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熊不闹脾气时还是很听话的,抱着酸奶和蛋糕坐到沙发上,一口薯片一口蛋糕。

家瑞看了她一眼,这才走到一旁,拿出手机,给经理打了个电话。

手机响了两声,很快就被接通,那头传来经理的声音,“…家瑞?你搞什么?这个时间点,还没有见到踪影,你不知道今天总裁过来巡察么?你不知道今天的会议总裁还会参与吗?你敢给我迟到试试看了!”

听完一番炮轰,家瑞叹了声气,“经理,我今天可能不过去了,你帮我打下掩护?”

“你疯了啊?这么大好时机,我底下的人全总巴不得能参加,好靠近总裁一点,你居然不来?打掩护个P,你当总裁还能认识你,而且几十个精英中发现你不在?你那脸皮可真是不要太厚了!说说,有什么事比总裁还重要不能来?”

“一言难尽,经理,要是有什么事,就麻烦你咯,拜托拜托。”

“真的有急事?”

“嗯。”家瑞继续打可怜牌,“我现在确实走不开,要不然…”

“小姨,有人在敲门。”大门处发来几声“砰砰”的敲门声,还是正吃着芝士蛋糕的小熊率先发现,跑过来跟家瑞说,由于跑得太急,红扑扑的小脸像颗红润光采的小苹果,直教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家瑞匆匆结束了电话,摸了下小熊的头,“你在这等下,小姨去看看。”

待走到门口,通过猫眼看到外面的男人,一身黑沉沉的西装,脸很陌生。

家瑞心下迟疑,有些顾忌地隔着门问:“哪位?”

“开门。”

声音哑沉,没有半点客气。

自己这些年来,在S市认识的朋友虽然不少,但印象里没有这样看上去阴阳怪气的男人啊,再想想会不会是姐认识的朋友?很快又摇头否认,这种人她都顾忌,更别提老姐那种性格了,肯定更没有可能,心下想着,对男人的来由更怀疑了,也更加不可能开门了。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哪位?又是要找谁呢?我好像没有见过你。”

家瑞仔细在心里斟酌了一会,才说出这番话。

静等半会,没有听到回应,以为对方已经离开,家瑞透过猫眼,去看到那面色不善的男人仍柱在门口,不禁拧了拧眉,下一刻,裤脚被一只白嫩嫩的手抓住,扯了扯,她低头去看。

不知何时,她脚下已经站了只好奇的小熊。

“…小姨,是谁呀?”

家瑞正要回答小熊,就听到门外传来极阴冷的声音,“白小姐?你不认识我没关系,我可认识你,麻烦你先开一下门,因为不管如何,这道门仍是会开,只希望别浪费彼此的时间,白小姐?”

对方左一个白小姐右一个白小姐,看来是认识自己了?

可是,想想又不对,她不住这里,更有可能的是认识姐姐?

想不通姐姐怎么会认识这样阴阳怪气的男人,而且说话实在是横得很,不像正经人,更像那些横行霸道的黑社会,她沉了沉眸,不悦地回应:“…我还是那句话,请问你是哪位?如果你不说清楚的话,请恕我不能给你开这个门,你请回…”

话说到一半,就听到门“卡擦“一声,她迟疑一下,才发现是门被打开了,她心里一惊,很快用身子堵住门,想要把门合上,可是力道不及对方的,很快就被推得,身子往后倒退了,人还没有站稳,就见三个黑衣男人走了进来。

“…你们?!谁给你们的门卡开的门?!出去,不然我可以报警告你们的!”

家瑞不敢置信地看着这几个登堂入室的黑衣男人,沉眸喝道。

为首挺拔的男人扫了她一眼,就将目锁定在小熊,一把将小熊打抱起来。

“你想干什么?!”

家瑞心里一震,欲上前,被其他俩个男人制住。

他的电话,从十分钟前,就一直不停地在响,似乎有非常急的事。

当他终于结束,白谨言的腿从顾又廷的肩上滑下来,无力地软在床上。

谨言感到身上就被一辆大卡车刚碾过,或许比这更严重,整个人十分乏力。看着他穿好衣服,一边说着电话一边出门的身影,瞬时就想爬起来,不再呆下去,身体却软绵绵使不上力气。

她细细喘着气,也不知过了多久,喘息了好一会才渐渐平息下来。

随着混乱的心绪平静下来,她才后知知觉地发现:整个过程都没有做措施。

白谨言还泛着红的脸瞬时苍白下来,心里暗骂他无耻下流。

就算过程中再混乱再迷茫,也承认他的技术确实是很不错,但她在最后一刻却是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她明明让他不要在里面,他却还是固执己见地抵着她结束…

他在想什么?

他对她是怎么看的?

当结束了两年的婚姻,中间又过去了五年的时间,她对他而言,是什么?

谨言心跳得厉害,浑浑噩噩地又记起前几年的光景。

就连那煎熬的过程中,她只要一闭上眼,看不见周围的情景,就会怀疑自己其实还停留在五年前,不然他怎么还会那么霸道粗鲁?不然好端端的,他们怎么会又纠缠在一起?唯一的变化,也只有,他们有了个四岁多的女儿…

想到小熊,谨言心里一动,昨晚对小熊的承诺还回响在耳边。

虽然还累得手脚发酸,仍是撑着从床上起来,咬牙切齿地捡起衣裳,一一穿上。

从病房出来,谨言正要离开,身旁经过一个行动缓慢的老人,忽的就想到顾老太。

她抿了抿唇,往前走了几步,停了停,仍是转身往回走,去问了个护士,只说了下名字,护士立刻告诉她房间,她照着护士的提示来到病房门口,正要进去,就看到门打开了,一个护士正要出来,看到她,扬了下眉:“你是看望顾老太的?她刚已经睡下了,你晚点再过来吧,病人需要休息。”

“顾老夫人,情况还好吧?”

“手术很成功,恢复得也不错,主要是保持心情愉悦,其它没什么大问题!”

她一脸疲倦,听护士这样说,道了谢,才走开。

出了医院大门口,迎面是刺目的阳光,令她一时无法适膈应,又是皱眉又是揉眼睛。

待缓过来后,谨言的步伐很快,几分钟时间就走到站台处,招了辆出租车。

出租车开了二十几分钟,就开上了酒店的路,她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的风景,正在这时,一家药店映入眼眶内,她忽然一震,连忙叫停了司机,很快就徒步过去药店里,买了药片。

从药店出来后,她又拐到附近的便利店,买了瓶矿泉水。

终于,合着水,把药片服了下去。

吃完药,发现时间已经是十点,想到家瑞还有工作,谨言立刻拨了电话过去。

只是等了良久,那边都没有接听,她怔了下,仍是收起手机,迅速地往酒店走去。

还没到酒店,就看到门口聚集了一群人,将门口的位置团团围住了。

“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烦让一下。”

谨言看着人潮,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向挡在面前的妇女打招呼。

“哦,好!”

妇女往一边挪了下,立刻去问身边的人,“刚那群人是谁呀?好像抓走了人?”

“好像是啊,刚才几个黑衣人抱着个小孩,就上了车。”旁边目睹过程的人说。

“小孩?”妇女兴致更高昂了,“不止抓了个女人,还抓了小孩啊?”

“是啊,不知道是什么回事,这间酒店的治安是不是不好?”

“谁知道呀,还好我中午就要退房了,光天化日之下抓人,真是吓死人咯!”

谨言在那高分贝的八卦里,迟疑地走开了,往自己的房间上去。

推开门,没有声音,没有人,屋子里一片凌乱,东西全散在地上…

她第一反应是将楼下听到那番话联想起来,立刻拿出手机去报警。

刚按完110,那边电话还没有接通,她却渐渐清醒过来。

她想起顾又廷接电话时,隐约听到的字眼‘办好了’,猛然明白过来…

他做了什么?

渐渐有冷汗从背心渗出来…

他今天那番纠缠,原来不是愤怒,而是想拖住她…

有些事情她想破脑袋都想不透,原来答案不过如此,可笑又可悲。

他把小熊抢走了…

这个做法,一点也不奇怪,很像他果断冷血的作风——

越想越发心绪难宁,她觉得一刻也捱不下去,转身就走。

他要去找她!

凭什么,他们已经离婚了!

他就算是要和她争抚养权,也没有资格带走小熊!

刚走几步,就见手机响起,拿出手机一看,是顾又廷的号码。

谨言心里一跳。

想要女儿,没可能!!!

谨言拿起看了一眼,就直接按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并没有声音,安静得仿佛听见他的气息,谨言的心头微微地一颤。

“顾又廷,你今天对我做…那样的事情,是不是早有预谋要带走小熊?”

她觉得如今的分分秒秒都是无法忍受煎熬,等不及那边开口,她已忍不住抢先出声铄。

“哪样的事情?”

隔着电话,他声音低冷:“我不太明白,要不你形容下?”

谨言被他两句话噎住。

听他虽是调侃,却是没有否认带走小熊的事情。

他不止对她做了那样无耻的事情,还公然而然地抢走了小熊?

怎么有这样可恶的强匪!

谨言慢慢地感到气愤,却是压住,明知自己斗不过他,只能低声道:“顾先生,你是成功人士,我不过是社会底层的无名小卒,不值得你这样大动干戈,光天化日之下派人公然而然地抢走小孩。我妈还在美国那边等着孙女,她年纪大了,承受不起孙女离开的打击,而小熊,她也到了入学的年龄,今年九月份就会去上学,我在美国也物色好了学校。再说,你有没有考虑过她才五岁不到,你这样做,会吓到她…”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那边打断,男人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压迫感,语气还含着一丝嘲讽,还有一丝轻蔑:“你也知道自己是无名小卒?那么请问白小姐,你既然有自知之明,为什么还总是做些自欺欺人的事?”

他这人,在商场面对过各种形形色色的人,根本不把她这种小角色放眼里。

她也斗不过他,连说起话来都觉得十分费力。

“你不要断章取义,我现在不是要跟你争这个问题…”谨言从来就顾忌和这人起冲突,没有一回能争过他,现在也一样,不过刚过几分钟,她就被他一番话轻易击溃,眼底闪过一丝狼狈,她咬咬嘴唇,声音已经飘出。

“我大概能猜到,你要说的事情,”

他的声音淡淡的,比起她的急不可耐,则是不急不缓:“想要女儿,没可能。”

听着他笃定的话,谨言眉头拧起,咬了咬嘴唇。

几乎是无法置信他的蛮横,这已经超过她当初的设想!

如果能料到今时今日的局面,她连一分钟都不会让小熊在S市多呆!

“你,你不觉得自己太欺负人了吗,你有什么资格,把小熊抢走…”

谨言被气得眼圈发红,紧捏着手机,恨恨地说。

“资格?你说我有没有资格?你到现在还没有弄清楚,我是以什么身份带走孩子?”

他声音愈加的发冷。

平时的他虽然也冷,但此时的冷却俨然不同,整个人都散发着冷肃强大的气场。

谨言听着他带着十足压迫的声音,心底不知是什麽滋味,咬住嘴唇,一时不作声。

她紧紧地咬住下嘴唇,一直到咬破皮,有淡淡的血腥味溢到牙关,闻到那异味,她的神智清醒了几分,憋住一口气,声音带着些许委屈,控诉道:“我告诉你,我为什么会这么做,我就是害怕今天的局面,害怕你知道了孩子的存在,会把她从我身边夺走。你的人生从一开始就和我不同,你拥有的太多,所以不能理解我们这种阶层的人心里的懦弱,拥有的太少,所以害怕失去。”

“你没有体会过读不起书,只能拼命的学习,靠奖学金才能上学。你没有体会过弟弟出事了,却没有钱替他治病的绝望感。你没有体会过没有背景,在烈日下暴晒等着客户几个小时,就为了谈一个你连一眼都不会瞧的订单…这些东西,离你的人生都太遥远,甚至是这辈子都不会发生,但我不一样,真的,你没有小熊没关系,但我不行…”

她一口气说完,全身因失去小熊而惊惧而颤抖,这到底是梦是真?

可那边的气息又如此清晰地提醒着她现实的残忍。

她咬唇,双目火热干涩。

那边一声不吭。

她心思复杂,说那番话,很大的方面是存了私心。

他那种人,硬的她斗不过他,但软的方面,她还是有几成胜算。

过了一会,那人深沉低哑的声音,缓缓传来:“你听着。”

“S市南区那成片的地,是顾林前十年就买下的,之后是国际花园,S市观城酒店,盛世酒店,接着,是你从新闻里能看到的北区和西区那片即将开发的地皮…你现在所住的酒店,你那天去打球的高尔夫球场,你和王尚谈判的高级会所,你近两月走过的那些地皮,每一平方,”

电话里,他的声音格外的轻,“都是顾林的,而顾林现在是我顾又廷说了算…”

谨言听着他徐徐道来的声音,语调没有多大的起伏,很平静。

可她,却更加的害怕了…

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想…

他从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过话,也不向她说这些事情…

她抿唇,把强烈的不安情绪压住。

果不其然,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威风凛凛地传来:“我告诉你,今时今日,从来都是我算计别人威胁别人,还没有人敢算计到我头上,你还是第一个!我本来是想算了,但你明知山有虎,却偏偏往虎口送!”说完,低沉的声音含着讽意,“我问你,你今年到底才多大,还天真的觉得跑到美国,就平安无事了?”

谨言听着他咄咄逼人的话语,呼吸一窒,一时说不出话。

她觉得无论如何都说不过这人,走法律途经也斗不过这人的权势…

一时之间,竟无计可施…

距离上次经历这种溃不成军的绝望感的时间,已经是五年前了。

那个时候开阳离开,她以为这辈子不会再体会到,可又再次经历了这种可怕的感觉。

惊慌失措,面对现实的无能感,伴随着铺天盖地的绝望感。

“我在医院,你晚上过来。”

她咬着唇,发不出声音,觉得自己完了,绝望之际,那边挂断前,低沉的声音传来。

她静了片刻,一直到听到电话的挂断声,脑袋忽然像炸开了锅一样,一片嘈杂。

仅仅通了十分钟不到的电话,她却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她瘫软地坐在地上,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灵魂,茫然不知所措。

他那番话的用意很明显,就像七年前,用开阳作为交易,要求自己卖给他——

如今,对象不过是换成了小熊,局势却没有变化…

医院,走廊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