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笑着摸她头发,又摸到她的肩膀,她的后背, 最后落在她后腰上,“可你还说不想我…”

她被他扶着直起身,成了跨坐的姿势跟他面对面。他一双眼睛滟滟的,像琥珀,又像星海,蕴藏千年万年的秘密,仿佛有吸力一样,万物都不能躲闪。

“我想你,三梦…好想你。”他不仅用眼睛诱惑她,还凑过来吻她,一来就是耳垂,然后是脸颊、锁骨,最后回到下巴,只差一寸就要碰到她的嘴唇。

她连忙用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唇:“不行!你、你不怕变回去吗?”

妙贤笑了,虽然嘴巴被她捂住,但露出的眼睛却笑得弯弯的,眼角眉梢都是□□。

这样的笑容,她之前也看到过,是在他面对白熙云的时候,人家讲了个笑话,所有人都笑了,她却想哭。

妙贤轻笑着骂了她一句傻瓜,伸出舌尖舔了舔她手心的伤口,又拉住她这只伤手,凑在手心一点点吻过去,最后抬眼看了看她,猛的衔住了她的唇。

三梦还来不及惊讶,他舌头已在她口中搅起惊涛骇浪,那种潮湿又柔软的触感,以前也有过,可都没有这一次来得真实和激烈。

津液交换发出咄咄的声响,伴随着两人的呼吸,有点羞人又实在亲昵得可爱。三梦闭着眼睛,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手搭在他露出的那边肩膀上,摸到他的身体,他的皮肉,甚至有强烈的想要拥抱他的冲动。

这样的缠绵,仿佛可以没有尽头,直到她身体突然感觉到异物入侵而收紧,睁开眼睛嗔怒地瞪着眼前人,他才收回作乱的手,捻着指尖的湿滑说:“…你看,你还说你不想我?”

仿佛被人当面戳破隐秘心事,三梦羞愤,又有点委屈,身体却软了下去,被他趁机抱进怀里:“你呀,总喜欢勉强自己。很累吧?休息一会儿,我陪着你。”

“你…你为什么没变回去?”她掩饰不了自己的惊讶,他们接吻了呀!

他故意露出点受伤的表情:“你就只有这个要问我吗?”

那倒不是…三梦趴在他肩上,摸了摸那块淤青,声音有点闷闷的:“疼吗?”

“撞到地上那一下有点疼,你帮我冰敷了就不疼了。”他脸颊轻轻蹭她颈边,“好了,净顾着问我问题,你呢?伤恢复得怎么样了,刚才有没有撞疼哪里?”

三梦盯着自己的手,摇了摇头。

“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他摸着她的头,像对一个小朋友那样,“我如果不在,你就写下来,或者用摄像头录下来,下回我来的时候就可以知道了。”

她不说话了,默默搂紧了他的脖子。

两人间难得的静谧被如意打破了,他推门进来,咦了一声:“爸爸,妈妈,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呀?”

三梦差点跳起来,慌慌张张地推开妙贤,挺直了腰板说:“爸爸受伤了,我帮他…帮他冰敷一下。”

妙贤一笑,揽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

“爸爸你受伤了吗?伤在哪里?”如意紧张地跑进来,蹬掉脚上的鞋子,三两下就爬到椅子上来,盯着他露出的那侧肩膀,“是这里吗,这里受伤了吗?”

“嗯,青了一块,不要紧的。”

“青了也很痛的。我给你呼呼,上回我撞青了,妈妈就是给我呼呼,就不疼了。”

如意对着他撞伤的地方吹起,小朋友带着奶香的气息拂过皮肤,软软的小手还伸过来揉了揉。

妙贤腾出一只手把他也抱进怀里,怀里一边一个,他的妻儿,仿佛就是他的全世界。

三梦捏如意的小脸:“你怎么一个人跑上来的,奶奶他们呢?”

“姑姑陪我一起回来的,奶奶他们还在寺里面,姓白的爷爷找不到你们,还发了好大的脾气。”

妙贤一点都不意外,冷哼一声:“客人倒摆起主人的架子了,在宗山我难不成还要看他们白家人脸色?”

三梦说:“谁让人家的掌上明珠今天差点在宗山出事儿呢!”

妙贤笑:“是我听错了吗?怎么觉得你这话里话外这么大醋味儿呢?”

如意扬起脸好奇地问:“我怎么没闻到醋味?”

三梦脸红,把头扭向一边:“呿,我才没吃醋。”

“我不介意你吃醋啊,会吃醋的女人才可爱。”他又在她耳畔偷个香,才放开怀里一大一小,“走吧,不早了,我们回房间去休息。”

“啊,就这样?那白熙云他们呢?”

“理他们做什么。现在没人死,除了我也没人受伤,他们不来慰问我也就算了,还想我去哄着他们?”

他是我行我素,但不得不说,这话好像也有道理。

他们牵着如意回房间,哑妹已经铺好了小床,正看着窗外出神。她脸色不太好,她在襁褓中就被扔在光照寺门口,正是圆觉把孤苦无依的她抱回来,当做亲生女儿一样抚养成人。圆觉的去世对她打击很大,失亲的痛苦一点也不比陈卓陈一他们兄弟的少。

三梦让她回房间去休息了,自己跟妙贤两个人哄如意上床睡觉。

如意跟着大人们进进出出跑了一天,也很累了,躺在床上问他们:“奶奶说,爷爷没有走远,我想他的时候在梦里还可以见到他的,是真的吗?”

妙贤摸摸他的头:“真的。不过要早点睡,不然爷爷就不来了,他可不喜欢熬夜。”

“嗯,爷爷总是很早睡,也很早起。”伴随光照寺的钟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他小嘴扁了扁,有点想爷爷了。

“乖乖,”三梦亲亲他,“爸爸妈妈都在这里陪你,早点睡。”

他点头,窝进被子里,只露出半个脑袋:“我明天可不可以去找定痴哥哥玩?”

“我今天没看到他啊,你看到他了?”

“嗯,他好像脚受伤了,一瘸一拐的,我明天想去看他。”

三梦跟妙贤对视了一眼。

“好,那你先睡觉,明天我们陪你去。”

小家伙终于闭上眼沉沉地睡过去了。

走廊上只看了一盏小灯,三梦蹑手蹑脚退出房间,刚关上门,就被妙贤拉到墙边的阴影里。

“怎么了,想什么呢?”

她眉头紧蹙:“今天那卡车失控,不是意外。”

“嗯,我知道。”

“会是什么人?跟之前放火、推倒罗汉像的是同一个人干的吗?”

“嗯。”

“会不会是定痴?”她虽然很不愿意这么想,但种种迹象和巧合又让她不得不往这个方面去想。

“不是他。”妙贤斩钉截铁,“他应该是受了点小伤,但不是为了做坏事。”

三梦想起那次偶遇,定痴说要把藏在暗处的凶手揪出来,难道受伤是因为这个?

“他会不会看到凶手了?”三梦紧张起来,“你让他不要乱来啊,万一对方狗急跳墙,他还是个小孩子,应付不来的。”

妙贤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看。

“你、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觉得你好看。”他捏了捏她的下巴,“你想的就是这些,还有没有别的?”

有啊,一大堆问题,她憋得都快内伤了。首当其冲的一桩:“你怎么没变回去?”

不是不能跟她接吻的嘛,接吻就会变回去的,连口对口的人工呼吸都不行。

“你怎么知道我没变回去呢?说不定我这会儿就是原本的陈一,装作是分裂出的人格在跟你说话。”

三梦暗暗翻了个白眼,就扯吧你,他看她时候的那种眼神,陈一怎么装也不可能装的出来。

“你又骂我呢吧?还是在心里拿我跟他做比较?”他矮下、身子来看她眼睛,“要是怀疑的话,不如再亲一次看看,看看会不会变回去…”

三梦连忙捂住嘴:“你不说算了,当我没问。”

他困住她不让走,把脑袋搁在她肩膀上:“我不是不说,只是我现在用不上那个了…让我靠一会儿吧,有点累。”

三梦这才感觉到他的疲乏,他今天操劳了一天,其实是很累了。而且圆觉毕竟是他亲生父亲,压抑着悲伤应付这千头万绪,不管是哪一个人格的他,内耗其实都很大吧?

她抬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正想叫他回房间去休息,楼下就传来开门声和脚步声。

第40章

陈卓和白熙云上楼来的时候, 两个原本借阴影掩护的身影刚好分开。

三梦清了清嗓子, 还有点不好意思,妙贤则是格外冷淡地看着他们。

陈卓看了他肩膀一眼:“听说你撞伤了, 没事吧?”

“没事。”妙贤显然没打算多说, 拉起三梦的手,“时间不早了, 你们早点休息, 我们下去看看妈。”

陈卓和白熙云都没吭声,他就这么拉着三梦跟他们错身而过,就像遇到一个屋檐下不太熟的房客。

董芳其实比他们想象的坚强很多, 没有一味沉浸在悲伤里。他们到底还是小看了父母,而且自打知道妙贤的病已经不是秘密, 再面对婆婆, 三梦就有种无所遁形之感。

不过董芳什么都没说,看了妙贤一眼,摸了摸他肩头的伤, 就让他们回房间去休息了。

三梦睡不着,在床上烙饼似的翻来覆去。

妙贤的怀抱从身后合拢过来:“睡不着?”

她闭着眼假寐不回答,她要说是,他肯定就要动坏脑筋。

果不出所料, 他下一秒就剥她衣服,吻着她肩头说:“那就来做点别的,消耗点体力,就能睡着了。”

她装不下去了, 翻个身看着他:“你不累吗?”

“再怎么累,爱你的力气还是有的。”

不要沉溺于甜言蜜语啊!三梦在心里大喊,很想扇自己两巴掌保持清醒。可还是迟了,他的怀抱太暖,她几乎能听到自己一颗心加速融化的声音。

“你不难过?”她还在负隅顽抗,企图用愧疚感来赶走他的欲望。

妙贤很平静,看着她,问:“你知道宗山葬过多少人吗?”

三梦摇头。

“从四百年前祖师爷捡骨垒坟到现在骨灰龛里安放的那些,总共是四万。今天这四万人里还有多少被活着的人记得的?”

“…”

“毁灭人的从来就不是死亡,而是遗忘。逝者已矣,但只要还有人记得他,他的灵魂就一直在。”他顿了顿,“何况我是完全剥离出来的主体,跟陈一生活里的人本来就没有那么深的牵绊。他的父母对我来说,更像是熟悉的长辈,而不是血亲。”

他没有那种感同身受的痛。

“那你是为谁活着?”

他笑了笑:“你说呢?”

为了陈一。你是他心里的魔障催生出的衍生品,你就是他,他就是你。

可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的吻铺天盖地而来,她扬起脸来承受。

还是痛的吧?她想。真正的陈一如果清醒着,失去至亲的痛苦一定是他的不能承受之重吧?

他看到她睁着眼睛,猜到她想什么,吻她的眼睑,又吻她鼻尖,最后在她唇上一啄:“放心,我保证还是我,不会变回‘他’。”

她愤恨他戳穿她的心思,又忍不住跟他耳鬓厮磨,向他敞开全部的自己。

两人合二为一,她的声音闷在喉咙里,他却偏偏想听,覆在她唇上碾磨着接过来,自己也忍不住发出声音。

他想让她知道这样的感觉有多好,他有多快活,同时也想给她更多,简直恨不得将全部的自己都双手奉上。

他们从来没有这样过,她听着他的声音就面红心跳,身体弯折着,脚趾都蜷起来,最大限度地包容着他,又像所有爱侣那样亲吻,没有任何顾忌地亲吻。

灵肉交织,大概说的就是他们现在这样了。

高/潮来得又快又猛烈,以前任何一次都比不了,三梦都有点吓到了,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这样强烈的快感。

难怪有不肯早朝的昏君,难怪有被世人唾弃也要爱辩机的高阳公主。

她把手挡在额头上,感觉自己也差不多了…

梁晶晶踩着高跟鞋蹬蹬蹬从办公室跑到前台,就看到三梦倚在那儿,捧着受伤的那只手,盯着手心的伤口看。

“豪门少奶奶,你跑这儿干什么来了,家里的事儿处理完了?”她听说了圆觉大师去世的消息,知道三梦现在肯定是一脑门子官司,拍了拍她肩膀,“节哀啊,别太难过了。”

“嗯。”

“你手上的伤没事儿了吧?”

“没事。”三梦蔫头耷脑看她一眼,“走吧,吃午饭,我请客。”

梁晶晶抬手看了看表,才刚十一点啊,还不到吃午饭的时间。这妮子打电话来说有十万火急的事儿跟她说,可十万火急她也走不开啊,没下班呢!让她电话里说,她也不肯,一转眼就到她公司来了。

“到底什么事儿啊?”梁晶晶也紧张起来了,从上回火灾之后就总感觉宗山陈家不太平,豪门望族嘛,本来就比一般人家复杂些,现在一家之主又不在了,是不是有什么狗血戏码要上演了?

三梦说:“我可能出轨了。”

什么?!梁晶晶庆幸这会儿两人这会儿不是坐在餐厅里吃饭喝茶,不然她可能会噗她一身。

“出轨…你说的出轨是我理解的那个出轨吗?”

“嗯。”

“怎么回事儿啊?”她把三梦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她,“你跟谁出轨啊?还是你跟你家大师又闹什么别扭了?”

“不是我跟他。是我自己跟自己闹别扭,心里太矛盾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持下去。”

“坚持什么,你们的婚姻?”梁晶晶疑惑,她知道三梦提过离婚,但那是为了让陈一能安心下山回来留在光照寺的权宜之计,现在不是已经不提这茬了吗?

三梦摇头,陈一的病或许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她之前也没有跟心理医生之外的人提起过,可现在情况好像又更复杂了,

后继人格不是见血出现,她的亲吻也不能唤回主人格了。

还有她的伤…

关键她连个倾诉的人都没有,整天胡思乱想也很累,真怕这样下去自己也会分裂。

梁晶晶感觉到这回真的兹事体大,也顾不得下班时间没到了,拉起三梦说:“走走走,去吃饭,边吃边说。”

老板怪罪下来,就说宗山陈家的人来了,他们还欠人家好大人情呢,老板也不敢说什么。

三梦食不知味,点了杯咖啡捧在手里,慢慢把事情的原委讲给好友听。

梁晶晶耐着性子听完,憋了老半天,说了一句:“老梦…你确定真的是人格分裂吗?会不会是你看了什么书,或者受了什么电视剧、电影之类的影响啊?”

“我也希望只是我想太多。可现在医生那边都确诊了,治疗也已经开始了,还能有错吗?”三梦看着她,“你好像不是太惊讶?”

“惊讶!相当惊讶,惊讶得我都快说不出话了。”她嘴上说着,眼神却在躲闪。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我…”

三梦抱着胳膊:“说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梁晶晶有些支支吾吾:“我其实也是偶然的机会,听人说的…”

“什么样偶然的机会,听谁说的?”

梁晶晶求饶:“不说行不行,我实在张不开嘴。”

三梦懂了:“男人,在床上说的?”再一想,“是钟靖斐?你们俩睡了?”

这次轮到晶晶来捂她的嘴了:“轻点轻点,我不要面子的啊?”

这就是供认不讳了。三梦也挺意外的:“你们俩怎么搞到一起去的啊?你不是还嫌他丧吗?”

晶晶耷拉着嘴角:“刚睡过就被你发现了,这还不够丧吗?”

“这个大嘴巴。”

“他也不是故意的。”晶晶忍不住帮他说话,“我们去喝酒,他喝多了,对之前自己不小心引发的意外挺内疚的,说起陈一,就说到他的病了…我也只是猜了个大概,要不是你说,还不太敢相信这是真的,太离奇了。”

不过这样的话,把三梦之前对这段婚姻的描述和后来她的所见所闻联系起来,就能明白她为什么自相矛盾了。

三梦哼了一声:“那次意外不是他的错,可是明明知道自己酒品差就不要再喝酒了嘛!”

谁说不是呢?梁晶晶只是想不到那家伙真的是一杯倒啊,还是不是男人了!

事已至此,再追究谁是谁非已经没啥意义了。陈一的病感觉很多人都知道了,也就他们俩自己还当它是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