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个雏儿,”她说得很肯定,末了舌尖一勾,将过滤嘴从左滑到右:“听说你们国家对早恋和性管得特别严。”

又是一个带有色眼镜的,苏夏懒得和她解释,将箱子收拾好往衣柜里塞:“因人而异。”

左微见她这样,把有些嫌弃的安心裤收了起来,苏夏再给她一包日用的:“喏,不够再来。”

“够了,我只有三天的量。”左微懒洋洋转身,将两包卫生巾扔回自己乱糟糟的床上,最后冲她:“hey。”

“我不叫嘿。”

“那个医生,”她俯身靠的很近,苏夏几乎能闻见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道,法国风情,“挺不错。”

苏夏有些防备地盯着她。

左微轻笑,淡淡的烟草气息从唇齿间传出。她又离近了几分,近到苏夏能看清楚她白皙皮肤上两颗浅浅的雀斑。

她亲了亲她的脸。

瞬间,苏夏石化了。

“我是les。”

她撩了下苏夏的头发,觉得这个趣味点到即止才是真乐趣。最后含着烟笑嘻嘻地走回,顺带给苏夏一个飞吻。

苏夏隔了一会才回过神,继而用手背狠狠擦脸,猛地把门关上。

她先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抓着头发坐在床边懊恼,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自己送上门乔越不要,这会隔壁室友亲她一口说自己的蕾丝边。

或许是今天的一天太过纠结刺激,当天晚上苏夏就开始做光怪陆离的梦。

梦见自己穿着古色古香的大红袍,在一阵唢呐声下和乔越成亲了。到了晚上圆房的时候,乔越掰开她的腿看了眼,脸色发沉:“你为什么没有割?”

苏夏慌张地想解释,说现在是新时代,全世界人民都不做女割了。

乔医生一脸嫌弃,最后搂着当地一个皮肤黝黑,身穿黄色裙子,臀围大得夸张的女人:“还是这样的最好,你走吧,我不要你了。”

苏夏难受得哭:“那你怎么才能要我?”

一道声音响起:“背诵全文啊。”

她开始找东西背,结果对方递给她一本牛津词典。最后不知从那里跑来的左微亲了她一口,苏夏浑身一抖,从噩梦中醒来。

浑身都是汗,黏糊糊的。

屋里从闷热变成干燥的热,宛如睡在锅炉里,这里的气温就是这样,持续稳定地坚守在40度以上。

为了防蚊虫,门窗每晚必须关得严严实实,缝隙都不留,再混合着味道浓郁的驱蚊水,每天睡前和早上醒来之后,都有些眩晕和恶心感。

好在这里的人都很绅士,第一天就把为数不多的小电风扇送进她的房间里。苏夏起身的时候它还在兢兢业业地转,她按了开关,摇头晃脑的小东西终于得以休息。

她睁眼喘了几口,才发现天已大亮,外面隐约传来人的交谈声,还有乌鸦一声赛过一声的“呱呱呱”。

又是新的一天。

她来这里整整一周了。

看来女割留给自己的心里阴影太大,苏夏把文章写好后,脑海里仿佛还能听见孩子的惨叫。

对于这篇稿,她不想像其他稿一样搜集完整后带回国整理,她迫不及待地想发出去让所有人知道。

可惜这里死活发不了邮件,但记得mok曾经说过,信号是能上网的。

估计只是差一个好的方位。

初升的太阳带着热带的温度,从大清早开始就无比火辣。

她举着手机绕院一周,还是没有信号。

苏夏很愁,抬头望着简易的信号站发呆。忽然灵光一闪,她沿着一直搭在边上的梯子开始往楼顶爬。

恰逢乔越从棚子里出来,看见她正挂在两层楼的中间位置,明明很害怕,却咬着下唇硬头皮往上。

男人勾起嘴角。

木头做的梯子在打颤,他没有出声怕吓着她,自己站在下边帮她稳稳扶着。

心惊胆战地爬上去,回头才发现乔医生正站在楼下。她想起昨晚那个梦,觉得有些尴尬:“早啊。”

“早。”

“我找网络信号。”

“靠近它试试。”

苏夏举着手机,果不其然,虽然还是2g信号,但是能登微信了!

打开热点再链接电脑,邮箱虽然一直处于加载状态,可也不是打不开,一点一点地在眼前舒展。

苏夏松了口气,觉得自己顶着头暴晒终于值了。

楼下却传来列夫压不住的大嗓门:“什么?桥垮了?”

恩?

苏夏从二楼探头,只能望见列夫浓密的头顶,对方冲电话里嚷嚷:“我们的物资怎么办?”

他嘀嘀咕咕说了一阵,最后叹了口气。

苏夏大概听懂了,于是吊着脑袋头发披散地冲列夫开口:“尼罗河涨水把桥冲垮了,那什么时候能修好啊?”

列夫却抬头,只看见一颗垂着头发的头,吓得东北腔都出来了:“唉呀妈呀。”

第34章 雨中抢修

今年的气候有些反常,可身处这里,大家往往最怕的就是这种反常。

因为它意味着灾难。

原本五月来的雨季提前到了三月底,唯一通往这里的桥梁被冲垮,虽然已经派出抢修队伍,可上游的雨不停,什么时候修好是个难题。

尤其在这种穷苦落后的地方,修缮东西基本靠的是人力。没有先进的设备的辅助,在恶劣的环境下,一切都是未知数。

列夫组织大家开会,说起这点时所有人都有些沉默。

“在桥不知道什么时候修好的前提下,我们尽可能地节约每一样东西,甚至是药。”他说,“没人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但是这一秒能省则省。”

或许是他的表情太过严肃,苏夏有种回到战时的紧张感。

列夫让mok尽快盘点和核对库里的东西,从药到食物,看看还能支持几天。

而经过一周的驻扎治疗,这里的村民渐渐接纳了医疗组的人,他们不再像以前那么防备,有些被医治好的人会送来些许小东西表达感激。

比如两根菜,比如三颗土豆。

这对于本来就穷的他们而言,已经算是很慷慨的举动了。

以往医疗队是不收的。

但现在特殊时期特殊对待,在列夫的默许下,大家心照不宣地收下,以有备无患。

连着几天都是上午艳阳高照,下午电闪雷鸣持续到夜晚,苏夏也开始发愁了。

她不仅愁,还觉得有些不舒服。

或许是水土不服的原因,也或许是饮食忽然的变化。自从到了非洲,她…就不怎么能上出厕所。

也就是传说中的,额,便秘。

当然也没至于到便秘的程度。

只是不能像以前那样每天爽快一次,她觉得浑身难受。

既然出不去,她下意识每次都不敢多吃。乔越渐渐发现她的不对劲,终于单独将她拎出来,目光扫过她又瘦下去的巴掌脸,眉头紧锁:“你最近怎么了?”

笑话,电视里都是和男人赏花赏月赏秋香,聊聊人生谈谈理想,她可不想坐在椰枣树下和心仪的乔医生聊便秘。

“天气热,没胃口。”

乔越拿出私藏的清凉油递给她。

老实说,没出国的时候苏夏没怎么碰这个东西。

它给自己最原始的记忆莫过于闷热的高三,来两滴压在太阳穴来刺激刺激已经麻木混沌的神经,偶尔太阳穴都不管用了,顺带摸一把在眼角周围。

那酸爽,甭提了。

可现在真的觉得这东西好用到爆。

提神醒脑、驱蚊止痒,能在炎炎夏日给你一抹最沁人的幽凉。

苏夏热得满脸通红,忍不住蹭了点在自己的太阳穴和颈动脉上,顿时舒服了很多。

乔越把她湿了的鬓发勾起放在耳后,隔了会:“辛苦了。”

苏夏咧嘴:“你才辛苦。”

病房里比外面还闷热,空气又不好,前两天护士尼娜直接中暑,mok研究了下风向,将病房的开口全部换了个方位,这才好了很多。

“我倒已经习惯。”他脖子上还挂着听诊器,脱下白袍胳膊上都是一层薄汗,麦色的肌肤像染了一层珠光。

苏夏踮起脚尖给他抖了抖衣服,神色认真,乖巧至极。

乔越盯着看,忍不住把她从后面抱起来。

苏夏搂着他的脖子哈哈大笑:“你干嘛?”

乔越啄了她粉嫩的脸颊一口,勾唇露出个很好看的笑:“就想抱抱你。”

这里人来人往,可最近相处大家都知道乔越和苏夏两人的关系,投来的眼神羡慕无比。

连坐在门口不住扇风的列夫都有些羡慕地感叹:“乔,你幸福,有个这么支持你的妻子。”

苏夏不好意思地嘿嘿:“我也是来工作的。”

她今天拍到了不少照片,医生、护士、患者、后勤,每个人的工作和生活照,她都巨细无遗地记录下来,渐渐的苏夏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喜欢把每天的经历全部写下。

脱离了电子屏幕和键盘,回归原始的书写,有种岁月沉淀的宁静祥和。

沉闷的午后,她有些睡不着,抽出枕边的日记看。

“…虽然人少,但这里每个人的分工都很明确。其实有时候我们看到的都是在病房里忙碌的医生和护士,其实后勤也是很累的。mok最近被暴雨烦透,整个人跟点了火的炮仗一样,信号每天断了又维护,药品和生活用品全靠他一个人记录出入,有时候连带着给那个病床分药都是他在做,短短一周,这个新加坡来的小伙子瘦了一圈。”

看着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苏夏跑过去关门窗,又是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这次雨前的风特别张狂,窗口一阵胜过一阵的呼啸,连带着窗户都发出震动的声响。

下面传来一阵惊呼,趁着还没下雨苏夏开窗往下望。

狂风卷起棚子的一角,巨大的塑料薄膜被风鼓起像准备远航的船帆…

可是医疗点不是船啊!忍不住惊呼出声:“我天,棚子要被吹飞了!”

列夫和乔越第一时间冲过去按着两边,结果好,上面又鼓了起来。

结实堆在上面的草垛被晃得有些发松,再加上狂风一来。

苏夏的嘴长成一个“o”型,列夫在下面吼了一声快来帮忙,她飞快关上窗户套着雨衣下楼。

乔越盯着她看:“你下来做什么?”

“帮忙啊。”她看着泥巴地,转身回去扛了个铁锹出来:“挖个坑,把下边埋进去!”

这个地方出了泥土什么都没有,不能用石头去压边角,手工制作的凳子经不起风吹,她这个主意倒让所有人回过神了。

乔越接过她手里的铁锹夸了一句:“好姑娘。”

苏夏嘿嘿笑。

列夫冲进去把所有的工具都扛了出来,人手一个。护士门将病人都往棚里边转移。

这时候天黑得厉害,风更加狂了。

乔越和列夫在左边,另外几个医生在右边,一边压棚子,一边与时间赛跑。

他们挖坑的时候苏夏就坐在塑料膜上当秤砣,等挖好了就拎着边角过去往下塞。土不敢扬高了,一扬就被吹飞,能扑人一脸。

可大雨终究不等人,从后到前铺天盖地卷来。

乔越立刻将苏夏背后的帽子一叩,让她没有被第一时间淋湿。

雨点噼里啪啦打在棚子上,发出很恐怖的声响。纵使这样,苏夏的脸上还是湿了,两手的泥变成了泥糊糊:“还差多少?”

“你快回去。”

她听见乔越在喊。

甚至有个本地的医务工作者爬到屋顶去压草,苏夏收回视线很坚决地摇头:“不,我跟你们一起!”

又是一波更剧烈的冲击,仿佛天地间只剩下风吹雨打的声音。

她隐约听见尼娜的喊声:“里面在漏雨,这边有孩子!”

列夫冲进去,尚未来得及压稳的棚子猛地被风掀起。

苏夏啊了一声,几乎飞身扑下,落地的时候胸口压在地上闷疼,总算压住了。

否则棚子的一面全部会被风撕裂开。

她趴在上面心有余悸,满身全是泥巴水。

乔越走不开,拔高声音问她:“你有没有事?”

“咳咳,没。”

苏夏艰难地爬起来,还不敢松开棚子边,压在那里动都不敢动。

列夫把孩子全部抱开之后出来,看见这幕很内疚:“苏,抱歉。”

没有谁做错了。

苏夏想说话,泥巴水顺着流进嘴里。她本来喉咙就浅,平时遇见让自己不喜欢的气味或者食物都容易反胃呕吐。

当带着腥臭的泥巴水一进去,脑海里鬼使神差浮现出有时候坐在这门口的两个本地男人在地上吐口水的场景…

反胃的感觉齐刷刷涌上,她蹲在地上干呕,难受得眼泪飙出。

身体一轻,乔越把她捞起来,脸上的泥水被温热的大手擦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