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齐王常年待在边陲,她也有些记不清那人的样子了,脑海中也只是隐约有个印象,却是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一颗颗佛珠在她指腹下流走,却是过了有一会,她才开口道:“齐王出身不高又不得陛下喜欢,就算他有意,只怕陛下也不一定会理会。”

崔柔耳听着这话,先前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是沉了下来。

娇娇的婚事必定是和皇家有关的,可这齐王驻扎边陲整日行军打仗,身上不知沾了多少人的鲜血,偏又是那样的性子,若让娇娇嫁予他,她委实是怕委屈了娇娇。可纵然不是齐王,崔柔这心中难免还是有些担忧:“母亲,娇娇的婚事,难道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她实在是不愿娇娇嫁到天家去。

庾老夫人看着崔柔面上的神情,又怎会不知她在想什么,她轻轻叹了口气,话语间也有些不忍:“有些事,不是我们能做主的,好在几个皇子同娇娇也是自幼认识的,又有我们撑腰,总不至于委屈了她。”

崔柔闻言,纵然心中再不情愿却也无话可说,只能跟着叹了口气。

……

“母亲总说一家人,可每次商量什么事,却只同二嫂说道……”冯婉自打出了崇安斋便没好气得开了口,她看了看身边的林清,见她还是一副神色如常的模样,眉目微挑,紧跟着便又是娇笑着问道:“大嫂,你说里头在说什么呢?”

林清听着这话,脸上仍挂着清浅的笑,口中也是柔声回道:“我又怎会知道?倘若是家中事,母亲总会与我们说的,若是别的,三弟妹又何必要要过问呢?”

她这话刚落,冯婉脸上的笑一僵,连带着声音也尖细了些:“大嫂可真是个好性儿,我看就算您这头顶的天破了个洞,您呐也就守着您那院子,什么都不理会。”她最不喜欢的便是林清这幅和稀泥的性子,刚进府的时候,她看崔柔处处压她一头,便想着让林清与她站一头。

可这林清年轻的时候两边不得罪,如今年纪大了也仍是这幅样子,尤是两年前成了未亡人,更是如此。

真是——

烂泥扶不上墙。

林清耳听着这话,脸上的神色也未有什么变化,倒是王瑛忍不住板起了脸。

母亲性子柔和,好说话,她可不是。

这会她便停下步子,沉着一张脸看着冯婉。

冯婉骤然看着这样黑沉沉的一张脸却是被唬了一跳,等回过神来,她便没好气得开口道:“我说大嫂,瑛姐儿如今也是过了及笈待嫁的年纪了,你瞧瞧她,整日穿得不伦不类的,还一副目无尊长的模样,日后还不知嫁不嫁的出去?”

林清听着这话,脸上的神色也终于有了变化。

她握着帕子的手一紧,双目微垂,只是话出口却仍是如往常那样隐忍的一句:“瑛儿年幼,冲撞了三弟妹是她的不是,三弟妹大人有大量,且别与她计较……”等这话说完,她便又拧头朝王瑛那处看了一眼,跟着是沉声一句:“瑛儿,还不快向你三婶道歉?”

“母亲!”

王瑛性子傲,哪里肯?

她还想说话却被林清握住了手,眼看着母亲眼中隐忍的神色,王瑛到底也只能咬了咬牙低下头,瓮声瓮气道:“三婶,是我的不是。”

冯婉眼看着面前低着头的母女两人,原先的不喜消去几分,眉间神色也多了些自矜,连带着声也是高高扬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过做三婶的还是得提点你几句,在家里就罢了,可别让外头的人瞧见你这幅模样,没得败坏咱们王家的名声,连累了……”

她这话还未说完,身后便传来一道清越的女声:“连累什么?”

伴随着这道声音,却是王珺走了过来,她仪态端庄,行走起来就连底下的衣角也未有半点散乱,等走到众人跟前便朝林清、冯婉各自问了安,又同王瑛等人行了平礼,而后才又看着冯婉笑道:“三婶真是多虑了,我们王家的女儿,谁敢胡乱说道?”

“何况——”

王珺说到这,便又握了握王瑛的手背,跟着是又看着冯婉娇娇一句:“大伯是陛下钦点的有功之臣,多得是有人求娶六姐,再说六姐有大伯母和祖母照看着,又何须三婶操心呢?”

这话说得分明,却是在说冯婉多管闲事。

冯婉自是被气得红了脸,可王珺不是其他人,她不仅是陛下亲封的长乐郡主,还是崇安斋那位的心肝肉,她这厢若是敢说道什么,只怕不消一会功夫便能传到老太太的耳中。她想到这也只能压了脾气,皮笑肉不笑得说了句:“几个月不见,娇姐儿的口才倒是越发好了。”

她这厢说完也不等人开口,只是沉着脸往前走。

王珍、王珠两姐妹自然也是朝她那处看了一眼,而后才跟着冯婉的步子往前走去。

等她们走后——

王珺才又朝林清看去,她的眉目弯弯,语气也很是温和:“大伯母,我想请六姐去我那坐坐,不知是否方便?”

林清此时神色已恢复如初,耳听着这话便笑道:“你们两姐妹也许久不见了,快去吧,我还要去礼佛就不打扰你们姐妹说话了。”等这话说完,她也未再多言只由人先扶着往西院走了。

王瑛眼瞧着母亲越走越远才收回视线,朝王珺看去:“先前多谢你了……”若不然先前那副样子,指不定三房那位还得说出什么糟心话来?说她也就罢了,她惯来是懒得搭理这样的事,只是恐母亲听着伤心。

自从父亲去后,母亲日夜垂泪,她心下不好受,连带着声也弱了下来:“若是父亲还在,必然是不会让母亲如此委屈的。”

王珺耳听着这话,心中也有些难过。

大伯是个温和又儒雅的性子,对待他们这些晚辈向来是一视同仁的,偏偏两年前去陕西公差的时候路上遇见流匪没了命,好在祖母对嫡庶向来一视同仁,二哥又是个有本事的,大房的日子这才不算难过。

她想到这便又宽慰了人几句,而后才又开口问道:“对了,二哥这几日在家吗?”

“哥哥前几日外出公差了,得再过几日才能回来……”王瑛这话说完,眼看着王珺皱眉不语的样子便又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

王珺闻言却不曾说话,她的确是有几桩事要问二哥,不过既然他不在家,稍候几日却也不打紧,她想到这便又重新拾起了笑同人说起话来:“没什么,我知你喜欢袖弩,正巧金陵有个巧匠便给你做了一副。”

王瑛听着这话,果然不再多想,她的眉目微扬,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走,快带我去瞧瞧。”她惯来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这话说完便直接握着人的手往前走去。

王珺看着她这幅模样也是又好笑又无奈,却也未再多言。

……

平秋楼。

等送走了王瑛,王珺由人服侍洗漱后便穿着一身常服歪靠在软塌上,眼瞧着连枝把那缠枝莲镂空香炉里的香换了一回,却是招人过来说了话:“你替我去办一桩事。”

连枝耳听着这话自是忙恭声道:“郡主要奴做什么?”

“今日在官道上遇见的那个姑娘,你取了这张画像着人去外头打探一回,看她住在哪又同什么人有过往来……”王珺这话说完便把原先拟得那张画像递了过去,见人接过后却是又跟了一句:“这事你私下去办,莫让旁人知晓。”

连枝接过画像却是一怔,先前在官道上,她也只是透过帘子隐隐约约瞧见一个身影,未曾想到郡主竟是把人的模样都给记住了。

不过……

郡主为何对此人如此关心,难不成那人真有什么问题?

她心中疑虑未消却还是恭声应下,待把那小像卷起来放于袖中便往外退去。

等到屋中没了人,王珺便往身后的引枕靠去,接连半个月,她在人前唯恐旁人瞧出什么不敢有丝毫松懈,如今四下无人,才终于可以松下一口气。

这会她手撑着头,合着眼,却是在理脑中的思绪。

表哥如今腿疾难治,只怕不需几日,姑姑那处便会来信让她进宫,她身为王家人又是嫡出的小姐,婚事自然是同皇家扯不开关系的。

前世她会选择萧无珏,一来是因为他的救命之恩,二来也是因为他那八面玲珑的性子,让众人都以为他是个好的。

可这一回……

她必然是不可能选择萧无珏。

不仅不会,她还要阻止萧无珏坐上那个位置,那人野心勃勃,前世让她和家人受尽如此苦楚,她怎能再让他坐上那个位置?

至于其他皇子,若是要选的话,秦王倒是个不错的,他与她年纪相仿又是个率直的性子。王珺刚想到这,外头便传来一道少年意气的声音:“我听说阿姐回来了,她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一日——

老萧收到底下人回禀:我听说王家那位七小姐正在择夫,看起来倒像是对秦王有意。老萧徒手扳断了手中的箭,沉着一张脸拉着秦王练了三天摔跤。

第5章

王珺耳听着这道声音骤然便睁开了眼睛,她的手仍撑着额头,身子却有些僵硬,目光也是一瞬不瞬地朝那块锦缎布帘看去,这个声音……她已有多少年未曾听到了?她心下激动,而后便听到外间丫鬟与人说着“郡主在里头歇息,奴替世子通传一声”。

“不用了,我自己进去找阿姐……”

少年的声音饱含着朝气,等这话一落便是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没一会功夫,那块绣着缠枝莲的布帘便被人掀了起来,一个穿着宝蓝色圆领长袍的少年就站在外头。许是瞧见王珺正朝他看去,他脸上便又多添了几分笑意,声音却有些可惜:“我还想着闹阿姐一回,原来阿姐竟醒着。”

他这话说完便落了手中的布帘,笑盈盈得继续朝王珺走去。

王珺眼看着少年越走越近,脑中却闪过无数片段,遗留在她记忆中属于弟弟最后的印象是他满身血迹惨白着脸躺在地上。

而他与她说得最后一番话是——

“阿姐,阿娘没了,阿娘被贼人害死了,以后我们该怎么办?”这是前世母亲死后,弟弟跪在她的床边,握着她的手与她说的话。

只是那个时候,她因为母亲的死太过悲痛还失去了自己的骨肉,正是郁郁寡欢之际,又岂会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倘若那个时候她能够多把注意放在他的身上,或许弟弟就不会死。

不……

就算她再怎么注意也敌不过有心人的特意安排。

弟弟身为成国公府的世子,林雅和她母亲既然要进府,肯定不希望有他的存在。

王珺想起前世死前林曾雅与她说的那番话,眼眸微沉,撑在软榻上的手也不住攥紧,萧无珏、林雅,她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阿姐,你怎么了?”

王祯此时已走到王珺跟前,眼瞧着人低着头不曾说话便觉得奇怪,他还想再说便听到她已开了口:“我没事。”

王珺这话说完是又深吸了口气,等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才又重新抬头朝人看去,眼见人半歪着头还是一副疑惑探究的模样便如往常那样半嗔道:“瞧你满头大汗,又去哪儿疯玩了?”

王祯见人恢复如常才又轻轻笑了起来,他随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而后是在王珺身边坐了下来,待灌了一盏茶解了渴才开口道:“还不是无琢,他非得拉着我去打猎,若不然我今日就能去城门口接母亲和阿姐了……”等这话一落,他是又偷偷瞧了王珺一眼,跟着是又一句:“今日我们打猎的时候,正好寻到了一只白狐的幼崽,无琢知姐姐惯来喜欢这些东西便让我给带来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是有些踌躇的。

王祯是萧无琢的伴读,两人又是一样的脾气秉性,自是感情厚非。

他知晓自己这位好兄弟对阿姐的情谊,往常可没少给人带东西给阿姐,只是阿姐却一回都不曾收下……今次若不是萧无琢许诺把那柄外邦进贡过来的弓给他,他才不会给人传话。

秦王,萧无琢。

王珺心中滑过这个名字,又念及自己先前心中所想,略一沉吟后便笑着开了口:“倒是多谢他了。”

王祯起初未曾听全,只当自家阿姐又给拒绝了,正想着怎么去回绝,等回过神来才张口结舌道:“阿姐,你,你先前说什么?”

“瞧你这幅样子,若是被朱先生瞧见又该说你毛毛躁躁没个规矩了……”王珺没好气得伸手点了下他的额头,而后才又重复道:“我说,我挺喜欢的,你替我谢他一回。”

这回,王祯却是听清楚了,他欣喜着站了起来:“我让人去给阿姐取来……”等这话一落,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是又拧头和王珺说了一句:“我还有事得出去一趟,等回来给阿姐带你最喜欢的桂花糕。”

这话说完,他便打了帘子走了出去,没一会功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珺看着他这幅模样自是好笑得摇了摇头,小祯这么着急出去自是秦王允诺了他什么好东西,不过想着前世弟弟的结局,她眼中的笑意也是一沉,既然她回来了就没有再重蹈覆辙的道理。

这一世,她一定会好好保护母亲和弟弟。

至于那些人……

如意提着笼子进来的时候瞧见得便是这样一个王珺,神色微沉、笑意尽无,全身上下就跟笼罩着一层黑压压的气势一样,让人瞧着便心生发憷。

王珺听到脚步声倒也敛了心神,她重新靠着引枕坐好,而后是握着书卷朝如意手中的笼子看去,那金丝笼里有一团极小的幼崽,许是刚出身不久连带着那双眼睛也睁不太开,远远瞧去就是白乎乎的一团。

“拿过来吧。”

她放下手中的书卷,说道。

如意耳听着这话倒是也回过神来,她轻轻应了一声,待把笼子放到茶案上,而后才笑着同人说道:“奴先前已经检查过了,世子应该是着人已清洗过了,瞧着挺干净的。”等这话说完,她眼看着自家主子把那白团团的小幼崽捧到手中,口中却是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郡主,您以前从不收秦王送来的东西。”

也不能这样说,应该说郡主以前无论是谁送来的东西都不曾收过。

今次却是怎么回事?

王珺闻言,替人顺毛的动作一顿,只是也未过多久便又恢复如常,她垂着眼头也不抬,淡淡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以前是以前。”

既然她注定要嫁到天家,那么秦王……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

等这话一落——

王珺掀了眼帘朝身侧的如意看去,见她还是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便又软了声说了一句:“等回去寻个妥当的丫鬟细心照料着。”

如意闻言自是忙应了。

……

夜里。

崔柔那处传来话,却是请她过去一道用膳。

王珺虽然自己有小厨房,可以往向来是同父母和弟弟一道用膳的,何况,今日她们刚从金陵回来,一家人许久不曾见面自是要好生聚一聚。

想着过会便要瞧见父亲了,王珺心下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是低垂着一双眼,一路上都一言不发。

跟在王珺身侧的连枝和如意是自幼伺候她的,她们心里总觉得自打从金陵回来后,郡主便有些不对劲,明明行事说话都是以往的样子,可就是隐隐让人觉得奇怪。偏偏这股子奇怪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因此两人也只是对看了一眼,不曾多言。

等她走到东院的时候,院子里的灯笼早已点了起来,明明晃晃的把这院子照得通明,外头候着的丫鬟朝她恭恭敬敬的福了一礼,而后是打了帘子请她进去。

王珺眼看着这座熟悉的院落也未说话,只是举步往里头走去,还未曾走到里间,她便听到一阵说笑声,却是小祯在说着不知打哪儿听来的趣话,正逗得母亲开怀笑着。

因为这一阵笑声,她眼中倒也化开了几分暖意,只是在走到多宝阁的时候,余光瞧见坐在母亲身边那一道身穿青衣的身影,步子却又是一顿。那道身影如今也四十有五了,只是眉目温润、气质谦和,倒像是被岁月模糊了年纪,如今他坐在主位也是眉目含笑。

王珺的目光看着那道身影,眼中却闪过几分挣扎。

在她的记忆中,父亲一直都是好的,在家里,他和母亲鹣鲽情深,连个通房、妾氏都没有,在外头,他行事清廉、从不应酬,无论是对母亲还是对她和弟弟,都是无可挑剔的。从小到大,她的书法、绘画都是父亲教得,相较起母亲,她以前却是更喜欢父亲些。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有林雅的存在?

林雅和她年纪相仿,只相差一个月,到底当年发生了什么?而林雅的存在,父亲是不是早就知悉了?还有母亲和弟弟的死,父亲是不是又牵涉其中?她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去面对他。

王慎察觉到有道视线望向他便抬眼朝多宝阁那处看去,待瞧见那道朱红色的身影便温声笑道:“娇娇既然来了,怎么也不进来?”

他这话刚落——

屋内其余两人自是也朝她看来。

王祯更是笑着起身朝她走来,他先前从秦王手中得了弓,自是如珠如宝玩弄了许久,这会便拉着王珺的手,耷拉着眉道:“阿姐来得好慢,我都饿了。”

王慎看着他这幅模样便板着脸斥道:“没个规矩,还不坐好?”只是目光在转向王珺的时候却又恢复成一幅慈父模样,连带着声音也温和许多:“娇娇快坐下吧,今日厨房准备的都是你喜欢的菜。”

他一面说着话,一面是亲自给王珺布起膳来。

无论是崔柔、王祯还是其余丫鬟、婆子看着这幅光景都见怪不怪。

王珺先前已被王祯拉着坐下,这会眼看着那空碗上被人堆着的菜,心下却有些百感交集。

作者有话要说:

老萧的属下:今天王七小姐收了秦王送去的白狐。

老萧沉着脸,不高兴,想打人。

第6章

“娇娇,你怎么了?”

王慎眼看着王珺低垂着头,也不知她在想什么索性便搁下筷子温声问道,崔柔和王祯闻声自是也循声看来。

王珺察觉到那三道视线便又凝了凝神,等平复了面上的神色,而后才抬眼朝人看去:“没什么,只是好几日未吃家中的菜,有些怀念。”

几人耳听着这话却轻轻笑了起来。

崔柔更是柔声道:“你这话若被你外祖母听到可该伤心了,你在金陵那几日,你外祖母可是全把心思放你身上了,你那几位表哥、表姐还吃了你不少醋呢。”

屋中几人因为这一番话,自是又笑了起来。

王珺眼中也平添了些笑意,她也未说什么,只是握着筷子吃了起来。

王慎也重新握了筷子吃起了菜,口中是道:“前几日我听陛下的口风,倒是有把长岂调回京中的意思。”

长岂是她的舅舅,也是武安侯。

这些年他一直在外任职,若是她不曾记错的话,应该不用两个月,舅舅一家就能回来了。前世萧无珏在登基后就寻了个名义把舅舅调走了,有时候想想,若是舅舅在的话,一定不会纵容林雅和她母亲那样进府,也不会放任她不管。

王珺想到这,握着筷子的手便是一顿。

“我在金陵的时候也收到哥哥的来信了,静闲年岁也大了,那外头的人总归寻不好,等她回来,我倒是要替她好生相看一回……”崔柔是个温和的性子,连带着说话也是温温婉婉的,只是想到自家娇娇的婚事,她面上的笑却是又消了些。

王慎知她心中所想,只是如今儿子女儿都在,倒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轻轻握了一回她的手。

崔柔察觉到手上的热意便侧目朝人看去,待瞧见那六角宫灯照映下,王慎那张温文儒雅的面容,眼中却是又浮现了几分笑意。

只是想着屋中这么多人,脸上却是又起了些羞赧。

屋子里丫鬟、婆子低着头,王珺两姐妹却是瞧了个真切,倘若是以前,王珺看到父母恩爱自是开怀,可如今心中掺着事,到底也只是低着头什么都不曾说。

……

几日后,外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