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王珺耳听着这话,那双微微抬起的桃花目半眯了起来,她袖下的手轻轻攥着,神情也好似没什么变化,可声线却还是骤然冷下了几分:“怎么死的?”

“有喝醉酒掉进河里的,有在赌坊欠钱不还被人打死的,也有在路上遭遇小贼被人捅死的……”萧无珩一字一句与人说道,他说话的时候嗓音微沉,就如他此时的神色一样:“因为这些都是小吏,何况他们死得时候也没什么不同寻常的,因此仵作检查一番后也就无人再追查了。”

这些人的死法的确不算离奇。

长安城纵然在天子脚下,可每日也有不少人打架斗殴的。

只是同时这么多人在表哥出事后身亡,偏偏还都是太仆寺照顾马匹的,又怎么可能会正常?左右也不过是上头有人压着,也没有人会想到这些小吏身上有什么秘密,这才不曾在他们身上下功夫。

倘若当日只是怀疑,那么如今就可以确信了。

当初表哥出事绝对是有人在那匹马上做了什么手脚,可如今这些照料马匹的人都已经死了,就算真做了什么手脚又从何得知?

想到这——

王珺的神色骤然便沉了下来,就连那双原本盛着光彩的桃花目也垂了下去,好似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希望,突然变得颓废起来。

萧无珩看着她这幅模样,心下一疼,他伸出指尖轻轻朝她紧锁的眉心探去,等到指腹按在上头,抚平了她的眉宇,才看着她继续道:“当日照料马匹的共有四个人。”

四个人?

王珺想起先前萧无珩说得那几个身亡的小吏,怎么算也只有三个人。

难道?

她豁然抬头,朝人看去。

而后便听到萧无珩与她说道:“他们其中有一个人因为那段时间出门探亲倒是正好躲过一劫,那人也是个聪明的,回来后知道他的那些同僚都死了便悄悄离开了,后来托了几个好友伪装成他意外去世,众目睽睽下下了葬,让众人都以为他是真得死了。”

“这大半年,他一直东躲西藏,我们也是费了好一通功夫才把他寻到。”

骤然听到这么一则消息,王珺先前才恍如死灰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她一时也顾不得什么,忙握着人的手问道:“那他可有说什么?”

萧无珩突然被她握住了手,倒是一愣。

他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一只娇小,一只宽厚,娇小的手雪白如玉,此时正软若无骨得紧紧贴附在宽厚的手心中。他没有松开,反而又握紧了些,发现眼前的小丫头还未察觉,他也说不出是好笑还是无奈。

只能看着她急迫的神情,与她说道:“他说当日上头的人吩咐下来,给太子那匹马喂干草的时候多加了一种香料,这些香料也都是番邦送来的金贵东西,他们也未做他想。不过这人也是个机灵的,倒是多留了个心眼,发现那个香料会让马儿上瘾,若是到了时辰不去喂它便会使它发狂。”

说到这的时候,萧无珩的神情也逐渐冷淡下来,就连声线也添了些刺骨的冷峭:“想来当初太子狩猎的时候便是因为这个缘故,才会导致那匹马狂性大发,最后才让他失足掉下山崖。”

萧无珩的一字一句,清晰得传入王珺的耳中。

她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咬着唇,就连双目也开始变得通红起来,不知是不是再强忍着什么,那贝齿咬着下嘴唇的时候,已印出了明显齿痕。

倘若再用些力,一定能咬出血来,可她却恍若未察一般,只是喃喃道:“是萧无珏,是他,这一定是他做得!”

她的嗓音又低又沉,恍如呢喃一般,若是不细听的话,根本无人会察觉。

可萧无珩是什么人?

大燕朝赫赫有名的战神,几里之外有个风吹草动都能听个分明,如今这一句呢喃自然也没能躲过他的耳朵。

萧无珩心中是有些奇怪的,他不明白为什么娇娇会如此肯定这是萧无珏下的手?相处这么久,他总觉得娇娇对萧无珏有着一种强烈的敌意。

当初长廊时,她望着他的眼神。

秦王和崔静闲出事时,她不管不顾要同萧无珏算账,这一切的一切,都好似她笃定得知道一切恶根的来源皆是萧无珏。

他和王祈也不是没有猜测过。

可这世上有许多事,不是光凭猜测就可以的,尤其是涉及到天家的事,近来他们不是没有查过,可无论他们怎么查,也查不出这位太仆寺卿和萧无珏有什么关系。

所以,他才疑惑娇娇的笃定,他并没有遮掩自己的疑问,握着她的手问道:“你为何觉得会是萧无珏?”

王珺耳听着这话,心下却有些复杂。

她如此笃定的缘故,是因为她曾经经历过一回,她知道萧无珏和那位太仆寺卿的关系。

可即便是前世,那位太仆寺卿在萧无珏登基之前,两人私下都没什么往来,更何况是今生?何况萧无珏处事素来小心,既然他能出动太仆寺卿这个人,自然就有法子让人查不到他们的关系。

所以她也只能低头说道:“区区一个太仆寺卿又怎么会有这样大的胆子来谋害大燕太子?若是表哥出事,最得利的便是萧无珏。”

这的确是一个说法,却是一个没有凭证的说法,即便闹到御前,也是没什么作用的。

何况若说得利,太子出事,他们这些皇子哪个不是得利的?魏王受百官拥戴,秦王身后又有世家扶持,就连他身后也有十万将士拥护。若因得利而去猜测,那么他们这些皇子,只怕都得经受一番拷问。

眼看着王珺低着头,似是无意再往下说。

萧无珩心中明白她必定还有所隐瞒,只是她若不肯说,必然是有原因的,因此他也没有逼迫她,只是抬手抚着她的鬓发慢慢道:“这事,我们会继续查下去的,至于这个太仆寺卿,不管他有没有和别人勾结,都不能留在这个位置了。”

太仆寺统管得可是大燕朝所有的战马。

无论这位太仆寺卿的背后有没有人,也无论他此次有没有受人指使,都不能再把这样重要的事交给这样的人。

王珺不是不懂朝政只会绣花的闺阁小姐,自然知道以现在的情况,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把萧无珏拉下马,不过能挖除太仆寺卿这个人,对于萧无珏而言也算是个不小的损害了,因此她也只是抬头对萧无珩说道:“你要小心。”

太仆寺卿这个位置,虽然品级不高,却很重要。

萧无珏如此小心得不让别人发现他和太仆寺卿的关系,自然是因为这个人对他格外重要,如今要剥除太仆寺卿这个人,倘若让萧无珏知道是谁做得,必定不会放过对方。

以萧无珏的为人,她实在担心二哥和萧无珩会出事。

她身边的亲人越来越少了,她不能再接受身边的人再出事,想到这,就连被萧无珩包握在掌心之中的手也忍不住多用了些力。

萧无珩看着她脸上未加掩饰的担忧,以及手中的力道,便轻轻笑了下:“你放心,我不会亲自出面。”

等这话一落——

他是又拍了拍她的手背,带着抚慰的意味,与她说道:“你二哥本来就是陛下亲封的左都御史,有监察之责,由他出面最稳妥不过,就算萧无珏知道,他也不敢做什么。”

“何况,纵然萧无珏真得查到我,又能如何?”萧无珩说这话的时候,眉目之间有着掩不住的疏狂。

王珺看着他这幅模样,先前高悬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外头传来连枝的轻唤,王珺回过神来才发现两人交握在一道的手,她的小脸一红忙抽回了自己的手,而后是低着头同他轻声说道:“我该走了。”

如今天色渐晚,她若再不走,只怕别人都该起疑了。

萧无珩这回却没拦她,只是收回了手,而后是朝她点了点头,与她说道:“去,我看着你走。”

王珺闻言也没说什么。

她抚了抚自己微乱的衣袖,而后是在萧无珩的注视下往外走去,刚走到外头就瞧见一脸紧张的连枝正探头探脑得张望着,见她出来,忙迎了过来。

“郡主,您没事?”

连枝一面说着话,一面是悄悄打量了王珺一回。

她先前在外头焦心急了,若不是碍于郡主的话,以及心中畏惧萧无珩那个煞神,她早就想进去了。

王珺耳听着这话自是摇了摇头,与人说道:“我没事,走。”一面由人扶着朝外头走去,一面是又问了一句:“林雅呢?”

“先前温婆子来回话说是那位晕倒了,如今还在里头歇息,奴让人留了一辆马车,又打发了一个稳重的婆子照看着……”等这话说完,连枝是又恭声回了一句:“您放心,不会有什么岔子的。”

连枝性子沉稳。

这些小事,自然是安排得妥妥当当。

王珺见此,也只是点了点头,没再说了。

……

回去的一路上,王珺因为先前萧无珩说得那桩事,心情一直不算好,便只是合着一双眼靠着车璧,默声不语。等马车到了王家的影壁,连枝扶着她下来的时候,她才望着正院的方向,开口说道:“我去正院给祖母请安。”

今日她出去时,是和祖母说了的。

只是想着对周慧的那番安排,她想了想,还是不愿欺瞒祖母。

何况这些事,也没什么好欺瞒的。

她们出发的时候,天色还早,可此时回来,日头已有些西沉的迹象,王珺由连枝扶着一路朝正院走去,往日热闹的成国公府,也不知是不是秋意太过萧索,又或是因为近日府中发生的事太多,连带着整个府邸看起来都要比往常冷清许多。

她这一路走去,甚至就连奴仆都没瞧见几个。

等走到正院才瞧见几个婆子和丫鬟,只是她们也不似往日那般整日挂着笑,不是低着头做着自己的活,便是安安静静得待在院子里……一副不敢多言,生怕惹了主子恼怒的模样。

眼看着王珺过来,倒是都迎了过去,恭恭敬敬请了安便有人往里头通禀去了。

没一会功夫,那暗花色的锦缎布帘被人打起,却是容归亲自走了出来,眼见王珺立在院子里,她是先福了一礼,而后才同人柔声说道:“老夫人正在里头候着您呢。”

王珺耳听着这话便朝人点了点头,她微微低头走了进去,等容归替她解下了披风才又说了一句:“你们侯在外头。”

这便是有私话要同庾老夫人说了。

容归等人闻言,自是轻轻应了一声。

而后王珺便举步往里屋走去,又打起一面草绿色的织锦帘子,里头的光景才显露出来,莲花型的鎏金香炉里头常年点着香,轩窗开了几扇,而一道穿着紫檀色长袍的身影正合着眼捻着佛珠,端坐在罗汉床上。

屋子里静悄悄得,只有佛珠碰撞在一道的时候发出一些轻微的声响。

外头的余晖打在屋中这位老人的身上,王珺可以清晰得瞧见她鬓角的白发比以往又多了许多,就连那张脸也少了往日的雍容,多了些苍老。王珺也不知怎得,只是突然红了眼眶,她也没说话,只是一步步朝人走去,等走到离人还有几步距离的样子,便屈膝跪了下去。

这一番动静并不算轻,原本捻珠无声念着佛偈的庾老夫人动作一顿,而后便缓缓睁开了眼。

眼看着跪在地上的王珺,她没有问其原因,只是说道:“回来了。”

“嗯……”

王珺的声音很轻,她仍低着头,话却没停:“娇娇是来同您认错的。”

等这话说完,她也没等庾老夫人开口,把今日在家庙对周慧的安排,以及对林雅的态度,一五一十得与人说了个清楚,一应说完后才又同人继续说道:“孙女知道人死为大,不管她生前做了什么样的错事,死了也就该了结了。”

“可我做不到。”

“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她处心积虑的接近父亲,又屡次陷害我母亲,导致父亲母亲离心,导致我们一家人家不成家……为什么死了就可以逃脱一切的罪孽,就可以让她永享太平?我偏要让她死了都难以安宁。”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丝毫没有掩饰话中的怨恨。

若是可以的话,她都想把周慧碎尸万段,让她永世都难入轮回之道。

王珺说话的时候,庾老夫人一直没有开口,等她说完最后一个字,她才看着底下挺直脊背跪着的少女,轻轻叹了口气。

不是失望,只是心疼。

庾老夫人把手中的念珠缠在手腕上,而后是看着她,伸出手,缓缓说道:“娇娇,起来,到祖母身边来。”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王珺立时便流下了眼泪。

她怔怔得抬着头望着眼前那位老人,老人的脸上不带丝毫的失望,只有无尽的疼惜,王珺就这样望着她,看着她的脸上带着无尽的包容,仍如以往任何时候一样,与她说:娇娇,到祖母身边来。

她伸出的手已呈衰老之态,不再像以前抱着她时那样沉稳有力,可于王珺而言,这只手却有着足够支撑她继续走下去的力量。

她手撑在地上起了身,而后是快步朝人走去,最后扑进了庾老夫人的怀中,任由老人的手拍在她的背上,而王珺闻着她身上独有的檀香味道,好一会才仰着头,斟酌着开口问道:“祖母,您不怪我吗?您不觉得这样的我……很可怕吗?”

这样的话,她先前在家庙的时候问过连枝。

只是那个时候,她的心情却没有丝毫起伏,纵然连枝说“可怕”,都不会引起她的波澜。

可如今,对着自己的祖母,对着这个疼爱了她十多年的老人,她却惴惴不安,害怕从她的口中,听出一个她不想要的答案。

庾老夫人看着怀中神色不安的少女,见她双睫微颤,眼尾通红,却是怜爱得伸手拂过她的眼角,而后才在她的注视下,柔声道:“没有一个老人会觉得自己亲手养大的孙女是可怕的。”

“何况我的娇娇是什么样的性子,我是知道的。”

周慧害得他们一家弄成如今这幅模样,岂止是娇娇心头有怨?就连她都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即便对她挫骨扬灰都不能能消下她的心头之恨。

她不怪娇娇做这样的事,她只是心疼。

“祖母只是心疼你。”庾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略有些苍老的手便轻轻抚着王珺的长发,而后是看着她叹息道:“你原本不必承受这些的。”这样的脏污事,根本不该出现在她孙女的面前。

“我的娇娇本该享受一切美好的事物的。”

“祖母……”王珺的嗓音有些微颤,就连双目也变得通红,她张口欲言,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伏在她的肩头,轻声哭着。

她眼前这个杀伐果断的老人,明知道这世间不可能事事完美,却还是想用一己之力为她成就一个干净的世界。只是这样的愿望,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没有实现……她的世界,犹如她小时候最爱的那枚水晶球,早已破碎不堪。

不过她并不觉得遗憾。

她无需自己的世界太过美好,她只要她的亲人、好友永享太平。

她也无需别人再为她支撑起头顶的这片天地,她已经有能力去承受一切的挫折,也有信心去获得属于自己的幸福。

“祖母。”

王珺又喊了她一声。

这一回的轻唤,即便她的双目仍旧通红,语气却已恢复镇定。

她从老人的怀中直起了身子,而后握着老人的手,郑重其事得说道:“以后,就让我来保护您。”

庾老夫人耳听着这一句,骤然便红了眼眶。

老成国公去得早,她早年杀伐果断,独自一人撑起王家门楣,后头替几个儿子甄选媳妇,直到崔柔进府才慢慢退至幕后,这么多年,已经很久没有人与她说过“以后,就让我来保护您”这样的话了。

大概是她早年余威太甚,导致旁人都以为她这个老人是不需要这些话的,就连她自己,也都这么觉得。

可如今看着自己最为疼爱的孙女与她说这样的话,庾老夫人还是忍不住心生触动,她就这样望着王珺,带着岁月痕迹的手贴在她细腻的肌肤上头,不知过了多久,才看着眼前这张郑重而又稚嫩的脸,含着眼泪点了点头,握着她的手,与她笑道:“好,好。”

后头,祖孙两人是又说了会子体己话,庾老夫人才朝外头轻轻喊了一声,让容归进来。

等到容归服侍她们净了回面又重新添了些了茶水,庾老夫人才从一侧的茶案上取出一只紫檀木盒递给王珺,同她道:“今日你不来,我也是要去找你的……”这话说完,眼看着王珺循目看来,便又笑道:“打开看看。”

王珺闻言倒也未说什么,只是依着她的话打开了锦盒,而后便瞧见那红绸布上正正方方摆着两块对牌。

第93章

眼看着锦盒中这两块孔雀纹样的半弧形玉佩,王珺怔怔得抬了脸朝庾老夫人看去。

孔雀纹样是王家的族徽,而这两块半弧形的玉佩便是家中的对牌,以前母亲在的时候,这两块对牌是由母亲握着,如今母亲走了,这对牌便回到了庾老夫人的手中……近些日子,她也曾想过,祖母会把对牌给谁。

大伯母自从大伯父去世之后,便不再理事。

至于三婶,只要想起她平日的秉性和为人,王珺便觉得她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不过她是真得没想到祖母会把这东西交给她。

想了想,她还是把手中的锦盒合了起来,而后是看着人轻声说道:“祖母,我年纪尚小。”

王珺脸上的为难和犹豫,庾老夫人又怎会瞧不见?眼看着她合了锦盒也只是笑了笑,而后便握着她的手,柔声道:“你是我亲手教养出来的,再说,往日你母亲在家的时候,家中的宴席和事务,你也不是没有打理过。”

等这话一落,她是没再给人犹豫的机会,继续说道:“娇娇,这个家里,我如今信得过的只有你。”

“你大伯母是个不管事的,至于你三婶……”庾老夫人说到这,语气微顿,神色也变得有些不明,不过也未再说起她,只是重新抬了眼,看着王珺笑道:“你且先管着,若有什么不懂的,便来寻我。”

王珺倒是不怕管不好。

怎么说前世她也是当了几年的魏王妃,王府中的一应事务,哪个不是她来打理的?

先前也只是觉得自己年幼,再说家中也不是没有长辈了,不过就如祖母所言,大伯母偏居一隅不理世事,至于三婶……交给这样的人,她也不放心。

因此她也未再犹豫,大大方方重新把锦盒接了过来。

而后是看着庾老夫人,保证道:“祖母放心,我会好好管的。”

庾老夫人见她收下,脸上的笑意越甚,她也没再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王珺的手背,而后又留她一道用了晚膳,等吃过晚膳才让人离开。

出门的时候,连枝看着王珺手中的那只锦盒,知晓老夫人这是打算让郡主管家,自是喜不自禁。她小心翼翼得捧着锦盒,一面跟着王珺的步子往前走去,一面是同她说道:“若是让三房那位知道这桩事,只怕又得气得睡不着了。”

骤然听到“三房”两字,王珺的步子倒是一顿。

她站在小道上,两侧是高高挂起的灯笼,目光却是朝三房的方向看去,若是她不曾记错的话,这个时候,冯家那位当家的估摸着是快出事了。想到这,她袖下的指尖微微蜷起,却是过了有一会功夫,她才开口说道:“等回去后,把这则消息传到三房去。”

连枝耳听着这话,自是忙应了声。

……

此时的三房。

屋中精致华美的六角宫灯点了七八盏,照得整个屋子亮堂堂得就跟白日一样。

可与这明亮不同的,却是冯婉的面容。

屋子里没有多少人,只有冯婉的亲信徐嬷嬷侯在一侧,而冯婉穿着一身华服坐在圈椅上,一手搭在扶手上,一手握着信,平日雍容华贵的脸此时却被乌云遮盖着,不知过了多久,她把手中的信拍打一侧的茶案上,紧跟着是厉声一句:“这个混账,这个混账!”

徐嬷嬷看着她这般震怒,心下也是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