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的名字,要不要更改。”忽然有人想起来。

李约笑道:“本王受李家大恩,此生不改李姓,要将这些记在心中。”

院子里一时鸦雀无声,直到外面传来嘈杂声音,一支支羽箭落入宫中,陈家的兵马已经兵临城下。

太子的尸体就在众人面前,陈家人进来他们必死无疑,能够依靠的也只有李约而已。

“楚王。”

有人喊出声,众人立即纷纷应喝。

不管是皇帝还是太子,如今在这个宫中能够带领他们抵抗叛军的只有楚王。

众人话音刚落,只看得一个身穿甲胄的将军走过来,远远看去有种浑然天成的凛然之气,就站在不远处与李约相对。

两个人似是天空与磐石,眨眼看去相得益彰。

这个人所有人都认识,因为他是李雍。

叔侄两个人这样站在一起足以让人胆寒。

皇帝狼狈的逃窜,内侍沿路探查一直等到周围没有了异样才扶着皇帝下车休息。

皇帝一身便服,就像个落魄的中年人,目光中仍旧有几分的精光闪烁。

“皇上,咱们逃出来了,可见李雍将军已经拖住了陈家的兵马,“内侍说着顿了顿,“但是太后娘娘却一直没有消息,要不要留下几个人等等。”

方才远远看到官路上有军队奔京城而去,生怕被他们发现,如今是性命攸关的时刻。

“不等了,我们到了河北道再说。”

太后带着一群女眷行动不便,一定会引人注意,不如与他们分开走,这样彼此都更安全。

皇帝吩咐内侍:“趁着陈家没有察觉,快些离开。”

内侍立即扶着皇帝重新上了马车。

河北的卫家和平卢的崔家手下有几万兵马,只要他到了那里就能号令千军,到时候五姓望族也只能功败垂成。

皇帝的车驾不眠不休地向前,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路格外顺利。

这样的情形让皇帝越发心安,果然这样选择没有错,再走半日就到河北道,当五姓望族知晓他出现在这里时定然会十分惊讶。

不敢相信他竟然不声不响地离开了皇宫。

“皇上,“传令兵慌张的下马,“京城…京城…”

皇帝心中一颤却早有准备:“京城是不是被攻破了?”

传令兵摇了摇头:“不…不是…”

皇帝脸色更加难看:“太子登基了?”

传令兵吞咽一口,干裂的嘴唇上满是鲜血:“太子爷…被诛杀了。”

皇帝一脸惊诧,声音都变得嘶哑:“你说什么?太子伏诛了?这消息可准确?”

传令兵这下点点头:“有人亲眼看到太子被杀。”

皇帝顿时欣喜:“是谁杀的太子,朕要赏赐他,那逆子一死,江家要怎么继续下去,难不成五姓望族重新推选皇帝。”

“是…李约…”传令兵的声音轻了许多。

皇帝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是谁?”

“李…李约…”

李约怎么会在宫中,他明明已经让人将李约带了出去,难不成是因为陈家兵马太多,李约进宫帮助李雍。

“也难得他一片忠心。”这次的事过后,他会原谅李约当年大不敬之举,准许李约重新入仕。

传令兵低下头,用几乎让人听不清的声音禀告:“李约自封了楚王,他是先皇太子的血脉。”

皇帝一时没有反应,旁边的内侍到抽一口冷气,不等皇上开口内侍已经喝道:“你胡说些什么?”

“是…真的…宫中已经…挂起了楚王的大旗…现在人人都知道,先皇太子的血脉奉命守城。”

皇帝终于回过神来,他手一扬抽出腰间的长剑:“你…再说一遍。”

“李…李约…自封…楚王…奉命…守…守城,京中的驻军…都听他号令…”

皇帝只觉得一股恶血直冲心头,谁也阻挡不住的戾气从他身上迸发出来,恨不得立即要将眼前的人劈成两截。

他眼前忽然浮现出十年前李约看向他的目光,是那么的平静,却让人心中不安,仿佛总有一日会被那双眼睛吞噬。

他已经杀了林氏和冉氏,李约还想如何?

楚王的封号,李约这种人怎么能当得起。

皇帝忽然想到什么:“你说李约是谁的血脉?”

“先皇太子…”传令兵已经吓得脸色苍白如纸。

皇帝豁然明白过来,怪不得太后和林家愿意将常宁嫁给李约,谢爕紧盯着李约不放,他们早就知道李约的身份。

十年前常宁被他处死在行宫,林让心中悲痛却宁愿放弃追查常宁死因也要保下李约。

皇帝道:“李雍呢?”

“李将军带着禁军和十二卫在…守城。”

皇帝喉间一热,一股腥臭的东西涌入嘴中,他咬牙吞咽下去:“他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拿走了朕的兵马,朕还信任他…”说到这里眼前一阵发黑,差点站立不住。

内侍忙上前搀扶,皇帝半晌才缓过气来。

“皇上现在我们怎么办?”

显然他不能回京去,因为不管是陈家还是李约都恨不得立即抓到他。

他这个堂堂的武朝皇帝,身边竟然只剩下这些人手。

皇帝刚想到这里。

“什么声音?”

皇帝转头向北边看去。

传令兵趴伏在地上,很快就抬起头:“是兵马,有兵马从北边过来。”

北边,八成是卫家人。

皇帝立即看向内侍:“快,让人去打听,如果是卫将军立即让他来见朕。”

马蹄声越来越近,这队精兵就是李雍在河北道时练就的。

皇帝从来没有这样期盼过。

终于那队骑兵到了眼前,他们的行军速度仿佛慢了下来,皇帝心中大喜。

不过骑兵最终没有停下脚步。

内侍也慌张地跑来:“是卫家…不过…卫将军不肯来…他…他说…我们说的是假的,皇上还被围困在宫中。”

他竟然成了假的,卫家竟然也和李家勾结。

“皇上…”

“皇上…”

皇帝脑子愈发混乱:“去…平卢…”

只能去试试。

季嫣然靠在长廊上怔愣,这两日她的身体总会突然不受控制般地僵在那里,紧接着就是头痛袭来,她忍不住坐下来喘息。

“这是怎么了?”一只手立即落在她额头上。

第三百三十六章 逾越

季嫣然抬起头,李约站在她面前,替她挡住了刺目的阳光,她想要轻松地笑笑,谁知刚刚弯起嘴唇,紧接着脑子里又是一阵疼痛,她一下子晕厥过去。

再醒过来时御医正在为她诊脉,季嫣然想要说话,仍旧觉得身上乏力,一时无法动弹。

太后坐在床边一脸担忧地望着御医:“到底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就热起来,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御医摇摇头:“李三奶奶脉象平稳…或许只是太过操劳,养些时日就好了。”

太后目光微沉:“就只有这些?”

御医慌忙躬身道:“微臣无能…”

太后怔愣了半晌才道:“开个方子,让人将药熬好,“说着看向容妈妈,“你亲自去盯着,他们办事哀家不放心。”

容妈妈退了下去,太后娘娘才发现季嫣然已经醒过来,这才一脸欣喜的舒展了眉头,关切地问:“方才御医的话你都听到了,要好好歇着,如今陈家的兵马被打退,宫中的事务还有哀家,你就好好养病,身上退下热我才能安心。”

软软的帕子擦在季嫣然额头上,冰凉凉的仿佛带走了她身上很多的热度。

“我好像做了个梦,“季嫣然终于有了些力气,她张嘴呢喃,“小时候生病的时候,母亲也是这样在床边守着我,母亲不喜欢说话,但是每次我不舒服的时候,她就会将我抱在怀里,轻轻地拍抚着我的后背,大家都说她为人太过冷漠,但是我知道母亲对我最好,她会为我哼歌,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她最亲近的人。”

说完这些季嫣然又闭上眼睛:“我好想母亲。”竟然就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太后半晌才让人扶着从大殿里走出来,坐在了临窗的大炕上,她抬起头看向一旁的李约:“你都听到了,嫣然方才说的就是林大夫人,也就是常宁的母亲,她就是常宁啊。”

李约手微微一颤。

太后道:“知道她回来了,哀家也安心了,只是苦了你…万一她醒来之后,又将那些都忘记了你该怎么办?”

李约久久没有说话,只是转身慢慢走进了内室。

床上的季嫣然睡的很不安稳,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偶尔会发出一些声响,却让人听不清楚她说的到底是什么。

容妈妈半天才熬了药端进门发现李约在这里不禁怔愣,正不知如何是好,李约伸出手来:“我来喂吧!”

容妈妈觉得这不太合规矩:“三奶奶病着,恐怕没那么容易吃下去,还是奴婢们来免得脏了王爷的衣服。”

容妈妈的话说的很有分寸,也算是适当提醒了李约。

李约却没有思量,一双眼睛依旧看着季嫣然:“将她的头扶起来些。”说着已经去拿药碗。

容妈妈心中一颤却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再驳了李约的意思,或许只是她想多了,王爷对三奶奶一直以礼相待从不曾僭越半分,如今三爷更在外面杀敌,无论怎么看王爷都不会做出什么不应该的事。

那条线终究不能越过去。

容妈妈忐忑着走上前侍奉,然后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只见李约捏着瓷勺很有耐心地盛起药汤,放在嘴边吹凉,然后递到季嫣然嘴边。

他的眼睛中少了几分淡漠,目光深处关切之情几乎压制不住,那就像是一簇火苗不停地窜动着,随时都可能会剧烈的燃烧。

容妈妈心中感觉到了些许的恐惧,手不禁一动,不小心让季嫣然的头沉下去,药水立即顺着季嫣然的下颌淌下来。

容妈妈慌张地准备起身收拾,李约却已经拿起帕子为季嫣然擦拭:“先将药吃完,否则就没有了效用。”

李约手中软软的帕子擦过季嫣然下颌,修长的手指轻轻地碰触了那白皙的脸颊。

容妈妈如遭雷击般变得脸色苍白,仿佛头顶的天空忽然塌陷,她茫然地抬起头,这才发现太后娘娘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在了门口,此时此刻太后那双沉着的眼眸中也是震惊和忧愁,平日里心细如尘的李约竟然没有察觉到这些。

容妈妈吞咽一口,她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李约还是跨出了那一步,接下来的事恐怕谁也阻止不了。

李约喂好了药,又听着季嫣然说了半天的梦话,直到她安然进入了梦乡,这才起身从屋子里离开。

大殿外已经有不少官员等着与李约商议政务。

太后看着外面的情形,眼睛微微发红:“他们还以为李约是来看哀家,他们不知道…这些危机后面还有这样一桩能够翻天覆地的大事。

以嫣然现在的身份,别说天下人怎么看,就算是李雍也绝不肯轻易放手,一步走错可能就会踏入悬崖,摔个粉身碎骨,这三个孩子都是哀家心尖上的,哀家不愿意看到任何一个伤心,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安排。”

院子里守卫的杜虞听得这话低下了头。

宫人轻声道:“这真是…没办法,除非有一个人不在了,才能顺理成章…”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一道凌厉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她吓得立即后退一步:“太后娘娘息怒,都是奴婢失言。”

“哀家以后再也不想听到这样的话,“太后威严地道,“去领二十棍,这些日子不要过来侍奉了。”

宫人跪下谢恩,一步步退了出去,门外的杜虞却也不见了踪迹。

季嫣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这一觉很漫长。

当她睁开眼睛时,容妈妈和东嬷嬷坐在旁边,屋子里落针可闻。

“这是怎么了?”她突然开口,将两个人吓了一跳,立即向她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