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一只白貂而罔顾生死,仅仅因为和亡妻曾经养过的那只相似。怪不得,他回来的当晚便做了那幅画……

那只貂,又勾起了他对亡妻的思念吧?那时候,就算当真一箭穿心他也不会后悔吧?那一刻,他是否想着,如果就这么死了,也挺好,因为终于可以不再受思念的折磨。

思念……

他的思念,只会给一个人。

悲哀的是,那个人,不是她宋小花。

究竟要怎样的深情,才会让人如此的不顾一切?不顾年幼的儿子,不顾新婚的妻子,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东西而不惜一死。

只是因为,有一点相似。只是因为,那份相似唤醒了他深入骨髓的相思。

在这样的深情面前,宋小花只剩下了无力,无力到有些绝望。

走得累了,随便靠着一颗尚显稚嫩的小树坐下。抬头直视着尖锐如刀的阳光,将眼中的泪水灼烧成无影无形的气体,四散逃逸。

终究还是不能不在乎啊,终究还是要跟一个已经不在了的人,争风吃醋。

然而,如何争?拿什么争?

在陆子期的心中,她是什么呢?一纸婚约,一份责任,一种习惯,一个不得不去接受的人生伴侣。

从头到尾,他从没有表达过对她的情意,不是吗?从头到尾,一直是她在唱独角戏,在死乞白赖地缠着他,不是吗?

他其实已经做得够多做得够好了,她不该再奢求不该再奢望不该再执着于是否有同等的爱回报,而是应该摆正心态,努力去好凌儿的母亲,他的妻子。

谁让她先爱上了呢?既然爱了,又何须再去计较那么多呢?她有的是时间,总有一天,总有一天……真的,会有那一天么……

那样的深情,那样上穷碧落下黄泉也不改亦无悔的深情,他还会再有么?她还能得到么?如果没有了,如果得不到……

眼睛好痛……

闭了眼,低了头,蜷起膝,把自己埋进臂弯里。

不想了不想了,不去想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了。认认真真过好每一天,才是最重要的。爱是给予,不是索取。付出,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回报,只是浮云啊浮云……

呸呸呸!去死吧!让这些个屁话骗鬼去吧!

她宋小花不是圣母,从来都不是!

她妒忌她吃醋她难过她伤心她想喊她想哭……

她真的很想哭啊,可为什么就是哭不出来?眼泪呢,通通都被蒸发光了一滴也不剩吗?泪腺闭塞了吗泪孔堵住了吗?

周围好安静,仿佛全世界只有她一个。

爸爸妈妈……哥哥嫂嫂小侄儿,我很孤单……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很多人说要虐,于是开始了……飘

第四十三章 放弃

古亭外,金黄的落叶在相对默然的两人之间片片飞舞,不远处,两匹骏马并辔而立。

片刻后,沉寂被打破:“你去找她了?”声音清朗,语调和缓,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准备去找她?”不答反问,略带沙哑的嗓音带着浓浓的讥诮。

眉头一皱,狭长的眼睛上挑得越发明显:“回答我的问题!”

秀眉一扬,同样的双眼习惯性微微眯起:“是。现在换你回答。”

“不是。你找她做什么?”

“交给她一样东西。你在这儿做什么?”

“随便看看。什么东西?”

“与你何干?”

静默。

少顷,一个女子的笑声渐渐响起,由小而大,由低而高,惊得树上鸟儿齐飞,一旁的马儿不安,耶律平花枝乱颤几难自已:“你何时竟成了个畏首畏尾之徒?想问什么就大大方方的问!”

元昊的瞳孔略一收缩,脸上挂起了笑,眸子里却寒芒一片:“你可有伤她?”

笑声骤歇,面色冰冷:“我若伤了她,你待如何?为她报仇?你敢吗?你有这个资格吗?”

笑容扩大,寒芒愈盛:“你想求证?不妨试试看!”

耶律平一双凤眼中讥诮渐掩,悲哀泛起:“你,终不如他。”

那个决然说出‘杀妻之仇,不共戴天’的温润男子,那个坦荡面对情之所钟心之所系的磊落男子。

如果,他只是个小小的知县该有多好,那样,她便可以不管不顾的强行与他在一起。即便用骗的用抢的用掳的,只要能与他厮守,哪怕用一生去承载他的恨意也在所不惜。然而万没料到,他竟会有那样的家世背景。她,终是做不到因了一己私欲而拖着整个大辽一起陷入泥淖。

一个知县的生死荣辱无关紧要,懦弱的宋廷绝不会为其而破坏了眼下小心维持着的虚假太平。可他,不一样。若当真由着性子,则后果极有可能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满盘皆乱。

那日在林中,是真的想一箭射死在马上悠然而乐的女人。以妻子的身份与他光明正大共度一生,她凭什么?!

听到他如此决绝的说出那八个字,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既然得不到,那便索性毁了!

掉转箭头,将这个自己永远无法拥有的男人杀死,然后,以命相抵。到了地府,没那么多凡尘俗务的纠缠牵绊,就不信不能与他做一对鬼夫妻。大不了,挑翻了阎王殿,逼着阎王主婚也就是了!

然而,又如何下得了手。

毕竟,是自己深爱着的男人啊……

罢了,得不到,毁不去,除了放手还能怎样?

但是,于心不甘。

笑着祝福所爱之人与别的女人双宿双栖白头到老,是无能痴傻之辈才会做的蠢事。不种下点祸患,岂对得起自己这颗错付的痴心!

“你知道,男人和女人的不同点在哪里么?”

元昊不知从何答起这没头没尾的一句问话,便只斜挑了眼,保持沉默。

耶律平却像是并不打算从他那儿得到答案,轻轻一笑,自顾自往下继续:“你去查陆子期的来历身份,关注的是他背后家族的势力在将来的博弈中所能起到的作用。而我,则只关心他亡妻养的一只貂儿。”

说完,径直转身走向坐骑:“你放心,我没有动她一根手指头。不过我建议你,不要在这里自欺欺人的装作看风景了,现在,是你趁虚而入赢得佳人心的最好时机。”翻身上马,执缰拨转马头:“我在大辽等你!”

语音未落,红衣黑发已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