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面高髻上簪了一支赤金点翠七尾展翅大凤钗。凤口衔着的流苏一总儿有五串,最底下的那颗坠珠都是大红色的。

凤钗旁边还各自簪了一支赤金点翠的凤首步摇,长长的珍珠流苏直垂到了胸前。两边鬓上另簪了一支小些的赤金点翠凤首步摇,垂下来的流苏及肩。两边鬓后还各自压了一朵大红色的堆纱绢花,耳垂上挂的则是赤金镶大红色的红宝石坠子。

这一套头面自是价值不菲,屋里的人都看呆了去。

等到柳大娘将折叠好放在床上的大红嫁衣展开来要给林清瑶穿上,众人又呆了一呆。

衣料自不必说,是最上等的吴罗,质地轻软透气,最适合夏日穿。上面绣着凤凰牡丹。

凤凰的尾羽竟是用金线绣就的,牡丹花的边缘也是用金线描边的。更不说那凤凰的眼睛,还有那牡丹花的花蕊竟然是用细小如米粒般的红宝石缀成的。

这会儿就已经觉得灿然夺目了,等到晚间掌上灯烛,穿着这一身嫁衣的林清瑶该是何等的耀眼。

虽然林清瑶也觉得这件嫁衣和她头上戴的首饰都太招摇了,但这既然这些都是魏城送过来的,她也没有法子。

好在昨日这些东西送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先看过了,早就震惊过一番了,所以这会儿看起来还是很从容淡定的。

就叫柳大娘和丁香给她将这大红嫁衣穿起来,绣着凤凰牡丹的大红盖头也拿过来放在镜台上面。

这时就听到外面一阵乐声响起,有个才留头的小丫鬟跑进来,笑着说道:“夫人,侯爷来了。”

林清瑶看了看外面的日色,觉得魏城来的好像有些儿早了。

不过既然他带着迎亲的人来了,是肯定要招待的。

好在这些事也不用她操心,柳大娘已经带着桃叶和桃枝出去张罗了。

屋里就剩了吴妈,丁香和林清瑶三个人。有几个小丫鬟站在门外等着传唤。

丁香因为要跟着林清瑶去淮安侯府,倒不觉得如何,面上还一直带着一团笑。

今儿可是姑娘大喜的日子,她是真心的为姑娘觉得高兴。

吴妈则是因为不跟着林清瑶去侯府,要留着这里看守门户,现在就分外舍不得林清瑶。

一见屋里没有其他人,她刚开口叫得一声姑娘,那眼泪水顺着脸颊就滚珠似的落了下来。

林清瑶见状,心里也有几分感伤。不过还是笑着劝慰吴妈:“都在京里,你若想我了,得闲了就来侯府看我。”

丁香也说:“吴妈你哭什么呀?今儿可是姑娘大喜的日子,你这一哭,待会招的姑娘也哭了,就好了?”

吴妈瞪了她一眼:“你还姑娘姑娘的叫?往后到侯府了要叫夫人,知不知道?”

丁香心想,你刚刚不也叫姑娘?这会儿倒不让我叫了。这可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

但看吴妈已经哭的跟个泪人儿一般,她吐了吐舌头,就什么话都没有说。

但是吴妈可没有这么容易放过她,细细的嘱咐她好些话。无非是叫她到侯府里面要机灵些,要好生的服侍林清瑶之类的。

这些话丁香这些日子已经听吴妈絮叨过好多次了,毫不夸张的说耳朵都要生茧子了。现在又听她说起,也只得哭笑不得的应了下来。

吴妈说过她,又拉着林清瑶的手絮絮的说了好些话。

上了年纪的人原就话多,更何况林清瑶自小还是吴妈看着长大的,这几年又相依为命,晓得她的艰难的,今日她出嫁,心里如何舍得?

林清瑶也只得听着。

又听得外面乐声吹的忽的急促了起来,丁香明白这是前面催着新娘子出去呢,忙对吴妈说道:“吴妈,咱们快些将盖头给姑娘盖上。”

吴妈哦了一声,忙将放在镜台上面的盖头拿过来展开,盖在了林清瑶的头上。

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却又做了难。

原本按照习俗,女方出嫁的时候应当由自己的兄弟背着上花轿的,可林承平现在才九岁,哪里背得动林清瑶?至于她旁的族兄弟,彼此都已经不往来了,这会儿去哪里找人来背她出门?

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就见碧纱橱上的撒花帘子被人掀开,魏城抬脚走了进来。

第32章 抱上喜轿

吴妈和丁香看到魏城忽然走进屋里来, 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等到丁香反应过来,忙屈膝对魏城行了个礼,问道:“侯爷, 您, 您怎么过来了?”

没听说过有成亲这日新郎官进新娘子闺房的事啊,不都在大门外面等着迎亲的吗?

林清瑶虽然头上盖着盖头,但也听到了丁香说的话, 心里面也吃了一惊。

魏城这时候过来做什么?

下意识的抬手就想揭开头上盖着的大红盖头。

这样看不清周遭情形的感觉总会让人心里有几分不安的,特别是在发生异常的情况下。

不过她的手才刚触碰到盖头的一角, 魏城就已经看见,忙大步赶过来, 伸手就握住了她的手。

“盖头现在不能拿下。”

刚刚一进屋,他的目光立刻就落在了林清瑶身上。

穿着他精心挑选的大红色绣凤穿牡丹的嫁衣,盖着大红色的盖头, 双手放在膝上,就那样静静的坐在绣墩上。

胸腔里的一颗心立刻就激动的跳起来,恨不能立刻就走过去掀开盖头, 看她盛装下的容颜。

但还是竭力的忍住了。

他们两个人还没有拜堂,现在盖头既然已经盖上了, 中途是肯定不能掀开的,不然会不吉利。

虽然他以前从来不信这些东西, 但是现在他宁愿去相信。因为他想要跟林清瑶白头到老,这辈子都不离不弃。

所以在看到林清瑶自己想要掀开盖头的时候,他忙走过来制止了她。

自然, 他的手就搭在了林清瑶的手背上。

软绵绵,娇嫩嫩的,还带了两分凉意,让他忍不住的就握的更紧了。

其实以前年少的时候他们两个人也是双手相握过的,特别是林清瑶年纪还小,还没有开始讨厌他的时候。小小的人儿,经常跟在他身后,声音娇娇软软的叫他城哥哥。

不过那时候魏城觉得林清瑶娇气的很,不大喜欢跟她玩,总是不理会她,闷着头一直往前走。

林清瑶也不气馁,依然迈着两条小短腿一直跟在他后面追,一边追还一边叫城哥哥。

到后来见魏城依然不理她,步子走得飞快,小姑娘心里委屈,干脆往地上一坐,扯开嗓子就哭了起来。

魏城僵了一僵。虽然不情愿,但也只得立住脚,转过身慢吞吞的往回走。

就看到小姑娘一张莹白的小脸上挂满了泪水。往日一双盈盈清透的眸中也雾蒙蒙的,稍微眨得一眨,立刻就有成串的眼泪水掉了下来。

那个时候魏城很不明白,林清瑶怎么就那么喜欢哭呢?明明在他看来只是很小的一件事,她却哭的那么伤心。

想来想去的,也只能说她实在太娇气了。

但是现在他想要林清瑶跟以前那样在他面前因为一点小事就娇气的哭,她却不哭了。

所有的艰难和心酸她都一个人默默的承受着,对着他的时候言语态度间都是疏离和客套,不见以前的一丝任性和娇蛮。

想到这里,魏城只觉得心尖上像是猛的被人掐了一下般,全都是酸酸密密的痛。

他倾身弯腰,一手扶住林清瑶的肩背,一手饶过她的膝弯,开口和声的说道:“抱紧我。”

然后双臂猛的发力,就打横将她抱了起来,转过身往屋外走。

林清瑶到现在整个人还是懵的。

明明才刚被魏城握住手,叫她不能将盖头拿下来,怎么忽然就被他给打横抱了起来呢?

过程快的她压根都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就感觉到自己已经被魏城抱着走出了屋。

从来没有听说过有新郎官抱着新娘子出娘家的门的,魏城这是要做什么?

就在他怀里小声的问:“侯爷,您这是,做什么?”

魏城低下头来看她。

有大红盖头挡着,其实是看不到此刻她脸上的神情的,但是魏城还是能察觉得到她的紧张。

他倒也没有做什么。知道林承平年纪还小,是肯定没法子背林清瑶出门的。但是他也没法子接受其他任何男人来背林清瑶。哪怕是那些跟她有血缘关系的族兄弟和亲戚们。

他的瑶瑶,往后就只有他一个人能触碰,其他任何男人都不能触碰一下。

不过这样的话他可不敢跟林清瑶说,担心会让她觉得他是个很霸道,不讲道理的人。所以他没有回答她的这句问话,而是双臂又往里收紧了一些,然后说道:“抱着我的脖颈。”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头朝林清瑶这里倾了过来。虽然隔着一张大红盖头,但是他的气息还是透了过来,喷洒在林清瑶的脸颊边。

是灼热的。就连她现在贴着的胸膛也是热的。

这个人,怎么就跟个大火炉一样,身上这样的烫?想必他冬天的时候都不用穿棉袄的吧?

林清瑶心里面悄悄的咕哝了一句。不过她想了想,还是从善如流的伸了双臂抱住他的脖颈。

一来现在确实没有人背她上轿,她总不能自己走出去。那成个什么样子了?二来,今日是她和魏城大婚的日子,外面肯定有好些人在看着,若跟他表现的太生分了不好。这些表面上的亲近还是要的。

只是魏城被她抱着脖颈还嫌不满足,双臂又往里收了一收,好让林清瑶的身子能更紧的贴近他的胸膛。

忽然就想起那次林清瑶因为追不上他坐在地上哭,他走回去,看到小姑娘哭的满面泪痕,忍不住就将她抱了起来。

当时小姑娘哭的很伤心,被他抱起来的时候不但双手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还将头靠在他的脖颈上,依然一抽一抽的哭着,眼泪水都落到了他的脖颈上。

那时候林清瑶很依赖他,但是现在就算她肯抱着他的脖颈,身子却还是僵硬的,不肯跟他很亲近。

不过没有关系,魏城心里面默默的想着,他们两个人从现在开始就是夫妻了,往后彼此都是彼此最亲近的人,她肯定会像以前那样依赖他的。

外面的鼓乐声还在响,林清瑶还听到有人在笑着大叫新娘子来了。随后炮仗被点着,噼里啪啦猛的响了起来。

林清瑶没有提防,有些被吓到了,身子瑟缩了下。

就被魏城更紧的往他的怀里抱了抱,让她的头紧贴在他的胸口上面,这样至少有一只耳朵是听不到外面的声音的。

林清瑶也确实觉得耳朵里面的炮仗声小了一点,不过贴着他胸口的那只耳朵却听到了另外一种声音。

扑通扑通一声声的响着,是魏城的心跳声。

很沉稳,也很有力。

不得不说,魏城这个人给人的安稳感还是很强的。不论他是站着,还是坐着,但凡只要有他在,就好像有什么天大的事都不要紧,因为会觉得他肯定会很好的解决掉的。

林清瑶有些恍惚的想,以前她怎么就那么讨厌魏城呢?导致魏城也讨厌她。

想一想她家道中落后,以往认识的那么多人中,也只有魏城肯出手帮她了。甚至还要给她侯夫人的名分。

若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在苏州府的时候她就该对魏城好一点,不让他讨厌她的,不然现在对着魏城的时候她也不用这样的尴尬。

不过随后她转念一想,人哪里会晓得以后的事呢?而且按照以前她的那个性子,就算她的人生能再重新来过一次,她年少的时候肯定还是会讨厌魏城,也会做出那些对魏城不好的事的。

所以倒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魏城的步伐很沉稳,怀抱也很安稳,林清瑶一点儿都不觉得颠簸。

震天响的炮仗声,还有周边大人的说笑声,小孩的嬉闹声中,林清瑶被魏城放进花轿里面坐好。

她头上盖着大红的盖头,自然瞧不见花轿的外貌,旁人却是看得很清楚的。

花梨木的材质,朱漆铺底。上面雕刻出来的花纹鸟雀,以及童子,石榴,灵芝这些上面竟然都贴了金箔,望着只觉光彩夺目,心中震撼。

是八抬大轿。抬轿的人都是魏城精心挑选出来的,他的心腹侍卫,后面还跟了两队侍卫。

纵然林清瑶这会儿坐在轿子里面看不到街道两旁站着的那些围观的人艳羡的目光,但偶尔总还是能听到几句艳羡的言语的。

林清瑶唇角忍不住的往上翘了起来。

她想,她果然是个很俗的人,还是很喜欢看别人艳羡她的。

要不是因为这个,那日魏城过去说提亲的话她也不会略略的想一想就答应。

哪怕明知道魏城不喜欢她,往后这辈子他们两个人会一辈子相敬如宾的生活。

不过这些都没有关系。因为她确实不想再过前几年那样艰难的日子,也不想再有人能随意的羞辱她。

第33章 拜堂礼成

淮安侯府现在宾客云集。因为时近黄昏, 廊下各处的大红灯笼都点亮了,敞厅内外也是灯烛高挂,照耀的各处亮如白昼。

林清瑶一下花轿, 手里就被塞进了一角红绸带, 丁香扶着她往前走。

她知道这根红绸带的另一端在魏城手里,也能听到敞厅里面众人悄悄说话的声音。

原以为这场婚事对她而言只是寻个依仗,所以刚刚她心里一直都还算是平静的。但是这会儿她却没来由的觉得紧张起来, 额头上面都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其实下了花轿之后到敞厅的这一段路并不是很长,可是林清瑶还是觉得她仿似走了很长时间。

好不容易进了敞厅, 林清瑶也不敢抬头乱动,只低着头, 看地上铺的织牡丹富贵花样的朱红色绒毯。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听到唱礼人清亮的声音响了起来,周遭众人说话的声音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林清瑶胸腔里的一颗心不受控制的砰砰乱跳起来,握着红绸带的一双手都略微的有些发起颤来。

不晓得怎么, 她竟是比刚刚更加紧张了。

这样感觉的感觉她以前从来没有过。而且脑子里面竟然也一片空白,压根就不晓得接下来要做什么。

好在丁香扶着她,她也不用想任何事情, 随着唱礼人的声音,弯腰低头行礼。

等到唱礼人拖长了声音说礼成的时候, 她也说不上来心里面是什么感想。

好像有点儿放松了,但也有点儿茫然。整个人的灵魂都感觉轻飘飘的, 落不到实处。

正被丁香扶着要送入新房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进来禀告魏城:“侯爷,宫里来人了。”

敞厅里的人都很惊讶, 不知道这时候宫里来人是有什么事。

林清瑶也觉得很惊讶,心里还暗自的在猜测到底会是什么事。会不会跟明天一早魏城就要出征有关。

毕竟出征西北这可是一件大事,但是魏城竟然坚持一定要出征前夕跟她成亲。也不知道仁宣帝会不会因为这个怪罪他。

不想等听了圣旨才知道,原来仁宣帝遣人过来是特地给她和魏城的这桩婚事赐了一块天作之合的匾额,另外还封她为一品诰命夫人。

若只是御赐这块匾额还罢了,可这一品诰命夫人的封号......

一品诰命夫人可是外命妇里面最高的等级了,非但有自己的官服,每个月还会有俸禄,地位可谓是十分的尊贵。朝中多少高官的妻子和母亲虽然也有受封诰命夫人,但能是有几个是一品的?

没有想到她今天才杠嫁给魏城,仁宣帝立刻就有圣旨过来封她为一品诰命夫人。

这样风光的事,以前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

林清瑶怔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回过神来。

还是魏城伸手过来轻轻的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谢恩。

因为她盖头还在头上,不便行动,魏城就代她过去,在内监手里接过诰书和官服,回手交给丁香。然后命邵潜将前来传旨意的几名内监请到外面喝茶。

敞厅里的其他人事先也都压根没有想到会有圣旨过来,惊诧之余,看着魏城和林清瑶的目光都纷纷的不同了。

魏城这才刚成亲,仁宣帝就封他的妻子为一品诰命夫人,可见在仁宣帝的心中有多看重魏城。

再想到明日魏城就要出征西北,若他这次能西北大捷回来,那他往后在朝中的地位肯定比现在还要煊赫。

于是众人对魏城的态度就越发的恭敬起来。至于那些女眷,一方面用更加艳羡的目光看着林清瑶,一方面心中也在想着往后一定要多跟林清瑶亲近亲近。

看到林清瑶被扶着去新房,好些女眷也跟了过去看热闹。

今天来的都是权贵人家的女眷,教养都是很好的。而且最重要的是有魏城在,没有人敢放肆。

所以有这些跟着一块儿去新房看热闹的女眷也没有闹的,只站在屋里,笑着看魏城掀开林清瑶的大红盖头。

林清瑶这会儿是真的害羞,头低着,压根不敢看任何人。

不过盖头刚刚被掀开的时候众人还是看到了林清瑶的相貌。

所有人的心里当时都在想,难怪哪怕她没有一点儿家世门第,魏城还一定要娶她。

这一张脸实在是生的太好了,只怕见过她的男人没有不想将她占为己有的。

原还有心悦魏城的女子,忽然知道魏城要娶亲,打听到对方没有家世门第,心中不服的,这会儿见着林清瑶的相貌,也只得心酸的暗暗服气。

全福人是一位年近四十岁的妇人。穿一件胭脂色二色金的撒花缎面褙子,梳着纵髻,右鬓戴了一支三尾赤金凤凰步摇。脸上带着笑,人看着很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