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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意一直待在山坳坳里,白天很少下山的,他这么突然的跑来定是发生什么事了吧!”

跟着他身边久,她的反应变得越来越敏锐!

他将目光飘开了去,拉了她往琴台前坐下,直道:“不是什么大事,不必理会,嗯,你且与我弹一会儿琴,我想听!”

一下就将话岔了开去。

她虽知他有意换话题,倒也不点破,心里打定主意过会去寻阿意问话,便不雅的白了他一眼:“宇文公子,你这不是出我丑么,谁不知皇朝第一公子琴棋书画,刀枪剑戟无所不精,犹其最擅音律,小女子哪敢在你面前献丑!”

被她称作宇文公子,听上去总是觉得怪怪的,却也知她在调侃他!

吹气如兰的口气叫人听着,忽有种如痴如醉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今日犹其的令他觉得之不易,很想将之牢牢的拿捏于手。

睇着那一架母亲用惯了的丝桐琴心思直转,便起了一丝强烈的心念,轻轻一笑,他用手指一挑,便是一串流水般的音响,感叹道:“我十年不碰琴,已不记得怎么拨琴了,还是喜欢听你弹!来吧,你弹一曲《清秋意》,我用笛给你和一段如何!”

“用笛子和这曲,很难的,你真会么?”

她半惊半喜关疑的问。

他笑:“会不会试试便知,嗯,你且弹,我去取墨笛!”

遗落的墨笛原来落到了阿洲身上,前几天他已将笛还给于他。

十年前他就曾用它与她和奏过《清秋意》,今日他忽然就很想与她再忆当年,就不知她还记不记得那一曲月下《清秋意》,兴冲冲的便往房里去取笛。

依灵瞧见他兴致高昂,莞然而笑,纤指一动,便有清净若山巅之泉的音线自纤纤玉指间滑淌而出,在清风菊香间飘飘然飞转晴空弄纤云!

一曲清秋意山林,心在明月,情寄川水,逍遥间忘了凡尘事!

凝眸含笑着,双心映了,笑红枫,醉清菊,然后,自在山头话农桑!

太祖姥姥叮咛过,弹清秋曲,心静欢愉,然后怡在自乐于山水天地。

小时候,她弹这曲比较地道,渐长后心浮杂乱反失了些许味道,故并不大弹.

又或者是因为明白这曾经极致的韵境不复再来,也便渐渐不想弹了!

最近倒是常常弹,皆是因为重仁喜欢,更因为此处正适清秋之境,谈出来的味儿特别浓,自有一份抹不开的淡逸情韵流转心头,宁静之中叫人恬然心悦!

犹喜欢重仁看她的眼神,淡泊中皆是奇异的情思,在他眼底暗自流动,惹人心醉!

弹了一遍复一遍,不见他附和,便停了下来,递以一眸,他才回过神来。

“再弹,我会和下去!”

淙淙如山涧的琴声又一次响起来,他执了发亮的墨色玉笛怔怔观望罢,正想横起笛儿想要合琴音,远处,忽就响了一阵宁静悠远的箫声。

箫,本苍凉之器,却有人吹出了田园的清幽韵味,淡淡的飘渺中偶尔透出了几丝空寂冷凄,和在雅意之极的琴音里,竟有绝响之妙!

这微带寂寞的箫声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到令她脊梁生痛。

多少年,便是这箫声喜了她少女的心扉,成了她梦里依恋的笑靥!

手儿一颤,便挑错了弦,本含羞带俏满面生彩的脸儿一下发了白,温柔的笑花顿时凝在了骤变的脸孔上,同时,她也看到了重仁淡下了脸,温和的眸瞳一下子淡静的像死水,不见一丝波澜.

是钟炎来了!

她知道。

而他,也知道,刚才阿意来跟他说了,而他把人拒在了门外不见!

可钟炎不离去,他在用他自小学成的箫声向她诉尽了思念!

第五章 情思乱 两为难 2[VIP]

她怔怔的望着琴面上那雕纹分明的尖尖竹叶失了魂,曾经的喜欢犹在眼前,曾经两小无猜的情景却成了梦境般抓捏不得。

那昔年情份如何能一下全抛却,只因为不能顾全了彼此,才忍痛割舍,可是昔年的人已非昔年人,便是自己好似也失了当年的心!肋

想当初,只要听到这箫声,她会像小疯子般丢下手中的一切追出门外相迎,如今,她却呆坐当场,乱了心,尴尬的笑不得,也迎不得!

“是…他来了,对么?”

她强颜一笑,强自震定着,只是轻轻问出来的话儿还是走了音,生了异样,那么明显的异样。

重仁淡淡的瞥着,随手将墨笛插到了腰际,觉得特别的扫兴,实在也没料到那人居然也会《清秋意》,虽然失了原味,倒也是有几分意境,一时之间,所有的好心情全叫人打翻。

这刻,听得她问,就意兴阑珊的答了一句:“对,他来了,便在西屋,但我不想见!你想见么?你若想见,自个儿去西屋,路你认得,不用我带了吧!”

这口气听上去好像很大方,可听在耳里怎么就那么刺耳!

她呆了一呆,忍不住低声斥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镬

他平静的笑,往桌上取了茶水,往廊前的花径走去,那边羞怯怯的菊蕾在油光发亮的碧叶下笑点头。

天空底下,调子轻快如溪水潺潺的箫声还在烦人的回漾着,明明是挺绝妙的天籁之音,听着却有一种叫人说不出的不痛快。

对,他就是不想见,于公于私,他都一点也不想见到钟炎。

他的眼慢慢的冷却,冷的便如阴沉冬日里的冰雪,只有白光,而无暖意。

她的心猛的像叫人扎了一下般裂痛着,咬了咬泛白的下唇,无辜的望着前一刻还待他柔情似水的丈夫,他淡淡的神色好就与平常一样,可她能感觉到他一样中的反常与冷淡!

这冷淡应是冲着钟炎而来!

钟炎叫他不舒服吗?

凝神细想,再顾不及空气中那用心以吹的箫声,缓缓的走上前去,走到他面前去,取了他手上茶盏放于一边,然后拉住了他的手,明亮的眸子一霎不霎的睇他,想读懂其心中的心思。

“你在生气?”

他倒没有躲,静静一睇,不笑不恼的揽了她的腰去,说:“没有!”

忽又一叹,摸了摸她秀气的瑶鼻,道:“你若想去见便去见,不必在意我…”

“说什么胡话!我怎能不在意你,你是我的夫君!”

她瞪他,心里没来由的便生起了委屈。

他总算是笑了,摸不着头脑的朦朦轻笑挂在眼底,总比淡泊的脸孔叫人舒服,说:“我才做了你几天夫君而矣,比起他,恐怕我反而更像个外人!瞧瞧你刚才一听到他的箫声脸色一下白了!我在想,如果不是他糊里糊涂的去娶了罗芷竹,如果不是罗芷竹糊里糊涂怀了他的孩子,你跟他这份青梅竹马之谊不可能就这样断了…”

听得这话,她的玉脸又是不自在的一僵。

“你…你别提那些事了…都过去了…如今我是你妻子…”

那些如果她思量不下去,只得背过了身子,嗫嚅着答着。

往日的一朝一夕,一颦一笑,曾是最美丽的记忆。

如果不是因为她身上长着蛊,太祖姥姥就不会把钟炎遣了出去。

如果钟炎不曾离开,兴许就不会生了那么多刻骨铭心的思念。

如果没那刻入骨髓的想念,就不会生出那么多心痛了吧!

他看到了她的回避,淡淡一笑,“未见就真成过去了么!是我们彼此都避着这件事而矣,而且妻子这个角色还是我强求于你的!依灵,如果不是我用心的守住你,叫你躲不得,也许你根本不会看我一眼!就算我再出色,总不及你心中昔年的情份,就好像初来村子的那些日子,我故意避了你,你便一点儿也看不到我的存在,如果不是后来,我渐渐不想放手,用心来纠缠你,不许你再逃脱,只怕至今你还把我摒弃在心门之外吧!”

他心知肚明着,十几年的情谊不是寻常几个月的相处所能媲比的。

她一阵恍惚,想像起了其中的可能。

他说当初她不曾在意了他!

他说是他强求了她!

他说他们的夫妻情份不及她与钟炎十几年的情谊。

好像真是这样的!

又好像并非如此!

明明觉得不对,想开口驳了他的以为,但张了嘴却发现哑口无言。

“你与他倒也情投志合,这曲儿和的天衣无缝,玉箫吹清秋别有一番滋味,不错!!”

他自嘲的一笑,有些涩,本想唤起她一个别有意味的记忆,结果倒成全了旁人来诉尽相思意。

他放开了她,忽想静一下!

是的,他们之间很少提及钟炎,那个温润如玉,清雅若三月梨的男子,是她心底的痛,也是他不愿触及的刺,扎在她与他之间,难免会有些碍眼,会破坏了他与她平静恬淡的幸福,他们彼此都很小心的不去触及这份被漠视的旧疤。

如今倒好,这疤终于裂开了,终于让他知道原来她这痛疤之下还生着疼,轻易碰不得的,是他高估自己的能耐了,到底她还不曾真正走出了去!

口口声声的说喜欢到他,恐怕也皆是因为自己是她的夫君,她不得不喜欢吧!

她听得他如此萧寂的一番话,呆楞了起来,见他又躲开了自己,不由得又急又恼又痛的,一把从身后抱住了他,心思微微沉定了一上,直叫:“那曲儿是他当年听姥姥吹笛时学的,但他吹不好笛子,一直用箫与我和曲,从小练了那么些年,自然有些心意相通,你…不许生气!”

“我没生气!”

他静静回首一睇,冷静的道:“就算生气也没用!”

箫声换了曲儿,渐渐变的幽然而凄暗,依旧在回转。

她没去细听,极欲静下心去想明白他究竟在闹什么别扭,却怎么也定不下心思,直觉烦得心乱如麻,连连叫道:“不许与我生气,那些事,你明明都知道的,怎么平白无故又跟我生起气来?你说你要我如何你才不生气?”

他微微一挑英俊的剑眉,琢磨着她究竟在为什么心急,黑深深的眸子沉沉的转动了一下,缓缓开口道:“真的么?我要如何便如何?那么,我要你从此以后不再见他,你能做得到么?”

第五章 情思乱 两为难 3[VIP]

她心头一窒,抱他的手微然一松,有些陌生的看着眼前这个霸道专横的男子,冷静莫测的口气透露的不容反驳的力量,久久说不得话。

她从没想过要与钟炎要从此老死不相往来,总觉缘来便见,缘去各归位,不强求,也刻求,若要叫她允诺刻意的不见,这分明就是在为难人,好像根本不像是他做的事!肋

方重仁宁静的等了一会儿,得不到她的回答,似早有所料,淡淡一笑,也不强迫她非应不可,只拨开了手,转出了轻云阁。

她急追了几步,要喊住他的话就卡在喉咙里怎么也挤不出来,瞧着他走的绝然不犹疑的身姿,心里头又酸又涩,提了那拖地裙摆,气咻咻的越过他,小跑到木桥边,气闷闷的高声叫了一下:“阿影,你且去一下西屋,请吹箫之人离了去,以后…也请他不要来寻我了,便说…是我说的…”

说出这句话时,心一阵一阵的在发搐,眼底无端起了湿意,也不知是因为从此不能再见钟炎,还是因为被重仁这反常的言行刺痛了心,一吸一吐间,便如有刺球在气管里重重滚过扎痛的厉害。

林间不远处,阿影永远守护在密林里,听着吩咐便应声而去。

她却再也止不住心里翻滚的悲意,转身间,风吹衣袂,满眼伤,冲着要进书房的重仁道:“这下你该满意了吧!”镬

忿忿的话儿颤悠悠的跳出唇齿,拉住了他要跨进门去的脚步。

她不愿看他是如何的神情,只抱着双臂颓然的往桥座上坐,清澈的浅溪里倒映着一个微微颤抖的身影,云岚朵朵在飘移,蓝蓝秋空像无瑕的水晶,有鱼倏忽云际,弄皱成愁容…

忽然,箫声骤止,空气刹那静止,她的心也一下停止了跳动!

悸痛在经脉里一圈圈散开,一圈一圈收紧,没道理的将心紧紧勒紧,以至全然扭曲。

他,会就此离开么?

带着绝望的伤痛!

带着曾经的梦!

从此互不相干!

眼底的雾气越聚越多,终于有滚烫的委屈滑下,然后巴答巴答络绎不绝。

淡淡的茶香侵近,有人将她拢住了,带着微微的叹息。

“如果做不到,就不必为难自己!”

是重仁在头顶低低的说着,大掌在轻轻的摩挲她的云鬓,算是在怜惜她,话儿却是非常的不中听!

明明喜欢着他的拥抱,可为什么眼里越发的酸楚,冤屈不平的心一阵阵难受的翻腾,抹了泪,抬了头,本想好好的与他说几句话,想告诉他:她是做不到,既然他知道她做不到,何以还要来为难她?

林子里却在这时传来钟炎急怒的叫唤:“宇文棠风,你出来,堂堂侯门公子,如此的藏头露尾,你不觉太显小家子气了!而且我是奉大人之大来求见于你的,你一避数日,拒而不见,如此恶待远来之客,是何道理…”

钟炎的嗓音永远是温柔缠绵的,只那回他申斥罗芷竹对他用伎俩时曾变得异常的冷怒,而这一次面对重仁一再的避门不见,急忿中便带进了几分焦虑以及迫切…

在发觉她的琴声挑着异声嘎然而止后,他一定在徬徨她在林深不知处处出了什么事。

何况她又叫阿影跑去传了“绝交”的话,他听了一定会急的跳起来。

他不了解重仁,肯定认定重仁在欺负她,所以开出口来的话,直呼其名而怒火中烧,全没了斯文娴雅的气度。

便是同时,鸟雀惊飞的林子里,清楚的响起了阿意冷冷的喝斥:“钟公子,我们爷素不见外人,于大人深知其脾性,从来不会强求于他!既然爷不愿见客,夫人也不想见你,就请立即离开,否则休怪我等无理!”

“不走!不见此面,我绝不走!他藏一天,我便候一天,躲一年,我便等一年,就怕他躲无可躲。宇文棠风,你通晓天下事,四方楼更与江湖帮派互通小道,应该不会不知道成王殿下已奉旨领了三千禁卫军往此地而来,欲相请你回京行大礼,你若再这般避守一隅,就真成了瓮中之鳖,到那时你要如何待了你妻子,宇文棠风,你给我出来…”

如此激切之辞皆是为了依灵堪忧的前程而来,怕他嘴里的宇文棠风负了他心中的挚爱。

重仁沉静的脸上浮出一朵淡淡的怪色轻笑,侧目看渐渐现出惊容的依灵,说:“关心则乱,怪不得他会急不可奈的跑了来!”

依灵一脸震惊,没想到外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骇疑的盯向他,他平静一如平常,听那口气宛然是早已知情的!

是时,林子里窜起阿宽打哈哈的笑声:“钟五公子,你急什么?三千禁卫军寻的是我仁哥,又不是寻你生事,你若心里生怕,自可回了杭州侍候夫人生孩子去,干什么跑来这里扰了别人的好事!来来来,就由我阿宽送钟五公子出门去…喂,你跑什么,不许再往里面去…你若再硬闯,我可不留情面了…阿行阿意你们去逮那两个高个子,钟炎留给我了…”

时有钟炎低低急怒呼喝声传来,若隐若隐,依稀可辩。

依灵竖直了耳朵倾听,心惊肉跳着,想到钟炎性子倔,既然跑了来,不见到她面决不会死心。

可阿意他们更不是省油灯,在重仁下了逐客令之后,他们必然会奉行到底,非把人赶了不可,钟炎若想反抗,定会遭了拳脚,想到阿宽那俊利的身手,她心里就发沉,不由便转头看向了身边不露一丝山水色、听之任之的他。

如果重仁肯开一声口,阿意他们就不会为难钟炎,可他只是目不转睛的睇着她,眉眼深深,就是纹丝不动。

她咬住欲脱口而出的话,拉住想跑去喝止的冲动,转了头急步往屋子里去,一把将自己丢到了床上,掀了被子严严实实的捂住,由着眼里的委屈随着泪水再度哗哗而下。

心里头犹如打翻了百味瓶般滋味难辩着。

既为钟炎的突然到访生乱,为那将要到来的三千猎捕重仁的兵卒生慌,更为重仁莫名其妙的淡凉而生气郁闷。

第五章 情思乱 两为难 4[VIP]

因为钟炎,他突然与她生分了起来,一下子仿佛换了一个人般疏离的可怕,不曾软言笑语来哄,淡淡的神情真是叫她黯然神伤。

那个能包容她一切的男子哪去了?

这一刻,那个温和淡淡便若甘泉,总在她失落无望的时候给她以希翼与惊喜的夫君转眼成了陌生人,筑起了心墙,漠视了她的迷茫与无助,狠心苛求起了她!肋

真的,她极想不理会他的情绪跑去喝住林子里正在为难钟炎的阿宽他们,一叙别来之意,想知道那回他昏迷至今日子过的如何?

但她却不敢也不能那么做,直觉中,重仁是故意在给钟炎难堪,他想要看的正是她的表现,如果说此刻她言行不一的跑去,恐怕事儿会越闹越大。

她不想闹得两人个全动了真气,告诉自己忍一下,等平了心静了气再去与他讲道理。

只是,心里到底是懊丧的。

雕花镂叶的窗直敞着,秋风在一阵阵往房里送来,吹落了那柔软如翼的窗幔,隔绝了那叫人揪心的争执声:钟炎的急斥,阿克的怒喝不再远远的飘来――或许已叫人给轰出幽幽竹园了吧!

她止不住发出一声叹来,痛痛的叹息!

不知过了多久,地板上起了重重的脚步声,是重仁很刻意的走出了声音,想引她注意――他平常走路轻若魅影,总让人无处觉察,常常是一回首他就笑的将她抱了去。镬

“莲婶来唤吃饭了,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