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飞飞知道,这几日素妍一直没有心思绘画,心境烦燥,而这都是作画人的大忌,道:“张先生上回也没与我说明白,我只当是你只看中水墨《渔村》。再说,彩绘图可比水墨画要精细得多,这一时半会儿,我师姐也拿不出来。”

素妍温和如初,道:“张先生回去不妨细看水墨《渔村》与之前你装裱时有何不同?”

张掌柜再度展开《渔村》图,细细地审视,每个地方都不放过,很过,他就发现这画上多了两个细致处,一处是在村头一个坐太师椅上的书生,一手捧书,一手捧茶,一侧从了根收好的大伞。

素妍道:“虽是水墨,每逢连雨天,伞撑开,若遇晴天,伞自合上。张先生不防再细瞧瞧。”

122癫狂

张掌柜又一路寻觅下去,发现在一处墙上,有只正慵懒漫步的花猫,正盯着墙下的洞口,用手指着:“这里,以前没这只猫。”

“到晚上,猫是蹲在洞口的,而那洞里还会有一只老鼠出来。”

张掌柜听她一说,眼睛放光,当即抱拳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小姐恕罪。”

“张先生不必客气。虽不及彩绘《渔村》图,可你收下此画,也是物有所值。若是先生愿意,酌情再加些银子就是。”

张掌柜二话不说,取了八千两银票,双手奉上:“还请小姐收下!”

“先生客气了,先生的声誉,我自然相信。”素妍对柳飞飞微微点头,柳飞飞收下两张银票。

张掌柜这才视若珍宝地将画收好,欢天喜地道:“多谢江小姐割爱!”

“这次耽搁张先生这么久,是我感谢张先生帮了大忙。”

“往后,若是小姐有需要出手的字画,尽快来珍品字画店。”

“张先生,我记住了。以后有出手的字画,我先找你。望你回去后,帮我想想如何装裱剩下的三幅画。”

“在下若是有了好法子,定会支会小姐。今日府中事忙,在下不叨扰了,告辞!”

“张先生走好!”

有一旁静侍的小厮领了张掌柜,从偏门离去。

素妍吐了口气,道:“师妹,你带人去清音轩,把我的画都给收起来。”

柳飞飞吃吃笑道:“昨晚我在那边呆了许久,为的就是把画一幅不少的给师姐收回去的。回去的时候,见师姐已经歇下不敢打扰,就都搁在我屋里,一会儿就放到你的宝贝箱子里去。”

“你倒也机警!好了。有你在,我也省心不少。初秋,回头给她好好打扮打扮,今儿我要将她介绍给几位朋友。”

张掌柜回到家中,一整天就盯着《渔村》,将两幅画都挂在墙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直至天色已暗,猫不在慵懒,变得全神贯注。蹲在老鼠洞前,而那老鼠只小心地露出一个头来。别有一番情趣,心中大喜。只觉虽是贵些。就如素妍所言“物有所值”。

再侧头看《追思》,竟有一轮明月浮现,这一下,乐得他合不拢嘴。

再无因没得到好画而心觉遗憾,这两幅画的意境、神韵本是上乘。又内藏玄机,更让原本的画作又上升了几个层次。

素妍来到如意堂时,奶奶、少奶奶们已经到了,一屋子的女眷正有说有笑。大奶奶身后站着沈诗宁,正温和地对素妍浅笑。

虞氏道:“瞧瞧,还是府里的大小姐呢。偏她事多,现在才来。”

素妍道:“早就出门了,走到半道。张掌柜的要来买我的画。偏柳师妹又一早应了,害得我也不能拒绝,这不,只好忍痛出手了。”

何氏问:“不知卖了多少银子,大小姐的画可是好东西。”

“原说是要价一万两的。可我最近着实没心绘画,就卖了个八千两。”

一屋子的女人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虞氏道:“你听她胡诌,哪有这么贵的画。”

闻雅霜道:“母亲,听说朱大先生的画作,现在一幅也得六七千两银子。小姑说的,我信!”

虞氏问:“卖了这么多?”

是感叹,是不敢相信。

还记素妍小时候,便说学女红没用,非得习字练画,如今瞧来不过是两幅画就能卖这么多样子,当真是比做十几年绣娘都要好。

素妍含笑点头,“正好做事需要银子,如今大了,再不好向娘和大嫂要银子使…”

虞氏冷哼道:“哪是不好开口要银子,怕是不想把银子交给为娘与你大嫂吧。罢了,罢了,你一个孩子的银子,我也没瞧在眼里,你爱怎么使都成。”

嘴上说不要,可这心里却想着素妍一下子得了这么多银子,万一不会过日子,一两日就给糟蹋没了,岂不心疼。

虽然右相府名下的铺子不少,每年的红利也有近二十万两银子,可家大业大,人口多,子孙不少,使银子的地方着实很多。虞氏早不主持中馈多年,一切皆由长媳江沈氏管理,又让小三奶奶、五奶奶协理,小三奶奶管着厨房,五奶奶管着绣房。

素妍笑道:“我一个深闺女儿家,缺的、差的,嫂嫂们就替我想到了,哪里还需花银子。”从袖里取了一张银票,奉到虞氏手里,“这五千两银票,还是娘亲替我收着。嫂嫂们的嫁妆哪个不是丰厚的,哪里瞧得上我这点小钱。搁在我这儿,只怕也留不久。”

虞氏这下才舒服口气,当年素妍离家,她就怀疑素妍私下攒了银子,仿佛只有抓住了钱,才能管住女儿。“为娘又不贪你的,待你出阁的时候,多给你置几台嫁妆。”

素妍愠怒,正要顶撞几句,沈氏见情形不对,立马道:“哟,时辰不早了,我与弟妹、传嗣他媳妇先前去南门候着,可别慢怠了各府的太太、小姐。小姑且陪着母亲,稍后再过来,诗宁一会儿与小姑一道过来…”

虞氏道:“就她是个急性的。你们只管忙去,我在这里与妍儿、诗宁她们说说话。”将尚未捂热的银票递给田嬷嬷,叮嘱她小心收好。

说了好一阵话儿,沈诗宁低声问:“怎没瞧见柳小姐。”

素妍道:“本已出门,见她的打扮简朴了些,令丫头们带回去打扮了。”

院门口,掠入一抹倩影:衣着一袭杏黄色绣月季花长裙的柳飞飞,头上戴了一朵碎小绢花合在一处,形成酒蛊大小的花,颤颤微微,好不漂亮,妩媚生姿,更是动人。又戴了一支精致的珠钗,胭脂淡抹,倒也水灵清秀。近了如意堂,柳飞飞放缓脚步,一步化成三步走,举止倒也得体。

沈诗宁道:“柳小姐今儿可真好看。”

柳飞飞埋着头,颇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还是沈小姐和师姐更漂亮些。”对虞氏款款施礼:“飞飞向伯母请安!”

虞氏道:“进来吧,就等你呢。”

田嬷嬷低声禀道:“太太,大三奶奶来了。”

“真是晦气,不在她的佛堂好好呆着,出来做甚。告诉她,让她回佛堂呆着,少出来丢人现眼。”虞氏说得绝决,半分不带感情。

田嬷嬷出去回了话。

过了一会儿,虞氏调匀呼吸,道:“妍儿、飞飞,扶我去南花园。”

“是。”素妍与飞飞一左一右搀住虞氏。

一行人出了如意堂,刚出院门,就见大三奶奶一袭华衣跪在路口,一见到虞氏就俯贴在地:“儿媳知错了,请婆母宽恕。婆母,就给儿媳一个改过的机会,让儿媳与大嫂、弟妹她们一样去招呼客人!”

素妍看着今晨仿佛换了一个人的大三奶奶孟氏,一切还有可能转桓吗?小三奶奶何氏与江书鹏感情深笃,都已太晚了。如若,在何氏未入门前,孟氏肯认错,愿低头,与江书鹏好好的解释,化去心结,还来得及。

如今,再也回不到从前。

素妍不得不为这样一个女子扼腕叹息,她亦是个聪明的,只可惜太清冷了。而府里,最不需要的就是清冷女人,疏远了丈夫,漠视了感情,没有人会在原地一直等下去,当付出的真心得不到回应,江书鹏学会了把自己的感情倾注到小三奶奶何氏身上。

“婆母,请给儿媳一个恕过的机会,儿媳一定会守好本分。”

虞氏看着孟氏就厌恶,皱了皱眉,厉声对左右道:“都怵着做甚,还不把她给我拉开。还嫌不够丢人现眼,给我滚回佛堂去,念你的经,敲你的木鱼。”

左右婆子过来将孟氏拉开,虞氏带着众人往前去,素妍瞧不下去,折回来,对孟氏道:“大三嫂这是要做什么?当年能够挽回的时候,你不肯低头。如今一切已成定局,你偏又出来。我是真的不明白你到底要做什么。大三嫂,你现在只需要做好一个好母亲就够了!”

孟氏痛苦地看着素妍,“那你告诉我,我到底怎么做,才可以和别人一样,夫疼儿孝?”

“我无法回答你,因为你和我是不同的。现在,说这一切已经没有意义了。就希望你能守着传礼过日,事事以他为先。三哥可以不再对你有情、有心,但你不能让三哥因你的缘故厌恶传礼。

你回佛堂去吧,你也看到我娘了,一见到你,她就不畅快,你不要给她添堵了。你再静心好好想想自己未来的路该怎么走,同为女子,我是希望你能快乐的。可快乐,我给不了你,三哥也给不了你,只有靠你自己。”

孟氏从地上起来:“为什么?我现在是真的想要好好过日子…”

可已经晚了!

当江书鹏另娶他人,孟氏做出“偷汉”之事,她在这府里就已经成了多余的人,更是这江府的笑话。

最初素妍有愧,因为她的话,江舜诚盯住了孟氏,发现了她与三皇子有私情,也抓住了“苟且”之事,让孟氏彻底在江书鹏心里“死”了。可这两次接触下来,素妍觉得大三奶奶可怜之时,又可恨。

大三奶奶这样反复无常,早晚只会惹得大家越来越厌恶。

“昨晚,你与传礼说什么了?他回来后,看我的眼神很怪,今晨我叫他,他也不理,还和我说,他想搬出佛堂。”

123原是故交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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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亲,要开虐啊,胡香灵与曹玉臻相遇,冤孽啊…

孟氏满目怨恨地直视着素妍,传礼现在是她的全部,儿子那责怪和冰冷的眸子对孟氏仿佛是泼了一盆冷水。

那边,虞氏走得不远,突地回过身来,厉声道:“不知廉耻的女人!自己做错了事,还怪旁人,你做的那些,传礼早晚会知道,我们大家帮你瞒了这么久,你不知悔过,反而怨怪妍儿。传礼的心疾,都是被你害的,是你勾引那野男人,害得传礼被人下了药。”

孟氏此刻已濒临崩溃的边沿,放开嗓门,大声道:“不是!不是!那毒是你们府里下的,弄不好,就是何氏干的,她为了嫁入右相府…”

“放肆!”虞氏一声厉喝,手指着孟氏,“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别以为,我们江府不休你,是因为你是皇贵妃赐婚,那是因为书鹏重情,不忍看你声败名裂,更因为不忍看到六儿没了母亲。昔日何氏尚未与书鹏定亲,何来害你?若非你行为不端,我又怎会做主为书鹏另娶贤妻?”

“她是贤妻,我就活该被人嫌弃!嫁入府中十几载,我哪里做过对不起右相府的事。那人逼我,你们又迫我,你们到底要我如何?如今,就连我唯一的儿子都不喜欢我,这都是你们害的,我孟桑榆哪里对不起你们?”

虞氏被她的话气得发抖,今儿终于是爆发出来了,“你对得起我?入府十几年,你可曾对我这个婆婆尽过半分孝心,有为我做过一双鞋、于榻前侍过一次疾?你身为妻子,自书鹏娶你开始,你可曾为他排过一回忧。解过一次难,哄他笑过一次?身为母亲,传礼小小年纪,因你患上心疾,你又何尝为他设想过半分?”

她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坏事,同样的,也没有为身边人做过一件好事。

原来,身为儿媳,她不孝;作为妻子,她无情;身为母亲。她更不慈。

她是这样的失败!

她却要去怪罪别人,活了这三十多年,是这样的稀里糊涂。

韶华已去。再无青春、美貌,她是世间最失败的人。

虞氏厉声道:“你们还愣着做甚?把她拉回佛堂锁起来,今儿是大日子,可别让她坏了兴致。屡教不改,再这样下去。得让书鹏休你。你…不配做江家妇,更不配做我的儿媳!从现在开始,孟氏降为姨娘!”

素妍一急,唤道:“娘!”

“你三哥舍不得将她赶走,说她无娘家,无亲戚。可你看看,她明知你三哥是个重情的,越发过分!行事如此不孝、无情。岂不让人瞧了笑话。”

“娘,她若降为姨娘,传礼又将如何自处。”

“哼!可她哪里有当娘的样子,哪里有晚辈的恭谨,在我面前失礼。早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不就是没见着‘奸/夫’故意摆脸色给我看。孟桑榆,你既如此想他。明儿我就置下大红轿子,把你这孟姨娘送他为妾,我倒瞧瞧,他会不会要你?”

素妍低声道:“娘,只怕大三嫂是得了失心疯,你别和她计较。”

“你才得了失心疯,我好得很!你这老妖婆,早就看够了你热嘲冷讽的样子,这几年你还没折磨够我么…”

孟氏的话尚未落音,只见江书鹏已经冲了过来,抬手就是一记重重耳光,斥骂道:“贱妇!好大的胆子,竟敢辱骂我娘,你这眼里还有长幼尊卑?”

孟氏摸着被打痛的脸颊,泪眼朦胧地望着江书鹏。

前世的孟氏母子,一早就死了。

今生的她,却又落到了这样的凄惨的下场,活得这样的痛苦与憋屈。

孟氏道:“你们江家个个都是腌臜货…”

江书鹏气急,抬腿就是两下,孟氏尖叫两声,扒在地上,再不动弹。

他正在花园里与人说话,就听小厮来报,孟氏冲撞地母亲,还与母亲顶撞,气得虞氏浑身颤栗。

还想提腿就踹,素妍奔了过来,拽开江书鹏:“三哥,算了!她神智不清,你何苦与她计较。”素妍又对左右下人道:“大三奶奶疯了,快拉她回佛堂!”

孟氏今儿像是着了魔,或许因为江传礼突然的冷淡,变得有些疯狂而无法接受,才将满腹的怨恨发泄到婆母与小姑子身上。

只是,无论是素妍还是虞氏,都不会受她指责。

她只是想发泄一通,想要表明自己真的悔改,偏偏她高傲的性子又不肯认输,反而将事情弄得了一团糟。

虞氏大声道:“鹏儿,你瞧见了,她就是这样对我的。你休了她,现在就休了她。给我们江家抹黑不说,还如此张狂。”

“娘,今儿来的客人多,此事明日再议。前院有那么多客人,莫让人瞧了笑话。娘,别再生气了,大三嫂疯了,你又何必跟个疯子计较。”

素妍打发江书鹏回前院招呼客人,又暖声开解虞氏一阵。母女二人方往南花园去。

素妍不得不佩服母亲的应变能力,之前在如意堂气成那般,一到南花园,看到一个个打扮高贵、如花似玉的各家小姐,立时就漾起了笑脸。

“右相夫人来了?”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美貌妇人款款施礼,含笑望着虞氏,首头先行一礼,“右相夫人万福!”她的身侧,站着一个如花娇丽的年轻女孩。

南花园草地上,大伞点点,每一顶大伞都似一座凉亭,每座伞下都摆有桌案、绣杌等物,已经来了十几位太太、小姐,大奶奶陪着三十多岁的太太,年轻的奶奶、小姐们则由五奶奶和小三奶奶坐陪,一则又有大少奶奶的踪影,虽是重孕在身,正陪着几个同样怀了身孕的年轻奶奶们于亭中说话、吃茶。

虞氏笑道:“曹尚书夫人快起来!妍儿、飞飞,你们几个赶紧见过曹夫人。”

素妍领首,身后站着飞飞与诗宁,中规中矩地朝曹夫人行礼。

曹夫人看着素妍,眉眼皆笑,伸手扶起素妍:“这就是贵府的大小姐,瞧瞧人家这长相,跟个仙女儿似的,把江夫人、右相爷的容貌都挑了好的长,我活了几十年,就没瞧过这么水灵、漂亮的。”

虞氏越发笑得灿烂如花,这一笑,满脸深深浅浅的皱纹都涌出,活脱脱像一朵雏菊。“我家这丫头跟个皮猴似的,自小离家与世外高人学艺,近日才归来,许多规矩都不大懂,让曹夫人见笑了。”

“这几日,早听我家大人说,江小姐的才华,便是许多男儿也是及不上的。今儿瞧着江小姐,可是越瞧越喜欢,来,婶婶也未带其他东西,这对墨玉镯子,算是见面礼,别嫌礼薄,可一定得收下。”

未了,见素妍身后还有两位小姐,曹夫人笑微微地道:“你就是妍儿的师妹柳小姐?”

“飞飞见过曹婶婶!”

“好!好!大嫂子真为说笑,你瞧这姑娘的礼数周到,还说不懂规矩,你们府的小姐都不懂规矩,可叫我们府里的人怎么说,且不更没个样子。”曹夫人说着从头上取下一支漂亮的晶石发钗,抬手插到了柳飞飞头上。

柳飞飞恭谨地道:“谢曹婶婶!”

“不值钱的,就是些小礼物。”

素妍望向母亲,虞氏道:“既是你曹婶婶给的,你只管收下就是。玉娥,过来,让伯母瞧瞧,又有两月未见,都说女大十八变,真是越变好看。”

两位夫人彼此将对方的女儿吹捧一番,虞氏在素妍、飞飞搀扶下进了凉亭,曹夫人紧随其后。

素妍没闹明白,这位曹夫人看起来与江家的关系不错,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移到一边,低声问沈诗宁:“这曹家是皇城的新贵?”

因为姓曹,素妍第一个就想到了曹玉臻,他们曹家如今在皇城算是没落的世家,这些年一直没出什么大人物。

虞氏笑了两声,大大方方的介绍:“这几年你不在皇城,许多人你没见过。你曹叔父乃是当今的工部尚书,朝中重臣,早年在晋地任都督一职,三年前调职回京。以前与你爹情同兄弟,你曹婶婶与我也如姐妹一般,大家不在一处,你才不知。

曹玉林与你三哥感情极好,小时候常在一处玩耍。咱们两家也是世交了,有几十年的交情。我还记得有一回,他们两个拿着弹弓四处惹事,那一回,还把一御史的头给弹了一个大包,害得曹大人与我家相爷,给人登门道歉。”

曹夫人又笑了起来,“那老御史倒也是个懂理,只说是小孩子不懂事,也没追究…”

素妍这才明白过来,父亲不在皇城的好友甚多,有这样的一位曹大人,她也是今儿才听说的。但听母亲这么一解释,想必是极不错的。

哪里是聊天,完全是两家孩子小时候的趣事。瞧上去,曹夫人的年龄不大,但听她们聊天下来,亦是五十岁的人,不知怎的,看上去却这样的年轻。

虞氏戏谑道:“我们几个老太婆说话,你们这些小姑娘听着也烦。妍儿,带你玉娥姐姐一边赏花去。”

得了话,几个年轻小姐出了凉亭,往花团锦簇的月季花丛行去。

素妍问曹玉娥道:“曹姐姐,你家和皇城曹家也是一支么?”

曹玉娥扬了扬头,道:“不过都姓曹,五百年前许是一家。”停了一会儿,又道:“听说这辈曹家出了个才子,诗词歌赋是极不错的。”

曹玉娥说的便是曹玉臻。

124排挤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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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玉娥低声问:“妹妹这么好的才华、容貌,可定人家了?”

素妍将头埋得很深,“还不曾听爹娘说起。我刚从外学艺归来,还想再陪爹娘几年,以尽孝道,至于旁的尚未打算。”

曹玉娥左右张望一番,将嗓门压得极低:“这事,换作旁人,我是支字不提的,因是妹妹,我才与你先说。”

她神秘的举止,立即就引起飞飞与诗宁的兴致,两人都细听起来。

“我二哥在御前当差,听说现今十皇子、十一皇子、皇长孙殿下都当了成亲娶妃的年纪,待过些日子,皇上与宫里的贵人就要宣皇城五品以上京官的未婚女儿入宫遴选。”曹玉娥吐了口气,“原本我爹娘还想过一阵子再定我的婚事,几日前已说好一门亲,交换庚帖,过两日再正式过礼。”

沈诗宁柔声问道:“不知曹小姐的未来夫婿是哪位?”

曹玉娥羞涩一笑,一张娇脸涨得通红,“那人你们也是熟悉的。”

素妍左看右看,沈诗宁则是猜测起来。

柳飞飞问:“那我也认识?”

曹玉娥点头。

素妍道:“难不成是我们右相府的公子?”

只不知,是她六哥还是她的侄儿,六哥太挑惕,如今二十多岁,硬是没瞧上眼的。而且比曹玉娥也大了许多,唯有大房的江传世,与曹玉娥年龄相当。“不会是传业吧?”

曹玉娥羞得更厉害。

柳飞飞大着嗓门:“我看就是那小子,啊呀呀,那小子走了什么好运。要娶这么漂亮的小姐。”

难怪曹玉娥会告诉她这么隐秘的事,原来因为进江府大门了,快成一家人了。

“大哥、大嫂的嘴可真紧,这么大的事,我这几日都没听说。”

沈诗宁五味陈杂,一早原是想将她说给江传业的,结果却成了面前这位曹玉娥小姐。江家的几个儿媳、孙媳都是虞氏、大奶奶百般挑选后定下的人,就是在换帖之前,也会征询右相的意思。

曹玉娥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姐,他们怎好告诉你这些。”

难怪曹夫人出手阔绰。送了她一对价值不菲的墨玉手镯,还送了柳飞飞一支晶石花钗,原来如此…

所以对她的好。背后都有一段内情,敢情这内情是成亲戚了。

柳飞飞连声笑道:“恭喜!恭喜!传世那小子还是不错的,就是有时候狂妄了一些,而且还会几手武功,也算是文武双全了…”

素妍诧异道:“传世什么时候会武功了?”

“师姐。是真的。上回我去清音轩拿你的画,他想藏下一幅,被我发现,我和他过了手。虽说武功不好,但自保应是绰绰有余的。你是知道的,我最瞧不得柔弱无缚鸡之力的男人。曹小姐嫁他,真是良缘呢!他往后肯定能保护曹小姐。好啊!这真是好,这是那个什么。天作之缘…”

素妍还不知道,柳飞飞还有这口才,直把这段姻缘给夸上了天。

前世此时,江传世一直未有良缘,如今却遇到了曹玉娥。前世。曹玉娥的父亲也没有回皇城任职,直到素妍死。曹家都未出现过。

原来,许多事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改变。

柳飞飞连连夸赞,沈诗宁却一脸酸楚,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曹玉娥宽慰沈诗宁道:“你也别太担心!等男家过了一年孝期,你就能出阁。我倒觉得女孩儿能在闺阁多呆一年也是好事,嫁入婆家,哪有这般自在的。

女孩子家,在闺阁快乐,哪算得什么真正的快乐。还得看所嫁的婆家、夫婿,成亲之后,依然能笑得出来,那才是真正的福气。”

柳飞飞道:“曹姐姐这话我爱听,小时候我也听隔壁的水婶说过的类似的话…”一双眼睛突地看到南边月洞门前过来几个人,柳飞飞伸手拽了拽素妍:“师姐,看!看!那个坏丫头来了!”

几个人顺着柳飞飞指的方向,却见胡刘氏领着胡香兰、胡香灵盛装出现在月洞门,立有五奶奶闻雅霜迎了过去,热情的拉着胡刘氏说话。

素妍不解地道:“五嫂今儿怎么了,怎么突然对胡太太热情起来了?”

柳飞飞对曹玉娥、沈诗宁道:“你们都小心些。青嬷嬷说,以前她就变着方儿的想害我师姐,那年府中有个瓜果会,她就险些害了李碧菡小姐,明明是她偷了珊瑚郡主的凤钗,还诬陷到李小姐身上…”

凤钗的事,素妍与李碧菡说过,然后就是当时的白菲知晓,难道是白菲在出嫁前讲给青嬷嬷听的?

曹玉娥瞪大眼睛,像看怪物。

沈诗宁低声道:“她害人的事,我听身边的嬷嬷说过。我惹不得她,就远远避开,如此,她总害不到我身上。”

曹玉娥花容转怒:“今儿她要是再敢害人,我可饶不得她。这里是右相府,可不是胡府。听说她在家里,就会使绊刁难胡太太,连胡五姐儿都被她欺负了好几回…一看就不是好人。整个皇城,也只珊瑚郡主拿她当朋友。”

胡香灵进入南花园,用眼四处一瞄,很快就看到素妍与三位年轻小姐站在一处说话,提起裙子,像只花蝴蝶一般飘了过来:“妍妹妹,原来你在这儿呢。今儿一早,才接到贵府的帖子,忙乎了许久这才出门,你瞧来得有些晚了…”

柳飞飞拉曹玉娥到一边,道:“在当年她害师姐的事暴露后,师姐就不再当她是朋友、姐妹。可她见人就说和我师姐是金兰姐妹,最不要脸了!”

声音虽不高,却一字不落地飘到胡香灵的耳朵里。

胡香灵顿是俏脸一变,原本的笑意顿时化成了愠怒:“姓柳的,有本事你就说大声点。”

“我就说了,你想怎的?你敢做就敢当,师姐九岁那年,你是怎样害她的,别当我们不知道。这会子又来套交情,说什么姐妹,也不怕笑死人。”

柳飞飞可不怕什么人?她只想护着素妍,更看不惯胡香灵那样子。

“你…你…”胡香灵手指着柳飞飞,突地拉住素妍,“妍妹妹,你告诉她,今儿你可是看在我们姐妹情分的面子上,才请我来作客的,你是一直都拿我当好姐妹的。”

那边,胡香兰穿着一件粉色的长裙,如风摆杨柳一般地走了过来,小小的瓜子脸上嵌着一张红红的小口,一对不大的眼睛却分外有神,也是一个娇俏可人的美人。

胡香兰近了跟前,欠了欠身:“见过江小姐!曹小姐!沈小姐!”见胡香灵在这儿气急的样子,胡香兰正色道:“三姐这是怎么了?我们是来做客,可不能失了规矩,这样大呼小叫的成什么样子?”

胡香灵低吼一声:“你给我闭嘴!”

“我可是好心提醒三姐的,听是不听由得你。”

胡香灵越发想要讨个说法,连个乡下野丫头都敢说自己的不是,她以后在皇城贵女圈里还怎么混,问道:“妍妹妹,你说话,今儿你是看在我们姐妹情分的面子才下帖子请我的。”

素妍不解地道:“胡三小姐是不是弄错了?这次的赏花宴,是我娘亲和嫂嫂们办的。帖子是嫂嫂们写的,刚才我看到胡五小姐才知道今儿也请了你们。那日在如意堂吃茶,倒是听我五嫂说过,她说胡、江两家是对街的邻里,她与胡太太素来的情分也是好的,这才令人下了帖子。

至于你说今晨才收到帖子,大家都知道各府送帖素来就是先送远的,再送近的,我们两家隔街而居,自是最后再送。

胡五小姐,你不会生气因为我家送的帖子晚了些吧?”

在府里时,胡香灵就一个劲地说,江家下帖子,是因为瞧在她的面子上,却让胡太太母女平白沾了光。这会儿从素妍口里证实,那帖子是五奶奶下的,又说与胡太太交好,心里得意起来。

胡香兰扬头笑道:“江小姐说哪里话,咱们两家素来就好,哪会计较这些事小事。”转头对胡香灵道:“三姐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好。别以为所以请我娘的帖子,都是给你的,也不怕被人笑掉了牙。”

顿了一会儿,又道:“好歹你也是嫡女,尚未出阁,这样盛大的赏花会,娘自会带你来的。我便瞧过那帖子,上面可是黑字粉底的写着‘恭请胡夫人’,你非说我骗你,可别再失礼了!回头传到爹耳里,又该不高兴。”

胡香灵吃了个亏,柔声问:“妍妹妹,那你说,我们还是朋友、姐妹么?”

这都过去几年了,她又来纠缠这个问题。

素妍道:“胡三小姐,五年多前,我已经与你说清楚了。我们是幼时的玩伴,不同朋友,亦非姐妹,这回可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