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展颜不仅赞同,而且认为长辈的做法都是对的。前世的展颜有着其母的风姿,但今生的她,更显温雅。

“展颜,你最近听到了什么?怎么会觉得你变了?”

她讷讷地看着素妍,心下一片纠结。

素妍道:“我们年纪相仿,又是姑侄亲人,你连我都不信,你又能信谁?”

展颜垂下眼帘。

笑笑在一边按捺不住了,“还能有谁?上次定国公府的宴会,县主去了…”

展颜低喝一声:“住口。”

不等笑笑说完,展颜就打断了她的话,并愤愤地盯着,不许笑笑再说。

素妍道:“笑笑,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笑笑拿定主意,定是要说的,“定国公府那位在静王府长大的薛小姐,瞧上了罗公子。当着县主的面就给人抛媚眼。李三小姐笑着告诉众位小姐,说罗公子与县主订了亲。她竟然说‘订了亲算什么,成了亲还有被休的呢’瞧瞧,这都是什么话?之后,李三小姐与县主说了好些话。县主回府的时候,就候了罗公子,与他打招呼。罗公子问县主,他要去任上,问县主会不会去?”

素妍开始在心下猜测李碧菱说的话,一半是劝慰。一半是告诉展颜。罗思源在皇城是何等的优秀。这才让展颜动了心思。想要保住这段良缘。

笑笑小心地看着展颜,见她并没有多生气,方道:“县主回他。若是你真心想我跟着去,我便去。”

素妍回过神来。

一边的白芷按捺不住,“我说罗家好好儿的怎就遣人上门要娶人了。原是这样。他要不派人上门,岂不成了他随口说说。”

罗思源定是与长辈回禀了此事,罗家长辈方派官媒来说,如若江家应了,两家就得商议婚期。

展颜垂着头,问:“姑姑,我配他,是不是我高攀了?”

就连朱武也曾说过。罗思源与素妍才是良配,即便当时朱武随口一言,却亦说出二人的才华得配。

素妍笑道:“这是甚傻话?你爹是一等平西候,你是仁和县主,有封号、有沐食邑,这是多大的荣宠,哪里配不得他。女子挑夫婿,不是选才华,而是选他的德、他的真心。你既心里有他,就按自己的心意去做。”

她所拥有的,只有前世的苦难,和庵堂岁月里的思悟。

“展颜,你记住姑姑说的一句话。无论你有多喜欢他,都不让情迷蒙了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心。永远都不要付出十分的真,对他付出七分便好,留下三分是你给自己的保留与骄傲。”

白芷在一边思量,低声道:“这个薛小姐真不是省油的灯,之前想嫁琰世子,现在又打罗公子的主意,活该没人要。”

大书房的大丫头紫鸢手提灯笼,喘着粗气追上几人,唤声“郡主”欠身道:“老候爷请郡主去大书房议事。”

展颜听府里人说了,素妍还是孩子时,就被恩准可以进入大书房。

素妍暖声道:“你既拿定了主意,便不要多想,只等着做罗公子的新娘子。”

笑笑道:“县主的嫁衣,还有好多没绣呢。”

“这有何妨,回头挑两个针线好的绣娘陪你一起绣。飞飞的嫁衣,因为有两位绣娘帮忙,不也顺利绣好了。”

素妍低声宽慰了展颜两句,随紫鸢折回大书房。

白芷不敢进去,只寻了大书房的二等丫头闲聊。

大书房内,江书鸿兄弟四人、江传嗣兄弟五个亦都来了,或坐着,或站着。

江书麟望着书架上的书发呆,他已经很久没见到飞飞了,这一分开才真正品尝到思念的滋味,整个人似没了力气一般。

他瞧着呆呆傻傻,江传达则比他更甚,盯着一个地方,半晌也不见眨眼。

素妍进了书房,唤了声“爹”,江舜诚指了指一边摆着的绣杌,她提裙坐下。

江舜诚扫过众人,“书麟!”

江书麟回过神来,应答一声。

江传远则伸手扯了江传达,“祖父要说话,打起精神听着。”

江传达感觉自己是病了,除了浑身乏力,对什么都没了兴致,看到美食也不想吃。

江舜诚道:“我虽不在朝,但静王与崔左相的事也略有耳闻。这个时候,我希望你们这些个子孙,更得谨慎行事,小心为人。皇子、皇孙是我们得罪不得,你们不需去巴结讨好。圣心难测,谁知道皇上会立谁为储君,一个不慎,就会累及全家。你们中每一个人从现在开始,减少外面的应酬,一旦我们夫妇离开皇城,你们要谨记:不亲近任何皇子、皇孙,亦不得罪任何皇子、皇孙,若是有人应邀,你们要寻了藉口推掉。尤其要远离吴王、静王、宁王这三家,至于旁家不亲不疏即可。”

几个年轻的孙子面面相窥,江传良道:“祖父,上回宁王世子还想与我交好…”

江书鸿厉色一盯,“祖父的话,你没听见吗?”

江传良面露怯色,再不敢说。

江舜诚扫视一番,道:“今儿你不明白,他日你们就会明白我说这些的道理与用意。现在你们在外面,无论是谁,就是一人,代表的亦是一府、亦是所有人。皇子、皇孙争储夺嫡,若是你们的运气好了,支持的人胜了就可荣华富贵。若是败了,就会累及满门。

你们都听好了,他们的争斗我们不能卷进去,也别想着选了某一位,背里再选一位。他们个个聪慧非常,想做墙头草,怕是不成。自古以为,那些个做墙头草的有几个落了好下场?”

素妍无语。这一点,和前世江舜诚的选择是一样的。那时候的江舜诚也是没有选择任何一位,可如今还是这样。

江舜诚道:“老大、老二、老三留下,其他人都各自回去,将我的话记在心里。不知如何处理的,兄弟这么多,孙子辈的传嗣、传远都是沉稳的,要学着帮衬弟弟们,一门的兴旺,不是一两个就能做到的。”

二人应声。

江书麟领着几个侄儿退出书房。

让三个哥哥留下,却让他走。

见孙子辈的几个都离开,江书麟又回到书房。

江书鲲低声道:“爹,六弟还在外头。”

“让他进来。”

江书麟已回到书房。

江舜诚道:“这后面的话,就当是我们父子的闲话,听过之后可以记在心里,但一定不能说出去,要让它烂在肚子里。”

四人点头应声。

江舜诚神色凝重,扫过几个儿子,问道:“你们且说说,皇上有意立谁为储?”

兄弟几人没想江舜诚留他们下来会问这话。

江书麟最小,当即道:“我看静王的把握最大,听说满朝官员里有七成的人都支持他。”

江舜诚微微一笑。

江书鹏道:“静王犯了大忌,拥护他的人越多,皇上只怕越容不得他。”

江舜诚点了点头。

江书鸿沉思片刻,道:“我瞧着近来的朝堂上,风潮暗涌,皇上好像中意的是吴王。”

素妍幼时,江舜诚最爱与同僚在书房议事,自变成良臣后,就只与儿孙们在此议事。这样做,可以教会儿子们审时度事。

江书鲲道:“宁王的势力也不小,而且宁王比静王行事更谨慎、沉稳,就在前日朝堂上,皇上还当朝夸了他呢。”

江舜诚吐了口气,“你们说得都不错。”他抬头望了眼外面。

江书鸿道:“爹爹放心,周围守着的,都是我们府里的忠仆,就连大丫头、丫头都斥走了。外面都是三代服侍我家的护院。”

江舜诚见无佯,才对素妍道:“说说上元佳节,皇上的脉像如何?”

素妍点了点头,“积劳成疾,油烬灯枯,若是调养好了,能再活半年,若是不然,难熬至立夏。”

几个听罢,个个面露诧色,更难掩惊容。

江舜诚道:“为父辞官,本是试探,若是皇上应允,江家无忧。皇上恩典,将九公主赐嫁江家为妇。可见皇上无除我江家之意,但这并不代表,下一位君主会同意善待我们江家。”

他起身,几个儿子都立起身来,他伸手示意众人坐下,转身走到书架前,继续道:“如今的朝堂危机重重。吴王若是登基,静王权势滔天,能不能制住静王,难以预料。静王野心勃勃,恐怕不能甘为亲王之人。就目前的局势来看,只有皇上才能制住静王。若真如此,静王一派便会大祸临头。皇上乃是天下最聪明之人,没有人、没有事可以瞒得过他。”

343秘旨

江书鸿微微点头,“父亲所言有理。若吴王登基,以静王的权势未必能牵制得住。”吴王的年纪到底小了些,静王对帝位一直志在必得,只怕早在多年前就开始运筹帷幄。“倘若登基的新君会是静王,又将如何?”

江舜诚微微拧眉,从素妍口里知晓将来的事后,他亦反复思量过,对于这诸多假设的事,他难以回答。“你二叔的家书里提了些晋地的变化,晋地那边已经是流言四起,皆传‘静王为帝,老皇崩。’虽是童谣,恐皇上已得到消息。”

素妍宁心细想,前世的时候,可没这谣言之事。

难道…是吴王动手了。

是她告诉吴王,静王于晋地囤有重兵,广开铁矿私造兵器的事儿。

若是童谣起,皇帝一定会派人入晋细查,若此事属实,静王便犯有谋逆大罪。

江舜诚道:“身为皇帝,最不能容忍的便是自己儿子在生病之时生有夺位之心。别看这些日子静王与崔左相闹得欢,恐怕大难临头尚不自知。”

以素妍对江舜诚的了解,除非他知晓了什么,否则不会没由来地说上这句话。

晋地童谣起,江舜诚搁下二房两个孙子的喜酒不吃,却远赴千里去吃江舜信嫡长孙的喜酒,这于理不合。

一时间,素妍心里暗自猜踱,江舜诚此番回晋地,莫不是与晋地的童谣有关联?否则她很难解释江舜诚此举的做法。

江书鲲奇道:“晋地怎会有这样的流言?这要不是说静王有谋反之心?”晋地是他们的家乡,他们不希望晋地出现混乱。那里还有他们的族人。

这样的流言,足可以治静王于死地。只要皇帝信了,随时都可以治静王的大罪。

江舜诚道:“不管怎么来的,很显然。皇家夺嫡之争已经开始。”

素妍忆起上元佳节,她与吴王说的那些话,告诉他:静王在晋地里藏有秘密。

吴王的反应不是一般的快,还不到半月时间,江舜诚收到家书也不过几天前的事,晋地就有了这样的传言。

前世,吴王奉诏于皇帝驾崩三日后登基,静王被他放归封地——晋。一年后,静王起兵造反,一路攻入皇城。夺下帝位。赶走吴王。

今生。吴王一直在努力。防备了媚君的美人,除去了藏在身边的瘸军师,更成功对付潜伏于暗卫营里静王心腹——高俊。

结局会和上次不同?

吴王在那一次里。奉皇帝遗命,登基之后便拿江家下手。

江舜诚正色道:“无论我们选择谁,都会成为争斗中的棋子。我们江家不求泼天的富贵荣华,只求保住全家性命、平安。你们几个更得管束好儿子、女眷。老三,你媳妇和静王妃走得太近。从明日起,让她安心于府中养胎,不许迈出府门。还有老大、老二,一定要看紧你们的儿子,不许在外生出事端。必要的时候,让传良从书院休学。在家中读书吧。我们江家赌不了。”

兄弟几人一一应下。

江书鹏问素妍:“吴王是先生的弟子琅琊公子?”

这事,素妍在重回皇城,与吴王重逢时便又知晓。

几人露出惊色,唯江舜诚却一早猜到。

江书鹏道:“父亲的意思,皇上会传位给吴王?”

江舜诚道:“我伴在皇上身边数十年,在他心里最喜欢的女人是先皇后,最疼的是乾明太子。这么多年没将吴王立为皇太孙,也是在保护他。甚至就连羽林军、禁军统领亦都是昔日跟随乾明太子的人。太子对这些人恩同再造,表面上瞧着他们没有支持吴王,可关键时候就会发挥作用。皇上早已为吴王谋划好了,只是吴王略显优柔寡断,皇上又有迟疑。一旦吴王在皇上面前证实了自己有为帝的才能,皇上便会传位于他。”

素妍告诉了江舜诚“梦里结局”,但江舜诚却能想到更多的原因。

西歧皇帝最宠的是耶律贵妃与四皇子拓跋昌。北齐皇帝许会效仿西歧皇帝,看似冷落,实为保护。吴王是乾明太子的儿子,是嫡出的皇嫡长孙,倘若失去帝位,就会成为下位新君的肉中刺、眼中钉。

在皇权争夺路上,只有死与生,从来没有两赢局面。

江舜诚道:“为父说的话,你们回去之后再慢慢想。散去吧!”

江书鸿起身告退,兄弟几人陆续退出书房。

只听江舜诚意味深长地轻叹:“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些日子,许是整个皇城最阴暗的时候。

前世的江舜诚虽未站队,却最终因他贪污了巨额的银钱累及妻儿性命。

今生的他,改变了奸相的声名,变成了百姓口里的良臣、贤相。

素妍并没有离开,而是轻柔地走到他的身后,“爹和娘今日都有些奇怪。”

江舜诚回过身来,看着最小的女儿,心头微微一暖,过了良久,方才意味深长地道:“你三哥说,皇上令大学士写下传位遗诏,要传位于吴王。”

大学士周耕林与朱武交好,许是通过朱武知晓了此事。

江舜诚道:“立诏之时,有羽林军统领、禁卫军统领、兵部尚书、镇国公在场。此次皇上立诏,在场的文官唯大学士一人。皇上定是得晓了晋地的流言,准备对晋地用兵。而这几日,这四位大人多有出入吴王府。”

前世里皇帝立诏时,有几位权臣:崔左相、大学士、礼部尚书、左肩王,今生除了大学士,其他人都换成了武将。

崔左相如今已被皇帝烙印上“静王党”几字。

江舜诚道:“妍儿,皇上能成功制住静王么?”

素妍咬了咬唇。“爹,是女儿告诉吴王,静王于晋地囤积重兵、私造兵器的事。”

吴王的命运也许会和前世不同,对。也必须不同,她不仅要改变吴王对江家的看法,也要改变吴王最后落魄的命运。如若吴王与江家的命运联系到一块,吴王若平安,江家就能平安。

江舜诚选择了避开皇子、皇孙的夺嫡之真,但她必须会江家的平安做些什么,那就是用外人无法洞悉的法子站在吴王那边,静默地支持着吴王,唯有如此,才能让江家避开前世的宿命。

江舜诚微微点头。“这事儿吴王定是告诉皇上了。”他回过头来。眼里是凝重。更是对素妍的怜惜,声音极其低沉,“皇上给我秘旨。着我回晋秘密调查童谣一事。”如此,就能理解得通,江舜诚缘何不参加二房两位孙儿的婚礼,而是急着要回晋地的事。“禁卫军分批暗动。我之前还在想,皇上怎的因为流言就要用兵。西歧战事已了,没有二十年很难恢复了元气。”

静王的谋逆之心,前世直至当今皇帝贺崩都没暴露出来,而今却早早有了不利的童谣。

“爹,皇上要对晋地用兵,会不会打草惊蛇?静王可狡猾得很。”

江舜诚道:“正月十六时。静王就被皇上遣至江南巡视。皇上新任的江南盐运使在江南被刺身亡,恐怕没有三月回不来。此次,静王身边的护卫全是皇上的人。皇上说江南连朝廷命官都敢杀,需派人小心保护。”

这在外人眼里,是父爱。

可他们父女却知道,这是皇上派人盯着静王。

静王在江南的一言一行,都会传晓皇帝。

但凡他有半点不矩之处,皇帝会是第一个知晓的人。

江舜诚又道:“有件事我想不明白。数日前,广平郡王于吴王府赴宴,酒醉之时,竟然玷污吴王的侍妾,这侍妾不堪受辱,悬梁自尽了。”

广平郡王虽然贪恋女色,可亦没胆子在吴王府玷污他人侍妾。

而且这还是吴王的姬妾!

素妍想罢,吴王与她说过,二位美人确实是静王的人,难道这是一招反间计。

江舜诚欲在爱女的眼里寻找到实情,却见素妍神色平静,仿佛于她是完全不相干的事,可她眼里瞬间翻滚的波澜还是没有逃过他的眼睛。“静王世子在郊外时,结识了一位绝色女子,不敢带回王府,将她养在外宅做了侍妾。”

素妍眼珠微颤,“爹,这些事你怎么会知道?”

江舜诚反而笑了,“今日晌午为父约朱先生六福楼吃饭,巧遇吴王带了几个朋友吃饭,他竟让为父带这几句话给你。为父倒是好奇了,他告诉你这些做甚?”

她险些以为,江舜诚在吴王、静王府都有眼线,原来是吴王让他带话给她的。

“除了这两个女子的事,还有…什么事是他让你带给我的?”

两位绝世美人,一个死了,一个给了静王世子。

如果她没猜错,吴王是把那位美人的死嫁祸给广平郡王,然后说服了活着的美人为自己的姐妹报仇。再精心安排了静王世子与美人的相遇,定然是一见钟情的美丽故事。妾有意,郎有情,静王世子自不敢带身份卑微的女子回府,只要为她另置别苑养在外宅。

吴王要告诉她的:本殿远离了祸水红颜!

也就是说,他已成功除去了静王遣去的细作。

“妍儿以为,还该有什么事?”他眸光微敛,“你处处担心为父搅入夺嫡之争,可你却暗中与吴王往来,妍儿,你可真将为父瞒得苦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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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4说梦

“爹…”素妍欲解释,江舜诚抬手打住,“你是与琰世子订亲的人,怎能再与吴王有所纠缠?”带着责备,女儿家订了亲,自当与旁的男子断了,一则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幸福与声名,二则也是为了对住她未来的夫婿。

素妍面露愧色,这是对宇文琰的愧。她喜欢宇文琰,却远没有她说的那样深陷,喜欢四分,保留六分,但她既然选择了与他订亲,自会对得住他的一片深情。“爹放心,女儿知道分寸。女儿只是将梦里所见告诉了他一些,以示警惕。”

“他亦知道你的梦?”

重生一世,定被人视为妖孽。

以梦示警,江舜态对此坚信不疑。

可万一吴王生疑,该怎么办?

对于不同的人,她给的不一样的说辞。

“没有,我没告诉过他。他问我如何知道舒太妃寻来的两位绝世美人是静王派去的细作,如何知道瘸军师早在天牢时就被静王收买。我只告诉他,是一个神秘人托我转告他的,而这神秘人我不知身份,因每次都戴着纱帷帽,立在与我相隔二步远说话,我真没见过他的真面容。”

原来,她说的这些在她梦里出现过。

江舜诚问:“你梦里还有什么?”

“在梦里,女儿嫁给了曹玉臻,他为了平步青云,无所不用其极,更与胡香灵联手将我毒哑,毁我容貌。”

至今想来,她难掩仇恨。曹玉臻、胡香灵终于被凑到一块了。

这一次,她不会让他们尽兴。她会将他们踩在脚下,让他们品尝自己受过的欺辱与苦难。

难怪她会突然与胡香灵闹翻,甚至有些憎恨曹玉臻。

江舜诚道:“为父记得你说过,你做一切都有原由。拍卖行、医馆…”

“是,在我梦里的一年冬天。皇城瘟疫漫延,可我却记不清是哪一年。拍卖行没有出现在梦里,只是因为我手里有字画,而谢先生曾与我说过一些想法,他说可以开拍卖行,又将具体如何经营都详细告知于我。”

谢先生,谢文杰、无名子,是他告诉了素妍许多赚钱的生意。

她拥有技艺已经很多。这一世她不求钱财。前世里江家拥有太多的钱财,最后竟被新帝视为一座钱库给满门引来祸患。她所求的只是平安,只是一份安稳从容的生活。她不会利用自己的技艺去赚更多的钱财,她拥有才华全都是为了守护家人的平安所用。

她不想藏秘密,愿意与父亲一起分担。

江舜诚双眼放光,惊道:“只知谢文杰是当世的诗词大才子,没想对做生意他亦有想法?”

素妍笑了一下,“我也很意外呢。他与我说了好多。还说可惜他是世外之人,否则就会开一家天下最大的山庄,这个山庄不是用来自己住的。而是汇聚各种玩乐于一体,让武人有地方切磋武艺,让文人有地方谈论诗词,里面汇集客栈、酒楼、音律…总之就是最好玩,却不能让人学坏的地方…”

她滔滔不绝地讲出无名子昔日说的一切,当时她第一次听时。就如江舜诚现下这般,一样的好奇,一样的听得津津乐道。

素妍这夜当作趣事讲给江舜诚听,而江舜诚却一夜未睡,坐在大书房里仔细回味素妍所言。

他花了三日的时间,才弄好了一张图文并茂的草图。

当江舜诚拿着草图去后花园寻素妍时,素妍正与展颜在凉亭里下棋。

江舜诚不动声色,只将草图卷握在手里。二人想要见礼,被江舜诚止住:“下棋吧。”

素妍一看便知有事,唤了白芷来,让她陪展颜下棋,“爹找我?”

“我们去那边。”

父女二人移到径旁的石案上,江舜诚打开手里的草图,这是一张关于山庄的布局图,素妍蓦地忆起,年轻时的江舜诚曾在工部呆过三年,他不仅会看建筑草图,更会绘图。

这是她的爹…

前世的她知道自己的父亲厉害,却没想到只听她说过,便能绘出这样的图纸来。

“妍儿,你说的是这样的地方吗?东、北两方为武将园,西、南二方为文士园。两边交叉的地方可建酒楼、客栈。你看武将园里,有十八般兵器,能射靶、能骑马、还能比试武功,你二哥是带过兵的,让他再想想,许能想出更多的花样。文士园这里,由我与你三哥、大哥来设计细节。

这个地方不能建在皇城内,得建在皇城外,最好能依山傍水,哦,如果是皇城外三里的地方就更好了。那里有一处温泉,可以引入山庄,建成香汤池,既然是这么多的东西,自然得选一块很大的地皮…”

素妍回过神来,“爹,我就是随便说说的。”

江舜诚道:“妍儿,我们祖上就是晋地出名的商人,为父骨子里就有商人的敏锐,既然决定辞官了,就再做些事。为父要向后辈子孙证明,我不仅能做个好官,亦能做个精明的商人。”

素妍笑道:“爹可以带着传达,他似乎对做生意很有兴趣。你瞧他往拍卖行跑得最勤,也最用心。”

“你再看看,这草图哪里还需修改。”

素妍看得很用心,从每一个细节都认真地看着,然后努力地回忆无名子与她说这些话时的样子,对于认为不合适的地方亦提了自己的意见。

看到江舜诚将目光转移别的地方,与其他那些年迈致仕之人不同,反而活得很精神,更想做一些事,这与素妍记忆里颓废的老者不同,他的认真,他的细腻让人敬佩。

“爹,其实等你把这份草图修改好了,你还可以做一件大事。”

“什么?”

“我们家不是要建最大的藏书楼么?不如就建到这座山庄里。亦或在这山庄附近建江氏族学堂。爹离开晋阳三十年,我们兄妹几乎是在皇城长大的。往后的子嗣多了,总得有家学,将来的人多了,也得有族学…”

江舜诚又陷入沉思中,很是认真地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你大哥倒是提过说该在皇城建一江氏分支。你这话倒也他的不谋而合。唉。居然有这么多的事要做。”

这一生为皇帝效忠、朝廷国事奔波。老了,他还想做一些事,想为江氏子孙做一些事,一些有意义的事,就像他整理祖、子、孙三代人的诗词一般。

“爹能做的还很多,造福子孙的法子更多,比如完善家规、族法,前朝的钟大儒能写《子孙训》、《后世录》。爹也可以写《江氏族训》,遗子千金,不如遗子一技。”

江舜诚听罢素妍的话,凝重的神色里多了几分安慰,点头道:“妍儿真是我江家的福星,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为父做官多年,愧对子孙。且为他们多做些事吧。”

说完,他扭头就走了。

江舜诚突然觉得自己的时间不够花,走了一截。突地回头:“上回你说,要帮为父弄到钟大儒的两本书。多久了,也没个音讯。”带着催促,却自有期盼。

素妍给了个好建议,“遗子千金不如遗子一技”千金有用完的一日,而技艺却是一生所长。他又何必纠缠于赚更多的银钱给子孙。还真不如教会他们做人的道理,让他们自己懂得奋进。

素妍粲然笑道:“女儿已经写信托附庸前辈、谢大才子他们帮忙了,你总得给我些时日,幸许就快好了呢。”

江舜诚突然觉得自己虽然离开了朝堂,但也可以做很多的事,以前是为国,如今是为家,更是为后世子孙。

他可以的,一定可以再创江志渊时期的江家鼎盛、繁荣。