进化历史的铁方先生。他诧异的说:“怎么回事,我听到很大动静。”

诺曼指指我:“这只苍蝇搞的,当时那一棍子可能没下够力气。当场打死就好了。”

司印好像终于缓过来了,放下自己的脚,还无比怜惜的摸了摸,开口说:“不能打死他,他也是我们需要的。”

我躺在地上喘气,听到这句话,脑子里犯起来糊涂,我关东西有什么给你们啊,要避孕套?去买啊,虽说是公司员工,我的折扣额也是很少的,不用花这么大功夫来搞我全家吧。

难道是要我们家那些古怪电器?老实说不如不要啦,一个比一个有脾气,还三不五时要放长假,万一遇到潮湿天气它们不太舒服,你还要去给他们擦身按摩,兼做人生哲理教育说服工作,半夜三更,我睡得好好的,起来干这个!你要我愿意送你啦,不出一个月,我也不用报复你了,你先疯了。

诺曼悻悻瞪我一眼,目光中杀机毕露,不过他接下来那句话对我杀伤力更大,他说:“喂,你们说我们没抓错人吧,他是关历历的爸爸吗?关历历的爸爸好像我见过的”

要是能咬着,这一口我立誓要把诺曼咬断根,你都和我打了多少照面了,这样我可以告你毁谤的!

铁方过来把我重新绑好,这次下了死力,我都感觉自己的身体和椅子要水乳交融了,疼得钻心。他临走送我一个告别礼,打得我脸上七彩纵横,热血流过我眼睛,眼前一片模糊,浑身都是火辣辣的。我悲伤的想,这个样子,我就连想见蓝蓝和历历最后一眼都不行了。

正心痛间,眼见诺曼和司印又要重新开始他们的变态手术,已经出门的铁方突然一声不吭,急匆匆又跑进来了,诺曼不耐烦的呵斥他做什么,他发了半天呆,对诺曼说:“喂,外面走廊上有台洗衣机拿挺AK47过来了。”

像我这样上帝造来解释普通二字的人,一生遇到大件事的机会可想而知不会多到哪里去,无论中乐透三十年不遇的超级大奖还是上街被自行车撞成重度昏迷,看起来都不会轮得到我。不过有一点却很奇怪,那就是我遇到的抢劫,总是特别之多。

第一次,那时候我还没有记忆。我妈妈说的,那天正从医院保温箱里把我弄出来准备出院。医院被人打劫。你说医院有什么好打劫的嘛,尤其劫的是妇产科,特别让人觉得想不通。莫非贵夫人命中无子,你要抢一个主任医生回去全天候侍奉,看能不能人定胜天?那也不用啊,医院现在都有私家医生出诊服务了,贵一点而已,你不如先去抢收费处?

这次抢劫结果如何,有无伤亡,我不太清楚,因为据说我妈妈当时机智非常,一看情势不妙,立刻脚底抹油,一走了之,后来她讲给我听的时候,根据我几十年长期和老人家共同生活的经验,我猜测她当时最大的动力是,我们还没有交医药费呢~~~。

我的打劫大观之旅正式拉开序幕是七岁那一年的九月,我上小学,报名的时候,学校附属幼儿园被人抢,损失惨重,所有漂亮一点的阿姨都被拉走了。本来人家还要抢我们小学的,可是小学的老师质量实在不好,那些持械匪徒在门口张望了一下,一起大叫一声,声音中充满惊恐,然后撒腿就跑了。

再后来,我见识过各种超市方便食品劫案,街头飞车抢劫提包案,地铁强抢美女照片案,甚至还有男厕所暴露狂争夺底裤案,数不胜数。当现场人人都鬼哭狼嚎惊慌失措的时候,我渐渐养成了趋前近距离观察劫匪的不良习惯,人家总是对我视而不见,或者凑太近了被随手一把撩开,接着就说:“奇怪,怎么好端端的刮阴风?我们撤退吧。”

于是这多年以来,倘若我自认是警察局目击证人排行榜第一,实在无人敢人第二。就算数量上有人旗鼓相当,也绝对不会在细节提供上精准到我这个程度:遇到一个不太讲卫生做爱后不洗澡的家伙,我可以第一时间告诉警察去哪一区逮他----得大大和BEN的资料分析之助,每个区的货色种类是合乎顾客消费倾向而布置的。

这些在我生活中犹如出街吃饭一样平常,虽说不是天天都有,一段时间总还是来那么两次。其中最大的一餐发生在传统的抢劫重点区域:银行。我终于看到了货真价实荷枪实弹的匪徒,个个凶神般,进门就一梭子打坏了摄象机,命令全部人士趴下,然后喝令银行内的人开门楫盗,开始收拾现钞。本来我也吓得战战兢兢和大家一起趴着的,可是不巧记起来,这是发我工资的银行啊,今天要是钱被他们拿走了,我还要给历历买奶粉呢。一念至此,我只好爬起来,上去跟匪徒讲:“喂,留六千块给我行不行?我今天发工资呢?”

那位仁兄瞪了我半天,居然答应了,我真的拿了六千块就走掉了,虽然百思不得其解,还是非常兴高采烈,当然后来千千告诉我说,那是因为我带的那台掌上电脑及时捕捉了对方的脑电磁波,篡改完以后又发回去,人家当时眼中看到的,其实是他老婆。该老婆一定是母夜叉一级别的人物,因为这才可以解释,为什么匪徒给我钱的时候,不但诚惶诚恐,而且头上冒汗,一再嘀咕:“我没乱花,全部的,全部的。”

然而无论以前有多少大的抢劫阵容经过我的眼,今天来看,都是小巫见大巫。你有没有见过,一台持AK47的洗衣机,以及它身后浩浩荡荡,杀气腾腾,武装到牙齿,只能以钢铁方阵才能形容其威势的一大群----家电?

一分钟以前,我是条死狗,而且很快要变成一条更死的狗。可是一分钟以后,我变成了吃狗肉的,而我的盘中餐们一起目瞪口呆看着门外。凡是我们可以想到的,市面上可以看到的电器,统统亮相,并且持械!像大大以出水管卷枪的姿势还是普通的,我家的鼻毛器个子那么小,硬是和剃毛球器协作,一起顶了支沙漠之狐进来,显然它们是临时上阵,没有经过什么正规军事训练,否则为什么枪口居然是朝着自己人的?此外冷兵器的爱好者也不少,比如我们家牙刷的屁股上就绑了一把小匕首,亮晶晶的,虽然不大好走路,看起来还是很威风的。而传统暴力爱好者,电锯大人,不知道怎么找到一大帮堂兄表弟,在电器大部队涌入之后,军威整肃的排成一行,整齐划一的卡卡卡卡作响,冲了进来,而且非常训练有素的抢占了包括天花板通风口,厕所门等战略有利地区,形成一个半扇面的包围区,把诺曼诸人包在其中。当大家都到位之后,这一切的关键人物---电器—BEN施施然从走廊上走来了,笑死我,它的USB接口上居然插了一条白羽毛,一进门,盖子一打开,它好整以暇的对诺曼道:“BEN,MY NAME IS Ben.GUANG。

BEN秉承他一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风头主义对着诺曼大摆特工造型,我在一边笑得要死,几乎忘记自己还是麻绳加身的囚犯状态。更令人受不了的是这位狗头军师居然还在自己的后面安排了一家摄象机,全程拍摄它的一举一动,实在自恋得有水平。为了对他的气焰稍做打击,我躺在地上纠正它:“喂,你跟我姓是姓GUAN啊,不是GUANG!”它摇两下那根不知是学诸葛亮还是学印地安的白羽毛,居然装做没听见~~

招呼了微型除草机上来给我松绑,再叫了吸尘器带上电炒锅去四周勘探一下情况。它们得令展开行动,一开厨房门,就见一大团阴影裹着风扑了出来,电锯们齐刷刷大吃一惊,嗡嗡声起,就全部运转起来,随时准备杀退埋伏。结果定睛一看,阿三忙嚷嚷:“自己人,自己人。”原来是我们家跑来当卧底的冰箱。只见它气急败坏的冲出厨房门,身上挂了好多叮叮当当的玩意,其中最醒目的,乃是两张黄裱符咒,一张写着红色大字“驱鬼安家”,一张写着:“却妖镇邪。”从气味来判断,显然是狗血作成的颜料,十分刺鼻。

吸尘器灵巧的跳上冰箱,刷刷两下,把那两张收了,只听得冰箱愤然向大大投诉:“这些土人,居然往我身上粘这些鬼东西,脏死了,脏死了,回去我要做大扫除,里面的东西都不能吃了!”大大忙安慰它:“没问题,没问题,回头我安排,你放心。”唉,我们家冰箱是有洁癖的呀。

看到冰箱自己走出来,这个房间里反应最大的不是别人,是铁方。本来那一干人等看着眼前上演如此浩大的家电总动员,各自表情都相当恍惚,尤其是诺曼,已经打了自己两三个双风贯耳了,还是没有闹清楚究竟是不是做梦,本来一张上好货色的小白脸,天可怜见,一会工夫就变成了关公。而这一下,铁方好象也给人在头上敲了一记,开了窍一样,突然一跳老高,惨叫起来:“闹鬼呀,真的闹鬼呀。”撒腿就往外跑,电锯守在门边请示:“死的还是活的?”大大向我征求意见,我虽然觉得这种蟑螂型的人物在世上苟活实在有辱上帝的名誉,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还是留活口吧。电锯高喊一声得令,亮晶晶的边锋一闪,横截里就向铁方兜了过去,铁方鬼哭狼嚎的倒退两步,折转身,吓昏头了,居然向里面跑,被除草机一个扫堂腿搞翻,电熨斗随即就跳了上去,兴高采烈的在他脸上跑了两个来回,完工之后再看,你还别说,顺眼多了。铁方有气无力的瘫软在地上,兀自指着冰箱喃喃呓语:“闹鬼,闹鬼,冰箱里有人唱歌,自己会走路!”

冰箱向我解释:“当卧底很无聊的,这房子平常都没什么人,我让我的黄瓜继续排练歌剧呢。这个胆小鬼上次进来找啤酒喝,吓坏了”。

难怪要往冰箱身上贴驱鬼符呢。都不知道拉出去直接丢掉。这时候大大说:“丢过的,我们都自己走回来了。”

那当初你们进来没有引起怀疑?明明没洗衣机的,自己冒出来了?阿BEN凑过来嬉皮笑脸的说:“不瞒你说,我们上次收到情报,半路去劫持了给诺曼买家电的车,换成自己人了!”

听得我好神往,简直又是一出意大利工作的电器版本,大约当时那个司机一定受惊不浅,想想吧,路上被一部电瓶车截停,上来一只女性防狼电笔,人家申辩道:“我没有非礼谁呀。”抗诉无效,当场被电晕过去,醒过来以后意识昏昏沉沉之中,惨被DVD催眠!把一车不怀好意的电器就拉到了这里。

铁方放弃了抵抗,直接昏过去了,潜意识里一定希望自己一觉醒来,万事太平,朗朗乾坤,明明日月,走在街上安全自由,绝对没有一只电饭煲会跑上来对你说:“先生,买不买盗版碟?有最新的,清晰大碟版,买三送一!”那是他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自由。

现在要对付的是诺曼和司印两个了。我一松了绑,立刻过去把蓝蓝抱过来,好好的放在沙发上。我家的电磁治疗仪带着一个听诊器过来听了听,说:“没事,可能吃了一点镇静剂,过一两个小时就会醒的。”我将信将疑的问:“是不是啊。”它立刻翻脸:“你不相信我!你居然不相信我!你去问阿BEN,我刚在网上拿了年度数字虚拟医生临床大奖!”看着它委屈的跑去和大大倾诉心声,我无奈的耸耸肩膀:“这不怪我啊,上次我袜子掉色,你非说我得了脚趾活细胞颜色蔓延癌,害得我吃了好多莫名其妙的药,信任被打破了嘛!”

它都要哭了,甩插头而去,不理会我。只有回头再算了。现在我们的正事就是,逼供诺曼!把我们心头的疑团一一解开!

『白饭如霜作品集』作者:白饭如霜 本书首页 | 阅读目录 | 全文阅读 | 书评区 | <前翻 后翻>

家电人生

第九节

既然说到了逼供,当然就要着手找刑具了。大大好没有发出指令,微波指甲剪就跑去来自动请战,只见它身子一耸,一个箭步跳上手术台,看来家教不错,礼数还周全,先对着大家一鞠躬,声情并茂说道:“我,指甲剪,将使出我最大的力量,把诺曼的指甲剪得光突突~~”

群众顿时哗然,喂,我们是准备刑求啊,不是竞选美容大使,你走错地方了同志。吸尘器上来毫不客气的把它一把抓过来丢到角落里去,自己取而代之,表白曰:“我用吸盘把他的嘴巴堵住,他就喘不过气来,我们就可以想问什么就问什么了!”

阿BEN扑哧笑出来,说:“喂,那一招是拿来放倒门口警卫的呀,你把他嘴巴堵住了,他拿什么招供?讲腹语吗?”

吸尘器又被哄下去了,还有无数的电器跃跃欲试,电锯虽然威慑力够,不过就比较冲动一点,万一一言不合,我恐怕诺曼当场轻则断根,重则送命,过于暴力血腥,不符合我们家和平为重,天下大同的家规。但是换成吹风机呢,又好象太温柔了一点,而且它有个职业病,每次吹起人家来,都要不停的问:“热不热,会不会太贴近了?你感觉如何?现在冷一点没有~~~?”要是你能够以闪电般的速度,钢铁般的决心,一百一的肯定对上述问题都做了正面的回答,不要以为它会闭嘴,它会开始对你介绍很多闻所未闻的护发知识,比如说蟾蜍尿可以保湿,吃纸可以使头发顺滑,十分接近以形补形的真理。根据我的经验,我怕诺曼给它唠叨烦了,说不定会奋起神威,不知道有什么特异功能会被激发出来。比如我,上次从浴室出来,就跑出了一百米十秒。

众说纷纭之中,大大及时起到了稳定大局的中坚作用。它上前一挥插头,喝令:“安静。”

大家果然安静下来,对领袖翘首以盼,看大大是不是要亲自出马,把诺曼的头放进滚筒里面去,当场制造出一桶人头糨糊-----哇,我有不妙的预感。

大大出声了:“诸位,当初我们制定全面战争计划的时候,已经遇见到了这样胜利的一天,所以,我安排了一位特殊的兄弟,前来执行逼供敌人俘虏这一光荣而要求极高的任务,各位,请欢迎————大型电动按摩椅!”

门口的电锯纷纷闪开,摆出一条大道。从走廊上缓缓摇来,眉花眼笑的,正是一部非常大,非常硬朗,看起来附件和功能都非常多的一台,电动按摩椅。

它一进门,二话不多说,径直上前,大大看来早有安排,小小和阿三当即上前,以插头为手,把诺曼掀上了按摩椅,他不安在的上面扭动挣扎,虽然嘴巴开开合合的,不过还是打死不开口的样子。我对他这个反应是深表理解的,要知道,一分钟不跟电器们谈起话来,你一分钟可以说服自己这是在做梦,或者被人下了降头正陷入幻景之中,只要你开始求饶说:“冰箱大人,求你放我一马,我下辈子都不喝冰冻啤酒了~~”,你就彻头彻尾的完蛋了。不要说不喝冰镇啤酒,我估计他将来只好住到索伦湖的林子里去,看到有电插座这种东西就痛哭失声。

不管他怎么动,都无济于事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的四肢兼脖子都被从按摩椅的两边伸出的金属钢圈套住了,只有眼睛可以咕噜咕噜动一动,神色里满是对未来命运不确定的惊恐。阿BEN在一边志得意满的摇着它的白羽毛---刚和我说是确实是孔明造型---=对大大说:“看,比原来那个皮的效果好吧,除非它是海格,否则别想挣开。”电冰箱问:“谁是海格?”阿BEN说:“喂,没事的时候不要老是搞你那些小众话剧好不好,看都不看不懂,读书啦,海格是哈利波特里面的巨人!”冰箱缩回去,嘀咕道:“哈利波特这么幼稚,我都看指环王的。”

它们在这里小小的斗嘴,那边,诺曼的噩梦已经正式拉开序幕了。

古代阿拉伯有一种宫廷刑法,就是把犯人绑起来,脚底涂上盐巴,然后找两头羊过来拼命舔,那个倒霉蛋先是挨刀断气般狂笑一阵,然后就开始眼泪汪汪鼻涕长流,最后五体发软,屎尿齐出,脚板平时娇生惯养一点的就此一命呜呼也未可知,可见搔脚底这一招的厉害。按摩椅果然经验老到,一上来绑好诺曼以后,立刻直奔主题而去。只见有一块金属板子将他的小腿徐徐抬起,还上下微调了几次,终于得到了一个完美的高度以后,有两只机械手从左右突然伸出来,那十指长长,关节毕露,卡拉卡拉活动了一下以后,抱拳对四周观众行行礼,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在下按摩椅,不远万里来自德国,初来宝地,为各位现上脚底按摩神奇治疗法,看得满意,有钱的请捧个钱场,没钱的吆喝两声,捧个人场~~~”所有电器轰的一声统统开动起来表示不满,一时间响成一片,阿BEN赶紧上前提醒它:“喂,咱们刑求呢,你以为卖艺啊,快点快点!”

按摩椅不要意思的发出两声干笑,做了一个捋袖子的动作,然后将诺曼的脚一抬起来,如雷似电,双指一并,准确的按到了他的脚心。诺曼本来一直躺在按摩椅上面楞楞的,神气恍惚,两眼发直,突遭此按,霎时间眉毛振翅欲飞,脸色大变,嘴巴张成一个扁O形,一声惨痛的狂喊就要呼之欲出,说时迟那时快,电磁炉冲上去,眼疾手快的在他红唇白齿之间塞了一陀布团进去,诺曼一口把它咬住,头疯狂的摆了两下,眼睛一翻,呼出一口长气来,看起来煞是辛苦。我问电磁炉:“什么呀?”它漫不经心的说:“我们家淘汰下来的灶台抹布,我刚才带出来想扔掉的,幸好没扔。”果然,我说怎么它怎么明目张胆反水,跑去帮诺曼分散注意力呢,原来是雪上加霜,要知道我们家的电磁炉和吸尘器一向有点小小政见不同,一个支持美国夏威夷独立,另一个就认为伦敦应该属中国管。两个明明可以各说各的,他们还非要去说服对方弃暗投明,所以口舌不断。于是我们家哪里都干净,只有灶台上的油泥一堆好久,变得非常之厚---到达什么程度?我们家的小型电器如指甲剪和煮蛋器一类的,经常跑到上面去玩沼泽丛林探险游戏,或者拿个调羹装模作样,说要勘探一下我们家的现有战略原油存量。鉴于这样的情况,诺曼现在嘴里咬的是什么东西,我们已经可以想象了。我对他的遭遇,不期然竟有了一点同情!

看看他的脸吧,那就是传说中把十二指肠都反胃到了嘴巴边,却死都吐不出来的神情。何况按摩椅并未闲着,运指如飞,连点他脚底纵横经络诸多穴位,每一下都是尽出全力,狠且准,流连其上持续加压,简直要深入真皮。一边还念念有辞曰:“肾大亏,脾胃虚,心脏有早搏,脂肪肝~~~”,每点一下,诺曼就抽搐一阵,喉咙里呱呱作响,阿三还来凑热闹,在一边对着人家耳朵热情洋溢的说:“呼,吸,呼,吸,用力用力,宝宝就要出来了~~~”看到我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它,阿三把耳机线甩了甩,解释道:“我看了好多接生婆在电视里都这样喊的,一直想试试一下都没机会,上次蓝蓝生儿子也不让我去。”我心想我倒是愿意让你去啊,医生干不干就不知道了,看着一部电视机扶着蓝蓝做产中呼吸引导,会不会当场出医疗事故一尸两命不说,我事后不是还要安排你们去杀人家灭口?

按摩椅奋起神威,一路狂点,点到最后,它叹了口气松开诺曼的脚,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语气对他说:“客官,你没什么救了,回家交代后事买副好棺材吧。”

可怜诺曼哪里还听得到他这番话,早就含着一嘴的油抹布昏了过去,全身还不时一阵发恶寒般的颤抖。眼角都是泪。

电磁炉在一边把插头舞得漫天飞,很奇怪的说:“哎,他疼成这样,怎么就是不肯招呢。莫非他其实是条汉子?”

阿BEN没好气的说:“那是因为你用抹布把他嘴巴堵住了。”

果然,一上去拿开抹布,两用电水壶过来往他身上大泼了一阵冰水,他悠悠醒转来,立刻泪如雨下,第一句话就是哭着说:“我说,我什么都说了。”

听到这句话,我第一个松了口气,作为一个任何取向都比较正常的人,面对另一个人在自己鬼哭狼嚎,涕泪俱下,,实在不是一件什么很愉快的事情。即使这个家伙曾经是我的情敌也罢。内心深处我甚至还对他颇有一点恨铁不成钢的愤愤,看,我老婆爱上的就是这么一个人,我左右脸都给人打了。

可是按摩椅就多少有点失望,还教训诺曼说:“喂,你是男人啊,怎么这样啊,我才发动春季攻势想着给你热热身呢,你招什么招,不许招,我可是准备了好久的,也给我个机会演示完啊。”

可怜诺曼身心受创如此严重,一听到这才是春季攻势,后面最少还有三个季节,也顾不得自己在和一台电器讲数了,只翻来覆去声色两全的强烈要求招供,表情如此凄凉,态度如此积极,连阿BEN也不落忍,摇摇羽毛说:“好吧,好吧,老关,你做主吧。”

我做主,他有福。按照我对他的不爽之程度,实在应该请按摩椅把剩下的主要项目再来个DOUBLE才行,结果却是点点头说:“给他出口气好了。”

诺曼还是躺在按摩椅上,不过手脚都稍微给他放松了一点,他闭上眼睛缓了缓,软弱的说:“说出来你们不要不信~~~”

他停下,左右看看那些因为太过喜欢听八卦故事而全体凑上来的各种电器,以及他们作为尾巴使用,在身前身后不停摇来摇去的插头,叹口气说:“唉,我猜你们什么都会信啦。”

这句话虽然只是诺曼的开场白,却提醒了大大一件事,它大叫一声:“慢着!”

我问它:“怎么了?”

它表情难得的有一点得意:“嘿嘿,不说我还忘了,为了准备这个招供,我们找的外援可不止按摩椅啊,来,大家热烈欢迎,测谎仪!”

果然,从东头一大群小个子电器里面,突然冒出一个顶着沙发垫子一直做埋伏状的蓝色测谎仪,走出来,一边解自己身上层层包着的人类线路连接,一边对着大大抱怨:“哎,再不叫我自己要跳出来了,害我跟煮蛋器还吵了一架,它非说我身上这么多条线是为了臭美,没见过,要拔了我的,哼。”

大大看来跟它颇为熟悉,先过来对我引见:“老关,这是我从国安局请出来的最新一代智能测谎仪网多多,准确率非常之高,可以检测人体三十二个神经活动相关的部位,是现在对先进的。”

网多多对我看起来很有兴趣,指指旁边那些唧唧喳喳的各色家什:“你习惯。”

我心想有什么好不习惯的,我出生的时候家里电器还过来给我妈献花呢。

它围着我绕两圈,冷不丁一根柔软的电线圈过来,缠在我手腕上,继续问:“贵庚?一个月赚多少钱?是不是同性恋?蛋蛋放裤子左边还是右边?”

我老老实实回答:“三十二,一个月五千到一万不等,不是,不过偶尔也看看同志杂志,放中间。”

它陷入沉思:“恩,没问题啊~~”

被阿三的支架踢了一脚:“老兄,你问错了人,那边那个油头粉面的才是啊。”

网多多似乎对阿三颇有意思,被踢了一脚还是眉开眼笑的,忙点头哈腰:“是是,阿三小姐,好久不见了,你还是这么光洁透亮。”

又被踢一脚,它赶紧闪过按摩椅那边去,一边对我解释:“我跟你说,我在国安局资料里看到的,有七个人也说他们家电器活过来了,有两个是妄想症,有两个其实是家里有鬼,另三个是真的,所以就自杀了,喂,你心理素质不错啊,要不要考虑去当一下间谍?”

网多多口水多过茶,几乎要引起公愤了,尤其是电锯,一向来标榜沉默是金,在自己家都不时跟阿三因为关不关电视而要在卫生间决斗,此时见事情进展太过缓慢,十分不爽,嗡嗡响着,就向我们作势要扑过来,网多多乃俊杰也,识时务得很,忙做工夫,把那些个插头一一在诺曼身上装备起来,看了一眼人家手上的表,招呼我说:“来问吧,快点,我偷偷溜出来的,一会还要回去上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