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城对此也很高兴。

林清瑶的舅母她们未过来之前, 林清瑶是甚少出门的。便是有其他府里的女眷邀请她过去赴宴, 或是赏花,但到底都跟她不是熟识的人,又碍着她的身份, 跟她说话自然不会随意。林清瑶虽然不说,但魏城也知道她是不喜这些的。

但是现在舅母来了。她素来就是疼爱林清瑶的, 就算数年未见,但此次未见, 彼此之间也不见一点疏远。

两位表妹虽然年纪较林清瑶要小, 跟魏秀荷差不多大,但也都是活泼开朗的性子,但凡林清瑶过去, 都会围在她身边说话儿,所以近来林清瑶面上的笑容眼见得比以往就多了不少。而且人瞧着也开朗了起来。

忽一日又有件喜事传来。

原来晏星河现年已经有二十六了,又是今科探花,更是魏城的妻表兄,打听得他现在还没有成亲,便有好些媒人上门说亲事。

舅母自然也盼着自己儿子尽快成家的。年纪确实也不小了。以往在老家的时候其实也给他说过一门亲事, 但是女方未及过门就得了个病死了。晏星河又一心在举业上面,所以就一直耽搁到现在还没有娶亲。

就将那些媒人上门的事对晏星河说了,问他如何想。

再如何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婚姻毕竟是晏星河一辈子的大事,肯定还是要问一问他的意见的。

看到林清瑶现在跟魏城过的很好,且眼中只有魏城,晏星河对林清瑶的那份心思也已经放下了,只将她当做表妹来看待。

晏家现在又只有他一个男丁,这传宗接代的事肯定是要他担负起来的。而且,现在他已经步入仕途,以往说的娶亲不宜过早,会让他分心的话肯定不合时宜。

沉吟了一会,就说了自己的要求。

家世倒不打紧,最重要的是女方一定要娴雅温慧,品行要好。让母亲不要急,慢慢的挑选。

舅母在这方面也毫无头绪。毕竟京中的这些贵女她以前都没有见过,甚至好些人她连听都没有听过。

想了想,就叫了林清瑶过来一块儿商议。

林清瑶虽然是晏星河的表妹,但她现在毕竟已经嫁了人,为人妇了,这种事情跟她商议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而且,知道林清瑶有时候回去其他人家的府上赴宴,想必多少也见过一些贵女,又或是知道一些贵女的品行,总不至于跟她一样在这件事上是个睁眼瞎。

知道晏星河想要娶亲,林清瑶果然很高兴的帮着舅母一块儿参谋起来。

有的贵女她不熟悉的,就回来告诉魏城,叫他遣人去暗中查探一番。

魏城对此也很乐意。

当年林清瑶差些儿和晏星河定了亲事的这事还一直在他心里呢,现在林清瑶又经常过去见舅母她们,自然有时候不可避免的就会见到晏星河。

哪怕明知道现在林清瑶现在只将晏星河当做自己的表兄来看待,晏星河也早就对林清瑶没了那些心思,可魏城其实还是不想林清瑶多见晏星河。

总见不得林清瑶眼中有其他任何男人。

现在晏星河要娶亲了最好。等他娶了亲,成了家,那就更稳妥了。

于是,在这件事上他就极其的配合林清瑶。但凡林清瑶叫他去查探哪位贵女,立刻遣人去查探。

挑挑拣拣了近两个月的功夫,最后定下来的是国子监祭酒郭大人的嫡长孙女。

这位郭姑娘林清瑶以前也是见过的。相貌生的如江南烟雨一般的秀美,又是个沉静温柔的性子。

她家也是诗书传家。父亲虽然到现在也只是个举人,但祖父却一路官至国子监祭酒,门生遍天下。

为表示对这门亲事的看重,舅母还特地让林清瑶代她上门去说这门亲事。

林清瑶:......

虽然她已经嫁人了不错,可年纪说起来也不大,没有想到现在就要开始替人说亲事了。

但是看着舅母期盼的目光,再想想这可是晏星河一辈子的大事,最后还是去了郭家。

郭家自然对晏星河是很满意的。青年探花,又是淮安侯的妻表兄,往后的仕途自然坦荡。不然也不会叫媒人上门去露这个想要结亲的口风。

现在晏家又叫了林清瑶上门来说合这么亲事。这位可是淮安侯夫人,还是仁宣帝下旨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面子上可谓极其的有光。

当即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两家合了庚帖。晏家下了聘礼,请人看日子,约定金秋十月十八这日两家婚嫁。

晏家现在除了晏星河能独挡一面,剩下两个妹妹年纪都还小,帮不上什么忙。宴母一个人操持这些事肯定是不行的。说不得,林清瑶只得过去帮忙。

终于等到十月十八这日,晏星河披红骑马去郭家将郭姑娘迎娶了回来。家里这边一应喜宴也在宴母和林清瑶的操持下有条不紊的开席了。

还特地的请了戏班子过来搭台唱戏,瞧着甚是热闹。

等到婚宴结束,林清瑶同舅母一块儿将宾客送走,又将家里收拾得差不多了,眼见时候已经不早了,这才开口作辞。

魏城也在。

先前晏星河去郭家接亲的时候,魏城也一块儿去了。

别看他现在虽然是淮安侯,又是枢密使,但还是得随着林清瑶一块儿称呼晏星河为表兄的。表兄娶亲,他理应出力。

宴母知道此次晏星河成亲多亏了魏城和林清瑶帮忙,叫了晏星河出来,两个人一块儿将魏城和林清瑶送到大门口。口中还说着感谢的话。

林清瑶就笑道:“舅母这样说可就见外了。表哥自小儿就如同亲哥哥一样的照看我,他娶亲这样的大事,难道我还能袖手旁观?出些力算什么?舅母往后可再不要说这样的话了,不然我可就恼了。”

宴母笑着答应。

晏星河也难得的对魏城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

魏城客套的说了客气,握着林清瑶的手,两个人上了等候在旁边的马车。

一上车林清瑶就觉得整个人累的不行。竟是连坐着都没有力气一样,身子一歪,整个人没骨头一样的靠在魏城的身上。

魏城顺势将她揽入自己怀里,低头看她一脸困倦的模样,极是心疼。

就说她:“你也是。难道不晓得偶尔偷个懒,歇一歇?只顾什么事都冲在最前头做什么?现在知道累了?”

一面说,一面抬手,轻柔在给她揉捏着肩膀。

林清瑶窝在他怀里,被他这样不轻不重的力道揉捏的很舒服。

不过依然没有睁眼,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含糊起来:“表哥是个男人,后厨和招呼女眷的事他肯定没法子做。两个表妹不用说,年纪还小,也不行。舅母虽然以前操持过这些事,但现在她年纪毕竟大了,我再不帮着,谁帮着?”

道理是这个道理没有错,魏城也知道,但是他还是心疼林清瑶的。

看她现在一脸疲惫的样子,就低头在她眉心轻轻的亲吻了一下。

“你先歇息一会儿,等到家了我叫你。”

林清瑶嗯了一声,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不想模模糊糊的竟然就睡着了。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到家的,甚至都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上床的。只知道黑甜一觉,次早醒过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大亮了。碎金似的日色透过槅扇窗子斜进来,落在炕桌上的一瓶粉色菊花上。

素白瓷瓶,数朵菊花,被早晨的日光一映照,上面的露水都在莹莹的闪着光。

想必这花是早上新摘下来的。也不知道是谁摘的。

林清瑶躺着看了一会儿,才开口叫丁香。

丁香应声掀帘子走进来。桃叶和桃枝随后也跟着掀帘子提水进来了,准备伺候林清瑶洗漱。

丁香在衣柜里面拿出了林清瑶今儿要穿的衣裳。

是一件蜜合色织金缎面的夹袄,一件米黄色的绫裙。一边儿服侍林清瑶穿衣裳,她一边儿努着嘴示意林清瑶看炕桌上放着的那瓶菊花。

“夫人,这瓶菊花好不好看?是侯爷今早上起来的时候亲自摘的,也亲自插的瓶。看您睡的沉,侯爷临去枢密院之前还特地的告诉我们,叫我们不要叫您,让您睡呢。”

原来这菊花竟然是魏城摘的。

林清瑶心里涌上几分甜蜜。问丁香:“早上侯爷吃的什么?”

丁香回说是山药粥,炸春卷,乳饼和八宝馒头。另外还有酱牛肉,熏干丝等几样小菜。

听得林清瑶也馋了起来。叫桃枝现在就去小厨房将她的早膳拿过来。

桃枝答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活,转过身就去小厨房了。

等到她拎着食盒回转来,林清瑶也已经梳洗好了。

因着今儿也不用出门,所以一头乌黑的秀发也只松松的挽了个发髻,随意戴了两样首饰。

在炕沿上坐好,桃枝已经将食盒里面放着的糕点,小菜和山药粥都拿了出来,在炕桌上面摆好。

林清瑶也不晓得自己是不是昨儿太累了的缘故,往日明明食量不是很大的,这会儿却喝了一碗半的山药粥,炸春卷,乳饼这些也都每样吃了一块。

且还觉得今儿的早饭每一样小菜的味道都很好。特别是那道熏干丝,吃着有股子酸酸的味道,极爽口的。

放下筷子的时候才察觉到自己有些吃撑了。转过头看窗外的日色甚好,天高云淡的,索性便起身站起来,要去园子里面走一走。

已经农历十月了,园子里的枫叶渐渐转红。其他的花多已凋零,尚有几盆菊花开着。

木芙蓉倒是开的正好。临水的那几株,青绿色的叶片间开着粉粉白白的花,看着极赏心悦目。

走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累了,林清瑶就近找了个亭子坐在美人靠上歇息了一会儿,又慢慢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想着天气日渐的冷了,便要给魏城和林承平做几双厚实些的棉袜。就带了丁香和桃叶去旁边的耳房找合适的料子。

待用过午饭之后,她就拿了剪子开始裁剪。

只是也不知道怎么,明明早上起的那样迟,这会儿倒又觉得困的很。

想来想去的,还是觉得这些日子因着晏星河娶亲的事她劳累太多,那会儿提着精神不敢歇,这会儿事情一完,人 一松懈,可不就所有的困乏疲倦都来了么?

索性丢下剪子,开始歇中觉。

于是等到魏城申正时分散值回来,问坐在门口廊檐下做针线活的桃枝,夫人现在在做什么,就被告知,夫人歇中觉还没起呢。

第108章 梧桐夜雨

魏城听了, 还是有些诧异的。

他知道林清瑶虽然有歇中觉的习惯,但是以前还从来没有像这样, 都已经过了申正时分还没有起来的。

更何况昨儿个她在回来的马车上就睡着了, 到家了之后都没有醒。他就径直的将她抱到床上让她睡了。

早上他走的时候也特地的吩咐丁香,桃叶她们不要去吵林清瑶,让她睡......

魏城抬手掀开碧纱橱上吊着的浅丁香色绣折枝花卉的软绸门帘, 抬脚走进里屋。

就看到林清瑶还躺在床上, 阖目安稳而睡。一头秀发散开在粉色绣兰花的软绸枕上,衬的一张小脸越发的白皙精致了。

看着依然半点要醒的意思都没有,呼吸清浅。

但是都已经这个时辰了, 再让她睡下去,只怕晚间她就会睡不着, 那时反倒不好了。

魏城就在床沿上坐下来,一面握了她放在被面上的右手, 一面弯腰低头去亲她的脸颊。

又去亲她的唇角。

只是亲了好几下, 林清瑶依然没有醒转过来的意思。

竟然睡的这样沉?!

魏城唇角弯起。就有了作弄林清瑶的心思。

用下巴去蹭林清瑶的脸颊和下巴。

早上他起的有些晚了,所以没有来得及清理胡子。正值壮年的男人,胡子是长的很快的。所以这会儿他下巴上面虽然不细看看不出来, 但其实还是有一圈短短的,硬硬的胡茬的。

被硬硬的胡茬这样蹭了一会儿,便是林清瑶睡的再沉,那也会被闹醒过来的。

她也不用睁眼,就知道肯定是魏城。

成亲一年多了,她是很熟悉他身上的气味的。哪怕是这样的闭着眼, 知道他在自己身边,都会觉得很安稳。

不过被胡茬这样蹭实在不是很舒服。

她就伸手推了推魏城的头,一双秀气的眉头轻轻的拧了起来,嘟囔着:“不要蹭了,痒。”

她才刚睡醒,说话的时候不可避免的就会带上些鼻音,听起来给人的感觉很慵懒。

再看她的神态,简直就如同一只在日光下闭着双眼晒暖儿,在正在做好梦的小奶猫一样,忽然被人搅了好梦,皱着眉头,挥着小爪子,喵呜一声抗议。

但这抗议给人的感觉也是可爱的。

魏城就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软成了水一般。所以并没有听林清瑶的话,反倒用自己的胡茬去蹭林清瑶细嫩的脖颈。

这就很痒了。

林清瑶忍不住笑出声来。

晓得睡是肯定没法子再睡下去了。她就睁开眼,用右手食指戳了魏城的脸颊一下,笑着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魏城也笑:“都已经过了申正了,我怎么不回来?”

“都已经过了申正了?”

林清瑶听了,一脸的惊讶,“我怎么睡到了这个时候?”

用完午饭之后她只是觉得有些困,想要歇个中觉而已,怎么这一歇竟然就歇到了申正时分?

明明今儿半上午她才起来的。那算一算,她今儿一整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睡觉了。

就说道:“丁香,桃叶和桃枝怎么也不过来叫我?”

“叫你做什么?”

魏城也顺势躺了下去,还伸臂将林清瑶往自己的怀中带。

一面笑道,“你前几日为着你表哥的事那样操劳,她们也都知道你辛苦。现在闲下来,是该让你歇一歇的。”

语气里面有着酸意。

林清瑶听了,真是哭笑不得。

其实这几日她在舅母那里前前后后的操劳,魏城已经不止一次的在她面前表现出他的酸意了。

甚至有一次他还曾经提起过,说以前她母亲和舅母有意让她和表哥定婚的事。

林清瑶知道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的。但那时候她还小,什么都不懂,对待晏星河的感情从来就没有什么变化,一直只将他当做自己的兄长来看待的。

而且,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现在她都已经嫁给魏城了,晏星河也娶亲了,魏城还对这件事念念不忘。

就笑着说道:“你可真是。瞧着不是很睿智冷静的一个人么?怎么在这件事上心眼这样的小?”

小时候压根就没成的事他还一直惦记着!难怪那时候晏星河会试之后来见她,其后每次她想去看看晏星河他都要跟着。甚至连这次晏星河娶亲,她多操持了些事务他都吃醋,说是她将晏星河的事看得比他还重,那几日眼里压根就没有他,冷落了他。

幼稚的就跟个小孩子一样,好像还要跟晏星河争宠,一定要她时时刻刻眼中心中都只有他一个人才行。

魏城倒不觉得自己幼稚。

就轻哼了一声,头埋在林清瑶的肩窝上,说道:“我再睿智冷静,那都是在别人面前,和别的事上。在你面前,还有你的事上,我的心眼从来都是比针眼还小。”

听听!不但不以为耻,反倒还以为这样他还多了不起一样。

林清瑶笑的停不下来,伸手拧了他的脸颊一下。

不过与其说是拧,倒不如说是摸。

力道很轻。而且她的手指娇嫩,还抹了护肤的东西。是玉兰香味。

魏城鼻尖就闻到了一阵极清幽的香味。鼻尖又在林清瑶细腻的脖颈上蹭着,忍不住就开始不老实起来。

林清瑶自然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她现在觉得身子有点儿懒懒的,不大想动弹。就伸手推他,说道:“你快起来,我懒得很,不想动。”

魏城在她的耳边低低的笑了一声:“不用你动,我来。你躺着就行。”

林清瑶:......

反正她总是拗不过魏城的。索性时候还早,也没有什么事,就由得他去了。

直到吃晚饭的时候魏城才终于放过她。

林清瑶原本就觉得懒懒的,这会儿就越发的不想动弹了。

被魏城打横抱到临窗木炕上坐好,手指头都不想抬一下。

好像也不大饿的样子。特别是看到炕桌上的菜都有些油腻。

就皱了皱眉,说道:“油腻腻的,谁吃这些?”

叫桃枝去小厨房问一问,可有什么清淡的,最好是酸爽可口的菜拿来。

桃枝应了一声,转身出了里间。等再回转来的时候,手里的小茶盘上放了一只白瓷小碟子。

“夫人,”桃枝面上有些为难,“厨房里的柳嫂子说晚饭她只做了这些菜,并没有其他的菜了。倒是有一碟子腌的黄芽白菜,是她前些时候才腌的,今儿才刚拿出来炒了。原是预备自己吃的,所以就搁在那里。不过她自己并没有动一筷子。夫人若是不嫌弃的话,要不要尝一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