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低声道:“您也相信…”

惠妃道:“是真是假又能怎么样,只要皇上将目光转移到李季氏身上,江家就有可能留下一线生机做最后一搏。五姓望族同气连枝,你告诉太子爷,他这个太子之位定然不保,若是还想坐上那个位子,就要为自己谋划。”

经过了这次的风波,想必太子也明白了这个道理。

惠妃目光渐渐变得冰冷:“你不仁我也不义,当年你是如何坐上这皇位,还不都是因为我们江家,既然能将你扶上皇位,我们也能将你拉下来。”

要死就死在一起。

连同林家、李家、季家都要为江家赔命。

天还不亮,京中的朝臣就走出了家门。

礼部尚书的府门刚刚打开。

礼部员外郎立即迎了上去:“大人…李氏族中写了文书想要将李雍妻室的诰封改成对李雍母亲的谥封。”

“胡闹,”礼部尚书皱起眉头,“这也是李氏一族能够改变的。”

礼部员外郎向旁边看去,只见一个人立在那里。

礼部尚书不禁惊讶:“李约。”

第三百零五章 出手

礼部尚书的脸色有些难看,衙门里新上进的官员不知道李约是什么人,他却十分清楚,这位爷无论做什么都是熟门熟路,刚入仕的时候也有不少人铆着劲儿去考较他,却都铩羽而归。

一首短赋就能力压京中才子,再往后身边追随的人多,找麻烦的人就没有了。

李约这些年不在朝中任职,逐渐淡出了众人面前,今天突然在这里等着他是为什么?

礼部尚书嘴里有的酸苦,这位爷该不会来找他的麻烦吧?

“李家说什么?”礼部尚书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问过去。

员外郎道:“李雍妻室的诰封应该改成对李雍母亲的谥封这才合规矩。”

礼部尚书在心中琢磨一番,整张脸忽然红起来,真的让李约抓住了把柄,他只能被质疑的哑口无言。

思量再三,他还是起身走向李约。

“益寿,”礼部尚书喊了一声,脸上摆出笑容来,“这两日满城尽看李家儿郎,这如何赏赐都是李家的荣耀,李雍年轻有为,封妻荫子也算合情合理,将来再挣了军功为母亲请封就是,有什么不同,李家族中还不是你说了算,这件事就此过去吧!”

他已经说得很真诚,李约应该会给他几分颜面。

毕竟对于李家来说做个顺水人情更划算。

“不一样,”李约微微笑着,“这次不同,必须要换过来。”

礼部尚书有些不敢相信,这明明就是件小事,为什么李约非要抓住不放?他不禁仔细打量了李约一眼。

身上穿着湛青色的长袍,头上束起了小冠,笑容看着十分温和,眼睛中闪动的光芒却让人有些害怕。

他记得李约已经有三十几岁的年纪,可如今站在这里竟然像二十来岁的青年,看似静谧无声地立在那里,那种迫人的凌厉却怎么都遮掩不住。

这还真是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按照礼数今天他们就会将文书送到李雍府上,然后李季氏会进宫谢恩,真的要改动…那今天早朝就要争出个对错,李氏宗族有争议将文书递到礼部,他们就不能置之不理,李约他是得罪不起的。

转念间礼部尚书额头上就沁出汗来,看来今天注定要有一番波折…

季家。

季承恩这一觉睡的很舒坦,好像多少年的疲惫都一扫而光。

起身从床上坐起来却发现妻子已经不在身边。

怎么早难不成已经起床忙碌了?

季承恩这样思量不禁一阵心疼,披上衣服就像外面走去。

撩开帘子他一眼就望见了坐在椅子上的季夫人,她手中拿着一只荷包,手指摩挲着荷包上那兰花的绣纹,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是怎么了?衣服也没穿,不怕着凉。”

季承恩说着拉起了季夫人的手,果然指尖冰凉:“这些年跟着我在边疆落下了寒病,嫣然怎么跟你说的?怎么就不听。”

季夫人低着头用袖子去擦眼角,季承恩见状有些惊讶立即坐下来:“到底是怎么了?如今家中上下不是都好好的,你是不是因为岳父母…”

“不是,”季夫人抬起头,“我只是…做了个噩梦,梦见我们的女儿没了…我…我就在想,若是…她真的没了,老爷还能原谅李雍…认下他这个女婿吗?”

这话听得季承恩心中一酸,明明知道妻子说的都是梦话,却还是不舒坦起来:“胡说些什么,嫣然不是好端端的在这里吗?”

“妾身说如果…如果真的这样…老爷还会跟李家说,从前的事就此一笔揭过…”季夫人仿佛在呢喃,“妾身看着这些东西…这家中…还像从前一样,我们都这样高高兴兴,只有嫣然不在了…想到这些我就觉得,那可真是太可怜了,还不如当年将嫣然一起带去河北道,哪怕受些苦,一家人总在一起,出任何事妾身都会拼了命护着她。”

季承恩向打断妻子的话,却看到她双眼通红,眉眼间都是焦虑和疲惫,顿时有些不忍:“真的是这样,我自然不能放过那小子,”说着伸出手安抚季夫人,“你放心现在我们一家团聚了,嫣然就在外面,一会儿你就能见到她,朝廷还要给她诰封呢,以后只会有好事,那些磨难都过去了。

你看看,你自己手里还攥着这荷包,若是嫣然不在了荷包从哪里来,这针脚虽然不好,兰花绣的不成样子,却是她的一片心意,你这样胡言乱语,让嫣然听到定会放心不下。

嫣然这孩子有多辛苦你也知道,我们不能再给她寻麻烦,你说对不对?”

季夫人总算止住了哭声,被季承恩搀扶着重新躺在床铺上。

季承恩将季夫人哄着睡着了,这才穿好衣服走出去。

屋子里安静下来,季夫人又睁开了眼睛,冉家大女的话在她耳边回荡:“常宁就是这样,喜欢医术但是绣工又不好…”

她以为是冉大小姐说错了话,却没想到冉大小姐慌乱地解释:“我说的是嫣然很像常宁。”

紧接着身边的妈妈就听到京中的一些传言。

嫣然在太原死而复生之后就不同了。

之后她就一直在想,如果嫣然没能从棺材中爬出来,如果嫣然就那样被安葬了会是什么样的情形,这样想着她就使人去悄悄查问了这段日子嫣然在京中的作为。

她希望一切都是自己的妄想。

但是她终究不能自欺欺人。

冉大小姐对她的照顾,对季家的关切和帮衬都是那么的不同寻常,就连谢燮也会盯着嫣然不放。

答案已经在那里。

季夫人的眼泪又落下来。

“母亲起身了吗?”

外面传来季嫣然的声音。

感觉到管事妈妈进了门,季夫人慌忙转了个身装作已经睡着了。

然后她听到管事妈妈走出去低声道:“大小姐怎么早就起身了,夫人还在睡着…要不然…”

“别吵母亲,等一会儿我再过来。”

季夫人紧紧地攥住了手帕。

季承恩刚刚吃了一杯茶,外面的管事立即进门禀告:“老爷,李家宗长来了。”

季承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是京城李家四老爷。”

李约不是不在京中吗,怎么会突然登门,他还准备递帖子前去拜会呢。

季承恩立即起身:“快跟我出去迎…”

第三百零六章 等她

季承恩毕恭毕敬地将李约迎进门,不管世事如何变化,李约在他心中始终是那个能够运筹帷幄,掌控全局的四公子。

李约能来,整个季家都蓬荜生辉。

“我还以为四爷不在京中。”季承恩将李约向主座上让去,那些年跟着李约做过一些事,所以谁也及不上李约在他心中的位置。

李约却停下脚步只是坐在了下首。

“您这是…”季承恩不禁有些为难。

李约抬起头:“季大人不必客气,我只是来说几句闲话。”

季承恩更是惊讶,他还以为是有什么要事,竟然只是随便来坐坐。

季承恩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四爷有没有用早饭。”话一出口他却后悔起来,不要说没有用早饭不可能出门,就算真的没有…李约还能坐在这里和他一起吃饭不成?他也是糊涂了。

李约端起茶尝了一口,然后抬头道:“没有。”

没有…

季承恩彻底摸不清头脑:“那就…那就一起用些吧。”

出于对李约的敬重,吃饭的时候季承恩没怎么说话。

今天的事的确让他出乎意料,他以为李约只是客气客气,随便应付两下也就该将饭菜撤了下去,没想到就在他不经意间,李约已经三碗粥下肚。

这是给他颜面吧。

第一次来家中做客,这样的随意,让他心中也少去了许多的紧张愈发觉得亲切。

两个人重新回到书房坐下。

季承恩立即道:“这次我们能顺利回到京城,还都是四爷帮忙。”

“跟我没有关系,”李约道,“都是嫣然在筹谋,从太原到京城每一步都是靠她自己,稍有差池就满盘皆输。换做旁人绝不会花这么大的精力去做这样的事,而我不过就是锦上添花罢了。

嫣然看似很柔弱却能撑起整个季家,这样的心性寻常人难及。”

听到李约夸赞女儿,季承恩无比的高兴。

李约的眼睛格外明亮:“这样的女儿名声在外,应该千家求才是。”

季承恩点点头,愈发觉得与有荣焉:“我也没料到,我这女儿…虽说我们季家不是高门大户,就凭嫣然的才貌的确如此。”

“婚姻大事非同儿戏,”李约接着道,“要好好思量。”

季承恩叹口气:“当年是我没有思虑周全,让嫣然受了不少的委屈,幸亏如今还有补救的机会,我们要风风光光将嫣然嫁出去,阿雍那孩子品性不错,肩上也能担得起责任,嫣然嫁给他…”

季承恩的话还没说完,只听李约道:“季大人觉得我如何?”

季承恩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那自然是最好,我一直都说四爷的才智无人能敌,若不是当年心仪公主,只怕早已经…”

李约道:“我现在又有了喜欢的人。”

季承恩的眉眼几乎立即飞扬起来,脸上满是喜悦:“是真的?四爷想要成亲了?这可太好了。虽说耽搁了几年,但是正是好年纪,三五年就能儿女成群。”

李约深深地望着季承恩,随着季承恩说出这些,他那波澜不惊的眼睛中却泛起了难以抑制的欢喜,仿佛季承恩的话已经实现。

季承恩道:“那婚期要定在什么时候?”

李约道:“还要她肯答应。”

季承恩笑道:“哪里会有人不愿意,这世上还有比四爷更值得托付的人吗?有没有请保山上门说项,有什么我们能做的。”

李约道:“这件事旁人说不清楚,所以我自己来说,”微微一顿,那双璀璨的眼睛中满是郑重,“我说的是嫣然。”

季承恩张了张嘴怔愣地看着李约。

李约脸上没有了笑意:“我心悦嫣然,若是她能答应,我愿意付出一切娶她为妻。”

季承恩脚一软,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仿佛浑身的血液一下子被抽走,心口也是一阵的慌跳。

他没有听错吧。

这是李约亲口说的。

怎么可能?李约和李雍是…叔侄,嫣然已经嫁给李雍了啊…李约怎么会来求娶嫣然。

“这种事传出去…您…您的名声…”

李约道:“这些于我来说不过是小事,我也不会让嫣然因此受委屈。”

季承恩吞咽一口。一个敢带着利器闯入行宫的人,自然不在乎这些,世俗的名声,权贵的打压对于他来说都无关紧要。

现在真正不知所措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