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刚刚干嘛要叫唤?”

“不是说了么,因为胳膊酸嘛!”

“…………”

见她郁结,陆子期这才刮了刮她的鼻头:“你呀,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悍妇。那个给我绣囊的女子是紫琴!”

“紫琴……她不是回老家了吗?”宋小花忽然又开始发怒:“你什么时候跟她有一腿了?!”

陆子期无语,望天。

“她现在已经成了王家的媳妇,我又怎可能与有夫之妇有染?”

“王家?王林?!”

“五日前拜堂成婚,这绣囊是紫琴亲手所制,内里装的便是二人的喜糖。”

宋小花张口结舌了一会儿,然后剥一粒糖放入口中嚼了嚼:“真甜。”又嚼了嚼,白眼一翻:“你刚刚的意思是,如果紫琴没嫁人不是有夫之妇,你就可以跟她有一腿了?”

陆子期再度无语,望天。

宋小花之前的猜测没有错,媚儿的确是冤枉的。

三姨娘秦氏的说法也没有错,她的确是毁在了自己的好模样和不安分上。

元氏如今育有一子两女,又掌了家中的大权,早已不复当年的势微之态,长房长媳的位置堪称牢不可撼,自然不会再容忍丈夫的身边有这种随时随地想要自荐枕席的‘狐媚子’的存在。

所以,媚儿被赶走是迟早的事,这一回只是恰好借了宋小花的手罢了。

那两块酱牛肉确是媚儿给紫琴的,也确是她表哥托人带来的,只不过,是寻常店铺出产的普通货色而已。

紫琴拿给王林的,是已经掉了包的酱牛肉,里面的药,自然也是紫琴下的。

制作那泻药的材料确是从赵氏的院子里所摘,只不过,采摘者是被元氏所买通的一个看园小丫鬟而已。

那么多的药草,少了四散在角落里的几片寻常叶子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而且,好像也没有人记得,当初是赵氏和元氏一起学的医。

元氏当年连生两女而不得男,万般无奈才将陪嫁丫鬟给了丈夫做小。待到自己终于有了儿子后,赵氏母子便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于是,在她的有意纵容下,赵氏越来越蛮横跋扈,陆志越来越顽劣蠢笨。

忍耐多年,便是待到时机成熟时,以自身为饵,一举铲除绊脚石。

而没了母亲庇佑的陆志,则只能任其摆布永难成气候。

至于剩下的那房妾室,只有一个女儿,且,永远都不可能再有孩子,没有任何可堪一争的本事。所以大可以继续放在那里,作为她元氏大度容人的证据也就是了。

陆子恒回来后,恐怕不仅不会怪她疑她,反倒要为她尽力保全了赵氏的性命又自请要亲自养育陆志而越加敬她重她。

这场戏,粉墨登场并唱到最后圆满谢幕的,似乎只有元氏。

听完陆子期说的这些,宋小花彻底抑郁了。

事情的真相她这些天虽然也自行琢磨了个七七八八差不离,可揣测一旦被证实了还是非常打击的。

这也就是说,她,宋小花,是被人耍来耍去的破枪杆子,是被人卖了还拼命帮忙吆喝的大笨猪!

娘希屁!真他狼外婆的憋屈啊!

面红耳赤忍了好一会儿,宋小花忽的‘啊!’一声大叫,抱着亭柱就要往上撞,慌得陆子期连忙从后面一把将她抱住:“你的脑袋本来就不大好使,可不能再受损伤了。”

“……你!”

宋小花被激得只觉喉头一甜两眼一黑,猛然原地往上一蹦达,稳准狠撞在了身后之人的下颌上。

看着半弯了腰愁眉苦脸捂着下巴的陆子期,她非常淡定地拍了拍手:“让你跟我玩神秘过了这么久才肯说,看着我被憋得抓心挠肝的感觉很有趣很过瘾是不是?好了,现在我爽了。告诉我吧,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之前所谓的什么好戏,又是怎么回事。”

紫琴和王林这一对同是天涯倒霉人的老乡,被陆拓迁怒轰出府后举目无亲,只有返乡一途,自然而然便结伴同行。

刚出京城没多远,便衰星高照的在一个荒郊野外遭遇到了一小撮劫匪,正被追得无路可逃眼见便要呜呼哀哉,居然祸不单行的又冒出来了一伙流寇。

于是先是一顿黑吃黑的群殴,流寇没有什么悬念的打跑了劫匪,然后准备男的杀掉女的掳走财货分掉之际,好死不死又撞上了一队路过的禁军。正所谓贼不与兵斗,流寇见势不妙,立马拍拍屁股跑路了。

而在那队禁军里,有个他们的熟人,为了绘制一份详尽的军用地图而外出查勘的‘枢密院’新贵,陆子期。

宋小花撇撇嘴:“原来你前些天所谓的外出公干就是做这个去了?”

“公干绝对是千真万确的,只是恰好碰到他俩遇袭,看在主仆一场的份上,顺手帮个忙而已。”

“这天底下还能有这么巧的事儿?”

陆子期摊摊手:“所谓的巧事,还不都是人安排出来的。”

“所以,禁军,劫匪和流寇全部都是你一手弄的?”

“劫匪不是。我所能调动的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扮那种小打小闹不入流的角色可扮不像。”

“以权谋私,还拽了你!”

笑着拉她在石凳上坐好:“其实,如果没有爹出面打招呼,以我现在的本事,又怎么可能轻易调动周边的驻防禁军陪我来演这场戏呢?”

重新整理了思绪,眼睛一亮:“这么说,把紫琴和王林赶出府,是爹故意的了?”

“紫琴跟在大嫂身边多年,是绝对的心腹,知道很多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如今骤然被赶出去,大嫂措手不及之下必然没有时间安排善后,从而在她那里留下一些疏漏破绽。于是,就难免会有心怀不同目的之辈,想要在她的身上打主意,以便握有一张能扼制大嫂的王牌。”

“难道……那支劫匪是大嫂派出去杀人灭口的?”

陆子期摇摇头:“她想让紫琴闭嘴,根本用不着杀人灭口,因为,紫琴的父母家人全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宋小花懵了一会儿:“那还能有谁?”

“四姨娘掌家数十年,你以为,真的是心甘情愿交出大权的么?她与大嫂之间究竟是怎么个斗法,我没兴趣知道,我只知道,输掉的那方定然无时无刻不想扳回一城。”

“所以,二姨娘想要抓住紫琴,从她的嘴巴里问出一些秘密来,好整垮大嫂。”

“依我看,不论问不问得出,紫琴都断无生机。”

 

宋小花的心里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借刀杀人,栽赃嫁祸?”

陆子期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这种事只要谋划得当,想要做得天衣无缝,实在并非难事,而且,能带给对手最致命的打击。”

“那么,你和爹又是为什么……”

“爹是受我所托。至于我是为了什么,你不知道么?”

“你想挟制住大嫂,让她再也不敢找我的麻烦。”

陆子期促狭一笑:“你怎么不认为,我是为了让你掌家呢?”

宋小花嘴角一撇:“如果不怕陆家被我这个懒得要死的人给弄得鸡飞狗跳,你就动这个心思好了。对了,紫琴和王林如今人在哪儿呢?”

“我安排他们隐姓埋名去江南了,那里有姨娘的故交,已经帮忙购置了一处宅院,王林有手艺,养家不成问题。哦对了,宅院里,有两人的亲人在等着他们。”

“真的?太棒了!”宋小花大喜,重重在陆子期的脸颊上亲了一口:“你把什么都搞定了,真牛,不愧是我的男人!”

还好此处幽静少有人来,星光月光皆黯淡,什么都看不见啊谁都看不见,阿弥陀佛……

陆子期默默跟佛祖沟通了感情后,才继续说道:“这出好戏,你可还满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