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跳加快,背后沁出了一层冷汗。

“青木?”

想起青木,楚玥登时急了,“夫君你看见青木了吗?他替我引开狼群,他,他现在不知怎么样了!我……”

“没事!”

她整个人的绷了起来,傅缙立即道:“我看见他了,他有伤,我留冯戊照顾他。”

“他没事,只是受了些伤。”

匆匆照面,青木伤势应颇重,只此刻傅缙只能往轻里说:“你莫怕,冯戊身手不弱,还有马。”

他柔声安抚:“没事的,宁儿不怕。”

“嗯。”

背上的绷紧的身躯放松下来,他又问:“你可有伤着了?”

那河床颇深的。

“疼不疼?”

有人柔声问了,先前强自压在心底的害怕忽就翻涌起来,慢慢变成一丝丝委屈,她伏在他的肩膀:“没,只是有一点怕。”

声音低低的,残余一点鼻音,这一刻仿佛被一只手探入胸腔,一把攒紧了他的心脏,傅缙难受极了。

“不怕的。”

轻轻拍着,他的声音极温柔,怜惜,耐心反复哄着:“有我在,没事了,宁儿莫怕。”

楚玥趴在宽阔的背上,暖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身体渐渐暖和,她悬了半夜的心,终于安了下来了。

“嗯。”

……

傅缙足下未停,很快回到下马的地方。

那马未曾走远,正低头啃食青草,他立即手一托,将楚玥送上马背。

傅缙翻身上马,无声一夹马腹。

膘马跃过小河,往前面奔去。他搂着楚玥,立即压低身体。

楚玥很配合,搂着马颈,将身体贴到最低。

她已经迅速调整好心绪了。

现在并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北戎兵迅速接近,尤其是骑兵,前头的最多距离他们半里地。

她心提到嗓子眼。

北戎骑兵改道让她碰上了,好不容易摆脱又遇狼群,她倒霉怎么也够了,这回运气必得好一些。

可惜事与愿违。

实在的距离太近了,北戎骑兵人数众多居高临下,全神贯注盯着草浪上的动静,很难一个也无法察觉异常。

傅缙和楚玥最终还是被发现了。

在他斜斜前行,耐心蛰伏差不多接近搜索圈外围的时候。

“那边有人!”

一个尖锐的哨声陡然响彻夜空。

傅缙低咒一声,直起身体霍地一扯缰绳,鞭子狠狠往马臀上一抽。

膘马狂奔。

风声嗖嗖,楚玥能清晰听见后头骚动,凌乱而急促的马蹄声往这边急赶而来。

“咻咻”几声尖锐的破空声,傅缙牢牢抱紧楚玥,一侧身,长刀敏捷往后一扫,“叮叮当当”打落几支箭矢。

乌力吉眼尖,一眼就认出来,那个正是险些取他性命的黑衣人。

“放箭!统统给我放箭!”

他厉喝:“格杀此人者,赏百金,升千夫长!”

箭矢立即密杂起来了,“咻咻咻”激射如飞蝗,傅缙长刀快如白练,叮叮当当锐响一片。

乌力吉眯了眯眼,看了片刻:“射那个女的!”

他喝令亲卫,又亲自拉开一张弓,瞄准傅缙动作间偶尔露出的纤细身影。

激箭未停,乘傅缙侧身斜扫,手一松,连续七八支“咻咻”激射而出。

黑漆漆的,楚玥没办法看清楚箭矢,她更没办法帮忙格挡,只有尽量缩在他的胸膛,紧紧贴着他。

骤傅缙瞳仁一缩,将她猛地一把覆压在马背上,回刀疾扫。

纷乱中,楚玥清晰听见“噗”一声闷响,他肌肉猛紧了紧。

他中箭了!

她心脏紧缩,却不敢动,紧紧攒住他的衣襟,盯着他的脸。

傅缙脸色看不出什么异常,他沉着依旧,将楚玥搂紧了,一边回刀格挡,一边继续睃视左右。

这样奔出一里,天不绝人,终于再左前方出现一处缓坡,过去是一片土丘,起起伏伏望前延伸出去,草生长茂盛,比这边还要高。

他毫不犹豫,策马狂奔。

楚玥摸索着,他后背一片潮润,中箭在肩背处,万幸,不是要害。

可流血很多,她用匕首割下一边衣摆,折叠起努力摸索按着。

“按下面。”先莫让血滴落地。

这方向是昨日战场,傅缙已看见零星倒伏的北戎兵尸体,心念电转,打马急奔,他抱着楚玥翻身下马,迅速找了一具半坐转态的北戎兵,挥刀割开其甲胄的衣带。

而后,他解自己身上的衣物。

不用说,楚玥已明白,立即帮忙用匕首割开他伤处衣料,而后自己也急急割身侧另一具北戎兵的衣带。

普通步兵,甲胄很简单,两三下就解下了,傅缙将自己的外衣给北戎兵披上,将其牢牢捆在马背上,手一扬,匕首重重扎在马后鞧。

膘马吃痛,发足狂奔。

傅缙楚玥捡起地上的布甲,往前奔出一段,直到听见隐隐凌乱的马蹄声,二人披上布甲,迅速倒卧。

遍地的尸首,褐红渗透泥土,血腥处处,楚玥一点都没留意。

她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马蹄声越来越近,戴甲的北戎骑兵打马急赶,绕至战场,登上最高的土丘瞭望片刻,有人一指,“在那边!”

地皮颤动越来越远,傅缙一跃而起,将楚玥单臂抱抱在臂弯,快速往另一方向掠奔。

剧烈运动加速血液流动,他动作这么大,楚玥很担心他的伤势,但她没办法,只能用已被润透的布块努力按着。

很幸运,现在是夜晚,傅缙奔出很久,他们终于把北戎兵甩掉了。

傅缙刹住脚步。

楚玥急忙跳下来:“你的伤怎么样了。”

他脸色并不好,苍白,唇色也泛白,睁眼却冲楚玥笑笑:“没事,别担心。”

前面就是一处小土丘,不过侧边有小块凹下去的地方,两侧的芨芨草也不矮,适用于避风藏身。

他牵着楚玥进去坐下,掏出另一边靴筒的匕首,吹燃火折炙烤片刻,递给她,“宁儿,帮我取箭可好?”

但凡有一丝可能,傅缙都不愿楚玥做这种血腥的事,只箭矢在背后,他低声说:“没事的,未曾扎透只是轻伤,你定住箭身,一按再全力一拔即可。”

这怎么可能会是轻伤?

只现在并不是怯慌的时候,箭不拔血无法止住的,楚玥立即取出她和傅缙身上的伤药,又飞快割了一块内衫折叠好,还结了一条长长的布带。

傅缙伏身,她割开他伤处衣衫,双手紧握箭尾。

“别怕,没事的。”

楚玥指关节泛白,她咬牙,猛一按,用尽全力一拔。

傅缙闷哼一声,鲜血随箭矢激喷出,溅了楚玥一头一脸,她半点都顾不上,迅速撒伤药,一整瓶全部撒上,而后拿起布帕,死死按住他的伤口。

鲜血润湿布帕,楚玥手指头湿漉漉的,万幸她按压良久,终于感觉血开始止了。

又久久,血终于止了大半,她换了布帕,加了伤药,拿起事先备好的布条,一层层绕他肩膀扎近。

一头一脸的汗,湿漉漉的,点点殷红晕开,她脱力撑坐在他身边。

傅缙勉强抬起身体,用衣袖给她擦脸,“我宁儿真了不起,比我第一会治伤还好。”

“说什么呢?”

楚玥眉心紧蹙,将他按回去:“还不赶紧歇歇!”

她声音很高,拧眉斥他,傅缙唇角却翘了翘,乖乖躺下,“好,我都听你的。”

他眼皮子其实有些重,一阖上,很快失去意识。

楚玥心里很不安,忍不住去探他呼吸和颈脉。

虽急促些,但还是很清晰地有的。

仿佛有什么一直捂紧她口鼻的东西骤移开了,她终于得以大力呼吸起来了,胸腔那颗心脏跳得很快,她一时脱力,重重跌坐在泥土地上。

……

天还黑着。

傅缙躺着,楚玥一直没敢睡,抱着膝盖守在他身侧。

她很渴。

好在傅缙特地选这地儿是有水的,从这边走十来步过去,有一条很浅很浅的溪流,一掌深浅,尺余宽,清澈的水无声流动。

她试了试,这水能喝,她大口喝了几捧,而后用洗干净的药瓶子装了,去喂傅缙。

走了几个来回,她匆匆抹了抹把脸,也不整理仪容,快速回到他身边。

楚玥怕蛇虫,时不时敲打,一直死死盯着。

蛇虫并未出现,只傅缙却发热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体温升高,未曾醒,一张苍白的脸却迅速烧红了起来。

……

傅缙呼吸变得紧促。

一触手,滚烫。

楚玥一弹跳了起来,慌忙捡起晾在一边的帕子,跌跌撞撞冲向小溪。

将帕子投湿了,虚虚一绞,搁在他的额头。

又捡起边上的空药瓶子,匆匆打了水,小心喂给他。

水润湿他唇,却大部分都顺着嘴角淌下,她一刻不停又快步再打一瓶,更小心喂着。

傅缙失血过多,贯穿型重伤,又突发高热,这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

他必须马上降温的,否则非常危险。

可这缺医少药的。

楚玥心里很急,她只能不断换着帕子,反复给他喂水,她一点旁的办法都没有,甚至不敢挪动他,只得尽可能多一点物理降温。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太阳升起,傅缙的高热去始终未曾有消退迹象。

楚玥将一瓶水小心翼翼喂下,又给他换了凉帕,斜照的阳光炙热起来,她换另一边去,给他挡住阳光。

傅缙一直无声躺着,苍白的脸已烧得通红,平素目光锐利的一双黑眸,此刻紧紧闭阖着。

这男人平时怼天怼地的,要不就是迎压而上,韧性十足坚决强势,连委屈巴巴道个歉都格外有劲儿,仿佛下一刻被原谅他就能立即活跃起来,又何曾见过这般脆弱的模样?

楚玥伸手,轻轻触摸他同样变得滚烫的伤口,都是为了她。

心里发堵,难受。

其实楚玥知道,他对自己是真心好,即使还有些潜在的矛盾在,但谁也无法抹杀这一点。

她小心将他的头部抱起来,搁在自己腿上枕着,俯身脸贴着他的侧脸,“你快好起来好不好?”

“你睡好久了,天都亮了。”

喃喃说着,眼眶渐渐有些热,她不想他有事,他其实很好的,她想他快点好起来。

她侧头,亲了亲他热热的唇:“你快醒过来。”

“好久了。”

“你不是说要照顾我么?我害怕,……”

……

楚玥喃喃说好多话,她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她侧脸贴着他的唇,久久,忽感觉脸颊一痒,有很一个轻微很暗哑的声音。

“……莫怕。”

楚玥一愣,继而狂喜,抬起身体,傅缙枕在她膝上,睁开了眼睛,虽仍一脸烫红,但眼神清明着。

“我没事,宁儿。”

他声音很轻,虚弱,低低道:“你莫怕,我歇歇就能起来了。”

泪水忽就涌了出来,楚玥用力点头:“好,好!我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好抽啊,好不容易终于更新成功了,今天又是肥肥的一章!么么啾!宝宝们明天见啦~ (*^▽^*)

还要感谢下面给文文投雷的宝宝哒,笔芯!

毕声扔了1个地雷

飞鸿扔了1个地雷

飞鸿扔了1个地雷

第87章 第87章

傅缙还烧着。

他其实未曾彻底清醒, 费力说了一句, 他伸手抚了抚她的脸,就再次阖上双目。

楚玥信心大增, 抱了抱他,一抹脸上的泪,小心翼翼移开他头部起身, 给他再次换了凉帕子。

太阳渐渐升高, 日头愈发毒辣起来, 她解下自己的外衣搭在长草顶上,勉强给他遮挡阳光,而后匆匆取出最后一点干粮,压碎一点点放进小药瓶, 混点水, 小心给傅缙喂着。

出发前,每人身上都带了兵刃伤药和干粮,包括楚玥, 但粮并不多,昨夜独身在河床时吃了大半,如今只剩下少许。

也只有这少许了, 傅缙的干粮袋已不知何处去了。

楚玥很饿,惊惧一夜后的饥饿让她手足发软, 但她半口都没打算自己吃,仅剩的这一点面饼,她全部压碎成糊糊, 都给傅缙喂下了。

没有药,不能再让他饿着肚子熬着。

做好这一切,又换了一回帕子,她又饿又累,有点撑不住也躺了下来,就蜷缩在他的身边。

明明很热的,但她却觉得有些冷,往他身边靠了靠,这才好多了。

……

太阳慢慢上移,到了中午,傅缙的烧终于退全了。

他睁开了眼。

身侧挨着一俱温热柔软的躯体,是楚玥,到半上午他温度终于开始渐渐降低,情况好转,她精神一松,躺下来竟就睡了过去。

傅缙受伤的肩背扎得紧紧的,她昨夜白着脸咬着唇,硬是以最快最好的速度处理好他的伤口。

她下唇还留了个印子,是当时她咬得用力,都损了皮。

他伸手,想摸一摸。

只一动,楚玥却立即醒了过来。

她睁眼迅速坐起,眼神还有些迷瞪却下意识警惕左右扫视一眼,而后立即垂眸看他。

“你醒了!”

她大喜过望,伸了伸手不敢抱他,最后握紧他的手,“太好了!”

“嗯。”

傅缙手撑地坐起,楚玥忙去扶他,却被他一把抱住了:“委屈你了。”

楚玥都不知自己狼狈极了,外衣还搭在长草顶上,她仅穿一件下摆被撕烂的中衣,鬓发凌乱脸上脏兮兮的,却喜悦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他抹了抹她脸上的尘土,亲了亲的她的唇,将她抱紧在怀里:“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确实很难的,但他到底醒了,伏在宽厚温热一如往日的怀抱,焦灼半日的心终于安下来,楚玥露笑脸:“我哪里就委屈了?”

倒是他,吃了这许多苦罪。

“你伤口还疼不疼?”

“不怎么疼了?”

怎么可能?楚玥摸了摸他的伤口,才不信。

傅缙侧头,轻吻的她的唇 ,“真的。”

艳阳高照,炙热的风吹拂草浪起伏,一个不带情。欲的吻,安抚了二人的心。

并没有吻太久,须臾傅缙松开,“这是第二日中午了?”

“对。”

说到这个,楚玥忐忑,昨夜马背上那个假象肯定已经被敌人追上并识破的,实话说她今天一直担心着,怕北戎兵往这边搜过来。

傅缙站了起来。

这伤于他而言并不算重,虽失血有些多,但烧退了,他身姿恢复矫健。

上了土丘,居高瞭望,片刻他跃下:“我们立即离开。”

搜索必然是一直持续的,但好在昨日拉开的距离够远,还未搜到附近,但抓紧时间离开是必须的。

“好!”

楚玥立即穿好外衣,匆匆拧了帕子给二人擦了脸,傅缙已将昨夜藏身的凹坑稍稍遮掩一下,立即上路。

傅缙身上有伤,楚玥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她告诉傅缙自己也吃了点干粮,面上也没露端倪,只脚裸扭伤的疼痛确实骗不人的。

傅缙要抱她,她却坚持不愿,最后抱一段走一段前行的。

楚玥喘气开始沉重。

傅缙心里急,若此时有个脚力会好多了。

他不断睃视四周。

结果两人运气终于好了一回,昨日和北戎兵血战,杀了不少骑兵,这失去控制的马匹自然惊慌奔逃的。傅缙发现新鲜马粪,追着脚印寻出一里,他找到了一匹马。

太好了。

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傅缙立即翻身上马,将楚玥拉到身前,摸摸她的脸,心疼:“你快睡会。”

楚玥眼睛很涩,惊险频频她很疲很累,稍一有条件她眼皮子就撑不住,“那我咪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