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来来回回露下脸,不知有何用意,却是把旁人惊得一身冷汗。

紧张过度,她都觉得有点胃疼。

半小时后,她打车和小熊一起回到了酒店,在酒店楼下的餐厅随意吃了饭,再回到房间,帮小熊洗了澡,包成一团放在床上,见还有时间,她自己也去洗了个热水澡,洗完后,从浴室出来时,小熊已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距约好的时间只有半小时,家瑞正在工作,无法赶来照看小熊。

念及上次的事情,谨言放心不下小熊,便抱着她一起去了律师所。

谨言抱着小熊从酒店出来,才坐上出租车,就听见手机响。

她一手抱着小熊,空出另只手去从包里拿出手机。

那边是真雅的声音:“是我,你在哪里?”

谨言应:“正要过去,估计二十分钟后能到。”

真雅满意地“嗯”了一声,“到的时候说一声,我下去接你。”

她回了句:“不用了,我直接上去就行。”

那边真雅也没有再继续客套,只“嗯”了一声,点了点头道:“那你按照我给你说的地址上来,”停了停,似乎一旁有人在说话,半晌,才又道,“我现在临时要去开个小短会,要是你来的时候我没有在,就在办公室等我一下。”

谨言应下,道谢。

到了律师事务所,她向人询问了一下,很快就到了真雅的办公室。

里面空无一人,她被安排坐在椅子上,小熊则放在了沙发上。

随即进来的家瑞看了眼谨言,很快就被旁边的小生物吸引。

真雅走近了几步,对着那呼呼香睡着的小姑娘打量了眼。

柔软的头发微卷,肤色白皙,脸上浮着淡淡的红晕,巴掌大小的脸,却生得五官都十分精巧。

她不觉多看了几眼。

半晌,她收回视线,和谨言打了声招呼,又对她说,“你小孩很可爱。”

谨言扯了扯唇,对她道了声谢。

真雅回到桌旁,两人相对而坐。

谨言脸上没施脂粉,面部并不算精神,微微地抿着唇。

大学几年,她给自己最大的感受就是淡然和安静。

仿佛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激起她的情绪起伏,这回,脸上却是写着明显的不安。

“你先给我讲下,你和顾又廷结婚的起源?”

虽是气氛怪异,在一行做了几年的真雅却是很快适应,自然地问出了口。

早在来之前的路上,她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听到真雅问,她平静一会,就将那些事缓声道出。

“你答应后,你们不到一周的时间就举行婚礼了?”

真雅很快抓住话里的小细节,扬了扬眉,看着谨言问。

“嗯。”谨言点头,当时她紧张得度日如年,时间都记得十分清楚。

看着她这样平静地讲出那些事,真雅眉间一动,不由得认真去打量她,心想她是怎么做到经历了那些事后,还一直保持着现在这个模样,却在这时,注意到她不知第几次往沙发的位置望去。

看到她神色里情不自禁漾起的温柔,心下清楚了。

她又问:“谨言,你嫁给顾又廷七年了?”

“嗯。”

谨言看着小熊揉搓鼻子的小动作,见她没有要醒来的迹象,才回过头。

真雅不疾不徐地接着问,“在嫁给他之前,你完全不认识他?”

谨言沉默了一会儿,“嗯。”

“结婚后,你们因为没有感情基础,他很少对你嘘寒问暖吧?”

她想了想,好像真的没有过那样的一刻。

过一会儿,她缓一缓,才点了点头,“嗯。”

真雅言语循序渐进,“我问你,你当初嫁给他是因为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有没有可能,其实他也和你一样,也是在某个方面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他娶你是不是因为另个可能性,并不单纯是想要成家立室?”

谨言原本勉强平静的心又起波澜。

饶是和他同居的那两年,她也从没有想过,他娶她,是有什么原因?

她没做声,半晌后,方才开口:“我不知道。”

真雅眸色认真地看着谨言:“那个人是公众人物,名望很大…这类公众人物,几乎什么都不怕,看似有权有势,无懈可击,什么弱点都没有,但其实并不是这样,公众人物和普通人相比,声誉对他们来说是最致命的弱点,所以…”

谨言抬眼,看见她正期待地看着自己,不觉反问:“所以什么?”

真雅盯着她,一字一句:“你手里,有没有不利于他的证据?”

她顿住,若有所思地,不做声。

“这么说吧,你和他在一起的时间那么长,应该要比我们这些第三者更加了解他。虽然你们感情不合,但那两年的时间,加加合合起来相处的时间也有不少。所以你在准备和他离婚前,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真雅察颜观色很厉害,一下就能辨出她异常的神色,放轻了声调,并不打算把她逼得太急,对有些人来说,快节奏不见得是好事,欲速则不达。

谨言被问得一愣,明白过来真雅的意思,没有出声。

她之前在描述的话里,自动抹去了有关另个女人存在的事迹。

不知出何心理,大脑还没有运转过来时,就已经先做出反应。

“你可能还不明白现在的局势对你有多不利。”

真雅细细打量她,眼睛紧盯着她:“我这么跟你说吧,你现在不是在和一个普通人打离婚官司,争小孩的抚养权,以你的条件到法庭上,和对方一比明显就能看出法官会倾向哪边,且不说你上诉离婚能不能成功,但在小孩的抚养权上,从来都是经济好的一方更有希望,除非对方…”

她停下,不再继续,知道点到即止的效果是最好的。

谨言果然感到动摇。

她可以看出她脸颊微绷,微微咬着嘴唇,这应该是她不安时会做出的小动作。

在谨言沉默之际,她又加了句:“这么说,你清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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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言,法院是什么呀?

“如果你不愿意牵涉别人,作为你的委托律师,我只能尊重你的意愿。”

真雅看着她,神情严谨,声音更是沉下来:“但我必须让你明白,要是不拿出些对对方不利的证据来,那就是以卵投石,和他这个人打抚养权,身为女方,我们确实有优势,可以同他们打感情牌,但这是一个艰苦得多的过程,也是一个十分冒险的举动,如果法官和陪审员不买账,以我的经验,输的机率是七成。”

白谨言神情恍惚,有些动摇了瑚。

真雅仔细看她闪烁的眼睛,更加坚信她绝对隐瞒了某些事情铄。

而且,是至关重要的事情。

真雅发现了她的犹豫不决,盯着她,神情变得更加严谨,“你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更确切的说,他在你心里扮演了个什么样形象的丈夫,他经常夜不归宿,五年里没有尽过父亲的责任,却要跟你抢女儿,还害得你无法正常开展工作…从你的阐述里,不管是你还是孩子,都对他没有多少好感…所以,万一孩子分给了他,你不担心吗?”

谨言许久不说话。

顾又廷。

有权有势,无坚不摧。

她没有信心能争得过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和他有任何牵涉,包括被他保护得滴水不漏的女人和孩子。但小熊是属于她的。独独属于她的,是她坠入黑暗里的一丝阳光,是她迷茫时让她感到温暖和安心的宝贝。

小熊,是她的底线。

想了想,她的眼神渐渐幽远起来,点头说:“好的。我明白了。”

“姐,你在哪啊,我刚工作完,一起去吃日本料理吧。”

接到家瑞的电话时,谨言正在出租车上,于是让司机开去家瑞报的地址。

二十分钟后,家瑞带着她们到了一家有些名气的店,坐下后,家瑞工作了一天,饿得饥肠辘辘,一口气点了好多料理,不一会一碟一碟的料理相继地端了上来,早在十分钟就醒了的小熊嘻嘻地笑着,小吃货别提多欢快了,立刻开吃。

小熊几乎不挑食,日本料理还是第一次吃,喜欢吃寿司,也喜欢吃三文鱼,吃三文鱼的时候沾点那有些甜甜的酱油,张大嘴巴咬下好大一口,眯着小眼睛别提多享受了,只是这筷子好难拿,有点难夹,看着第N次从筷子上逃脱的美食,皱了皱小鼻子。

谨言替她夹好放到碗里,再拿纸巾擦着她油腻腻的小手指。

刚擦完小熊的嘴巴,等到放下纸巾,手机响了起来。

“那个…你现在马上过来我的病房一下!”

她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顾老太的声音急急的传来。

谨言狐疑,不禁问道:“有什么事吗?”

“问那么多干什么?叫你过来就过来,快点!”

那边不满地斥道,接着,挂断电话。

谨言想着如今的局势,不打算过去,良久,却还是从料理店出来了。

等她赶到到了顾老太的病房,就见顾老太正一脸急色,往门口张望着。

“怎么才来?”

被谨言撞见,顾老太有些不好意思,抬头看了眼时钟,蹙起眉瞪道。

这个时间点正是下班高峰期,等了许久,才拦到辆车,还是和人拼车。

谨言轻声:“路上堵车。”

“你什么都没有带来?”

顾老太满意地“嗯”了一下,很快,又沉声问道。

谨言一脸茫然。

“你懂不懂得讨好长辈?现在都几点了?你过来时,也不带点水果和吃的来?”顾老太板起脸唬道,“算了算了,我也不和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计较!我陪你一起去超市买东西好了!真麻烦!”

“去超市?”白谨言愣了下,她们要去超市?

“不然你要自己走路去买啊?”顾老太瞅着她不太情愿的模样,直嚷嚷道。

“来看病人,一点东西也不带!你这个媳妇怎么什么都不懂?真是要气死我!”

瞧着顾老太确有些不顺的模样,谨言也不好再说什么。

二十分钟后,奥迪R8在一间自助烤肉店门前停了下来。

谨言不免惊讶,顾老太却神情自然地下了车,走进了餐厅。

她这才反应过来顾老太刚在医院的用意,叹气,只好尾随而上。

“你去拿餐。”顾老太沉声吩咐,自己找了个位置就坐了下来。

“可是,我不知道您…”

顾老太皱眉打断她,“让你去点餐,你就去点餐。”

顾老太喜欢吃什么,她是一点概念都没有。

看着她老神在在地坐在位子上,谨言只好作罢,往前台点餐区过去。

瞅着她听话的背影,顾老太刻意板着的脸,缓缓放开了来,神色里有几分满意,此时,就见视线里撞进了另个女人的身影,待看清后,心里那点欣喜瞬时冷却下去,江臻白却仍是面上含笑,“季小姐。”

季雪芙此时正端着盘子,神情里有几分愉悦地往前走着,忽听到声响,再往前看,就见到顾老太那张脸,她的手颤了一下,不由得停下脚步,声如蚊吟:“顾,顾老夫人…”

“真巧呢,没想到会在这撞见季小姐?”

“我…”

她神情十足的不安,“我在这附近上班,正好下了班,就过来用餐。”

江臻白点了点头,“我正和老二的媳妇一起,季小姐要留下一起吗?”

季雪芙闻声,脸上有藏不住的窘态,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就不打扰了。”

“季小姐,你有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挺喜欢的,”江臻白瞅着她一张不安紧张的脸,冷了冷眼角,“但你也知道,我们老二已经成家立室,你又何必自讨无趣地缠着他呢?”

季雪芙红了眼圈,半晌,才低着声音:“我,我没有要缠着他的意思…”

江臻白心想,这人是有点手段,一不如老大的媳妇彪悍,二不如老二那媳妇安份,却是非常懂得挑场合做戏,她唇角勾了抹嘲讽的笑,声音趋近咄咄逼人,“季小姐,依你的意思,老二还是和你真心相爱的?若是这样的话你还需要委屈自己当个见不得人的小三?”

季雪芙拿着端盘的手颤得更厉害,眼圈红得随时要落泪,“我…”

江臻白冷着声调,睨着那张苍白欲泪的脸,神情没有半点变化,从小包里拿出张银行卡,直接放到桌上,“这里面有一笔钱,数目对你来说不算小,你把这张卡拿去,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

季雪芙眼睛盯着那桌上刺眼的卡,眼睛里红成一片,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冷情的顾老夫人。

紧紧抿着唇,好半晌,她才执拗地说:“不,我不要…”

江臻白冷淡地打断她,“你不看看这卡有多少钱,再决定要不要吗?”

说完,看着她直颤的肩膀,又说:“你去查查,如果嫌少的话,我可以再给。”

季雪芙一直隐忍,一直到这刻,听到顾老夫人隐含嘲讽嬉耍的语气,她伸手擦了擦刚落下的眼泪,喉咙被翻江倒海的情绪堵住,她平复了一会情绪,才道:“顾老夫人,我不要你的钱,不好意思,我、我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她也不再去看顾老夫人,听到一旁的议论声,咬牙转身离开了。

十分钟后,谨言端了装满各种肉和菜的餐盘走了过来,对一旁座位客人投来的视线没有多想,只当顾老夫夫一副贵妇的模样吸引了人,坐下后,看着毫无动静的烤锅,她抿了抿唇,动手铺上油纸,再打开燃气开头,最后拿过食用油往上面淋上。

顾老夫人只看着她做,谨言也不在意,拿过筷子夹过肉,一片片铺上。

“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吃吧。”

顾老太太看着煎得滋滋响的五花肉,勉强表扬了句,拿起筷子去夹。

谨言却是觉得以目前的情形,她有些不适合和顾老太这样呆在一起。

想了想,犹豫地开口,“顾老夫人。”

“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这是最基本的礼貌,知道吗?”

顾老太太被热烫的肉给烫到舌头,也没听她说的是什么,抬头瞪向她。

白谨言沉默,来之前吃过,此时不饿,只好拿起筷子去夹肉,替顾老太烤肉。

谨言陪顾老太太吃完晚餐,又陪她回病房,期间又被硬留下做了不少事。

等她回到酒店已经很晚了,吃饱喝足的小熊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家瑞正卧在沙发上,看到她回来,由于明天有早会,和她说了几句话,就回去了。

白谨言这一天没有做什么事,却是感到非常的疲累。

将包放到桌上,她看了眼熟睡的小熊,收了衣服,进浴室去洗漱。

出来时,她手上拿着条浸过热水的毛巾,只见卧室灯光暗淡,小熊正侧卧着,小脸上还有口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