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都是老毛病,太医们也没办法,只能将养着。”

“等我到了太后娘娘的年纪,身子骨指不定还没她硬朗。”

“好好的寿辰,你都瞎说些什么。”

姑嫂俩感情一向很好,谢老太君嫁人后,嘉裕长公主也常来镇国公府走动,聊起来自然不生分,有长公主在,让谢老太君对后宫事也能说上一两句,周围人听着两人的对话,嘴里是酸是甜,心里是羡慕是嫉妒,只有自己知道。

到了下午,该来的女眷们都差不多到齐了,大家也寒暄够了,便去赏戏亭看戏,孩子们总算解放了,被打发了各自去玩。

这些女孩长大了说不定都各有姻亲关系,也要像她们娘亲一样彼此走动,所以从小就让她们玩在一处,互相熟识。大人们有大人们的小圈子,小孩子也有小孩子的,不过小孩子的喜好没那么功利,多半和血缘、性情有关。

钱珞瑾当然要跟她三个表亲姐妹在一起,谢梦华和谢梦瑶已经参加过好几次这样的聚会,也有了自己的闺中密友,孟太医家的三小姐孟三娘,年龄比谢家最大的谢梦华还大上四岁,不过孟三娘生性活泼天真,跟年纪小的孩子一起玩毫无压力。这点钱珞瑾要惭愧,有时谢梦曦缠着她玩婴幼儿游戏,她就觉得自己看起来像弱智。

好在小姐们也不许跑跑跳跳的,只坐在一起聊些闲话,闲聊的地点就选在塘边的花亭,丫鬟们手脚麻利地摆好瓜果热茶,谢梦曦的丫鬟冬菓还端来一叠糕点:“奴婢新做的栗子糕,几位小姐尝尝?”

在几个小孩面前,钱珞瑾就懒得再装出紧绷绷的样子,拿起一块便吃,看不出冬菓还有这手艺,做得比大厨房还好吃些。在珞瑾的带动下,谢梦瑶和孟三娘也都给面子地尝了一口。

谢梦瑶玩笑道:“看不出冬菓还有这手艺,早知道拿秋棠换了她来。”

春燕、夏荷、秋棠和冬菓原本是谢老太君栽培的四个丫鬟,分别给了三姐妹和谢谡元,冬菓是里面年纪最小的,看着并不如春夏秋三人能干,珞瑾以为她的用处也就是陪谢梦曦玩儿,没想到做点心是一把好手,钱珞瑾暗暗决定,谢梦曦是一个值得套近乎的对象。

因为冬菓栗子糕比淘宝销量第一那家还好吃,如果不能抢别人的丫鬟,那就和丫鬟的主人交个朋友吧。

第8章 六皇子

谢梦华是个高傲的小妹妹,有她奇怪的执着,她和两个庶妹一起成功躲过老爹的遗传基因应该有革命友情才对,然而并没有,谢梦华只有身为嫡女的自傲。

孟三娘是嫡女,谢梦华愿意跟她说话,钱珞瑾是嫡女,谢梦华也愿意跟她说几句,对于两个庶妹,谢梦华能用眼神表达明白的事情就不会多说一个字,当然也不会吃庶妹丫鬟做的食物。

谢梦曦还小,不太懂自己被歧视了,只觉得大姐好像耳朵不太好使,跟她说话经常听不见。谢梦瑶却深知道内里因由,所以如果走路跟谢梦华打了照面,谢梦瑶就情愿绕路,因为照规矩她一定要给嫡姐行礼。谢梦瑶想得开,大家都是女儿,到了年纪全得嫁人,谁还怕着谁一辈子?

“孟三姐姐,孟二姐姐又给二叔看病去了么?”谢梦华对同为嫡女的孟三娘倒比跟两个庶妹热络。孟三娘的姐姐孟二娘在太医院当差,是个罕见的女太医,谢二爷的病一直是她诊疗。

“可不是,也不管管她亲妹妹,把我丢这儿就先给别人看病去了。”孟三娘是个爱说话打趣的人,所以谢家三姐妹都跟她很好,而且因为年纪大些,孟三娘还有大姐姐的细致温柔,特意跟珞瑾说:“珞瑾妹妹在都中有没有水土不服?要是有哪里不舒服,就让我二姐帮你看看,别看我二姐是女流,她的医术可比男人还要好。”

珞瑾忙跟她道谢,并表示自己身强体壮,没有任何不舒服。

本来姑娘们聚在一起聊聊家长里短挺正常的,孟三娘突然想起个猎奇的话题,话锋一转:“你们听说没,孙佐领家的闺女死了。”

珞瑾当然没见过孙佐领的闺女,谢家三姐妹却认识。

“上回管夫人生辰宴我们不是还见过她?大着肚子呢,难产死了?”

“不是,她生的时候我二姐还过去了,生了个大胖闺女,母子平安。”

“那怎么?”

“不就是因为生了女儿,生了三个孩子全是女儿,婆婆往她房里塞了人,她要闹,结果被她夫君推床角竟撞死了。”

孟三娘说着心里就发毛,听的人也发毛,谢梦曦害怕地往珞瑾身边靠了靠。

作为新时代的女性,钱珞瑾听到这个故事整个人都不好了,生男生女看男人啊亲,没文化真可怕,气得珞瑾栗子糕都不吃了,关切地问:“然后呢?杀人偿命?”这男的放现代得是死缓吧,古代没有死缓的概念,所以直接偿命?

孟三娘一副“傻孩子”的表情看珞瑾:“这都是一周前的事儿了,瞧,你们都不知道,虽是丑事,捂两年也就过去了。”

也是,现在是男权社会,女人地位低,但珞瑾还是不甘心,好歹是条人命啊:“她没有父母兄弟么?也没人替她讨说法?”

孟三娘反问:“怎么讨?珞瑾妹妹你不知道,孙家姑娘嫁的是左都御史的儿子,孙家哪里惹得起?况且是她自己闹事在先,夫家反倒说她拈酸吃醋不贤惠。”

古代男尊女卑,钱珞瑾不是不知道,穿越之后她也一直在说服自己要适应这样的规则,学着做一个大家闺秀,学着融进这里的习俗,可她骨子里还是不能心甘情愿接受这一切,如果让她过孙小姐的日子,她情愿一辈子不嫁人,但就连这个也由不得她,古代的女人连不嫁人也是过错。

珞瑾心里一阵烦乱,本来只觉得将来随便找个人嫁了,反正她有钱,差还能差哪去?大不了就当自己还未婚,她未来老公喜欢纳妾还是逛青楼都随意,现在看来是她想的太简单了,她愿意这样,她未来老公还未必肯,她的幸福竟有系在一个品性未知的男人身上,想想都恐怖。

就在珞瑾等人替孙家小姐惋惜的时候,大人们那边也出现骚动。

花家小少爷从太后那边出来就直奔镇国公府,还带了一个小伙伴,嘉裕长公主亲自到门外接孩子,尽显慈母之情。

嘉裕长公主迈着莲步进屋,身后便跟了两个和谢谡元年纪相仿的男童,嘉裕长公主微笑着把其中一个男童揽到身前,男童看起来不太情愿,面无表情地站着,人群中有一些没见过这男童还在细细观察,不知谁家的儿子生得这样俊俏的模样,却见几位一品诰命夫人都坐不住了,纷纷站起来要给男童行礼:“老身见过六皇子。”

什么玩意?有些人还不敢确定自己耳朵里听到的是不是这三个字。

“几位老夫人快请起,从锦不敢当。”男童沉稳地站在原地,手心朝上抬了一下肉嘟嘟的小手,示意免礼。照规矩一品诰命也该向皇子行礼,但这又涉及到谦逊的问题,没有哪个皇子会真的受一品诰命的礼,所以大家也就客套客套,六皇子话音刚落,各位一品诰命身边身经百战的丫鬟就扶着各家的老夫人重新坐下。

这下所有人都确定眼前这位确实是皇子,当今皇上的第六个儿子,慕从锦。

六皇子会来,谁也没想到,周围气氛紧张了不少,这位六皇子可不是普通的皇子,他是皇后嫡出的第二个儿子,这次也代皇后娘娘送来赏赐。像谢老太君这种高品阶的命妇过寿,皇后身为六宫之主通常都会赏点东西以示皇家恩宠,怪不得宫里迟迟没有公公来行赏,竟是六皇子亲自送来了。

谢老太君仿佛感受到周围羡慕的目光,嘉裕长公主却适时地泼她冷水:“你也不用太紧张,他不过是跟着逸文来凑热闹玩,你自过你的寿辰。”

花逸文便是和六皇子慕从锦一道进来的另一个男童,他是镇国公府的常客了,见了谢老太君毫不拘束,大大方方地作揖拜寿,这位花公子是花家的二少爷,和花老爷长得有七八分相似,以花老爷当年光靠脸就让嘉裕长公主要死要活的高颜值,花二少爷当然也狠狠吸引住一溜中年妇女的目光。

六皇子和花二少爷站在一起真是一对金童玉童,那些家里有适龄女儿的都恨不得现在能再回家一趟,把女儿打扮得更花枝招展些,一个是皇上的儿子,一个是嘉裕长公主的儿子,嫁给哪个都是飞上枝头了啊!

花逸文常来谢家,跟谢谡元挺熟,谢老太君就让谢谡元陪着花家少爷和六皇子在镇国公府里逛一逛。人群中有懊恼自己没把儿子带来的,六皇子就快到开蒙的年纪,要选陪读,要是把儿子带来还能刷刷好感度,也有想得多的,猜测谢谡元肯定被内定为六皇子的陪读了,要不她谢老太君何德何能过个生辰还有皇子登门?

事实上就是花逸文觉得跟一帮大妈呆着无聊,非让慕从锦来陪陪他,根本没有外人想的那么复杂,孩子的世界就是如此单纯。

有些跟谢家关系一般或身份尊贵的客人等到晚宴时才来,谢夫人盯紧了珞瑾和梦华,这些人里说不定哪个就是她们未来婆婆,尤其是钱珞瑾,镇国公府的外孙女多少年了第一次露面,好与不好都会被人说出去。

以钱珞瑾二十多岁的情商智商,被放在五岁的身体里评判,当然可以做到出类拔萃,但珞瑾故意收敛了姿态,不想盖过谢梦华的锋芒,又不是拿了第一就有奖品的比赛,别看谢夫人嘴上让她多表现,真要把谢梦华的风头抢去了,她肯定不乐意。

谢梦华在都中婚嫁圈那是名人了,陆陆续续已有不少人向谢夫人表达过联姻之意,不过都是说得过去的门第而已,还没有能让谢夫人眼前一亮的选项,她都含含糊糊应付过去,时间还宽裕,梦华的婚事可以慢慢挑。

六皇子亲自来给谢老太君贺寿,让谢夫人的心思更飘飘然,好像眼界又高了一点,原来觉得还不错几个世家子弟竟也看不上了,六皇子她当然还不太敢想,但花家的二少爷…以婆母和嘉裕长公主的关系,说不定可以努努力。

第9章 同伴

钱珞瑾好不容易才从谢夫人眼皮底下逃出来,几个嬷嬷和丫鬟都被她甩开,就算事后谢夫人找钱夫人告状,她也顾不得了,被一群古代土著围着让她喘不过气来,真怕一不小心露出马脚被人当精神病。

谢夫人只当珞瑾贪玩,打发丫鬟来找她,珞瑾不敢跑太远,仍在待客的东厢院躲着,远远看见含翠顺着长廊来寻她。

含翠最唠叨,又不像秀喜好骗,岂能让她抓到。珞瑾可不是真的娇娇小姐,挽起袖子,把裙子也卷起来,手脚并用就往假山上爬。

天色已经黑了,只靠着灯笼含翠肯定看不见假山里有人。珞瑾早就勘探过地形,假山顶上有一个挖出的空洞造型,躲在里面宽敞又舒适。

钱珞瑾爬得小心翼翼,身上这套裙子价格不菲,磨破了会心疼,蹑手蹑脚直爬到山顶,怕石头刮到裙子,珞瑾深吸一口气,直接跳进凹洞里。

“哎呦!”

假山里还有一个人,珞瑾跳进去正好踩在那人身上,两人一起惨叫出来,那人是疼的,珞瑾是吓的。

“嘘。”珞瑾伸手捂住那人的嘴,含翠还没走远,生怕他再发出声音被含翠发现。

那是个和钱珞瑾看起来差不多年纪的男童,穿着玄青色的锦袍,模样看不太真切,只似乎挺清秀可人的。看他装扮也是个富家少爷,楸纹缎面不是寻常人家可用,应该不是贼人,珞瑾讪讪地松开手,试图化解尴尬的气氛:“这里还有人啊,这里…确实是赏月的好地方。”

男童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空,别说月亮,星星都没几颗。

气氛更尴尬了,男童看珞瑾的眼神好像在说“我先来的,你怎么还不走”,不过珞瑾是不会因为对方充满恶意的眼神就离开这里的,这里现在是镇国公府唯一的净土,钱珞瑾厚着脸皮说:“我要在这里乘凉,你、你自便,反正我不走。”

珞瑾说完后退一步,给自己一块空隙坐下,地方太小,坐的姿势不好,屁股刚挨到地面,手镯从荷包里掉了出来。这个手镯是钱夫人给珞瑾压箱的镯子,沉甸甸的大金镯子,分量十足,珞瑾带了半日就手腕酸痛,受不了,摘下来放在荷包里。

这个金镯子在钱夫人给珞瑾时还是个普通的镯子,非常粗,没什么花纹,在珞瑾眼里毫无美感,跟金锭子没什么区别,但这镯子丑归丑,着实价值不菲,这么高纯度的金子放上千百年也不会蒙尘,还不像玉器、陶瓷一样易碎,珞瑾已经决定等她死了以后就让这个镯子作为陪葬品,她找了巧匠在镯子上刻上“我来自21世纪”几个字,这样等千百年之后的考古队挖开她的陵墓,找到这个镯子,世人就会相信穿越真的存在。

这个时代的人看见珞瑾刻的字不会有任何感觉,只觉得是古怪的符号,帮珞瑾收首饰的含翠一直以为那是经文。此时珞瑾眼前的男童捡起镯子却呈现出呆若木鸡的状态。

他在宫里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见识过,甚至经历过毒杀,至今为止所有事情给他的惊吓都比不上这枚样式粗俗的金镯子,只因为上面熟悉的字体和熟悉的词语。

“你该不会也是穿越来的吧?”男童抿了抿嘴,问珞瑾。

现在轮到珞瑾呆若木鸡,穿越这个词多么地熟悉亲切感人肺腑,刚穿越来的时候,珞瑾恨不得抓住身边每一个人跟他们大喊“我穿越了我穿越了”,但她不能,这里的人根本不懂什么叫穿越,她只能默默地把自己隐匿于其他人之中,她多么地与众不同,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种寂寞的感觉,不管有多少人对她好都弥补不了。

“你…”珞瑾吓得舌头都不好使了,嘴里像被人塞了拳头,呼呼噜噜说不出话。

看珞瑾的表情,男童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我也是穿越来的。”

钱珞瑾正在经历人生四喜之一的“他乡遇故知”,两个人一起挤在狭小的凹洞里并排坐下,彼此似乎都有无数的话想要倾述,却不知从哪里说起。明明在上一秒还是两个完全陌生的人,这一秒,珞瑾就好像湖心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浮萍,不管抓不抓得住,心里都不可抵挡地倾泻出依赖。

“想不到,除了我,还有穿越来的,想不到。”珞瑾激动地抹着眼泪,这大概就叫喜悦的泪水。

男童也颇为动容,论寂寞,他只会比钱珞瑾的时间更久,珞瑾是在真正的钱小姐病死之后魂穿而来,男童则是胎穿。

珞瑾羡慕男童是胎穿:“你不知道,我刚穿越来的时候为了掩饰我不是真正的钱小姐花了多少力气,感觉自己精神都要出问题了。”

男童却羡慕珞瑾是魂穿:“你以为当婴儿好受么?什么都懂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被别人一直摆弄,无聊得度日如年。”

老乡间的谈话很快变成了倾吐穿越后的苦水,主要是珞瑾单方面在吐槽,这个年代女人总比男人更辛苦。

“每道菜只能吃一小勺,刚开始我天天晚上饿得睡不着觉。”

“在卫陵时还行,来了都中规矩大得…算了,你是男的可能理解不了我这种大家闺秀的苦恼。”

“听说明年还要让我学女红,我都这么有钱了还非学那玩意?”

“有钱也没地方花,现在干脆不让我出门,他家孙子还特别能闹腾,想想都脑瓜疼。”

“你说我怎么就没穿越到女尊里去?我做梦都想当女王啊。”

“这里的三观,我都懒得说了,当女人太累…”

想到这个时代的女性,珞瑾就想起她老大难的婚姻问题,这不有个现成的选择,是老天爷专门派来帮她解决难题的吧?这个男童的年纪看起来跟她差不多,两个人都是穿越来的,不用处处小心露出马脚,大家都是文明的现代人,有话好说好商量,最起码不用担心家暴吧?再说珞瑾肯定不会让他吃亏。

珞瑾自信满满地说出自以为优渥的条件:“再过几年,你的便宜爹妈也得逼你娶老婆了吧?你仔细想想真娶个古代女人得多累,一点都不划算,要不,你娶我得了,我有的是钱,嫁妆丰厚,以后你想纳多少小妾都行。”

多么有良心的假结婚条件,珞瑾都想替自己鼓掌了,男人穿越回古代的梦想不就是三妻四妾么,她不仅同意他纳妾,还帮他出钱养小妾,这等美事打着灯笼能找到?

男童沉默了片刻,珞瑾还以为他是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吓呆了,片刻之后男童开口说:“…这个大概不行,你求婚之前至少打听一下我的身世吧。”

“额,身份?你穿越成了什么?”

“皇子。”

六皇子慕从锦,皇后亲生的第二个儿子,今年六岁,比钱珞瑾大一岁,胎穿而来,高贵的出身,同样是现代人的灵魂,还有比他更适合珞瑾的结婚对象么?要说唯一的缺点,也是出在珞瑾身上,珞瑾不想宅斗,更不想宫斗。慕从锦是嫡出皇子,万一将来一不小心成了皇帝,她岂不是也得进宫?以前珞瑾玩宫斗游戏下场不是被杖毙就是进冷宫,她不是那块料啊。

两个现代人谈起当皇帝的事儿一点都不忌讳,慕从锦明确表示自己一点都不想当皇帝,别说现在眼馋心热皇位的人还挺多,就是皇帝的儿子都死光剩他一个,他也不当。大臣还有休沐呢,皇帝却是全勤,还没有全勤奖,连朵小红花都没有,每天都得起大早上早朝,他可不想过那样的生活。

“我都想好了,等成年了就去求个离皇帝远远的封地,我怎么说也是嫡皇子,肯定会封王,有食邑,将来什么也不用干,游山玩水挺好的。”

什么也不用干,每天吃喝玩乐等死,这是珞瑾最想过的日子啊!说的珞瑾心里痒痒的,越来越想嫁给慕从锦了,不断地央求慕从锦娶她,慕从锦怎么也不同意。

“你还没搞清楚情况,你是女的,爹是商人,不好嫁,我呢,是皇子,天下女人随便我挑。”

慕从锦说的太直白,伤害了钱珞瑾的心灵,说好的老乡见老乡连眼泪汪汪呢,说好的穿越人士彼此惺惺相惜呢,全都是骗人的!

不要以为钱珞瑾这样就会放弃,如果脸皮厚就能解决终身幸福问题,钱珞瑾不介意再厚一点,慕从锦现在拒绝是因为天太黑,看不清她美人胚子的长相,再说那些活在教条里的古代小姐们哪有她懂男人心,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这件事一时间也不会有结果,放下暂且不说,两人又聊起穿越前的事情。

慕从锦比钱珞瑾早几年穿越,只几年光景,没想到现代社会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连国家主席都换了人。

“你说,我们要是过几年又穿回去了,会不会连那边的时代也跟不上,又变成精神病一样?”珞瑾突发奇想。

“别傻了,怎么可能回得去,你就收着心吧,当钱家小姐不好么?”慕从锦说的有些急,好像在担心钱珞瑾真的回去了,这里又没了他的同类。

珞瑾努努嘴:“刚还嫌我是商人的女儿出身低。”

“古代有古代的活法,身份低微有身份低微的好处,没办法跟你用说的,以后你就懂了。”

“…你用身份低微这个词我很不开心。”

两个人你你我我地聊得开心,谁也没试想这副画面如果被别人看见会脑补出多少内涵。

一个是商家小姐,一个是宫中皇子,还好珞瑾年纪小,不然得让人脑补出一套癞□□勾引天鹅的情节出来。

钱珞瑾自己还没意识到慕从锦皇子的身份有多特殊,她自觉是两个现代人平等地坐在一起,却不知从古人的角度看,慕从锦正是她触不可及的人。

第10章 寿宴终

时间不早,估摸着寿宴快结束了,过场可以不在,结局得去露脸,钱珞瑾和慕从锦从假山爬下去。

“你先走,我晚一会儿再过去,外人面前装着不认识。”慕从锦说,按常理,珞瑾和皇子应该没什么交集。

“恩,”珞瑾也明白其中道理:“有机会再联系,多保重。”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王维这首诗,活在现代的钱珞瑾肯定不会懂,电话短信朋友圈,随时随地都可以联系,活在古代,哪怕同住都中,宫里宫外,不知哪一期能再相见。

钱珞瑾先走,海棠红的绣雀裙子裹住她小小的身体,裙摆摇曳着渐行渐远,慕从锦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直到一切都消失在夜色中,也是他该回去的时候了,想到要回宫里,他就觉得头疼,虽然刚才嘲笑了珞瑾的家世,但,他多想能把身份换一换。

罢了,再熬上几年,去了封地就是他享福的时候。

两个人谁也没发现不远处的柱子后正有一双眼睛在窥视,谢梦瑶开始看见珞瑾本来想过去打招呼,又眼见着慕从锦跳下来,离得远听不见他俩说什么,谢梦瑶生性小心,下意识地躲起来。谢梦瑶是庶女,没有资格进宫,自然不曾见过慕从锦,只记下了慕从锦的穿着打扮。

身为皇子不管是来还是走都低调不了,宫里来了一大群宫女和太监接慕从锦回宫,谢夫人把家里孩子都喊来恭送慕从锦,唯独不见谢谡元。

“定是和文儿又疯到哪里忘了时辰,”嘉裕长公主说罢又对身旁的侍女说:“去找找少爷,告诉他再不回来我就先走了,让他在大街上睡一晚。”

谢夫人也忙叫身边的三个平丫鬟去找。

一行人除了嘉裕长公主都要给慕从锦行礼,慕从锦免了几位有官职和诰命在身的长辈的礼数,几个孩子的却不能免,结结实实来了一套跪礼。钱珞瑾怎么觉得有点不爽呢,同样是穿越来的,她却要跪慕从锦。

谢梦瑶一见慕从锦,只觉得天旋地转,这身打扮可不就是和珞瑾在一起的人么,竟是六皇子!没想到钱珞瑾平时看着没什么心眼,内里心思这么重。谢梦瑶面色如常,心里早已脑洞大开,脑补出一大堆前后剧情,当然钱珞瑾扮演的是套近乎勾引慕从锦的角色。

下人们很快把谢谡元和花家小少爷找了回来,据说当时谢谡元把厨房备用的小猪崽子放了,正在跟猪打架,花逸文则在一旁敲菜板助威。

钱珞瑾都震惊了,没听说哪个大家少爷跟猪打架的,下人们还好意思拍马屁:“那猪两三个男丁都压制不住,少爷一下就骑猪上了,照猪头一顿狠揍,下手又快又狠,就跟戏台上武松打虎一个架势。”

武松打的是老虎,可你家少爷打的是猪啊,好意思往一起提么。

花家少爷也不甘示弱:“还是我战鼓敲得好,谡元才如此勇猛。”

珞瑾还未见过花家少爷,谢老太君便招呼她过去,给她介绍:“这是你舅老爷的二儿子,名唤逸文,你该叫二表舅的。”

钱珞瑾的三观轰隆一声受到了冲击,花逸文看起来和她一般大,本来她还琢磨着该叫表哥还是表弟,竟然是她舅舅辈的!

光听下人们叫花少爷,珞瑾只当是嘉裕长公主的儿媳单氏的儿子,没想到是嘉裕长公主本人生的!嘉裕长公主都五十多岁了吧,就算再现代也是超高龄产妇,钱珞瑾只能在心里竖起大拇指,厉害!表舅就表舅吧,就冲嘉裕长公主的体格,她服了!

这位花二少爷在整个都中都鼎鼎有名,就因为他娘怀他的时候已经年近五十,古代这年纪孙子都该有好几个了,还能平安生下活蹦乱跳的大胖小子,简直是神话传说一样的故事,谁也没见过的奇事。且不说以古代的医疗条件生孩子基本靠命运,就说五十岁的女人有几个还能跟丈夫做那档子事儿的?恐怕没等脸上多添几道皱纹就是妾室的天下了。

所以嘉裕长公主这个孩子生的…她骄傲啊。

再加上花逸文这孩子有百分之八十像他爹,他爹花老爷当年号称都中第一美男子,嘉裕长公主作为资深外貌协会,对这个老来子疼得也是没有三观了,就说花逸文跟着谢谡元打猪这件事吧,多不文雅啊,嘉裕长公主愣是看出活泼可爱的味道来,助长了花逸文的荒唐气焰。

最后平安送走了嘉裕长公主一家子,总算谢老太君的寿辰平安落下帷幕,除了厨房的猪被折腾得够呛,大家都没出纰漏,谢夫人操持得很成功,在都中贵妇圈刷新了好感值,镇国公府也因为六皇子亲自驾临蓬荜生辉。

内门息掉最后一盏灯后,打扫妥当的下人们也各自散去,每个人嘴里津津乐道的都是这一次寿宴,有讨论外面来的那些夫人小姐的,有说谢夫人能干有本事的,更多的还是说着六皇子,有些老仆人经历过镇国公府最辉煌的时候,津津乐道地回忆着:那时候咱家老太爷还年轻呢,过个生辰,连皇太子都来了呢。

大家都把六皇子的到来往皇上要重新重用镇国公府上想,慕从锦躺着也中枪,他真的只是寻个借口出来散心而已。

谢夫人亲自帮谢大爷更衣,服侍谢大爷上了床,两人躺在床上,四下无人,谢夫人说:“六皇子这次来,是不是宫里给咱们暗示?会不会是皇后的意思?”

“你别自己瞎想,爹早就说过咱们家不参合那种事儿,躲还来不及,你还自己往身上套。”

在皇子中站位是风险投资,事成自然风光无限,事败轻则丢官重则丢命,谢夫人虽然眼馋威国公府现在的恩宠,可胆子小,也不敢参合这种事:“我也就跟你说说,皇后现在压力那么大,要拉拢咱们家也正常。”

“凡是自有爹做主,你别给自己找事儿,而且今晚在外间酒席上,舅舅特地跟我说六皇子和逸文投缘,这次就是跟来玩的,让我们别多想。”

谢大爷的舅舅就是花老爷,花老爷说的准没错,谢夫人安了心:“那就好,我也是怕被卷进去。”

另一边,钱夫人亲自哄珞瑾睡觉,钱夫人今晚心情好,因为珞瑾表现出色,几个老夫人都对珞瑾不吝啬赞美之词,夸珞瑾说话清楚又知礼,让钱夫人脸上很光彩。以前钱夫人还觉得自己女儿不太聪明,最近一年感觉女儿智商突飞猛进,看来她女儿是后发过人型的,让她怎能不开心。

珞瑾闭着眼睛装睡,先把钱夫人骗走再说。她哪里睡得着,就在今天晚上,她遇到了和她一样的穿越者啊!这时候慕从锦也该回到宫里了吧,不知道哄他睡觉的是他母后?宫女?还是传说中的太监?珞瑾开始幻想慕从锦在宫里的生活,得比她还豪华一百倍吧?吃的是什么用的是什么,珞瑾全都脑补成电视剧里的样子。

本来珞瑾觉得自己穿到这么有钱的人家已经很幸福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怎么她就没穿到皇后肚子里呢?她要是个公主就不用担心嫁人的问题,算了,做人也不能太贪婪,想想小说里那些穿越女,还有穿成乞丐,穿成农妇,穿成□□,穿成寡妇的呢,比她惨的多了去了。

同样大晚上不睡觉的还有住在藕莲阁里的谢梦瑶,秋棠点了她最喜欢的安神香,她还是睡不着,脑袋里总挥不去六皇子和钱珞瑾在一起的画面,想一块大石头压在她心里。

“姑母家的珞瑾表妹…人小,心却大呢。”谢梦瑶躺在床上幽幽地说,回想起晚上看到的情景,到底是没办法在心里憋着,能让她卸下伪装吐露心声的人就唯有丫鬟秋棠一个。

秋棠搬过床尾的矮凳,径自坐下,安安静静地听着谢梦瑶把所见所想都倾述出来,这是主仆二人多年的相处模式。

“以表小姐的家世,怕是顶多能做六皇子的妾室…妾室还未必能够,能比得上找个世家子弟做正经嫡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