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布阵

年轻弟子离去后,佐怒天来回踱步,低声呢喃:“弱水自入门以来古怪得很,说她会溜须拍马,可她却说服南长老下山襄助大齐,为叶琰解了烦忧。这丫头怎么看,都是亦正亦邪,古怪得紧啦。”

鬼谷宫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定在叶琰与素妍两位俗家弟子身上,过往斗得激烈都是本家弟子,而这一回两个人都是红尘中人。本门中,但凡一人能有多种绝技的,都能熬成道长、护法,但这回的两位不是第十一代弟子最有力的竞争者,大家反而用平静的目光对待,学得再好,他们终是要离开的。

月如弯钩,悬挂在漆黑的夜空,银辉万千,月光清冷如水,撒在大地上,笼罩着静谧的终南山。

月光穿过树林枝叶的缝隙,漏下一地闪闪烁烁的碎玉、白色的光花,让林下一片光驳,星星般的光花织就成绮丽的景象,仿佛是一张大网。

两个少女静静地躺在草地上,摆弄着那些小树、石头,许是太累了,滴翠昏昏欲睡,素妍低低地唤道:“滴翠师姐,睡着了么?”

无人应答。

素妍拿出火捻子,将自制的迷香点燃,捂住口香,在滴翠的鼻尖绕了几圈,滴翠睡得越发的香沉。灭掉迷香,小心收好,这才大踏实地拿起一边的拖把与羊皮水袋,往悬崖方向奔去。

素妍在地上挖了个小坑,寻了几片芭蕉叶,铺在小坑上,又将羊皮水袋里的水倒入,再打了几袋水来,将拖把浸湿,飞身上了悬崖,至悬崖中央,方用拖把浸湿石头,如此往复,一遍又遍。

一切完成后,她取走芭蕉叶与拖把,寻了个隐秘处,将两件东西浇了灯油,焚成灰烬,连着黑灰也一并埋在地下,这才放下心来。

重新回到树林中,漫步在自己布下的阵里,远处传来了雄鸡报晓的声音。

滴翠醒来,一眼就看到还在搬动石头的素妍,张望四下,却见阵法已完全更改。“弱水师妹,你一夜未睡。”

“睡了,不过睡了一小会儿,具体多长时间连我自己也记不得了。”她笑容满面,“滴翠师姐试试走出这个阵。”

滴翠看了半晌,脸色渐变,“师妹,你是把桃花阵、飞石阵、云雾阵三合为一,这阵…”

“这是*阵!”顿了一下,素妍颇为得意,“集师姐所说的三阵合一变化而来。”后,又道:“阵如棋艺,棋法可变通,而阵法亦可变通。师姐帮我瞧瞧,我花一夜的时间弄的这个阵,如何?要是比试之时用此阵又如何?”

各路菩萨、神灵,请容许她骗人吧,这个可不是昨晚弄的,早在一年前她就已经琢磨出来的,不过是昨晚才摆弄出来的。

滴翠行了几步,稍不慎就触动小树移动,顿时树木移形换位,地面颤动,令人心上恐惧;再行一阵,以为平安无事,触动飞沙走石,小石子四面八方地袭来,令人防不胜防,滴翠方才明白,这与飞石阵不是的,是反其道而行;再行两步,以为是飞石阵布局,不想又踩中烟雾阵,顿时浓烟迷雾,直呛得人暗自落泪,睁眼时,仿若鬼境一般。

犹记几年前,素妍刚到鬼谷宫,还只是一个小姑娘,对所学阵法迟迟没有进步,甚至连最基本的知识都记不住,滴翠为此总被师父训斥。而今,她亲手教导、带大的小师妹,居然能如孩子玩耍一般的弄出新阵,她唯有感慨。

也许,山上的师姐妹都太循规蹈矩了。

滴翠花了半个时辰,跌跌撞撞,狼狈不堪出了阵,止不住的咳嗽连连,咳得眼睛发涩,眼泪汪汪。

素妍闪着狡黠的眸子:“师姐,提点意见吧,如有不妥之处,还可再改。”

滴翠止住咳嗽:“那烟雾…”

“就是撒了点辣椒面。”

“咳!咳!”滴翠伸手就要去打素妍,她一转身,就入了阵中,滴翠再不敢追,“小师妹,你太顽劣了,连我都捉弄。”

阵中,传来素妍的声音:“师姐,我总觉得哪里不妥,你快提些意见。”

“我能提甚意见?连我自己都屡中阵法,以为对的,却又错了。”

欲正行,却是反的;想左行,又是右的。每次亦总是猜错,一不小心就引来暗器,树枝的击打、飞石的砸来、辣烟的熏刺。

“师姐是说,我这个阵不需要再改进了么?”

改,能改的地方,素妍已经偷偷请教过南长老与殷道长二人,现在呈现在滴翠面前的阵法,是根据南长老与殷道长二人的意见修改后的。

“师妹,快出来,我们该回去了。明天就是比试之日,今天你得好好休息。”

素妍只觉又困又累,“滴翠师姐,我好想睡觉。你背我回去好不好?”

“多大的人了,还要我背。”

“刚上山时,每次我累了,都是你和小蝶师姐背我的,你再背我一回好不好。等比试结束,我也要下山了,我好舍不得你和师姐们。”

滴翠心头一酸,她从小到大一直住在山上,最远的地方就是去县城。她们师姐妹里,去过远方就只小蝶,因为她的武功好,好几次奉师命陪同五绝师伯下山。

这几年,她们围着师妹转,可师妹学得刻苦,偶尔还会逗大家开心,大家也真拿她最小的妹妹。

“弱水,乖,你出来,你出来师姐就背你回去。”

素妍听说滴翠要背自己,这才一溜烟地跑出阵去,张开双臂,跳着双脚:“背我,背我。”

滴翠无奈地轻叹:“十五岁的大姑娘了,还要人背。”

“师姐,我昨晚就睡了一小会儿,真的好累。”

花了那么长的时间,用拖把涂悬崖石壁,来回的使轻功,她累得快要力竭了。

扒在滴翠的背后,她低声道:“师姐,等我下山的时候,我跟师叔求求情,让她同意,你、小蝶师姐、小晴师姐都能下山,好不好?山外,有许多年轻的好男子,他们不穿道袍,他们可比师兄们可爱多了,会笑,会哄女孩子开心,那样,你就可以找到真心爱你的人…”

她的师姐们一个个如花似玉,正值妙龄,却在被五绝、邱道长带回本门时,早早地剥去情爱的权利,从小她们接触到的都是森严的门规。

090道破

儿女情长,离她们是那般的遥远,任是小蝶,还是滴翠,从来不曾想过。

滴翠娇骂道:“你这丫头,古灵精怪的,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又开始说混话。要是师伯和师父听见了,看不撕烂你的嘴。”

“师姐,我一定用心面对明日的比试。我一定让长老、道长们首肯,将‘鬼谷宫女弟子可自由婚配’加进去…”素妍说着,昏昏迷迷地扒在滴翠背上就睡着了。

滴翠如今已过双十年华,到外面去,到江湖、到红尘,寻找一个真心爱她的人,这对她来说,那是多么遥远的事情。

山上的师姐妹中,除了出自鬼谷子弟的那几个师姐妹早早地就由父母做主许了人家,其他人的命运就是等着每十年一次的比试失败,然后由本门的长辈们指给鬼谷村的男子。好男子早被内家子弟出生的师姐挑尽,剩下的都不尽人意。

柳飞飞一觉醒来,与往常一样进入素妍的房间,发现榻上空空如野,被褥叠放得整整齐齐,用手一探,是凉的,心中一急冲出小院,去六进大院内告诉其他师姐妹。

“弱水师妹怎么不见了?”

“滴翠师姐昨儿也没回来?”

“会不会还在后山?”

一时间,众人叽叽喳喳,终于有几人出了六进大院,开始四下寻人,明儿就要比试了,可不能出了差错。

走到半途,就见滴翠背着弱水回来了。

“滴翠师姐,弱水师妹她怎么了?”

“没事,她只是太累了。昨晚一夜未睡,研究出一个新阵法。”

有人好奇地看着弱水,一张小脸脏脏的,像是黑灰,又像是泥土,扒在滴翠的背上睡得很香。

一个叫王敏仪的本门子弟问:“什么新阵法?”

小蝶从滴翠背上接过弱水,众人背着扶着,“还睡得真死,跟头小猪似的,我们这么折腾竟然也没醒。”

滴翠道:“是我看她太累,点了她的睡穴。蝶师姐,弱水师妹太厉害了,创建了*阵。如果明天用这个阵法去对付叶琰,一定能胜。我都落到师妹设的阵法里了,吃了好几次大亏。”

“是吗?这么厉害,师妹居然新创阵法…”

当弱水被师姐妹送回小院,在榻上睡得香甜时,关于弱水布有新阵的事早就已经在鬼谷宫传开了。

好奇的五绝与邱道长自以为是首批去后山树林查看的人,没想到时,只见里面烟雾缭绕,石子乱飞,树木移形。

五绝心下大叫一声“不好!”纵身跃上高树,却见佐怒天正在阵中,正搅得原本宁静的山林,小鸟惊飞,野兽奔走。“佐怒天,你这个卑鄙小人!你是不是专来毁我徒儿的阵法?”

“五绝,你那张臭嘴不损人会死啊?每次一说话,比乌鸦夜叫还难听。”

“佐怒天,看招!”

佐怒天定睛细瞧,杀气,浓烈的杀气,他倏地飞身,移形换影之速,闪到五绝跟前,手臂一伸,二人过起招来。

五绝的招式看似缓慢,却以缓制快,以柔制刚。五绝轻缓如舞,卷起强大的掌风来去自如,矫若惊龙,动若脱兔,直制佐怒天双臂两腿,五绝总能不紧不慢巧到好处的将佐怒天的拳腿招式给接住。突被牵制,佐怒天如寒冰般冷冽的眸子却闪过一丝凝重,转念间,身形已起,蓝灰色的道袍在空中飘飞,看似行云流水,实藏雷霆万钧,动脱进退间,已与五绝过了二十余招。

*阵中的落叶被凌厉的掌风卷起,随着两人的身形上下飞动,片片落叶,如春日里迎风飞舞的枯叶蝶,煞是壮观、好看。

五绝一个凌空转身,道袍漫卷,化作幻影重重,直抵佐怒天头顶而去,掌风落处,已了无声息,五绝手掌着地,尘土飞卷,更引得整个*阵树移、石飞、烟雾迷漫,显得诡异非常。

她鲤鱼打挺站直身子,破口大骂:“佐怒天,是男人就给我滚出来,一对一地打个痛快,如此行径,让人瞧不起。敢毁我徒儿辛苦布下的阵法,我跟你没完。”

邱道长见如此纠缠不是法子,亦从树上跃下,尚未立定,却见石子往自己身上招呼而来,连连后退、闪躲,亦是苦不堪言。

“五绝,不要口出污秽。”

“我就骂你!你凭什么好好儿地毁我徒儿的阵法?这些日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整天就盯着我们,哼,堂堂七尺男儿,难不成还怕输不成,真是让人小窥!”

邱道长躲过石子,纵身一跃,上了大树,还未站稳,却见树枝摇晃:这丫头,这都是什么阵法,让人躲无可躲。只得使出浑身解数,奔离阵中,站在外面,心跳加速。

五绝与佐怒天二人,一南一北,中间相隔着偌大的*阵,在两边叫嚷起来。

邱道长这些年早已经见怪不怪,每次这二人因为一点小事碰到一起,也能闹成惊天大事的动作来,叫嚷吵骂还是小的,动手过招是常有的事。“师姐,算了吧!”

“算了?明日要比试阵法,佐怒天这是存心的,这是故意毁了我徒儿的阵!”转而,五绝压低嗓门,“依我看他是来探察底细的,对弱水徒儿设的布的*阵感了兴趣,还好我出手得快,没让他探清,否则就坏事。”

原来这故意闹上一场是假,真正的用意是不让佐怒天探出实情。

邱道长顿悟。整个鬼谷宫的人都以为左、右护法都是一样的脾性,易冲动,一点就着,唯邱道长知晓,五绝是个有勇有谋的人。“师姐,每次你和他闹都有理。就如上次,你和他打了三天,就为了让他尽快定下比试题目,可你却非在一边和他吵比武排在第一局还是第五局的问题。”

五绝不由笑了笑:“佐怒天素来有勇无谋,单看他的棋艺,三十年前就这水平,三十年后还是这水平。我不吵得他心烦要死,他哪会那么快就定下来。”

邱道长抱了抱拳,一脸臣服:“师姐对他的了解,远胜过门中任同门师兄弟,师妹佩服!师姐,这事儿见好就收,不过闹得太过。”

091武比

“不成,今儿我非得他打个痛快才行。这半年,他派人盯着我们,幸而我们都无过份的举动,否则还不得他利用打压。既然今天他落到我手里,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他不可。”五绝低声地与邱道长说话,末了,提高嗓门:“师妹且回,这是我与佐怒天的事儿,今儿我非打得他满地找牙不可。”

佐怒天吼道:“好大的口气,就凭你的武功想打赢我?”

“有本事你给我滚出来,你这个缩头乌龟,居然跟个晚辈过不去,还有脸做这左护法。”

邱道长无心再劝,五绝与佐怒天打架,两人都不会受重伤,最多就是擦破一点皮。师姐妹就想瞧瞧素妍发明的“*阵”,可一来就发现佐怒天连连踩中阵中暗器,作为一个优秀的布阵高手,同时也是一个优秀的闯阵高手,入阵破坏暗器,便不算得优秀。

*

素妍醒来时,已是午后。

秋日,天高气爽,院子里的几棵桃树叶儿凋零,今儿是重阳佳节,世人喜登高好远,采摘茱萸,赏菊游山。

她的院子里亦是一片静寂,刚起身,只听“叮叮!”两声,低眸时,但见绣鞋上系着一根丝线,连着窗外的铃铛。

“师姐,你醒了!”柳飞飞系着围裙,欢喜地站在门前,“今儿一早,师姐妹们就给你送来好多好吃的,有水果、还有从山里采来的蘑菇、核桃,她们说这些日子你累了,让我做给你吃。”

“你都做什么好吃的了?”

柳飞飞道:“做了核桃糕,还做了山鸡烧蘑菇,还烹了鲫鱼汤…”

素妍惊呼一声,快速捂住她的嘴:“你疯了,这里是鬼谷宫。”

“我问过了,师姐妹们说没关系的。原来,叶师兄那边的人早在两个月前就给他做肉啊、野兔什么的。佐师叔说,叶师兄是俗家弟子不用跟他们一样。要不然,我就到后山偷偷儿地给你做来吃。”

这几年,每次到后山学布阵,柳飞飞和小蝶都没少抓野兔、小鱼来烤着吃,其实这味道还挺不错。不光是邱道长座下的女弟子如此,就是其他道长座下的道士师兄弟也会偷偷这么做。六位道长们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个个装着不知道。

素妍弹了会儿琴,又练了书法,看着朱武昔日留下的诗词字帖,又忆起与他同游江南的三月。

岁月结茧,年华如绣,转眼间她已经长大了。

朱武的字有着刚劲、雄浑又不失洒脱的显著风格,而素妍的字严谨端正,笔画饱满有力,是完全不同的风格,虽形似,而神却不似。

柳飞飞进来时,只见桌案上写着“男尊女贵”四字,更有一张上写的是诗词,模仿的乃是字帖。

素妍道:“今儿怎的没瞧见师父?”

“五绝师伯又和佐师叔打起来了,两个人谁也不让谁,上午未分出胜负,午后在练功房继续打架。”

两个年纪一大把的人,为什么就这么爱打架,五绝也并非不通情理的人,可每次遇到的事一旦牵扯佐怒天,必定大打一场。

“这回是佐师叔做得过分,他竟把师姐在后山树林布的‘*阵’给毁个干干净净,这才触怒了五绝师伯,非与他辩过高低不可。”

素妍摇了摇头:“你不觉得奇怪么?你看平日,我师父的性子比邱师叔还要通情理,师父从来不会无故训斥弟子,也从来没有用门规处置过谁?为什么师父每次遇到佐师叔都能大打一场,开始的时候,我也没弄明白,自从半年前为定比试项目的事后,我才渐渐想出些门道来。”

“什么?”

“师父是故意的。如果半年前那事,师父连与佐师叔打了三天,被我下药却并不是很生气,当时给我感觉,她好像是故意的。现在想来,那是师父的计策。论武功,佐师叔的确很好,可是每次他都只能和师父打个平手。论用心计,佐师叔根本不是师父的对手。我想如果半年前的事,是师父故意,那么这次,师父也有她的原因…”

素妍的话还没未说完,传来五绝的声音:“不愧是我收的爱徒,对为师甚是了解。”

还以为这个秘密,亦只邱道长能想明白,没想一早连素妍也都弄清楚了。

素妍调头出门,看着站在桃树下的五绝:一身道袍又被剑给割破了,可以看出,人并未受伤。

五绝伸出手来,看着比自己略矮,显得清瘦的素妍,道:“明儿是比试之期,就不要再练习了,早些休息。”

“明早师父可得早些叫我,我还得化妆打扮,我可不想被叶琰那家伙认出来。”

“好!”五绝答得干脆。

这一夜,素妍睡得很香。

一觉醒来,东方已显鱼肚白,她沐浴完毕,坐在菱花镜前,用自制的药膏将白净的肤色涂抹成小麦色,又拿起炭笔在脸上补了泪痣,再填画了雀斑,每个斑点的位置尽量与上回一样。

柳飞飞一早备下了粥点,五绝叮嘱素妍用过半饱即好,说比试一局完,中途会有饮茶吃点心的时间。

宫主与三大长老闭关,提前有弟子送了讯息,北大老提前出关,见证和主持这次比试事宜,门下所有弟子云集在后山。

北大老是个身材矮小的七旬老者,落在滚滚人海,会很快淹没他的身影,五官尚属端正,从容貌来看,并无过之处。

深居简出,喜欢清静的无名子道长也按时出现在后山人群里,站在最前首。

北大老道:“第一局,比武。比试轻功与内力。轻功,攀越这座悬崖,谁飞得越高、越快为赢。内力,手劈大树,大家都看到,那里有几棵同等大小的树木,二位完成之后,再由六大道长与本长老点评。现在开始第一局比试!”

素妍穿着一身干练的装扮,是一袭深绿色的江湖女子打扮,挽了矮髻,编结成辫,头上只插了朵紫色的菊花。

叶琰一袭白衣,原本人就长得极俊,这样一来越发衬得他如仙人之姿。一时间,看呆了不少的师姐妹。

092轻敌

素妍不由得忆起五绝说的“长得像女孩儿的”,嘴唇一勾,笑了起来:“叶师兄,请!”

叶琰抱拳,抬头望着悬崖,运足力道,纵身一闪,上了悬崖,如一支离弦的箭,很快就到了悬崖之上,整个动作,流畅自如,身轻如燕。

人群里一片议论声,多是在夸赞轻功精妙。

叶琰跃下悬崖,稳稳地回到素妍的身侧,抱拳道:“弱水师妹,请!”

“叶师兄好俊的轻功!”素妍说着,走向人群里的柳飞飞,拿了大笔,接过羊皮水袋,仰颈而饮,顿时,一股酒香飘散,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她吐了口气,转身近了悬崖,手中的大笔一落,沿崖而上,与叶琰如燕轻盈相比,素妍更像是一只蝴蝶,翩翩而舞的蝴蝶,动作优美得像在舞蹈,身子亦在旋转着,每一个转身后能奔数丈远,眨眼的功夫,便已跃上了山巅。

她落下时的动作,更是漂亮,张开双臂,稳稳地从崖巅落到地上,落下时始终保持着一个动作。着地时,脚下不稳,摇了一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顿时,男弟子们暴出了一阵轰笑声。

素妍不以为然,转身拾了大笔,突地又飞窜至悬崖中央,只见她挥舞着大笔,所有人频住呼吸,仰崖而望,她拿着笔竟能在悬崖刻出字来,字字流畅、圆润,竟是少有的好书法,但见悬上是笔画饱满、刚劲有力的四个大字“男尊女贵”。绣鞋一点,她转身落至四字中央,又快速写下“落云崖”三字,字字铁笔银勾,道不出的峻拔飘逸。

七个字,两种字体,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顿时,一片静寂,只有晨风拂过的轻吟,还有树叶儿沙沙的声响。

素妍转身,落到原来的地方,手里的毛笔却已是笔毛脱落,她看了一眼,微微含笑:“多谢叶师兄承让!”

她的声音,清脆好听。邱道长这才回过神来,满脸惊色地看着五绝:“师姐,你什么时候教了她绝世武功。我说这些日子你怎么不急,原来早有谋划。”

五绝道:“我哪有这等本事,看来是她先生传授,你知道她先生在江湖的绰号。”

佐怒天震惊之后,很快就平静过来,大声道:“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一定有古怪。”佐怒天纵身飞上悬崖,拔出厉剑,直击得石壁火光四射,发出刺耳的声响。

那么…

没有古怪,真的是她用内力所至。

殷道长此刻仰头看着悬崖上的字:“好字,的确是好字,假以时日,定能有所成绩。”

叶琰原本信心百倍,没想竟是如此,一时间似遭受雷电轰击,整个人如盛夏烈阳下的花儿一般,蔫蔫的,没了活力,抱拳道:“叶师妹,这一局,我认输!”

“谢叶师兄承让!”

五绝朗声道:“什么承让不承让?这等内力,即便在鬼谷宫,能做到的也只有两个人。”

北长老意外啊,拿着毛笔在石壁上刻字,就连那声音都可以如此的小,想到佐怒天飞上悬崖用宝剑弄出刺耳声响,这丫头也着实太厉害了。“第一局,比武。五绝门下弟子弱水胜!”

顿时,人群里爆发出了一阵喜悦声。

小蝶喃喃道:“我说这半年,小师妹怎么也不肯练内力,只潜心练习轻功,原来如此…哈哈…”

有同门师姐妹挤到小蝶身边:“蝶师姐,小师妹这使的是什么功夫,好厉害。”

“我哪儿知道,你问五绝师伯去。”

难不成,这是朱武的绝世武功,朱武可是拿着一支铁笔闯江湖的,一定是,传说着朱武的这铁笔功夫可是厉害得紧。

北大老道:“第二局,琴艺。”

佐怒天有种要跳起来大打一架的冲动,他被骗了,从弱水飞身在悬崖上写的字来看,她的书法绝对很好,连殷道长都在夸赞是“好字”,可她还非将字写得歪歪扭扭不成样子,这是计,这弱水太狡猾了,居然设下计策让他钻。

这一回,要大败!

琴艺,是她的强项;书法,还是她的强项;布阵亦然、棋艺亦然…

佐怒天越想越气,一张脸憋得通红。抬头时,迎上五绝一脸霜色的目光:给我老实点,昨儿说好了,谁要是在今日大吵大闹,从今往后的名字就改乌龟!

乌龟啊!

他这回是输定了!且会输得很难看。

佐怒天捶胸顿足,看五绝那昂首阔胸的样子,信心满满,一早就知道她徒弟会赢。这两师徒太会演戏了,设了圈套,等着他们一个接一个的跳啊。

佐怒天被那惨云密布的心情搅得没了半分心情,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北长老道:“第二局,琴艺,弱水胜!”

真是一点悬念都没有。

“第三局,书法。两人同时用行书写出李白的《静夜思》,由殷茂林道长点评!”

佐怒天站在列席上,觉得所有人都在嘲笑自己,恨不得找个地缝藏匿起来,太丢人了啊!这会儿居然输在一个小姑娘手里,而且还输得这样的惨,在他认定会赢的武功里,居然输得让人吃惊与羞愧。这小姑娘从一开始就在示弱,让他们真的以为她书法不成,武功不成,却都赢得这样的自然。

“第三局,书法,弱水胜!”

叶琰心境繁复,他输得有些丢人啊,弱水的身份成谜,最初以为她是江南富商之女,可现在看来,不是,绝对不是。她的字,她的琴音,都在告诉他,这是一个骄傲的女子,表面的谦逊绝不是她的本来面目。

“第四局,棋艺。”

素妍与叶琰相对而坐,素妍手势黑子,冲他淡淡一笑,眉眼弯弯,道不出的魅惑,那原本奇丑的小麦肤色,还有那鼻翼两侧的雀斑都显得可爱起来。

第一局,颠覆众人预料地胜了,第二、第三局在师姐妹的预料之中。

这第四局…

多少亦得给人留下一些余地,素妍一子落定,叶琰紧落一子,走了十几步后,素妍就觉得叶琰的棋艺其实不俗,至少没有她预料那样的差,应该说他的棋艺是与自己不相上下的,这才用心下棋,越到后面,越能看出二人棋艺的接近,素妍是冷静的,而叶琰有些心浮气燥,今日五局,他已经输了三局,而每十年一次的比试,五局三胜为赢,她们已经赢了,而且一开始就赢得很漂亮。

093大胜

最后一子落定,素妍起身,抱拳道:“叶师兄,我输了。”

邱道长低声对五绝道:“没想到叶琰的棋艺不俗。”

五绝道:“从一开始,叶琰就在布局。弱水能以一子之输下完这盘棋,已实属不易。下到第十二子时,弱水已看出叶琰在布局,否则不会是一子之输的距离。”

叶琰起身,回礼道:“师妹承让!”

北长老大声道:“第四局,棋艺。叶琰胜!”

歇了一会儿,众人议论纷纷,各有各的说法,唯有当事的两人,皆是沉默。

一刻钟后,北长老走到中央,朗声道:“接下来是第五局,布阵。现在弱水、叶琰可以布阵。明日辰时,弱水闯叶琰阵,再由叶琰闯弱水阵,之后由六道长评点胜负。所有相助布阵者,不得是懂得布阵的弟子,切记!现在你们可以挑选自己的帮手两名。”

叶琰挑了二进大院内的师兄弟,二人皆是以武功著称。素妍挑了柳飞飞与小蝶,所有人都知道,这二人是不懂布阵的,柳飞飞武功不错,会点医术,当然最让柳飞飞引以为傲的是女红和厨艺是鬼谷宫女弟子里最好的。

为防有诈,北长老又派了八人看守,就连晚上也不得回去,只能呆在各自布阵的林子,吃的、喝的,自有专人送来。

素妍曾想再放叶琰一马,可这不是她的风格,既然是比试,无论哪一场都得全力以赴。她又重新调整了‘*阵’。

辰时,北长老携六道长到了二人布阵的林子,选了最高处,一声令下,素妍用帕子包了一堆的小石子,又寻了根丈许长的树干,备了其他认为可用的东西,这才进入叶琰的阵法。

他布的是‘魔鬼阵’,内里有骷髅、残骨,早已辩不清是人的,还是禽类尸骨。丈许高的枯树干,光秃秃的石头,素妍可不认为这就是师父、邱师叔所讲的‘魔鬼阵’,掏出一块石子,用力一抛,只见骷髅眼射银针,素妍心下一紧:“这家伙,还来真的了?”

她亦勿须愧疚,确定了为七步一暗器,素妍走了两个七步后,观察周围的布设,确定无佯方才前进,如此往复,半个时辰后,顺利出了‘魔鬼阵’。

叶琰就没有素妍这般幸运了,进入“*阵”后,树木移动,木箭飞射,石子击来,辣烟侵袭,这次是木箭飞来,下次可能就是石子,亦或趁他不备时,从哪里飞过一条蛇,吐着蛇信,虽是无毒,却足能吓他一跳。

众人站在高处,眼瞧着叶琰就要出阵,不知何故,叶琰又稀里糊涂地绕了回去。

佐怒天气得大骂:“他在干什么,不是已经可以出去了,怎么又绕回去了?”

素妍站在众人身后,看着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的叶琰,笑道:“佐师叔误会了,他是在学习‘*阵’的布局,难道佐师叔就没发现,今儿的*阵和上次你捣毁的有所不同。这个阵法,目前多只研究出十二种变化,等我得空,再摆弄出其他变化…”

言下之意:你们要学,也不过是学了两种而已,她弱水不在乎。

北长老意味深长地看着素妍,不经意间与她目光相遇,素妍快速地别开视线,再不看他。不知为何,素妍总隐隐觉得,北长老似发现了什么。

叶琰很快出了“*阵”,众人走到山下,北长老大声道:“第五局,布阵,弱水胜。”

北长老扫视众人,只见女弟子们个人喜逐颜开,北长老又道:“按照过往规矩,胜的一方可以提出一个合理要求。”

素妍走到中央,对北长老与六道长抱拳,朗声道:“弱水只此一个心愿,但愿从今往后,凡鬼谷女弟子可以婚姻自主,有父母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父母者或尊师父之令,或自主婚姻,若本人不愿,再也无人可以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