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臣吓得身体一缩:“殿下,此时再不退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另一个大臣也跟着帮腔:“殿下,请您…迁都北方,这里,很快就会失手。”

“胡说八道!”

二皇子绝不愿相信,哪怕他知道大臣们说的都是事实,当初他将三皇子挤出都中的时候占了多少实惠,就知道一旦都中失手,会有多少墙头草背弃他,那样,他坐拥天下的梦想只会更难实现。

大臣们一请再请:“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二皇子也犹豫了,比起江山,他的性命更加重要。

丽贵妃正在宫中描妆,自皇后离宫后,她就自己搬去了中宫居住。先皇的妃子本来就少,有孩子能依靠的都随着孩子逃出都中,那些膝下无子的,听说先皇驾崩又由丽贵妃当政,竟有数名结伴自尽随先皇龙驾而去。

她之阴毒,全宮皆知,竟是宁死不与她同留后宫。偌大的皇宫仿佛成了幽若的鬼殿,宫人逃散大半,处处荒芜寥落,一片日落西山之景。

“母后,我们或可暂退至北淮大营,重整北淮军…”

啪。

二皇子话还没说完,结结实实挨了丽贵妃一巴掌:“本宫苦心经营二十年,不是为你做败军之王!”

“母后、母后…”

二皇子捂着脸,惶恐地看着丽贵妃,他一直敬畏他的母妃,哪怕她正在渐渐老去,而他自己日渐强大。二皇子还记得上一次他挨了母妃的耳光还是在他很小的时候,那时年幼的他妄言道:“当皇帝有什么好,等大皇兄当了皇帝,我就当个逍遥王爷,自由自在。”

那一次,他也是挨了这样火辣辣的一巴掌。之后不久,大皇子便意外横死。

他想他是应该做皇帝的,因为挡在他称帝之路上的人都会死,除了他的三皇弟和六皇弟,这两个人着实可恶,他们的母亲霸占着本该属于他母妃的后位,他们还要抢他的帝位。

“母后,您就算打死儿臣,儿臣也要请您随儿臣一起走!”二皇子跪在地上说。

“本宫不走。”丽贵妃回答得决绝:“本宫是皇后,绝不离宫。”

二皇子费尽口舌,仍劝说无果,她一向是主宰者,她的决定没人能改变。

二皇子走后,丽贵妃又独自去了东宫,搭理东宫的宫女都知道规矩,连行礼请安都不必,只要默不作声地走出去将大门关上就好。

玉兰花丛里扎着一个秋千,上一世这里也有个秋千,那是永仁太子亲手为她所扎出的夫妻之乐,这一世她却只能自己动手,在同一个位置扎了同样的秋千,坐上去却不是记忆中温暖的感觉,这一世的秋千,总是冰凉的。

为什么?反对她的人都死了,挡着她去路的人也死了,为什么还是落到这步田地?她杀了那么多的人,步步为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有南鸦族的保护,钱珞瑾和慕从锦安全抵达西曜和家人团聚,西曜原本也是军权重地,随三皇子南下的大臣们和亲眷都安札在此,俨然有分庭两国的架势。但三皇子和二皇子唯有在这件事上有共同之处,山河广袤,不可分割。

“珞瑾!你这孩子!”谢夫人把钱珞瑾搂在怀里,心肝似的揉着。

“舅母。”再见到谢大爷夫妇,钱珞瑾当真高兴,这些年的相处,早已像真的有了血脉亲情似的,钱珞瑾眼眶湿湿的,又问:“卫陵那边还好吗?”

“放心吧,卫陵是重镇,又有钱家在,三殿下也很放在心上。”

“你这丫头!好端端跟去流放,又没了音信,是谁教了你这么吓唬人?”谢梦瑶嗔怪地说,她仍然风姿绰约,只是眼睛红通通像只白毛兔子。

钱珞瑾忍不住笑:“二姐姐,你是不是错把胭脂当了眼粉?”

“你还说我,快拿镜子照照自己!”

久别重逢,又看着两个孩子说笑,谢夫人倒先掉起了眼泪,又忙对身边的宝平说:“快去,给卫陵写信报表小姐的平安。”

其实不用谢夫人写信,六皇子夫妇从西南边陲一路由南鸦族护送,那么大的阵势,一直关注战事的钱老爷想不知道都难。

钱夫人只关心自己女儿的安危,听说六皇子夫妇都平安到了西曜,心花怒放,连对下人们犯错都宽厚了不少。钱老爷关注的层面就高多了,闺女不仅有情有义随六皇子流放,还和六皇子成功从南鸦族归来,这种骄傲得胡子都要翘起来的感觉是什么?

让三皇子更高兴的事情还在后头,

西北少将军谢谡元骁勇善战,西北军都是他麾下勇将,打得北淮军丢盔弃甲,就快打到比丘去了。

“好!”要不是三皇子顾忌皇子威严,真想当场给谢谡元鼓掌。

三皇子妃也面露喜色,她和三皇子是夫妻,自当同心同德。

趴在三皇子妃膝头的符四小姐抬起小脸,不解地问:“那位谢小将军真那么厉害?他不是才比我大几岁而已?”

符四小姐是三皇子妃符氏最小的嫡亲妹妹,实际上统共也是最小的妹妹,因为符家祖上不知哪代当家老太爷有洁癖,定了规矩符氏子孙皆为嫡出,府中妾室不可生子,婚嫁也只谈嫡出,不管谁的孩子,只要是庶出就不行。□□皇帝当年想将最宠爱的嘉裕长公主嫁给符家,却被拒婚,就算嘉裕长公主被记到了皇后名下也不肯娶,符家身为世族,骨气那是相当硬。

“那当然,谢小将军在西北时就战功累累,虽是镇国公府世子,却全凭自己本事当上少将军。”三皇子妃对谢谡元赞不绝口,大部分出自真心,剩下的那一点私心,倒不是为了给在场的钱珞瑾面子,而是为了她的四妹。

这位符四小姐是平国公最后一个孩子,生下她后平国公夫人就已年迈体虚,不太可能再生出孩子。作为老幺总是备受疼爱,就如同谢梦曦受着姐姐们的呵护一般,符四小姐作为嫡女更是被宠出了公主病,眼光比皇帝的女儿还高。

她生得美丽,又有才学,只觉得王孙贵胄没一个能入得了眼,且她又很有自己的主意,她不喜欢的,说破了天也不肯嫁,让整个平国公府都头疼不已。

能有一个让符四小姐感兴趣的人,真不容易。看着符四小姐缠着问关于谢小将军的事情,三皇子妃和三皇子对视一眼,有戏。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丽贵妃和二皇子两人都打定了自己的主意,丽贵妃要继续留在都中皇城,二皇子则前往北淮大营,只要守住东北这一片土地,总还有重新反攻的一天,三皇子能找夷族和南鸦族做外援,他也能!北部山外的珩奚族和关中一直断绝往来,但若许他们幽云七郡呢?只要筹码够大,就不信珩奚族人不动心。

“啊!”

丽贵妃从噩梦中惊醒,摸了一把脑门,手指黏答答的全是冷汗,她又梦见了大皇子和他的生母,他们伸长胳膊,蹦着,蹦着,要带她走。

抹去汗珠,丽贵妃看了床边一眼,锦榻的另一半空空荡荡,对了,那个总是睡在她身侧的男人已经被她亲手蒙住了最后的呼吸。

心中越发觉得阴冷,张开嘴,连声音都变得喑哑:“斛儿,更衣。”

没有人过来,又过了一小会儿,紫莲匆匆忙忙地走过来,要服侍她更衣。

丽贵妃皱着眉,不让紫莲服侍:“斛儿呢?”

“斛儿…斛儿她…不在,娘娘,奴婢服侍您也是一样的。”

丽贵妃不再说话,由着紫莲服侍她换下被冷汗浸湿的衣服,目光看着不远处的桌子,桌上一直摆着的冷玉琉璃瓶不见了。

斛儿和侍卫勾勾搭搭她早就察觉到,恐怕是两人私奔顺手偷了宫里的东西当路费。反正这个宫殿已是如此败落,死的死,逃的逃,散的散,也不在乎再少两个。

便是跟了她多年的宫女又怎样?

小人逐利而来,利尽则散。

丽贵妃心里竟出奇地平静,想来这种事她也不是第一次经历。

上一世,在东宫被皇上厌弃的时候,也是这样,乱成一片,很多人想要跑出去,只是他们都没有成功,反而成了死得最早的那一批人。

“转了一圈,又转回来了吗?”

丽贵妃喃喃自语,这一世她嫁了不同的人,生了不同的孩子,住着不同的宫殿,却似乎又走向了相同的结局。

第84章 城

粗大的马蹄印,喝光的鹿皮水囊,都是不属于关中的存在。

珩奚族出山了!

洛州身为关中最北的地方,和珩奚族一向隔山比邻,自从在山上拾柴的樵夫偶然瞧见珩奚族的身影,洛州城里就炸开了锅。

虽然洛州的老百姓都知道跟自己隔着座矮山,却从来没人见过这个传说中的珩奚族,这个珩奚族是个很有个性的民族,就窝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明明和关中这么近,却从来没有丝毫联系,既不跟关中打架,也不跟关中友好地握手,就好像独自活在另一个次元似的。

突然发现珩奚族的踪迹,洛州城的老百姓们可慌了神,谁也不知道珩奚族是什么品性,大部分人把他们脑补成和南鸦族一样一言不合就砍人的好战分子,实际上珩奚族也真算不上温文有礼的民族。

最先发现珩奚族骑兵行踪是在洛州附近,还以为他们是想趁着关中战乱来趁火打劫,他们却对洛州一点没有兴趣,洛州城里的百姓白白担惊受怕了好几天才发现自己没那么讨人喜欢。

洛州王当然不能看着自己的领地成为别人口中的羊肉,洛州虽然没有军营,这些年洛州王为了治理洛州也培养了不少亲兵,洛州王把王府的亲兵都调去日夜在洛州城附近巡逻。

慕远衡也总算能充当他爹的左右手了,他本来就喜欢进山狩猎,有独斗黑熊的勇猛,做事更加大胆,亲自领着他爹给他组织的小卫队上山寻找珩奚族的踪影。

从马蹄痕迹来看,这队珩奚族一路狂奔着朝西南方向去了,真是怪了,他们不像是随便出山逛逛,更像是有明确的目的地。

“世子,咱们洛州的西南边只有个林城。”

“林城?那地方能有什么?珩奚族为何去那里?”

“是,勉强称得上‘城’,和咱们洛州没法比,那些珩奚族人也是捡软柿子捏的,知道咱们洛州不好惹,就去找林城麻烦。”

慕远衡想了片刻,调转马头,对身边的人说:“走,再叫上孙副将那队人马,跟我去一趟林城。”

林城也早已得到消息,有一队珩奚族骑兵浩浩荡荡往林城这边来了。以林城这些散乱的民兵,要对抗异族铁骑雄兵简直就是在开玩笑,林城守将首先想到的就是把游荡在城外的老百姓都喊回来,然后紧锁城门,能熬多久是多久。

遣臣还在牢里大骂林城谋反,狱卒啐了一口:“外面珩奚族骑兵马上来了,倒是让你家二皇子派个一兵一卒过来啊?”

二皇子怎么可能派兵过来保护林城的老百姓,只是林城的百姓还不知道,这些珩奚族人正是他喊来的外援。

林城守将领着林城的百姓积极备战,林城守将本身是个战功累累的老兵,苦于手里无兵可用,林城的守卫都是些壮实的庄稼汉而已,正在林城守将犯愁的时候,谢梦曦来找他,出了个主意:“我在书中读到有军师以穿上所立的稻草人为饵,引诱敌人射箭,拿为己用,我们何不也来一招‘虚张声势’,让外面的人以为我们城里有很多兵卫?”

“谢三大人的意思是?”

“夜里站岗的士兵都会手举火把,如果我们在城墙上立满火把,外面的人也不知道我们到底有多少守卫。”

“是个好主意,最坏也不过是被珩奚族人识破而已,如果能成功骗过他们,更是我们逃过一大劫。”

生死攸关的时刻,老百姓更加团结,纷纷拿出家中适合做成火把的木柴,有油的献油,会做火把的帮着动手,谢梦曦也亲自和林城的百姓们一起劳作,林城的百姓们待她情深意重,她也愿和他们同生共死。

夜幕之下,只见林城的城墙上一片火光燃空,从外面看,仿佛上面站满了举着火把的守卫。

慕远衡带的人少跑得快,比珩奚族骑兵更早一步到了林城城外。只见林城的城墙上火光冲天,就连孙副将也不解地说:“林城什么时候有这么多人了?”

林城守将也亲自守在城墙上,眼见着一队关中打扮的人骑着马到了城门外,便命人朝外面大声呼喝:“来者何人?”

孙副将骑着马往前走了几步,大声回应:“我家公子乃是洛州王世子,听说林城有难,特来支援。”说罢举起王府腰牌给外面的守卫查看。

那守卫快跑着向城墙上的林城守将禀报:“大人,是洛州王府的腰牌。”

竟真是洛州来人,林城守将大喜:“开门,请进来。”

这大概是慕远衡有生以来得到的最真心实意的恭迎,城门打开,林城守将领着林城的守卫们跪地叩首。

“下官林城守将魏颂志恭迎洛州王世子。”

二皇子所派遣臣来时,他也曾说过这样的话,心情却截然不同,一个是纯粹的官腔,一个是真心实意地恭敬。珩奚族铁骑将至,别的郡县对林城唯恐避之不及,还愿主动来带兵相助的,除了洛州王府再没有别人。

“起来吧,我所带亲兵虽不足以对抗珩奚族的骑马,护送林城百姓退往洛州却是足够,你可愿意?”

林城守将跪在地上,又深深磕了一个头:“只要林城的老百姓能平安无恙,臣,死而无憾。”

是个好父母官,慕远衡心中想着,若还是太平年代,定要向皇上引荐这位林城守将,只可惜…

慕远衡扶起林城守将:“你这法子想的甚好,站在城外,一时还真探不出你的虚实。”

林城守将道:“这哪是臣的法子,是臣府中一位贵客出的主意,林城百姓能活到今日,倒有她八分功劳,臣惭愧。”

“还有这样的人?是谁?”

“她是都中人,世子定不认识她,但说不定也听过她的名号,百姓们喜欢叫她谢三大人。”

“是他啊!”

慕远衡虽没见过这个谢三,心里早不知喝了此人几缸飞醋,一想到这个谢三比自己名气大,慕远衡心里千百个不服,今日既然撞上,非要见上一面不可。

“能得世子召见是她的福气,她就下榻在下官府中,请世子随我来。”

85.第 85 章

由林城守将引路,慕远衡一路到了守将府上。

西厢房里点着油灯,那便是谢梦曦住的地方,她是女子,不方便去守城门,却也不能安然入睡。一盏青灯,两卷诗书,陪她度过漫漫长夜。

“谢三大人?”林城守将扣门问道。

“请进。”

文雅清丽的少女声音,只说了两个字,已经让慕远衡魂不守舍,心早已从林城守将刚拉开的门缝飞了进去。也许田间的泥泞卷了她的裙摆,也许一路的风尘让她的面庞薄经风霜,只要熟悉的声音没有改变,他就听得出来。

林城守将也是打过仗的人,可被慕远衡揍黑熊的体格一挤还是跌跄了几步。

慕远衡从半开的门缝挤进屋里,眼中看见那刚站起身的少女,一袭水蓝色的锦绸长裙坠地,精简的发钗,雅致又轻便的首饰,一如记忆中她惯常的风格打扮,她什么都没有变,除了更加沉稳的眼神。

“世子…”谢梦曦手中书籍应声落地,书页凌乱,却都是述说思念愁肠的诗。

慕远衡看了一眼地上的书,有思乡有思亲,但他很想问一问,她可曾思念过一个男子?

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嘴唇抿了抿,终是没有说出口,犹怕唐突了佳人,慕远衡抬头已是爽朗笑颜,问道:“我棋艺大有长进,‘谢三大人’要不要来一试?”

林城守将都看愣了,心道这谢三小姐什么来路,不是个庶出吗,怎么连洛州王世子都一副熟稔的样子,转念又想,自己也是糊涂了,纵观她所行事,倒比那真正娇滴滴的嫡小姐们强了不知多少。

袅袅沉香点香炉,青纱帐里,闲敲棋子,话不多,却在那执棋落子间百转衷肠,本以为相见一面可解相思,却不想撩拨起的是更浓郁的恋慕。

佳人笑言:“你还是不敌我,又输了。”

是啊,又输了。

只怕这辈子都不会赢。

外面战火纷飞,地处山谷内的北阴却一片祥和,安广侯举家搬回北阴老家,谢梦华也在其中。虽然侯府上下都先考虑她的舒适,怀着身孕又长途跋涉还是让她受了不少罪。

谢梦华的肚子已经鼓成小皮球的样子,每天抱着暖炉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想动,安广侯世子也每天躺着,就跟他也怀孕了似的。

好歹在太学里读过书的安广侯世子智商一夜回到解放前,跟谁家没拴好的熊孩子似的,动不动就伸手摸一下谢梦华的肚子,又怕谢梦华发现,赶紧把手缩回被子里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谢梦华不过是闭目养神而已,根本没睡觉,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肚子里是你的孩子又不是别人的,干嘛跟做贼似的。

在安广侯世子又一次偷摸自己肚皮的时候,谢梦华按住他的手,固定在自己肚皮上。

“摸吧,咱们的孩子胆子大,不会害怕。”

安广侯世子没说话,却在谢梦华肚皮上抚摸着,像是隔着肚皮寻找孩子的小手。

有时候,谢梦华会有错觉,仿佛是一块木头成了精跟自己住在一起,少言寡语,不解风情,却又时不时在她措手不及的时候释出暖意。明明是个太学毕业的高材生,却总是问出打更的王老头都会笑话的问题。

“孩子刚才伸了个懒腰。”安广侯世子一脸认真地说。

要不是谢梦华端庄惯了,一定会翻个大大的白眼,他摸的地方明明是她的胃,不过是她吃饱了饭在消化食物而已。

“对了,西曜来信,珞瑾表妹和六殿下都安全到了西曜军营,还由南鸦族的战士一路护送。”

“真的?”谢梦华睁开眼睛。

“恩。”

安广侯世子又继续摸谢梦华的胃,毕竟只有那里会动,让他有种孩子在活蹦乱跳的错觉。

谢梦华在想要不要纠正安广侯世子,想想还是算了,怀孕会让人变得慵懒。在她心里还是更牵挂远在西曜的父母和姐妹,若是什么时候能重归太平,一家人团聚,就好了。

钱珞瑾心里也记挂着谢梦华,得知她给谢梦华肚里宝宝缝的小衣服小鞋都扔在皇子府里没人管,钱珞瑾都要哭了,就那点东西她不知绣了多少个日夜,因为谢梦瑶说她身份最尊贵,如果给外甥绣点东西,能保孩子平安健康。

慕从锦见过钱珞瑾给未来外甥绣的东西,心里暗自赞叹那孩子逃过一劫,那些图案扭曲的衣服被人偷走了才好呢,好好一个侯府小主人,要是穿着那些东西,长大说不定会怨恨钱珞瑾。

林城守将派去巡逻的守卫来报,珩奚族的骑兵正往林城方向狂奔。

谢梦曦执着棋子的手僵硬地放在棋盘上,虽然她一路行来经历过很多风雨,却没遇过战乱,终究是个年纪轻轻的少女,怎能一点不怕。

慕远衡握住谢梦曦的手,他也害怕,怕唐突了她,怕她又生气地走开,但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只是因为情不自禁,握住她有些冰凉的小手,怕也顾不得了,只想用自己的承诺温暖她身上的凉意:“你放心,我定护你周全,走,我与你一起去。”

先皇给谢梦曦配备的侍卫都是精英之士,却没有一个人能如慕远衡这般给她安全感,心中那股无条件的信任仿佛还能回到两人一起在都中的时候,互相帮助,互相掩护,一起救助都中郊外的流民,像一对共同征战在沙场上的同袍战友。

谢梦曦用力回握住慕远衡的手,和他一起站起身,眼神里也下了决心:“恩。”

一个肯定的回复让慕远衡心都飘了起来,只觉得自己就算跟珩奚族人拼个同归于尽,也是死而无憾的。

城墙上那一圈密密麻麻的火把仿佛把整个林城都照耀成光亮的灯蕊,慕远衡和谢梦曦两人一起指挥着林城的百姓们聚集到林城北方的小门,只等着珩奚族人从南正城门攻城时,就由慕远衡带来的亲兵们一路带领林城百姓逃到洛州去。

慕远衡和谢梦曦两个人各有分工,首要保证老百姓们自己不能慌乱,慕远衡负责组织男人,谢梦曦分担女人和孩子,两人默契的配合和在都中时不差分毫,不许过多沟通,就知道对方的步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