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用江家,江家不能将功抵过,这次的事就会更加麻烦。那顾珩是早就想到了这一步,否则怎么会来的这么巧。

江庸眯起眼睛,趁着他的目光都在李家和季氏这些人身上,顾珩神不知鬼不觉的来了个釜底抽薪。

让他就这样失去了先机。

这些人竟然敢在他头上动土,还真是不将他放在眼里。

他要好好安排,谁也别想在他眼皮底下害江家。

顾珩趴在角落里,看着常征打开食盒将吃食一样一样摆出来,狱卒检查之后才端给了顾珩。

顾珩从腰间取出一粒药丸放进嘴中,仔细地嚼碎之后才用汤顺了下去。

季嫣然早就知道他会挨打,否则不会塞给他几颗药。

算他那些黄金没有白花。

饭还没吃两口,大牢忽然就安静下来,紧接着是一串整齐的脚步声,顾珩不用去看就知道皇上来了。

众人跪拜行礼,穿着斗篷的皇帝就站在牢房外。

“有什么话要跟朕说的吗?”

之前大殿上有些话不能说,现在顾珩却可以直言:“皇上,龟兹定会向我们求助。”

“为什么?”

“因为,”顾珩抬起头来,“这两年龟兹都城连续发生瘟疫,即便龟兹王命王后出家侍奉佛祖,依旧挡不住那些瘟疫倾袭,再这样下去龟兹就会灭国,释空法师命胡僧在边疆为伤兵和百姓治病,有能够控制瘟疫的药方,所以龟兹人花高价要释空法师。”

皇帝目光阴沉:“朕早就说胡僧不会治症,你这是要逼着朕承认释空法师医术高明,否则又如何能让龟兹人归顺,”说到这里他冷哼一声,“别以为朕不知晓,你一直想为释空法师脱罪。”

顾珩道:“微臣曾受常宁公主恩惠,然而微臣也是皇上的臣子,忠义自然是忠在先,微臣会将龟兹人引进京,是因为微臣知晓与西域比起来,释空法师医术是否高明,对皇上来说就没那么重要了。”

皇帝冷冷地道:“你以为抓住了朕的心思。”

“是,”顾珩笑道,“不能揣摩圣意,又怎么能为皇上办事。”所有的话他都已经说完了,终于可以睡一会儿。

眼看着皇帝转身离开,顾珩也闭上了眼睛。

皇帝走出大牢,立即吩咐宫人:“让季氏渐渐那两个龟兹人,朕想知晓季氏有没有本事能够控制瘟病。”

季嫣然接到圣旨之后,立即吩咐程大、程二帮她收拾一下,好赶回季家睡觉。

皇帝的旨意在先,她不能有半点差池,再此之前定然要保证有个好睡眠。

坐上马车赶回季家,天却已经黑了,忙了一整日浑身黏黏的不舒服,吩咐容妈妈准备洗澡水,季嫣然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

一切准备妥当,她就要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却发现床边坐了个人。

“阿…阿雍,”季嫣然惊愕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回来啊。”

第一百五十七章 他要训妻

这话说的。

李雍不禁皱起眉头,好像他不该回来似的,他真该好好问问她,他刚刚一晚未归,她不但没有半点的担忧,竟然就这样习以为常了。

当年在太原府的时候,可是她非要跟他挤在一个屋子里,不教训她几句,她就愈发不像个样子。

李雍脸色变得愈发难看,卯足了力气大声道:“你去哪里了?”

季嫣然不禁有些诧异,李雍声音很小就像猫叫似的,脸色铁青一脸的难过,坐在哪里满身的疲惫,别看仍旧身子端正,却摇摇欲坠,好像随时随地都会瘫倒似的。

“阿雍,”季嫣然上前几步,“你怎么了?”

李雍想要起身,却又歪倒在哪里,微微闭上眼睛:“有些…不舒服…”

李雍的性子刚强的很,就算在大牢里也不曾喊一句,现在这样说,那就是真的病了。

吩咐容妈妈倒了水,李雍在季嫣然的劝说下靠在了引枕上,他其实并不喜欢这样软的枕头,在军营里几年,习惯用简单、实用的物件儿,可是现在他却觉得很舒坦,仿佛一颗提起来的心终于安放下了,不像是她,今天早些时候见面到现在,都是高高兴兴无忧无虑的模样。

他微微掀起眼睛来看季嫣然,她只是忙着问他的病情。

细细的手指摸上他的手腕,然后抬起那双清亮的眼睛,他一时恍惚没有听到她都说了些什么。

于是胡乱说了句:“有些闷。”

“天气热了,让你不要穿这样的衣服。”

季嫣然看过去,果然他的脖颈上泛着汗珠,伸出手去解开一个扣子,果然看着就好多了,再抬起头来看李雍,只见他的眼睛格外的亮。

季嫣然心中一颤,仿佛有种奇怪的感觉,李雍很久没有跟她别扭过了。从开始对她冷言冷语到现在,总之有很大的变化。

“早些休息吧,”李雍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季嫣然的思量,“也许是昨晚没有睡好。”

季嫣然点点头,看样子也确实没有什么大碍。

容妈妈将灯撤下,她也就爬上了床,本来的睡意不知在这一刻去了哪里。

李雍借着月光看过去,季嫣然侧身躺着,一动不动,若不是跟她同床共枕了一段时间,深深了解她的脾性,他还真以为她已经睡着了。

“我看书房里有一幅画,是你昨天晚上画的?”

李雍的声音响起来。

没想到他会看到了那画,季嫣然道:“就是随便画了两笔。”

“我也学过这些,”李雍道,“虽说你这画作看起来与寻常工笔不同,但是跳出那些所谓的画法,却另有一番不拘的别致,能达到这样的水准,不光要有几年的功夫,还需要相当的悟性才行。”

季嫣然也想到有一天会被李雍察觉出端倪,她已经循序渐进地在加入自己的习惯,就是想要一切都看起来顺理成章些,不过她想的太简单了,现代的一些东西就算再遮掩与这里的习惯也是格格不入。

哪怕一点点的变化,也足以让人惊奇。

“我小时候家中请过一位先生,那先生的技法不是太有名气。”

“你的秘密我可以不问,”李雍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你说什么我都可以不去质疑,但是无论你要做什么至少可以跟我商量,就像在太原府一样,一个人做事总比不上两个人,给岳父翻案更是如此。”

季嫣然沉默片刻才道:“阿雍,你过些日子要入仕了。”

“那不是更好,”李雍道,“有了官职,做事就会更加方便,你在外面无论做什么也多了层依仗。”

“那不一样,”季嫣然道,“万一我为父亲翻案不成,你也会被我连累,好不容易得来的功名就这样丢了,岂不是…”

“你以为功名是做什么用的?自然是要维护家人平安。”

“可我们不是…”

“等和离了之后,你再与我说这种话,”李雍声音略微有些低沉,“在此之前,你都是我李雍的妻室,谁也改变不了。”

锦被盖在她的身上,让她一时没有了话去应对,要论伙伴,这样一个能让她信任,又不会勉强她说出自己秘密的人,应该是毫无挑剔了,可她却觉得李雍对她好像还多了些别的…似的。

不太可能吧,李雍喜欢的可是大家闺秀,如果真的能够接受她这种…早年他就会与她这身体的正主恩恩爱爱生活在一起了。

李雍听着季嫣然叹了口气,然后微微支起身子向他这边看来,他闭上眼睛让呼吸变得十分匀称,她也就没有再开口劝说,只能重新躺在了床上,又翻了两个身才安稳地睡着了。

李雍微微翘起了嘴唇,侧过身面向季嫣然,黑暗中她的眉眼舒展,至少对他是没有半点的防备。

想要没良心地甩开他就走,哪有这样容易。

“你放心,”李雍轻声道,“我不会一直让你这样委屈。”从前只想着报效军中,并没有向朝廷请过勋官,即便有了几转的军功,他也没放在心上。

现在却不同了,他要挣份诰命回来,这样将来她才能有的折腾。

晋王府仍旧是一片灯火辉煌。

晋王几年不上朝堂,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但是相熟的人却知道,这里常常是最热闹的所在。

晋王的妾室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随随便便就能凑出悦耳的丝竹之音,更有甚者闻音起舞,那曼妙的身姿让人挪不开眼睛。

晋王左拥右抱,一直等到酒足饭饱之后,才让人撤下宴席,笑对前来打探消息的官员。

见到晋王爷如此的轻松,大理寺的官员心中油然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这位王爷不会到了重要关头,再次“病倒”在床,将所有的事务都交由他们安排吧?

“王爷,”官员上前道,“那些龟兹人不肯招认,这案子要怎么查下去才好,我们若是什么都不做,等到皇上怪罪下来…那可就…”

“那就去做,”晋王扬了扬眉稍,“皇上给你们权柄,你们自然要用,否则皇上就会收回,你们身上的官服全都要脱下来。”

官员仍旧不明白:“那要…”

“抓人啊,”晋王将身边的妾室推开,“去抓你们该抓的人。”

“谁?”

晋王嗤笑:“还能有谁…自然是…李季氏。”

第一百五十八章 他得护着

这位晋王爷和太子爷的性情完全不同,晋王通常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从来不顾忌会不会被御史弹劾。

生下来就与皇位无缘的人,被封为王爷就等于走到了终点,虽然不能再进一步,反过来想想,除非犯了谋逆大罪,否则就算闹得再厉害,皇上也会保他一份体面,所以晋王也就过的随性。

“王爷,”官员低声道,“您是说审问李季氏吗?”

赵明璟脸色微沉:“与本案有关的人,自然都要问个清楚,除了承恩公世子和龟兹人,接下来是谁?”

这样一算,还真的就是李季氏。

官员心中不禁轻松了许多,这桩案子本来就十分棘手,皇上有命,那两个龟兹人可以审,但是在结案之前绝不能死在大牢里,承恩公世子爷也是一样,那位小爷被打了廷仗每日就在牢中昏昏欲睡,承恩公府虽然没有拿到赦免的文书,却也是早晚的事,所以那位小爷他们干脆就没敢动粗。

栖山寺的案子还牵连到河东道的官员,那都是江家的人,他们也不敢轻易得罪,于是他们虽然有两位威风凛凛的酷吏大人,可都不敢放出来。

现在晋王爷提到了季氏,一个妇人,进过一次宫,却也没见太后娘娘再传召她,父亲是罪臣,嫁人之前闺名就不好,夫家也是官司缠身,怎么看都是个软柿子,无论怎么捏都不会咬手。

“不过,总是个内宅女子,”官员仍旧有些担忧,“按理说没有证据,不好轻易传妇人问话。”

“你还怕坏了季氏的名声不成?”赵明璟一脸嘲弄的神情,伸出胳膊将身边的女子拉到怀里,“你说说季氏怎么样?”

那妾室捂着嘴吃吃地笑:“妾身知道,不就是在闺阁中就不守妇道,成亲时夫婿都不愿意拜堂,要不是有林家的关照,只怕早就被季家长辈送去尼姑庵青灯古佛了。”

那妾室是最近才被晋王带进府的,就因为聪明伶俐非常得晋王的宠爱,晋王让她在人前说话,她心中得意,于是多说两句:“而且,那季氏是自己要抛头露面出来给伤兵治伤的,所以才会被龟兹人盯上,她自己都这样做,还会怪别人向她问案吗?我们王爷又没说将季氏抓来审,就是问问她当日的情形,想必不管是李家还是林家、季家都不会有异议。”

赵明璟脸上渐渐绽开笑容,温柔地道:“本王倒是没有看错你。”说着将腰间的玉佩解下来递给那妾室。

妾室说不出的欢喜。

赵明璟看向大理寺官员:“还用不用本王的妾室再好好教教你们?”

官员立即躬身:“王爷放心,我们定然将事情办好。”这样一来不得罪承恩公府,也不得罪江家,最多就是怪季氏没有说真话,让案情始终不能水落石出,就算在皇上面前领罪,他们也算真的做了事。

等到官员都退下,赵明璟才吩咐妾室:“你们也会去歇着吧!”

“王爷。”妾室刚刚得了玉佩正在得意,只想趁热打铁,稳固了自己在王府的地位,双臂一展就像赵明璟勾过来,却没想到赵明璟身子一闪,她扑了个空,踉踉跄跄地摔在了地上,立即摔得惊叫起来。

赵明璟仍旧温柔:“天晚了回去吧,免得本王会心疼。”

其他妾室对此情此景早就司空见惯,并不理会那摔倒的妾室,满怀深情地向晋王告别:“王爷也早些歇着,天气冷了别忘了多盖被子,明日可要早些来看妾身们。”

一群莺莺燕燕簇拥着离开,赵明璟才吩咐管事:“明日去江家看看江瑾瑜,就说本王很挂念她。”

管事应了一声:“要不要送些礼物。”

“不用了,”赵明璟道,“有些人只要一句话,她就能得意起来,礼物…送去岂不是白白浪费。”

季嫣然醒过来时,李雍就在床边看书,她将被子卷到一旁,睡得依旧豪放,李雍还是依旧清清爽爽,浑身上下一丝不苟。

这就是他和她之间的差距,幸亏她现在还遮掩着,若是将本性都暴露出来,恐怕会将李雍吓得退避三尺。

这倒是个好主意。

想到这里,季嫣然目光干脆就在李雍脸上逗留,被她这样轻佻地一看,他应该就会发怒。

静静地等了一会儿,他好像就定格了般任由她去瞧,半晌才施施然放下手里的书:“醒了,让人伺候着梳洗完,我们就去吃饭吧!”

季嫣然点了点头。

这天的早晨,好像让人觉得格外欢快似的。

窗口的小雀儿“扑棱棱”地飞过来,一双黝黑的眼睛盯着她瞧,季嫣然很想将手里的点心喂给它吃。

李雍清了清嗓子,那雀儿吓了一跳,立即飞走了,季嫣然这才不情愿地将目光挪到李雍脸上。

“准备好了吗?”李雍与她四目相对,转头看了看沙漏,“还有半个时辰大理寺的官员就要上门了。”

知道她会去大牢不难,因为官府肯定审不出个结果,只能再向她下手,这些她能料到李雍自然也就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