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雍一句话,现在只怕是没有人敢忤逆。

使者吞咽一口,仗着胆子道:“我王为将军鸣不平,将军舍命征战,是武朝第一功臣,却不成想,有人却在这时候夺了你的妻室,难道忠心耿耿却要遭受这样的践踏,李将军真的要在这样的人面前俯首称臣吗?”

李雍没有说话,使者心中一喜接着道:“这北疆是将军拿下来的,我们王上也没有染指的意思,只是恼怒武朝多年的欺压,如果李将军不再兵戈相见,我王不但会退兵,还愿将吐蕃一部分赠予将军,从此之后亲如兄弟,吐蕃的皇室女子任由将军挑选,将军迎娶之日,我王还会备下一笔丰厚的嫁妆。”

这话听起来吐蕃王没有任何的要求,只是想要与他结交。

李雍微微一笑:“不如你们王上归降,我们圣上将吐蕃的城池给他做封地。”

使者不由地心中一滞,还想继续劝说,抬起头却看到李雍那双如寒潭般的眼睛,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就让他打了个冷战,他只得灰溜溜地退了下去。

“三爷,这会不会是真的,”李雍回到中军大帐,唐千终于忍不住上前,“若不然您悄悄地回到京城去。”

从前他也曾行一夜路去找嫣然,可现在不同往昔。

“军备都检查好了?”李雍问过去。

唐千摇摇头:“还没有,我…听说…”

“随时都可能会迎战,这次不像上次一样点到为止,”李雍淡淡地道,“不能出半点差池。”

唐千只好低下了头:“三爷,我就是害怕…你…在这里打了胜仗,等回去的时候…后悔却已经来不及了,您这样不也是为了三奶奶,可惜她现在成了林家长女。”

说到最后唐千眼睛忍不住发红。

李雍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穿上甲胄准备巡营。

朝廷这次的上次委实不少,营帐中一片其乐融融的气氛。

“护国公会来吗?”

“北疆有将军在,护国公只要留在京畿就够了。”

“听说圣上龙体欠安,已经立了楚王为储君,等到皇上…楚王就会登基为帝。”

“那可是好事,楚王做过咱们李家的宗长,李家虽然不是皇亲,却也会成为皇上身边的心腹,就像咱们将军,日后定然前程无量。”

这人话音一落,周围立即安静下来。

“怎么了?”显然他也发现了异常,“我哪里说的不对?”

“难道你不知晓,大家都在说林家长女要嫁给楚王做王妃,”其中一个冒出头来,“那位林家长女就是咱们将军夫人。”

“不要骗我,”他笑着,“嫁过人的女子怎么可能再做王妃,再说将军…”

他才说到这里,就发现周围人都站起身肃立在一旁,他惊讶地慢慢转过头就看到了李雍冰冷的面容。

“将…将军…我们在这里烤烤火,一会儿就走,没有…没有…胡乱议论…”

“将军息怒,我立即就去领罚。”

那兵士慌慌张张地退下,余下的人也都各自散去。

李雍的目光从扫过军营上空的袅袅炊烟,很快他就可以班师回朝,难道真的就在这时候…

他的心一阵疼痛,目光中闪烁出几分的落寞。

“又要守着她,又怕守丢了,真是一道解不开的难题,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李雍转头看到了穿着僧袍的小和尚。

不应该再叫他小和尚,他是龟兹寻回的王位继承人,武朝能这么快平乱,多亏有龟兹的支持。

这也是胡愈自己的选择,只不过回到龟兹皇室之后胡愈依旧穿着僧袍,吃斋念佛与在寺庙中一般无二,龟兹王几次想要改变胡愈却都没有结果,相反胡愈每日诵读佛法却让身边人剃度追随,若是从前堂堂龟兹王子是个出家人引人侧目,现如今穿着僧袍出入龟兹王宫已经成了十分寻常的事。

龟兹打了胜仗,生擒黔中陈氏,这让吐蕃大军闻声又退十里,武朝百姓仿佛也看到了曙光,纷纷庆贺起来。

流民回到住所,市集重新恢复生机。

宴席间,唯有李雍脸上依旧没有笑容,他遣人去打听消息,已经证实林家确然在筹备嫁妆。

出嫁的人并非林让的长女林玉娇,而是…她。

红妆十里,要成为武朝的一大盛事。

也许就像他们说的那样,回朝之后,他要称她一声:皇后娘娘。

至于他们的婚事自然已经不存在,因为她不再是季嫣然而是林瑟。

礼部官员上前道:“王爷知晓将军的辛苦,特意让微臣送来这些。”

一壶万家酿造的好酒摆上了桌。

这是在安抚他安心打仗,还是出于对他的了解,若是后者,那么四叔该知晓他最想听到什么消息。

“将军辛苦了。”礼部官员再一次端起酒杯,两个女子也翩然走进了大帐。

看起来都是绝色,身着胡服,看起来别有一番风情。

“你都是这样犒劳将领的?”

冷冰冰的声音让礼部官员脸上一僵,他早就听说李雍规矩大,为人严肃、冷淡,绝不会有半点逾矩之举,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礼部官员干咳一声:“将军息怒。”立即让女子退下,场面才不至于太过难看。

“难不成这也是在安抚,一次送来两个还真是大方。”唐千愤愤的声音传来。

李雍心头油然生出一股酸涩,他皱起眉头豁然起身:“大人请回吧,中军帐还有要务商议。”

不等礼部官员说话,李雍提起了酒独自一个人回到军帐之中。

万家的酒比从前更加醇厚,只是越饮就越清醒,她的一颦一笑仿佛都在眼前。

离她成亲还有些时日,到那时他已经回到京城,即便她要嫁给楚王,甚至直接嫁给新帝,他也要竭力争取。

哪怕真的没有机会…

一壶酒饮尽,草草梳洗之后,李雍坐在床榻之上,刚准备躺下,却发现被褥外露出一绺青丝。

也许是仿佛知晓被他发现,她干脆揭开被褥。

一个身穿胡服的女子立即出现在他面前,她背对着他躺在那里,身上的衣衫十分紧俏,露出她那婀娜的身段,袖子高高挽起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臂,乌黑的长发散落在枕间,一双玉足从袍角下伸出,脚踝上拴着一条殷红的络子,看起来格外艳丽,最重要的是,脚踝以上都藏在那单薄的袍子中,让人忍不住想要知晓那袍子下的身体是否未着寸缕。

虽然饮了酒,李雍眼睛却格外清亮,很快被一抹寒意代替,显然眼前的一切并不能影响他半分。

“来人…”

他刚开口,床上的人却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仿佛才从梦中醒来,慵懒地转了个身。

修长略显英气的眉毛,清亮的眼眸,秀挺的鼻子下是那木棉般的唇,看到他之后,那优美的唇形微微展开上扬露出一抹明丽的笑容。

眼前的情景,让李雍愣在那里,他只觉得心脏一阵又一阵的紧缩,呼吸无法抑制变得急促。

是她,还是他醉了。

直到外面传来脚步声,李雍清亮的眼眸骤然一深。

传令兵还没有走进大帐,就听到一声呵斥,紧接着门口的帘子落下,从里面传出李雍的声音:“从现在开始谁也不准进来。”

第三百四十八章 交付

季嫣然看着李雍,他之前那冷静自持的神情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迷离和惊讶。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李雍这般模样,从认识他开始,他就沉稳而端凝,就算在大牢中,也是如此深沉,让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如今他凝望着她,静谧不语,不再是英雄的志的大将军,而是个寂寥的男子。

“阿雍,你瘦了。”

常年征战在外终究是件苦事,那个羸弱的少年,义无反顾投身军营之后,要经过多少困苦最终变成这般的模样,见过李雍身上的伤口,才能从中窥探一二。

她的声音柔软,“阿雍”两个字唤出声,让他的心猛然一颤,一股难言的喜悦立即涌出来,可是转眼之间却又变成了酸涩,如同一块石头压在了他胸口之上。

她什么会在这里?

是不是来告诉他,她要嫁给四叔了。

她这样一个做事干脆的女子,只要做了决定就会勇往直前,当然会果断的将旧事了结。

看着她眉眼含笑,他也想像往常一样神情自若,这样会让她觉得轻松许多,可他就是笑不起来,胸膛如同被冰水淹没般疼痛。

他是个犯过错的人,也许早就没有资格留在她身边,如今能够这样瞧着他已该满足。

也许这真的只是个梦,他稍稍动作就会醒过来。想到这里,他就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浅,希望一切都会变得更久些。

“阿雍,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愿意我来吗?”

一句话就让他心慌意乱,之前的思量一下子去的干干净净。

他的声音沙哑:“我只是没想到。”

季嫣然向床铺里挪了挪:“朝廷犒赏功臣,那宴席定然枯燥的很,我便不愿意过去,干脆在大帐里等你。

你这床又窄又硬,还不如卫所伤兵用的好,早知道我应该睡在卫所。”

她像是要印证自己的话,于是再次躺下来,那头青丝落在床铺间,如同黑缎,映得她的脸颊也更加柔美动人。

“时辰不早了,躺一会儿吧!”

躺在床上,李雍的心绪似是沉静下来,他轻轻地闭上眼睛,听着自己心跳的声音,努力让一切恢复平常,这样他才有精神面对那几万的兵马,迅速打个胜仗,才能真正回到京中去见她。

而非这样懦弱、消沉的醉酒遐想。

“在想什么?”

柔软的声音又传来,紧接着他的手臂被轻轻地拉住。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些许他熟悉的馨香。

他睁开眼睛看到她那明媚的笑脸,他如遭雷击般地愣在那里。

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实。

她的衣衫有些散乱,精致的锁骨在领口若隐若现,一双眼睛波光潋滟,脸颊上飞起一抹红晕。

“阿雍,你的脸怎么这样红。”

她的声音听起来也是那么的妩媚动人。

紧接着那纤细的手指落在了他的脸颊边,随着她指腹滑动,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变得急促。

“嫣然。”他轻轻地唤了一声,立即倾身过去,手臂一伸搂住了她那柔软的腰肢,不等她再说话,立即擒住了她那嫣红的嘴唇。

压制在心头的思念,一股脑的倾泻而出,顿时一发不可收拾,如同熊熊烈火在他身体里剧烈燃烧,灼热的掌心在她身上痴缠,所有的理智在这瞬间消耗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偾张的血脉,像是要将他整个人撕裂开来。

一只手灵巧地解开了他的领口,解开的衣衫没有让他得到纾解,反而更加渴求。

衣袍完全褪掉,露出他那饱满的胸膛,宽阔的脊背。

第一次在旁人面前袒露身体,他微微皱起眉头,一双手臂却在这时候攀上了他的脖颈,灯光下她的脸愈发的清晰,他痴痴地望着她,目光如骄阳般灼热,手抚摸着她光洁的肌肤,眼睛中有最后的理智。

“嫣然,你要我吧,好不好?”

再往后他便无法思考,低下头再次吻住她,他是那般的激情,又是那般的笨拙,既是在索取又是在交付。

这一夜不知过了多久,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李雍这才意识到昨晚他没有起来巡营。

离京之后,他每日深夜巡营几乎是惯例,十几个副将都会准时等待,跟随他走遍整个营帐。

他的睡眠很浅,但是他也能保持一两个时辰有效的休息,这样才能应对第二天的征战,像昨晚那般沉睡还是第一次,而且…他还…

李雍的目光落在床上的一件胡服上,他身上的衣衫也已经不见了,怀里立即触碰到了温热和柔软。

他立即低下头来,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她眉眼舒展,神情自然而安宁,时光静静流淌,仿佛一切都可以被抛之脑后。

原来是真的。

他的心跳骤然加快。

她不由地呢喃了一声:“怎么跳得这样快。”紧闭着眼睛还不肯醒来,脸颊又向他怀中依偎过去。

他的眼角莫名地湿润起来。

“阿雍,”她的声音又传来,“我要成亲了。”

他心中一沉不禁将她紧紧抱住,这样的拥抱让他的心莫名的踏实下来。

“不是季嫣然,也不是常宁,而是我林瑟,”她笑道,“所以从前那些都不作数了。”

李雍道:“那我要怎么才能娶到你呢?”

她摇摇头:“恐怕很难,我祖母、叔父、弟弟、妹妹都不太好说话。”

他声音坚定:“只要一心一意待你,他们会答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