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珺却有些心不在焉,纵然提笔记着东西,没出差错,目光却时不时朝身边人打量而去。

府里经由打点,当日莱茵阁的事自是无人敢再提起。而今,莱茵阁的丫鬟、婆子已被重新换了一遭,至于那个朝暮当日被遣到李婆子处遭了十鞭子,虽然没死,却也是进气多出气少,能不能熬过这个中秋也不一定。

不过厨房那个李管事,也就是朝暮的娘倒是没出什么事。

往日做什么活计,如今也还是在做什么活计,这也是为了告诉大家,朝暮受罚只是因为不敬主子,而不是因为别的缘故。

可不管上头的主子们是怎么做,那些丫鬟、婆子明面上不敢多说,私下自是免不得要议论纷纷,有说那莱茵阁的周姨娘是个有手段的,这一进府就闹出这么多事,又有说二夫人平日看起来温和亲切,私下却是个不能容人的。

这些话——

王珺知道其中必定是有周慧和冯婉的功劳,尤其是冯婉。

祖母虽然不管事,可府中眼线却不少,当日莱茵阁发生的那些事,她自然还是知晓了。可她知道得太晚,要处置的时候,王慎已发了话,她不好做别的,便只能安慰了崔柔一番,又把冯婉叫过去训了一通。

听说这些日子,她那位三婶还在屋子里摘抄佛经。

她那个三婶的脾气,自己吃不到好,又岂会让别人好过?

还有那个周慧……

想到这个名字,王珺握着毛笔的手又收紧了些,手中的力度一时没控制好,这笔下的字自然也因为用力的缘故而有些偏差,即便她及时反应过来,还是在最后一笔处晕开了墨,较起周遭那些娟秀的字,这个字看起来便有些显得格外的……独树一帜。

崔柔自然也瞧见了。

她把手中的册子置于桌上,而后是望着王珺,柔声问道:“可是觉得累了?”等这话一落,她看着王珺那眼下明显的乌青,便又叹了口气:“你这孩子,近些日子是不是又没睡好?若是累了,便先回去歇息,左右也只剩这些东西了。”

王珺倒是不累。

不过没睡好,却是真的。

纵然当日父亲说此事是意外,府中大半人数也都是相信母亲为人的,可有时候白纸上晕开得一滴墨就能毁了一张纸。

同理,几个人的风言风语,也足以毁了一个人多年以来的表现。

她不管母亲日后会不会离开王家。

可不管母亲是走,还是留,她都不能让这样的污名跟着母亲。

她不是没有和母亲说过,再去细查一番,可母亲自打当日从莱茵阁回来后就缄口不提此事,即便听她说起也只是淡淡说一句“罢了,随他去”,全然是一副不想再理会此事的模样。

王珺知道母亲是伤心了,可母亲可以不查,她却不能。

那个女人敢这样污她母亲的清白,又岂能让她如此轻松得躲在一边坐收渔翁之利?

何况别人不知道周慧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却是知道的。这个女人无论是手段还是心机都不可小觑,当日她见红,与其说是被人迫害,倒不如说是自编自演的一场戏,只是怎么才能找出证据却有些为难。

这些日子,她不是没有查过。

朝暮那儿,当日莱茵阁的其他丫鬟、婆子那,她都想过法子。

可周慧行事缜密又小心,又挑了个好人选,一时半会,她倒实在查不出来。

崔柔看着王珺一直不说话,反而一直望着她,便又皱了皱眉,她合了手中的册子,而后是朝人伸出手,待把手探到她的额头察觉到温度并无异样,便又蹙着眉问了一句:“娇娇,你可是哪儿觉得不舒服?”

王珺看着崔柔这幅模样,便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她刚想同人说几句,只是还不等开口,外头明和便打了帘子走了进来,等福了身便开口说道:“夫人、郡主,武安侯夫人和表小姐来了。”

崔柔一听是嫂嫂和侄女来了,脸上便露出了几分笑意,忙道:“快请她们进来。”

明和闻言却面露为难,等听到王珺问了一句“怎么了?”

她才低着头轻声回道:“还有,金陵的老夫人也来了,如今人已过了月门,不消片刻就能到了。”

这一句“金陵的老夫人”落下,却是让崔柔和王珺都愣了下。

早些日子,金陵的确是送来了一份信,说是老夫人打金陵来了,估摸着中秋前后到,母女两人原本还想着等得了准确的信儿便亲自去码头接人,哪里想到今日人就这么过来了?

不露半点风声,径直登门,这也的确像是外祖母的行事作风。

王珺的心中,这样想着。

崔柔此时也已经反应过来,虽然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时候到达长安的,可既然人都来了,自是要去亲迎的。何况自从当日金陵一别,她和母亲也有许久没见面了,想到这,她虽然强忍着,却还是不可避免得泄露出了一些往日不可多见的情绪。

“娇娇,快,我们快去迎你外祖母。”

平日端庄自持的崔柔,此时却有些激动得不能自抑,还不等王珺反应过来,便已被她牵着往外走去。

明和见两人出去,自是也忙跟着出去了。

主仆几人刚走出帘外,便瞧见不远处走来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崔静闲和谢文茵分站在两侧,中间是一个身穿紫檀色圆领长袍的老太太,正是崔家老夫人。

崔家老夫人,姓李,外头的人便尊称她一声李老夫人,她如今虽然有五十余岁,身子却很硬朗,只是往日常带着笑的脸庞此时却不见丝毫笑意,眉宇之间甚至还有些郁郁之色,看着便让人觉得害怕。

她们这一行人走来,除了脚步声便再无丝毫声音。

崔柔自然也发现了,她心中明白母亲为何生气,可此时远远看着人越走越近,看着那么一张熟悉的面容,哪里还能再想别的?她红着眼眶,脚下步子也没停,只继续牵着王珺的手往前走去。

那一行人见她们过来倒也停了步子。

等走到跟前,崔柔领着王珺向李老夫人问了安后,便开口说道:“母亲怎得来了也不知提前通知我一声,我也好亲自去码头接您。”

李老夫人闻言,也没说话,只是神色淡淡得看着她。

而后,她是朝崔柔身侧的王珺看去,眼瞧着自己的外孙女,神色倒是好了许多,她一面朝人伸出手,一面是柔声说道:“娇娇过来。”等握住了王珺的手,细细打量一番,才又皱着眉说道:“怎么又瘦了,可是家里有人给你气受了?”

“母亲……”

崔柔的声音有些无奈。

李老夫人看着她这副模样,刚想说话,便被人挽住了胳膊,紧随其后得是一道娇俏的女声:“外祖母,母亲知道您要回来,心里可高兴了。前些日子我们还想着,您什么时候到,我和母亲一起去码头接您呢。”

眼看着挽着自己胳膊的外孙女,又见她双目盈盈,透着股子娇俏。

李老夫人这些日子憋在心中的气倒是消了些,她原本的确是打算早些递信给崔柔,这样她一下船就能看到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可哪里想到还在船上的就得了长岂递来的信,说是王家竟然抬了那个女人进门。

偏偏还是自己这个蠢女儿做得主。

她心里恼着,索性让船只又快了些,也没同崔柔说,只在码头由自己的儿媳和孙女接到后,便径直乘了马车来王家了。

她是想着悄无声息得过来,看看王家到底是怎么在折腾她的女儿。没想到这一路过来,竟然又听到了一桩事,越走,心中的气便越甚,索性一路黑着脸过来,又觉得自己的女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也不知说,心中自然也有些恼她了。

可恼怒崔柔是一回事,自己外孙女的情却不能不卖。

因此这会她心中的气虽然还是没全消,可声音到底还是温和了些:“好了,我知道你们母女俩孝顺,外头天冷,快进去。”

昨儿个才落了一场秋雨,这天也的确是越发冷了。

王珺也没说别的,只是弯着一双眼挽着人的胳膊往里头走去,而稍后一步的崔柔同谢文茵对望一眼,看见她眼中的无奈,便知道今日母亲过来是她一个人的意思了。

她不好说话,也只能无奈得摇了摇头,跟着她们的步子往里头走去。

等进了屋子。

丫鬟、婆子上完茶后就被明和打发出去了。

屋子里没一个伺候的人,崔柔便亲自奉了一盏茶递给李老夫人,柔声喊了她一声:“母亲”。

李老夫人端坐在椅子上,看着茶也没接。

后头还是王珺也帮着说了一句,李老夫人才接过茶,不过她也没喝,只是握在手中,待又过了一会才看着崔柔,淡淡说道:“这些年,我和你父亲只当你过得是太平日子,又想着王慎的为人,也从来不曾担心过。”

“可这回,若不是你兄长往家里递来了信。”

“我且问你,你还要瞒到什么时候?”

等这话一落,眼见崔柔一直低头不语,李老夫人立时便沉了脸,没好气得说道:“我听说那个女人如今不仅进了门,前些日子还闹了事,往日你在家中做姑娘的时候,我便同你说过,我们崔家的姑娘可以吃苦却不能委屈求全,如今是怎么了?”

“你是觉得你老子娘都快死了,没人替你撑腰了?”

这话却是严重了,不仅是崔柔,就连王珺等人也都白了脸,纷纷起身说道“母亲切莫这么说”,便是说“祖母(外祖母)可不能胡说,您和祖父(外祖父)身子硬朗着呢。”

这么一通说下来,崔柔到底也只能开口。

“起初闹出事的时候,我念着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何况孩子无辜,再说婆婆的意思是冠个远方亲戚的身份也无人知道,我也就没说什么。”

“如今……”崔柔说到这的时候,想起近些日子发生的事,神色也有些不好,她把话一顿,低了头,却是过了有一会功夫才又继续说道:“我心里头气过怨过,也难受过,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自然不能当做没有。”

“何况也不过是个姨娘,纵然进府也碍不到什么。”

李老夫人耳听着这话却迟迟没有说话。

她只是一瞬不瞬地望着崔柔,以往每回见到女儿从长安回来,都能瞧见她眉梢眼角止不住的笑意,尤其是说起王慎的时候,那股子笑意更是掩不住的。可如今呢?那双眉梢眼角没有笑也没有怨,平平淡淡得好似在说一桩再寻常不过的事。

她是知道女儿和王慎的情的,若不是失望到极致,也不至于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想到这——

李老夫人是合了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等把手中的茶盏置于一侧的茶几上,才又睁开眼看着崔柔沉声说道:“你做姑娘的时候,我从来没给你受过丝毫委屈,如今就算你有儿有女,我这个当娘的也做不到坐视不管。”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沉沉的,神色也很是威严。

她本就出身武将世家,做姑娘的时候,脾气便不算好,就算嫁进崔家后也没收敛,也是这些年,底下的孩子眼瞧着都大了,才开始修身养性起来。可修身养性不代表任由别人欺负,如今有人欺负到她女儿头上,她可不能坐视不管。

因此她就这样看着崔柔,沉声问道:“我现在就问你一句,你是要合还是要离?”

第79章

屋子里因为这句话,一下子变得安静了下来。

崔柔原本是低着头的,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却立时便抬了头。

她那张素来温柔的脸庞上,此时是一脸不敢置信的震惊模样,倒不是震惊这话的内容,而是震惊,说这话的人是母亲。

她知道母亲对王慎一直是颇为满意的,因此当年在王家提出结亲的时候,母亲便高高兴兴得与她夸赞了王慎许久,就连如今,也时常与她说起王慎的好话。有时候哥哥都有些忍不住捏酸吃醋,说“不知道的,只当那王逾明才是母亲的儿子,瞧您对他好的都快把我们兄妹俩都给比下去了”。

所以在听到母亲如今问她“要合还是要离”的时候,崔柔的确是吓了一跳。

崔柔这幅震惊的模样,自然没有逃脱李老夫人的眼睛。

李老夫人仍旧端坐在椅子上,她微抬着一张脸,神色端肃得看着崔柔,看着她脸上的震惊也只是说道:“我们崔家没有那么多规矩,也不在乎什么那劳什子的名声,我只问你,你是要合还是要离?”

说到这,她是稍稍停了一瞬,而后才又继续说道:“要合,我即便丢了这一身功德也会为你素清所有的障碍,免得你这心里日后有个疙瘩,过得不舒坦。”

“要离,也简单,不拘你是想回金陵还是留在长安,我和你父亲都无二话。”

短短两句话,也不过几十个字,不消片刻就说全了。

可崔柔却好似还未能反应过来,当初娇娇与她说起的时候,她没有多余的感觉。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和王慎和离,即便她对这个男人的确已经失望了,可她没有想过要离开王家,要离开娇娇和小祯。

何况,她心里到底还是拿娇娇当小孩看的,因此有时候娇娇说得那些话,她也不会太过当真。

可如今……

说这话的人是她的母亲。

她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把这话中的要紧都同她说了一遭。

要合?

还是要离?

崔柔不知道,她只是怔怔得望着母亲,不过也没等她怔忡多久,外头便传来丫鬟的轻禀声,道是:“老太太知道亲家老太太来了,特地让人来请。”

这话一落,旁人还没说话,李老夫人便先敛了脸上的神色。她微垂着眼,伸手抚了抚衣摆,而后是神色不明得开口说道:“我和我这位老姐姐也是该好好叙叙旧了。”

崔柔此时也已回过神来,看着李老夫人的神色,心下一紧,忙轻声说道:“母亲,婆婆她待我一直都很好,您——”

她这话还没说全,便见李老夫人抬了眼朝她投来一眼,那眼中并没有什么情绪,无波无澜得,好似暴风雨前的宁静。眼瞧着崔柔止了声,李老夫人才说道:“我那老姐姐是个什么人,我比谁都清楚。”

“可王慎是她的儿子,子不教母之过。”

“她的儿子让我的女儿如此委屈,我岂能不管?”

等这话说完,她便站起了身,往外走去的时候是又与人叮嘱一句:“过会去了那,你不必说话。”

她怕这个蠢女儿,没得又该心软了。

崔柔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却也不敢违背她的意思,只能轻轻应了一声。

倒是谢文茵看着她面露为难,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一拍,柔声说了一句:“你别担心,母亲心里有分寸,断然不会胡来,她也是想替你讨个公道……”等这话说完,她便又压低了声,跟着一句:“也是该给你一个公道。”

以前的事也就罢了。

可这无缘无故又和那个女人牵扯在一起,如今有了孩子,还闹出那些腌脏事冠在她这小姑子的头上。

谢文茵如今还真庆幸,今日侯爷没跟她们一起过来。

要不然按照他那脾气,知道阿柔受了这样的委屈,只怕真该要好生闹上一场了。

几人慢慢往正院走去。

李老夫人走在最前,崔柔和谢文茵紧随其后,而最后的便是王珺和崔静闲。这会刚走出院子,王珺便招来身边的连枝对着她耳语了几句,等到连枝退下后,崔静闲才低声问道:“连枝这是要去哪?”

王珺闻言也只是轻轻笑了笑:“我吩咐她去做点事。”

崔静闲耳听着这话也就没再说话。

……

等到一行人走到正院,已是一刻钟之后的事了。庾老夫人亲自在廊下候着,眼瞧着她们过来,便忙由容归扶着迎上前去,等走到李老夫人跟前忙握住人的手,双眼泛红、语带哽咽得说道:“老姐姐,可算是把你盼来了。”

李老夫人看着她这幅模样,也不免有些动容。

金陵和长安不算近,她们两个年纪也都大了,距离上回见面也已过去有好几年的光景了。

如今看着自己的老姐妹就在眼前,就连素来硬脾气的李老夫人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她任由人握着手,只是还不等说话便听见一声:“母亲。”

声音熟悉,语气熟稔。

正是她往日最为中意的女婿,王慎。

李老夫人循声看去便瞧见站在庾老夫人身后的王慎,他穿着一身常服,看起来瘦了许多,脸色看起来也不是很好,虽然气度还在,可瞧着总归是多了些以往没有的萎靡颓废。眼看着王慎,她便半眯了眼,脸上的动容尽数消散,神色也冷淡了许多。

这幅神色的转变,可以说是没有半点遮掩。

庾老夫人知道她心里有气,也不好在这个时候说起王慎,只能与人温声说道:“知道你来,特地让厨房给你备了你以前爱吃的糕点,若不是怕你刚下船不舒服,还应该把我早年埋下的酒给你取出来。不过也不要紧,总归你这回要待上一段日子,等来日我再让人取出来。”

李老夫人耳听着这话,神色倒是好看了些,她任由庾老夫人握着她的手,往里头走去。

而王慎眼看着她们往屋中走去,便把目光投向崔柔,只是无论是崔柔还是王珺,就连崔静闲母女,也都没有把目光投向他半分。

直到这浩浩荡荡一众人走光,他才低了头,也跟着提步往屋中走去。

屋子里,丫鬟、婆子上了茶点便都退下了。

庾老夫人便又同李老夫人说了几句体己话,又问了崔老太爷的身子,而后目光在看到坐在底下的王慎时,心下是又叹了口气。她把手中的茶盏置于桌上,而后是看着身边人,开了口:“我知道老姐姐心里有气。”

“即便你今日不来,我也是该写信去向你请罪的。”

“这事全怪我这个混账儿子,你要打要罚,我绝无二话。”

王慎耳听着这话也立即跪了下来,朝人磕了个头,便道:“母亲,是我对不起阿柔,您心里不高兴尽管打骂我,只求您别因为我的事气坏了身子,那便是我的罪过了。”

李老夫人先前一直握着茶盏,吹着茶沫没说话,眼看着王慎跪下才偏了偏身子,淡淡一句:“你是大燕的一品国公,又是太子太师,我一个无权无势的糟老婆子哪有这个资格打你骂你?”

“这事本就是我的错,何况您是我的长辈,我既然犯了错,打我骂我也是应当的。”

王慎闻言,却是不假思索得回道。

李老夫人眼看着他态度端正,脸色总算是好了很多,只是声音却还是有些刻板:“我心里有气,却不是因为你纳妾,男人纳妾,原也不是一件值当说的事,传得出去,若有不知情的,只怕会以为我家阿柔是个爱捏酸吃醋的。”

“我生气,是因为你纳得这个女人不规矩。”

她这话说完,便把手中的茶盏置于一侧,跟着是又说道:“若是寻常的清白闺女,你便是纳几个都不碍事,可这个周氏……”

即便只是说起这个名字,李老夫人的神色都有些不好:“且不说当年和你那一场荒唐,只说她如今,先夫去世还不过一年便同你厮混在一起,慎哥儿,我不管这里头到底有多少缘故,只问你,你在朝中打滚这么多年,见过的人数不尽数,你但凡仔细想想,难道真查不出个纰漏来?”

王慎明白李老夫人的意思。

可想起周慧,她一个女人家在外头颠沛流离,孤苦无依的,或许她的确是用了些手段和心思想留在他的身边,可说到底还是他的罪过更多些,若是那夜他没有去,或是没有醉糊涂,自然也不可能……只是如今再说这些也没必要了。

因此他也只能低头说道:“她本是我先生的女儿,当年因我的过错才未能嫁户好人家,如今……”

他这话还没说全。

原先端坐着没说话的庾老夫人,脸色骤然就是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