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傅缙年轻力盛,开荤后那热情劲儿教人吃不消,好在他没忘记楚玥娇弱,又是才经人事,很是克制了许多。
饶是如此,楚玥也吃力极了,两人体型本就相差大,他习武多年,体魄强健耐力持久,就一回,她就感觉煎熬极了要经受不住。
“不要了……”
重重帐幔后,楚玥伏在软衾上,脂玉的纤细身躯尚微微颤栗,余韵犹在,却感觉身上的傅缙重新抬头,大手也蠢蠢欲动。
她受不住的,“不来了。”
她微微蹙眉,“缓些时日好不好,我……”
循序渐进啊,起码得给她这一个适应期,他紧挨着自己,她有些慌,也顾不上羞臊,结结巴巴就说了。
粉脸泛绯,她窘迫极了,脚指头都下意识蜷了缩,傅缙低声应了,“嗯。”
他已禁不住俯身亲她,楚玥松了一口气,也温驯配合,她还是头次回应,傅缙动作立时就凶猛了很多,按住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自作孽,一吻罢,傅缙不得不稍离一些,闭目调息良久,这才勉强压下汹涌的情潮。
楚玥已半垂着眼睑,昏昏欲睡又强自保持清醒,“……我要洗一洗。”
傅缙叫了水,他本也是爱洁之人,若非特殊情况他昨夜也睡不下。不过他屏退了所有仆妇,待房门阖上,这才抱楚玥往浴房而去。
微温的水一激,楚玥清醒了些,睁眼她颇难为情,但片刻又自暴自弃想,算了,也不差个洗澡了。
“你小字宁儿?”
忽耳边一热,听傅缙低低问。
楚玥一愣,睁了睁眼,见他薄唇微翘,正看着自己。
她乳名确实是宁儿,他知道,听楚姒喊过的。其实喊她宁儿的人并不多,哪怕在娘家,也就父母会这般亲昵罢了,祖母二人等人是按排行喊她元娘的。
楚姒这种表面亲近,实际包藏祸心的就不算了。
傅缙这是欲唤她乳名。
唤就唤吧。
楚玥“嗯”了一声,歪在他的肩膀上,重新阖上双眸。
“这段时间营中事多,我怕得晚些归府了。”
他低声说话,语气有遗憾,又说:“不过,日间我得了空隙就会去信义坊。”
晚点归就晚点归,其实,她现在有点盼着他值营呢。
楚玥迷迷糊糊想着,“唔”了一声,彻底睡了过去。
……
一大清早,傅缙照旧吩咐不得打搅她安眠,这才大步离去。
今日不是大朝,他直接打马出了南城门,直奔京营而去。
“傅兄弟,近来是有什么好事吗?”
说话的是刘檀,昨夜值营将领之一,几将刚从校场检视兵卒回来,就见傅缙翻身下马。刘檀和傅缙关系很不错,远远就开口调侃。
这两日,傅缙颇有几分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意味,精神奕奕英姿勃发,连同僚都略有察觉。
当然,也不是人人为此高兴,谭肃冷哼一声,和另一关系好的主将陈度直接越过,停也不停。
陈度略略拱手,他关系还没僵得这么厉害。
傅缙略还一礼,也不理这二人,转向刘檀,他微微一笑也不答话,反问道:“刘兄,这一大请早的,是生了何事?”
方才骤见,刘檀步伐迈得比平时要大要重,面色不大好看。
说起这个,刘檀恼怒:“这月的饷银又晚了两天。”
“那些个狗娘养的,晚两天又能怎么样,该发的还不是得发!”
户部已把钱银拨下来了,偏这些人核算拖拖拉拉,手下的兵还指着饷银养家,刘檀如何不气?
他声音颇大,惹得前头的谭肃陈度都回头看了眼。刘檀却不惧,他是一卫主将,在京营多年摸爬打滚过来的,军需署那群文官,能耐他何?
傅缙眉心微微一蹙,须臾放开,他拍了拍刘檀的肩膀,“稍安勿躁,实在有困难的,就报上来,咱们和军需署商议一下,优先核结发放,……”
他声音沉稳,不疾不徐,有理有据有可行性,从容有度举止若定。刘檀怒转喜:“傅兄弟,你……”
两人渐行渐远,声音听不清,傅缙肩宽体长,高大的背影稳健有力。
有些暴脾气和自傲的刘檀服他,就连伏老将军也极其赏识他。
谭肃已回过身来,冷冷看着,眸光阴沉。
俗语一山不能藏二虎,京营亦如此,他以神力勇猛著称,久负盛名,偏偏现在来了一个傅缙。
日后不管委以重任抑或擢升,都不会有他。
这人不能留。
万幸,谭肃低声对陈度说:“殿下有令,傅缙不能留在京营。”
他们都是三皇子一党的人,贵妃有皇帝依仗,而三皇子入朝多年根基深厚,二人势均力敌。
这京营,三皇子势力本远胜于贵妃,这是他的重要资本之一,绝不能也不允许贵妃染指。
镇北侯世子傅缙,他是必须拔出的。然一卫主将,也不是三皇子说调遣就能调遣的,所谓不能留在京营,那就采取其他手段铲除了。
这正正和谭肃的心意不谋而合,他大喜,有了上面的全力支持,他能施展的空间就大了。
陈度皱眉:“这只怕不易。”
不是不易,而是非常难,陛下金口玉言调职,伏老将军关注护航,哪里是说动就能动的。
转眼一眼,却见谭肃直视前方,眉目冷厉。
“咦?你有良策?”
谭肃冷冷一笑:“来得正好。”
他附在陈度耳侧,吐出二字,“饷银。”
一举两得。
既能解决私下难题,也能解决傅缙。
陈度眸光一闪,精光乍现,与谭肃对视一眼,“好极!”
第46章
接下来的小半月, 傅缙确实十分忙碌, 早出晚归,甚少见人。
楚玥也乐得如此, 实在她有点扛不住他冗长需索。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虽晚归,但总爱闹醒她, 一番亲热后, 才重新睡下。
次数一多, 楚玥不乐意了,她严正抗议,盘腿在床上和他好一番说道。
于是,傅缙见她睡就不闹她了, 不过他兴致勃勃将这项活动挪到了清晨, 准点得和闹钟似的,鏖战一场刚好晨起。
这样还算能接受吧,好歹时间不够, 他肯定无法二战了。
一直堵着也不是事。
等他那热乎劲儿过了,应该能好些的。
楚玥轻喘着推了推他,这初夏时分, 就算有冰盆,挨得紧也热。
傅缙也该起了, 扯过薄被裹着她的身体,他说:“今儿白日我有些闲暇,会去信义坊一趟。”
楚玥点了点头, 月初季初,各种总结和布置,确实该有一次大议事的,等的就是他。
他俯身亲了亲她的脸,撩帐而起,匆匆出门。
楚玥躺了一会,也起来了,她事儿也挺多的,可不能赖床。
……
套车出门,上午先处理了商号的事,到了中午,接讯未初议事。
楚玥看看滴漏,还有半个时辰,她抓紧时间小睡一觉,这才换了衣裳过去。
她距离近,走的还是暗道,顺畅的很,不用提前多少。等到了据点这边,大家都来得差不多了,就等她。
楚玥银簪束发,一身深紫扎袖胡服,唇红齿白,精神饱满。一进门,众人笑着和她打招呼。
“玥娘来了。”
将近两个月时间下来,她和在座诸人都先后熟悉了,又协助赵禹,将据点网初步重新铺开,她从不觉得自己是女子就应有优待,一直尽心尽力。
不把工作做到实处,如何站得稳脚跟?
楚玥想的一点不错,眼前众人神色自然,显然,她已慢慢真正融入了这个集体。
她笑道:“是啊,劳各位久等。”
傅缙也到了,楚玥又朝上首拱了拱手:“我来迟了。”
实际没迟,但该说的场面话还是得说说。
傅缙颔首:“坐罢。”
他言简意赅,声音沉稳,听着和旧日并无差别。
虽热乎但原则在,傅缙出了门还是非常正经的,尤其是公务之上,一丝不苟,该批评楚玥时,他从未省略或轻轻放过。
以致于,在场诸人都没发现两人关系比旧时和谐深入了,最多就樊岳察觉老友的心事去了而已。
楚玥觉得这一点非常好,她就喜欢这样,公私分明。
得了傅缙的话,她立即应了一声,绕回最末尾自己的位置坐下。
人齐了,傅缙环视一圈:“日前,已顺利将世子送了出京,我们的据点也已初步重建完成。”
他看了赵禹一眼,赵禹立即站起,具体介绍:“京内共十六个,分别是大宁坊金水大街,……”
一个多时辰,总结了上季度的各项工作,做出肯定,又提出了一下不足,傅缙一一安排人跟进。接下来,就是接着几个月的新任务安排。
他食指轻点了点长案,“风声已过,明暗搜捕已彻底了结,据点也有序重建。接下来,我们该设法再将我们的挪一挪位置。”
在座诸人的意图,也是宁王不断遣人入京的目的,一为潜伏,二为监视。
潜伏朝堂上下,随时获悉最新消息;掌各种大小权柄,以备伺机而动。
除却傅缙狄谦樊岳这些有先天优势,可奋进身居高位的人以外。他们还不断安排己方的人往六部靠拢,不拘是捕快小卒,还是师爷文吏,总有人会慢慢脱颖而出,往上攀登的。再不着痕迹提拔,慢慢渗透。
这是非常重要的一项事务,也不容易。
不过楚玥不在朝堂,也不知前情,便安静旁听,听傅缙吩咐狄谦和樊岳先把人筛一遍,把合适名单呈上。
狄谦和樊岳肃容应下。
话音落下,这次议事也差不多了,不过不等傅缙宣布散去,便听一阵脚步声接近。
“主子,京营有讯传来。”
楚玥认得这声音,是冯戊。
果然是冯戊被叫进,他面上有些喜色,呈上讯报,又禀:“是军需署的,好消息,罗庸被擢为少监了。”
罗庸,先前任的军需署郎官,若说在座诸人是一级核心圈的,他就属于是二级了。人沉稳,又细心,由于他父亲是军需处的文吏,他自然就进入了去,这么些年不着痕迹安排了不少自己人潜入。
可惜位置都不怎么高。
京营的重要性,看傅缙不遗余力进入就知,然统兵要紧,军需后勤也不遑多让,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郎官五品,只能勉强算个中等官员,做不得主,擢升到少监,才算真正有了一定话语权。
这真真是一个大好消息,冯戊话音一落,众人大喜,樊岳一锤长案:“总算上来了!”
傅缙文转武前,他们就往京营使了许多劲,如今总算见又见一大成效。
众人兴高采烈,楚玥也面露笑意,只她眸光一转,却见上首的傅缙垂眸盯着讯报,未曾言语。
“怎么了承渊?”
众人也发现了,一时敛了笑,樊岳率先问。
傅缙抬眸:“比预料中要顺遂。”
所以,他总觉得略容易了些。
其实也很不容易了,傅缙为抵京之前,罗庸就在军需署熬着,足足熬了十年出头。
傅缙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军需署的特殊环境。
军需署这等要地,里头的主官副官重要文吏,无一不是皇帝考察过再委任的。只不过,这些年已被慢慢被三皇子渗透。除去装聋作哑的中立党,这军需署可以说是被三皇子党掌控过半。
故而,罗庸这个“贵妃党”十年才这么艰难。
狄谦樊岳等人接过讯报,琢磨良久,“此次擢升并无异常,也算机缘,罗庸熬了多年,确实该他了。”
原少监告老致仕,六十非常合理,罗庸资历最深,越过他提其他人说不过去。
是的,看着毫无破绽,傅缙沉吟良久,缓缓道:“京营吃空饷的情况,比我预料厉害多了。”
……
时间回溯到七日前。
城西,吴王府。
吴王,即是三皇子,五间朱红大门,鎏金门钉,梁枋精绘贴金五彩云龙,地面铺就汉白玉方砖,高脊飞檐,殿宇深深。
谭肃陈度随着内宦进入左翼楼,忙单膝下跪见礼,“末将见过殿下!”
“起罢。”
三皇子二十四五,一身朱红滚边蟒袍,眉清目秀,却不拘言笑,通身皇家威仪十足。他不疾不徐搁下茶盏,叫起了谭肃。
谭肃陈度站起,又拱了拱手:“章先生,朱先生。”
屋内还有二人,一个章夙,一个朱芳,虽无官职在身,确实三皇子的心腹谋士。
章朱二人站起,还了一礼。
闲话两句,便进入主题,三皇子问:“傅缙之事,你二人有何看法。”
三皇子也知不易,故而传了传了唐肃陈度二人前来,欲仔细了解情况,并商议良策。
谭肃窥了上头一眼,小心翼翼地说:“殿下,末将有一策。”
“哦?”
三皇子和章夙朱芳俱一诧,他道:“且快快说啦。”
谭肃看一眼陈度,陈度低头不语,他只得咬牙道:“若以饷银构陷,必能一举中的。”
既是一举中的,为何谭肃二人遮遮掩掩呢?饷银非小事,为何之前三皇子等人又没想到呢?
原因在于,谭肃瞒着三皇子做下一事。
军营吃空饷,历来有之。
所谓吃空饷,即是兵卒原应百人,实际只有九十,花名册上却是足的,那么足额的饷银拨下来,这十人的钱就被吞下了。
很难杜绝,只能说吏治清明,皇帝厉害的时期,吃空饷的情况就少很多;而反之,则正好相反。听闻前朝末期,吃空饷竟过半数。
距离皇帝越远,吃空饷的情况一般也更严重些。
京营自然也有吃空饷的现象,三皇子渗透军需署,又有唐肃陈度等大小武将,伏老将军近来理事渐少,他就成了这吃空饷的受益者。
这具体操作的就是谭肃陈度,这两人也是分得利益的,可惜太贪婪,得一就想二,得三就想四。
京营天子脚下,如今吃空饷的情况竟也达十者留一。
动作大了,其余主将也不是死人,有些已隐隐察觉动静。明哲保身者还好说,保皇党就麻烦了,另外还有其余党派的人。
谭肃陈度正觉不好,正苦思冥想该圆过去,这时候,三皇子令下。
他知道抖出来三皇子会震怒,但这真是最好的回旋法子了,没有之一。
硬着头皮低声说了,果然,三皇子雷霆大怒。
上首死寂半息,“砰”一盏热茶直接砸在唐肃脑门,“岂有此理!汝等竟敢胆大如斯!”
偷偷吃空饷胆大妄为是其一,捅了大篓子才最关键的。此事一旦被政敌知悉,京营,何等关键,内里势力保不住,且必被攻讦,大损元气是毫无疑问的事!
三皇子怒发冲冠:“谭肃陈度,你们怕是不知侵吞军饷,欺君罔上是何等罪名了!”
这可是京营,是军饷!他谋取利益,尚得小心翼翼按在底线范围,不敢真犯了他父皇的大忌讳。谁曾想,他底下这二人如此胆大包天。
“乒铃乓啷”一阵巨响,上首案上香炉笔墨等等俱被扫落在地,谭肃陈度膝盖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就知道厉害,所以才这么慌啊。
“殿下。”
待三皇子怒叱一番,章夙说话了:“事已至此,愠怒已无补于事。”
章夙年近四旬,出自陇州章氏,方面高鼻,面相颇为英伟,一身雍容气度,极具世家之风,立在三皇子身边,也未曾失色半分。
章夙朱芳二人,平素最得三皇子敬重,见他说话,三皇子便敛了怒色。
章夙说:“现如今,唯有化弊为利了。”
谭肃陈度再如何狗胆包天,也是顶着三皇子的名,再如何雷霆震怒,也得赶紧把事平了。
既如此,不妨将计就计,用来构陷傅缙等贵妃一党。
化弊为利。
朱芳也点头:“确实如此。”
谭肃陈度二人如何惩戒,后续再说。
朱芳看了谭陈二人一眼,这两个是京营主将,好不容易才拿下的,也不好处理,重不得轻不得。
章夙说:“殿下,不如允许这二人将功折罪。”
谭肃陈度二人一听,忙不迭道:“殿下恕罪,我等定竭尽全力!”
三皇子冷冷扫了二人一眼,半晌,“你二人听着,若此事成了,从轻惩之。否则……”
“末将定不负殿下所望!”
最终,三皇子还是按下愠怒,以最有利的方式行事。
闭门议了半日,他看着谭肃陈度走远,良久收回视线,冷冷道:“此次必能除去傅缙。”
虽谭肃陈度所为教人震怒,但不得不说,制造了一个良机。
军需饷银,碰之则死。拔除傅缙,此计极佳,如无意外,应能成事。
京营,他绝不能让贵妃伸手进来。
除去傅缙乃当务之急,此策必能让镇北侯府乃至贵妃太子遭遇重创。
……
傅缙相信自己的直觉,沉吟片刻,他令:“传令给罗庸,留神身边一应事宜。”
万籁俱寂,却总觉夜色有异,毫无线索,只能一点一点摸索,一点一点排查。
“告诉他,事无巨细,一律慎之又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