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言看了眼脸色不算好的男人,沉吟了会,应道:“和他一起,朋友先走了。”

那边的白母有些迟疑,隔了一会也明白过来了,犹豫不决道:“哦,那你们现在方不方便…”白母看着睁着巴巴的大眼睛的小熊,还是问了,“小熊说想要去玩,一定要和你一起,我身子不好,也没有办法和她玩游乐园那些项目,你看看现在方不方便过来?”

谨言一听,心里动容,纵然小熊还小,不懂昨晚发生的事情,只当是爸妈的朋友来带她去玩,但在心里,却深种了一个不好的果其,昨晚熟睡时,小熊短小的手指会下意识的去抓着她的衣服。

谨言想到这里,心里难过,心想这么多年来,她再怎么想要兼顾好工作和家庭,有时却是会因为一些身不由己的原因,难免会忽略小熊,她让白母把电话给小熊,那边的小熊正闷闷不乐,听到谨言的声音,才稍稍有些了兴致,软软的叫着:“言言。”

“小熊想要去游乐园是吗?”她轻声问,想像得到小熊期待的亮晶晶的眼睛。

小熊没应,问道:“言言,你是不是有小弟弟所以不能去?”

小熊低着头,这是小胖告诉她的,妈妈要照顾好肚子里的弟弟。

她哄着小熊道:“不是,言言正要回家,你在家里等着言言好不好?”

从来都最好哄的小熊这回也不例外,很快笑了,乐颠颠的应好,开心的挂了电话。

按了挂断键后,她忽然想到另一层问题,他今天应该是有时间的,一路上也没有听到他接什么电话,也许接下来也有空闲,从小熊回来到现在,他没有见过小熊一次,小熊虽是嘴上不提,心里却是极其的敏感细腻,拿今天的事情来说,换成平常她不会闹小脾气想要缠着她去游乐园,也许是昨晚的事情在心里形成了阴影。

如果,接下来他愿意抽出时间,一家人出去玩,也许这会是不错的开端。

谨言观察他神色,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言语柔和温声道:“我妈打来的电话,问我现在方不方便,因为小熊想要去游乐园,我答应了小熊很快就回去。你,有没有时间,如果有空的话,要不要一起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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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局篇(19)——现在时间还早,我们也许还能再聊聊

车内顿时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之中。

谨言静静看着始终都沉默不语的男人,他手搭在方向盘上,脸上神情无异,只微微皱眉吸烟。

她有片刻的迟疑,愣了愣,有片刻的茫然,会过意后,秀眉一拧,似是没想到他这个反应铄。

她低头看了眼小腹,心中不免委屈,心想小熊是女的,但俩人也是亲父女瑚。

他这么多年忽略了小熊,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增进父女俩的感情,他却不是很乐意——

谨言见他半响都没有任何的动静,只专心地开着车,不由得有些愠色,咬了咬唇正准备出声。

沉默的男人,却忽然开了口。

“我一会还有事。”

谨言秀气的眉宇蹙得更是紧了几分。

其实,这几个月里,他没有一回有来看过小熊。

俩人见面的次数也少之又少,那个时候她心里却是没有多少介意,一方面想着他被那些事情缠身,忙得无瑕分心,一方面又想小熊和白母一起,每天小脸都盈着开开心心的小笑容,有时候一家人出去玩,生活过得也算自在。

但经历了昨晚的事情后,小熊的心境明显有了变化。

而他现在显然也是有空的,否则换成平常,真是有事要走开,电话已经开始催不停了。

这样总结下来,明显是这人不乐意。

但他为什么不乐意呢?刚开始时他对小熊看起来还有些在意,可是这些日子明显冷淡了不少。

而站在谨言的角度来看,这和她肚子里怀着的儿子有着不可切割的关系。

顾老夫人一直想要个孙子,他也更看重这一胎的儿子,她可以理解这个心情。

但是因为小熊是个女孩子,他就可以不放在心上了吗?

“…如果你真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忙,我可以理解,也不会强求你一定要去。”

想了许久,谨言终于看着他发出了声音,脸上,甚至还带着几分坦然的笑意。

他望了过来,微微挑了眉,谨言斟酌了一番,也不管他会不会生气,接着又说,“小熊现在还小,谁对她好谁就是好人,就算昨晚的周云哲,她心里也不觉得对方是坏人,因为他陪着小熊玩,给小熊糖果吃,但你呢,你为小熊做过什么?”

顾又廷默不作声。

“你这几个月来,有陪过小熊一次吗?她也就只有这两年会依赖人,等上了小学,她也就开始学会独立思考了,心里知道谁是对她好的人,而谁冷淡她,她都会记在心里,”说到这里,她不悦的撇了下唇角,“现在孩子还没有出生,你就这么明显的偏心。”

听到这里,顾又廷顿了顿,不疾不徐说,“我是真的没时间,等改天吧,嗯?”

谨言不是听不出这话里敷衍的意思,想到昨日一天他在家里的态度,心里难免会介意。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我的家人,觉得一家人在一起不适应?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就该明白的,我不想我妈要一直为我提心吊胆,还有小熊,下个月她正好就是六岁,就快要上幼儿园了,你明白的。”

小熊现在还小,接触到的不是家人就是住在附近的邻居,范围局限相当小些,自然没有意识到单亲家庭的多大问题,等上了学,每天会见到小朋友的爸爸过来接他们上下学,到了家长会,别人也会问她爸爸妈妈来不来,渐渐就会意识到问题,那个时候也许就会对这个长年不在身边的爸爸感到有意见,这是无法忽略的事实。

话音刚落,谨言就见他眉头微微一蹙,眼角眉梢划过的表情仿佛是不耐烦,又好似叫做烦燥,不过并没有开口说话,依旧是沉默地看着前方,她看着他半晌,启了启唇,忍住没有再出声,替家人感到委屈,心想已经不是朝夕相处,不过是偶尔的一次见面,他仍不肯用些心对待。

车子停在红灯前,俩人一阵对视之后,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顾又廷打量了她一眼,发现她的脸色有些不太正常,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不悦。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还是谨言先开的口,眼看开完这条路,还有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就到家里。

他没应声,脸色却是渐渐变得凝重起来,缓缓地说:“这几个月,我经常有一种害怕的感觉,或者说有点恐惧…对什么都厌烦,没有耐心,”他看着她,唇角染了丝嘲讽,说:“我觉得我真的是要老了,如今我连怎么和人相处都想不起来了。”

他三个月前之前并不会有这样的认知和无力感,那个时候他仍是意气风发。

他有的是资本,有的是本钱,对所有人都不屑一顾,但那些人还是要献殷勤地恭维恭维他。

然而,他却没有能力将父亲的集团继续维持下去,这些日子,他的脾气开始变得更加急躁、易怒,很多时候他都怀疑自己做的决定和判断是不是正确,在工作上的脑力,他又明显没有办法运用到生活里,就好像今天在医院一样,不时感到手足无措。

自从父亲走了以后,母亲在的时候,几乎三五不定时都求神拜佛,希望自己能给他生一个乖巧的孙子,老管家看着都着急,他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家里老大在政/事上叱咤风云,老三只专注玩游玩四周,只有他具备他父亲所特有的于适合商场里的头脑和心计,所有人都说他生来就是一个要办大事统领人的角色。

但如今看来,那三十几年的生活恍若一场烟雾,轻轻一吹就全散了。

谨言听到他的话有些意外,想了想,认真地说:“怎么会?你还记得吗?去年我们带小熊去游乐园玩,你带着她一起去打枪赢了一只很大的熊,她回来后一直抱着,现在熊还放在家里每天睡前要看一看,当时,你把熊给她的时候,她脸上那种表情我一直记得特别清楚,特别开心,一路上一直抱着熊说话,一直到睡着了才舍得松开。你想起来了吗?”

顾又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她松了口气,继续说道:“你不用担心不知道怎么和她相处,等会到家里的时候,你买盒糖果,或者巧克力,和洋娃娃给她带过去,这样她就会得到安慰了,很快就不记得之前的事情。就这样,一起去吧。再说,你昨晚答应好要来家里吃饭的,因为事情也没有吃成,我妈买了好多菜都吃不完,等会一起去玩,然后一起吃晚饭,好不好?”

他沉吟片刻,终是松口,“好,等会接孩子一起。”

谨言抿了抿唇,对答案明显不是很满意,又说,“不仅小熊,我妈也要一起,”说完,她看得出来他正皱眉头,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退步了,她还得寸进尺,他不喜欢大家子在一起的感觉,是因为还不适应,但接下来俩人要是在一起生活,根本不可能这样,时不时也要和白母一起相聚的。

她柔情地一笑,“我们都走了,只有我妈一个人在家太孤单了,而且我们是去玩,多点人会比较好玩嘛。”

顾又廷板起着一张脸,却点了点头。

她心里一暖,伸出手握住他的大掌,热情地邀请着:“我现在月份越来越多了,以后可能要和我妈一起住,这样她会照顾我。那你,可不可以每星期抽一两个晚上来家里吃饭?总是很少时间能看见,我会忍不住想你。”

见他脸色温和些,她补了一句,“如果真的有事要忙,起码一星期里能能见到一次见面,”

“给你和小熊相处的时间,也让我妈有机会了解你,行不行?”

他瞪了她一眼,她说,“我觉得这个要求不算太高,我这么多年都坚持没有改嫁,是因为不想让小熊的爸爸换成别人,你也为了我,坚持一下?”她说话的时候声音轻轻柔柔,又故意带了点感***彩,睁着期待的双眼,整个人温婉地看着他。

顾又廷一时不知如何反驳,从镜子里看了眼身边的女人,她那清秀的脸如今显得有些令人生气。

等了一会,没有听到驳斥声,谨言会意,瞬时忘了先前的不悦,双眼含笑,将脸倚到他身上。

“谢谢你,”谨言神色欣慰,说,“但是小熊受了惊吓,你等会看到她,不要太严肃,好吗?”

“好。”他说。

“还有我妈,”谨言又说:“她其实很好说话,一般都很容易接受人,你耐心些,行不行?”

“行,”顾又廷目光打量她,半晌,说。

“那,等会去完游乐园,我们再去吃饭,晚上你再载我们一起回来,”谨言想到一个问题,“你在路上不要像上次一样不停接电话,就算有要紧的事情,能不能不要突然就走开,先说一声,不然我妈会觉得不适应,认为你脾气大,行吗?”

他觉得这比任何谈生意的时候,都要累,因为自己受制于人。

见他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谨言迟疑,抬头张望着他。

“行!行!”良久,他出声,无可奈何。

“你要是觉得不耐烦的时候,”谨言又想到一个不可忽视的问题,忍不住,说,“就稍微忍一忍,当作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如果你真的无法适应,也不要摆出一张脸来,想想以后我妈也是你的家人,到时候大家都在,你也暂时别抽烟了,这样对你自己身体也好,行吗?”

顾又廷沉默了好久,然后平心静气地说:“还有条件吗?”

谨言微顿,笑了一声,然后摇了摇头。

前方又是个红绿灯,他正好停下车子,将她按怀里好好的揉搓收拾了一顿。

接下来,车子直驱家里的方向。

到了家,白母有些讶异,很快微微一笑。

顾又廷神色仍是淡然,但主动开口叫了人。

谨言简单收拾点需要用到的物品,很快就出了门。

到了游乐园,小熊十分高兴,谨言身体不便,白母最近也咳嗽,没办法和孩子一起玩那些项目。

倒是顾又廷从头到尾抱着她上上下下的,几个小时下来,竟比上一次还要融洽许多。

见到这种情况,谨言心里稍稍放心了一些。

天黑前从游乐园出来,到了晚饭的时间。

顾又廷直接将车开到最常去的高级会所,进去就有人带着。

路上他遇到一个熟识的朋友,便走开了。

进到包房,谨言将小熊抱到位置上,让白母看着菜单先点。

白母翻了几下菜单,有些忐忑不安,无法作主意。

等她坐下后,白母靠近她,低声道:“言言,其实不用来这么贵的地方吃,随便找家餐厅吃就好了。”

话毕,谨言笑了笑,“妈,难得大家一起吃顿饭,你不要太紧张,这也是他第一次请您呢。”

白母点了点头,但还是没点菜,放下菜单,一会后,问:“怎么他还没有回来?”

谨言叹了口气,“他碰到朋友了,估计在聊点事情,就快来了。”

白母“嗯”了一声。

没一会儿,顾又廷过来了。

等他重定后,开始点餐。

等餐时间,白母说了声以后不来这么高档的地方也没关系,又说还是在家里吃比较经济实惠,喜欢吃什么就买什么来者,顾又廷只是笑,随即便不再说什么,只管让人先上汤,待汤来了后,白母喝了一口,有些不适应,“你好,你们的汤怎么没有温热就送来了呢?麻烦再重新温一下吧。”

服务员微微一怔,说,“对不起,这款是德式杏冷汤,是没有温的。”

白母有些不好意思,看向顾又廷,笑了笑,说道:

“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东西,有点陌生,不然换个猪骨汤好了。”

顾又廷直接说:“你说的只有中餐厅才有,不习惯就少喝几口。”

说到这白母的脸色忽然僵了僵,谨言则转头看他,他却没理会。

白母没说话,她也没说话,小熊睁着眼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奇地看着他们。

谨言问人要了菜单,重新选了道温汤,要了三盅,然后调节着气氛说:“我和小熊也喝不习惯。”

顾又廷不吭声。

他这样的态度更为本身就有些不自然的气氛添加了几分不自在,白母显然心情不好。

她心里有些愧疚,但别无它法,明明下午就已经说好了的不是吗?

这顿饭好好吃完今天也算是个好的结束,这人真是…

谨言略不满地去看他,他不理会,她心里感到几分生气,莫名地恼怒,但仍然是没有什么其它办法。

接下来一整顿饭鸦雀无声,都是谨言说几句话,然后时而有人应时而没人应。

气氛有些僵硬,最后还是顾又廷出去结账了,白母这才忍不住,看着她,叹了声气,道:

“哎,这顿饭吃得比任何时候都累,也只有你受得了,花这一大笔钱的,我…我倒宁愿在家里喝白粥。”

谨言脸上带着几分愧色,不由得说:“妈,他没什么恶意的,可能是忙了一天,又去医院又陪小熊玩了一下午,所以觉得累了,你看他专门开车来这里吃,不就是为了表示自己的心意吗?他就是那样的人了,您慢慢会了解他的。”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这一下午,他对小熊确实没什么好挑剔的,小孩顽皮,玩完这个玩那个,他也不说什么,抱着孩子折腾来折腾去,一只腿明显看上去还是没那么利落,但时间长了估计也看不出异样了,白母想到这,才说,“其实我觉得是我们配不上对方人家,但你既然选择了他,我也不能说什么,还是赶紧回家,这样我会自在些。”

谨言再不说什么,心里有些压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半晌,拿了纸巾去擦拭仍无忧无虑不明大人愁绪的小熊。

在来的路上时,她还心存侥幸,以为他真的肯为自己改变,觉得他比自己想像中的要好很多,至少那会他没有发脾气,一一接受的态度很让人感动,刚到在游乐园时,他主动积极的态度,让她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觉得他会比上次更好,让白母开始认可他。

但她还是料想错了。

结完单,他们从厢房出来,小熊兴高采烈地往前蹦蹦跳跳地跑着,一会儿就和他们拉开了距离。

白母借机离开,追上前去看着小熊,独留下谨言和顾又廷。

她默默走着,他忽然伸出手来牵她,她心中压着东西,不好受,甩开了他的手,也加快步伐往前去。

他在后面走着,也没有要跟上的意思。

谨言主动去牵小熊,小熊缠着要抱,她便就抱了起来。

白母往后望了一眼,见人拉开了有些距离,便低声说:“我觉得他对孩子,对你的态度都不行,看上去不像个做丈夫和爸爸的,反而是要你主动贴上去,我倒是无所谓,以后是你要和人家过日子,我担心你受委屈,但凡他有点在意你,我都不用这么担心…”

谨言脑袋乱哄哄,知道今天这顿饭又搞砸了。

走出会所门口时,白母忽然想起丝巾落在包房里面,便要回去拿。

白母着急,一下就走远了,谨言抱着小熊正要跟上去。

刚迈开腿,忽然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急嚷嚷的声音:“让开!让开!让开!”

白母听到声音,下意识望过去,就见到谨言身后一辆失控的摩托车箭似地正冲着她们的方向冲过来。

大家都吓瘫了。

车主见摩托车失控,直接整个人跳了车。

谨言只望了一眼,身体肩膀止不住发抖,下意识抱紧小熊,不远处的路人已经吓得惊叫了起来。

一股熟悉的男人气味瞬时包围住她,白母在那边吓得说不出声音,眼中涌现出恐惧,下一秒,就见谨言和小熊俩个人都被人抱住,往另一边挪去,而那辆摩托车仍是直直往前,撞到了门前的门槛才倒了下来,引擎还不停发着突突的声音。

谨言茫然了几秒,平复了情绪后,立刻去看小熊,小熊接连俩个晚上都遇到事情,白嫩的脸上泛起了少有的惊惧,两只小手正心有余悸地紧搂着贴身的顾又廷,她摸摸她的小腿,又去看她身子其它的地方,小熊像她平时的样子般抿了抿小嘴,有些羞涩地拉了拉她的手:“言言,我一点不觉得疼。”

谨言这才松了口气。

白母回过神,赶紧迎上来,将小熊从她怀里抱出来,看了看小熊,又去看她,

“有没有碰到哪里?肚子痛吗?”

谨言只是摇头,事情发生得太快太突然,她还不及反应,便被人抱住逃过一劫,似乎做梦一般。

当时也下意识的只觉得心里慌张,手心一片湿漉,而且怀里还抱着小熊,就更是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